易家栋口上虽然抱怨“大早上就要开工”,但还是提前上工给重案B组嗷嗷待哺的彪形大汉们,做了顿蛋白质满满的早饭。
“没办法,方sir给的太多了~”易家怡将钱塞给大哥,笑嘻嘻的拎着保温箱跑下来。
“回头给你买辆车吧。”易家栋忽然在楼上喊道。
易家怡回头朝大哥摆摆手,拍了拍自行车印着Magge英文的车前梁,“我这车结实又好用,不舍得换啊。”
长发在安全帽下飞扬,人却像个假小子似的嗖嗖蹬车,绕过楼区,眨眼不见。
“真有劲儿。”易家栋忍不住嘀咕:“念警校还挺好的,身强体健。”
说罢他对空锤了两拳,手臂筋有点抻到,忙转了转手臂,看样子,颠勺锻炼的肌肉,跟打拳锻炼的还不太一样。
遗憾于自己干不了惩恶扬善的活,易家栋拉上窗,转身回屋去给两小只准备早饭。
好在方才给B组探员们做饭剩下的食材还很多,随便拉几样,都够孩儿们吃了。
……
清晨很美,太阳休息了一夜,空气中难得有清爽凉意,秋老虎大概终于要走了。
易家怡将车在停车场里停好后,立即拎着保温箱往警署里跑,现在食物还带着锅气,她得快些送到饿死鬼们的嘴里。
她拎箱小跑,注意力都在食物上,完全没注意到警署侧对着停车场的走廊里,在她停车瞬间,忽然涌动起来的人影。
冲进警署门时,里面恰巧有人迎出。
是刘嘉明和Gary分别送两个人出警署,被送出的人,前面是张金土,后面是个毛寸头小哥。
易家怡打眼立即盯住了凶手之一的张金土,怔了下才转头问候:“嘉明哥,Gary哥,早上好,饭到了。”
刘嘉明伸手接住饭盒,道一声“辛苦”,转身就往B组办公室跑。
家怡转头看了眼Gary,笑嘻嘻装作随意的问:“那两个是京士柏案提供新线索的人吗?”
“是啊,过来录口供的。前面的叫张金土,以前跟男死者一起做过工。后面那个叫李子雄,跟男死者一起去船湾捞过鱼。”Gary状似无意般笑道,说完又忙去看易家怡表情,见她若有所思,似乎并没注意到自己的回答过于详细具体,也没怀疑他的回答像汇报,这才松一口气。
啊,简直比捉凶擒贼还难啊。
易家怡心里默默记住张金土这个名字,这是五个凶手里,唯一一个没有被记在白板上的了。
那什么张子雄,见也没见过。没出现在心流影像里,显然是无关人物,根本不需要注意。
她一门心思在案子上,跟着Gary走向B组办公室。
想着一会儿给大家介绍一下早饭,再趁大家吃饭聊案子的时候,偷偷打听一下昨晚大家的进度,然后再收走保温箱。
完全没注意到刚被送出门的张金土,又被潜伏在外卖的林旺九按住,铐上手铐关押回局。
另一个寸头小个男,则完全是友情客串,跟九叔打了个招呼,便离开了。
…
避开重案B组走廊,林旺九将张金土送去关押,才又蹬蹬蹬跑回来,还要做出刚才是在外面抽烟的样子。
演技颇假,幸亏易家怡完全没注意他。
“哎,你们都吃上了?”他招呼一声,随即围桌而坐,专心吃早饭,只是眼神时不时看看易家怡。
怎么打量,怎么觉得小女警一脸憨厚可爱,与方sir怀疑的画圈鬼手完全不相干的样子。
就算不是神鬼嘛,也不该……
空调房冷气吹的呼呼响,大家为防美食变凉,都吃的很快。
九叔最晚回来,却最早吃饭,“我去抽根烟。”他放下筷子便跑。
“一起。”刘嘉明夹了最后一个烧麦塞嘴里,丢下筷子,含糊一句,追随九叔而去。
“三福,你跟我去看看笔录。”方镇岳伸了个懒腰,端水漱了漱口,拎上三福也出了门。
Gary擡头看看这帮人,嘀咕道:“都跑了,我也要出门走访男死者的邻居呢,就留我一个人收桌啊。”
“我帮你啊,Gary哥。”易家怡笑着站起身,眼睛时不时往白板上看看,那里多了几个名字,其中就有早上遇到的张金土——
她总算将最后一个凶手的面孔和名字对上了,得抓紧圈出来让方sir他们知道,这也是凶手之一!
收好东西,Gary迫不及待捞了一瓶矿泉水,便匆匆告别离开了。
只留下易家怡一个人收保温箱。
整理好保温箱,她走到门口,左右望了望。
这个时间同事们才到警署,不是在换制服准备出街巡逻的,就是在泡咖啡以抵御一整天忙碌工作的。
是以走廊空荡荡,压根没人。
就是现在!
家怡嗖一下旋身,半步跨到白板前,捞笔,拔笔盖,在‘张金土’名字上潇洒画圈,然后盖好笔盖丢下笔。
动作一气呵成,显然是做熟了的。
望着最后一个被圈出的凶手,家怡脸上露出得意笑容。
哼,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沾沾自喜的砸吧了下嘴,她转身跨出B组办公室,准备迈几个六亲不认的步子,威威风风回楼上的小办公室。
结果视线才跟着脑袋转过来,就扫见了此时此刻本不该出现的身影。
方镇岳倚着邱素珊办公室的门,手搭在头顶门框上,姿态悠闲,眼神玩味。
“……”易家怡心跳如鼓,身体僵住,硬邦邦道:“方sir。”
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从邱督察办公室里走出来的,又在这里站了多久。
“早~”方镇岳唇角挂着笑,明明刚才一起吃了早饭,这会儿又古古怪怪的道早安。
他身后的门敞开着,邱素珊坐在办公室里,视线穿过男人和门之间的缝隙,也望着易家怡。
小女警点头笑笑便要走,方镇岳却再次开口:
“你怎么知道张金土是凶手的?”
家怡心跳顿停一拍,瞠目望方镇岳,讷讷张嘴又闭上,站姿逐渐变笔直。
走廊另一边,找各种借口走掉的四个探员,忽然闪出。
刘嘉明快速凑到易家怡身边,探头往办公室里一扫:新填上去的闲杂人名都没被画圈,唯独早上遇到的张金土名字上,被画了好大一个圈。
“哇——”刘嘉明一巴掌拍在自己头上,转脸上上下下反反复复打量易家怡,仿佛今天才第一次见到这个人。
他不敢置信的咬牙,摇头,拿手指头搓额头,活像个多动症儿童,憋半天才冒一句:
“真的是你,家怡,哇,太会演了,我完全没想到是你啊。”
他又用力拍了下额头,转念想到这几个案子侦破过程中,红圈画中凶手的时机,忍不住后退一步,又重复了一遍多动症行为,大声叹道:
“你是怎么做到的?我还完全没头绪的时候,你怎么知道凶手是谁的?哇!哇……”
他捏了捏鼻子,简直惊叹的说不出话。
这太惊人了。
就好像跟你一起长大,会陪你迎风吐口水、顶着海浪撒尿的兄弟,忽然告诉你他其实是个女的;
就好像你吃了二十几年撒尿牛丸,有一天老板告诉你,撒尿牛丸真的是用尿做的;
就好像……
总而言之,太惊人了!
林旺九始终歪着头,捂着嘴,扭着脖子,眼神一会儿看看易家怡,一会儿看看办公室里的白板,身上仿佛除了眼睛,别的什么都动不了了。
一想到易家怡这个小女警,才入职这么短的时间,就因为发现凶器立大功而登上报纸头条,且还不是靠运气!不是!
如今看来,她在多个案子里,都是最早发现凶手的人。一想到这个,他就盯着易家怡挪不开眼睛,惊人!
但转念,想到自己求神拜佛的蠢样子,他又……
转过身,恨不得穿过走廊去外面,干抽他一整盒烟。
“所以,京士柏虐杀案的女死者不是一个人去公园看书,你其实是推理出来的,不是随便想到。而且……也早就认定这几个人是凶手了?你是怎么发现的?”Gary越想眼睛越亮,看易家怡的眼神简直像在看神仙:
“所以,偷婴案你也……”
众人沉浸在震惊中,回不过神。
邱素珊见他们一人一句,简直要叹到天荒地老,不得不推开一直挡在门口耍帅的方镇岳,阻止这场闹剧。
她摆出个温和长官表情,对易家怡发出邀请:
“来聊聊吧?”
说罢让开门,伸手做出请的姿势。
方镇岳朝易家怡鼓励的点点头,率先走进邱素珊办公室,大马金刀的坐在靠墙的沙发上,才将目光投向易家怡。
那双眼睛格外的沉静,像一汪高山湖,幽深神秘。
易家怡右眼皮突突的跳:方sir不会早就知道是我了吧?
她深吸一口气,在刘嘉明几人不知该崇敬还是该惊异的复杂眼神注视下,慢慢走进督察办公室。绕过沙发上的方镇岳,乖乖坐在邱素珊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
她大腿并好,双手搭在大腿上,坐的板板正正。
邱素珊关好门,绕过办公桌时,仔细打量了面前的小女警。
阳光穿透她座椅后的大窗,射进房间,投在迎面而坐的易家怡脸上,给长睫毛洒了金,使之显得格外柔软。
小女警额角又细又软的发丝也全化成米黄色,让人联想到那句形容小女孩的词:“黄毛丫头”。
就是一个这样柔软又年轻的黄毛丫头,凭借她独有的敏锐,最早发现凶器,最早识破凶手,又耍的重案组老油条们团团转。
怪不得方镇岳向她申请,调易家怡到他组里。
邱素珊身体不自觉坐直,开口之前,不自觉先朝沙发上的男人投去视线。
方镇岳朝她笑笑,又点点头,似是在鼓励她,随便问,不要怕。
邱素珊眉头收紧,被方镇岳这欠揍的神态激发出几分不服。再面对‘画圈鬼手’易家怡时,终于找回几分当领导的强气。
“易家怡,红圈都是你画的吧?你怎么知道那些人是凶手的呢?”邱素珊挑了挑眉,轻柔又不失威仪的开口。
易家怡拿手指头抠了抠裤子,察觉到左后方来自方镇岳的目光,如芒在背。
深吸一口气,她假装紧张到抠皮鞋的脚指头不是自己的,假装快到如《爆裂鼓手》男主炫技般的心跳纯属正常,假装madam和方sir都是拿根棒棒糖就会上当的地主家的傻小子。
缓慢将肩膀挺的更直,眼睛直视madam的眼睛,努力做出‘我不害怕,我不心虚,我最强大’的姿态,然后,深深吸一口气——
开始她的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