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第一序列蓝血品牌、高奢早冬秀场已经进入倒计时,Camille作为品牌的首席设计师,她的压力也在逐日叠增。
时间不多了,设计却尚未达到满意,进度也十分令人焦虑。
夜半时分,她才踩着高跟鞋走回自己坐落在巴黎郊区的别墅——
房子是第二任丈夫送的,一个根基深厚的、财富积累了几代人的食品加工业家族的小儿子,一个被宠坏的男人。
别墅里很静,她不喜欢看到家里有仆人行走,家政和园丁等都会在她出去工作时将别墅打理好,又在她下班回家前悄悄离开别墅。
是以,门亭虽然亮着灯,可整座房子里,除了她的一只猫外,再没有一个人。
踢掉鞋子,她站在玄关检查家政仆人帮她整理好的信件和报纸,在一沓无关紧要的信件中,她翻到了来自藏家朋友伯纳德的信件。
她是在一场拍卖会上,认识的这位体系庞大的酒店业家族的公子,然后他们便顺理成章变为偶尔会一起品鉴藏品,参观画展,或在兴致不错时互相快活一下的朋友。
撕开信奉,她看到了一张凡尔赛双年展的特票。
现在的艺术展越来越奇怪了,居然还有1000欧元的限定日期的专场特票。
她撇了撇嘴,疲惫让她心情不佳,工作的压力使她暴躁易怒。
她可不像伯纳德一样,拥有用不完的钞票,和挥霍不尽的时间。
她还有如山的工作要做,可没办法不提前预约,就抽出时间参加一场,必须在某天某个时段参加不可的约会。
将票随手丢在桌上,她将身体抛进沙发,瞬间觉得自己累的一动也不想动了。
可她精神又亢奋着,脑内仍不断复盘着今天的工作,规划着明天的日程,回想着今天设计的细节和会议中提到的问题……
然后,陷入更深的心烦意乱,和压力漩涡。
猛地坐起身,她捞过手机,一边喝尽仆人离开前为她倒好放在桌上的牛奶,一边在手机中翻找起来。
几分钟后,她拨通了一个电话,然后靠在沙发中,等待那个能重新点燃她活力的rou体应约登门。
门铃响起,Camille立即拉开门,身体欺上去,便是一波厮缠。
从玄关到客厅,从客厅到卧室,又从卧室到浴室,最后止息在厨房的桌上。
Camille累了,年过40后,她已感到体力大不如前。
依偎在富朗索瓦胸怀里,Camille闭着眼睛,细细体会方才几个小时里发生的一切。
18岁的男孩子,体力真的太好了。
他们总是活力四射,不知疲倦。
揣着最纯粹的yu望,坦荡的冲撞,放肆的快活,好像人生除此之外再没有什么可令他烦恼的事。
Camille喜欢那种干净和无拘无束的青春滋味,喜欢他紧绷的皮肤,饱满的面庞,和强健的肢体。
喜欢他依恋的喊她姐姐,说着对她反应的喜欢,在兴奋时大喊爱她,好像要让全世界都知道,那么肆无忌惮,毫无顾忌。
可是,当一切结束后,她又厌倦他苍白的言语,和回应她聊天内容时无所遁形的愚昧。
Camille是个尖刻的人,在清醒状态下,她无法认同他的可爱,也不耐烦于他的乏味。
所以她从不留这些年轻的情人过夜,她不能多跟他们呆哪怕20分钟,那会让她对之前几个小时的欢愉都感到懊恼和愤怒。
所以,尽管弗朗索瓦仍很眷恋她的温暖,他坐在那里打量她的屋子时眼神里充满了渴望。
但她还是在送他一个全新的普拉达男用皮带后,跟他道再见,在玄关处与他吻别,将他送出门。
依靠着门,她感到压力得到纾解,仍旧疲惫,可是随着之前几个小时里的尽兴呼喊和宣泄,她胸腔里的烦闷已经被抽走。
只是……望着空荡荡的房间,她觉得空虚。
可惜,竟遇不到一个能在欢爱后,可以依偎着聊聊天、不会觉得乏味可陈的温暖怀抱。
她目光忽然落在被她丢在小厅桌上的艺术展特票,是隔日早上8点到9点的票,难得伯纳德为了看一场艺术展,居然愿意早起出门。
是为了朝阳初升时充满朝气的空气,还是这场艺术展中有什么他特别感兴趣的作品?
压力释放,焦虑消解后,Camille忽然愿意去看看这场展了。
看了看时间,明天要7点起床,她非得现在立即睡下,才能有5个小时的健康睡眠。
于是将票塞入包包,她设好闹铃,快速冲了个澡,便懒洋洋钻回被窝。
隔日一早,当她来到凡尔赛道圣斯托庄园前时,伯纳德已经在庄园门口捏着两杯热牛奶在等她了。
两人轻轻拥抱,亲吻对方的面颊。
然后并肩穿过检票口,踏在软趴趴的草坪上,迎着朝阳,轻轻体会温热的牛奶流淌过食道时的温暖和饱足。
“……这位叫陈善秋的艺术家,我有印象。”Camille。
“是的,这组雕塑非常有趣。本次凡双展叫‘城市的想象力’,他却要表现城市正在消失的趣味性和想象力。
“这些从石膏脖子下方才开始绘制的颜色,一眼看去,像正从雕塑上流淌消失的色彩——趣味正从生活在城市中的人们身上流走。
“在这个叫做‘城市’的大盒子里,人类可以成就自己,也会迷失自己。”伯纳德说着笑了笑,欣赏这些艺术布置,慢慢体会它们表达的意思,仿佛在玩一场悬疑探险类的游戏,充满趣味。
“英国的布展也很有趣,我喜欢英国人深沉的色调,有时觉得压抑,看久了却又忍不住欣赏这种厚重和自信。
“既不像美国人那样非要用大色块、大布景和荧光色吸引别人的眼球,也不像法国人那样在每个细节里都要寻找浪漫和格调。
“那种老绅士的从容不迫,很令我着迷。”Camille将空牛奶杯朝着站在几步外的侍应生摇了摇,对方立即过来收走她的杯子。
“没错,你这样优雅的女性,正巧会喜欢这种绅士风度。”伯纳德点了点头。
这时,他们迎面看到一位穿着一身黑灰搭配,看起来十分冷硬的老男人。
伯纳德和Camille齐齐收起随意姿态,一齐朝对方点头示意。
老男人只微微点头回应,便转身拐进另一个展区。
伯纳德和Camille则默契的绕开那处展区,走向别处。
“老布朗居然会专门从美国赶过来?这次凡尔赛双年展,是有什么特别了不得的艺术家参展吗?”Camille不敢置信的挑起眉。
“……”伯纳德微微颦眉,开始在脑海中筛选本次参加凡双展的艺术家名单里,哪个可能引起美国最会搞投资的老银行家布朗的青睐。
如果谁跟老布朗看上同一幅画,那恐怕就乖乖放弃的好。
一个咬住肉就绝不松口的固执老头,家底又厚的深不可测,谁会去跟他竞争呢。
“不过,之前我们虽然看了几个不错的展,但恐怕也都不足以令你大早上爬起来,跑到凡尔赛来看展吧?”Camille洞察了伯纳德的心,微微眯起她那双深邃又迷人的眼睛,碧绿的瞳孔在城堡并不算明媚的光线下,如墨绿色的幽潭。
“没错,我正要带你去看看,我此次来的目的。”伯纳德哈哈而笑,他最喜欢的Camille的,便是她的聪明,和显露聪敏时的坦率笑眼。
带着Camille走上城堡三楼,然后引她走到大雨中的《流动的城市》前,与工作人员沟通后,他绅士的朝着面前的展车木门和毡帘伸手示意:
“女士优先。”
“?”Camille挑眉与伯纳德对视一眼,才挑着下巴,划出一道优雅曲线,面向毡帘,伸手轻轻撩开。
拉门走进去后,她发现展车内一片漆黑,才想回头嘱咐工作人员开灯,对方却抢先一步,将她身后的门关上,毡帘垂落,四周瞬间漆黑一片。
2秒的犹疑后,展灯忽然亮起。
Camille瞬间被极地星空、森林火海、深谷花田所包围,无数色彩在面前旋转、飞扬、呼啸而过。
她深吸一口气,然后又缓慢的吐出。
怔怔然迈步向前,如被引着踏入仙境的爱丽丝。
然后,她看到了冲破暗夜的火焰,豪饮入腹的火辣烈酒和在桌宴后比斗搏克的蒙古大汉,伴着老人纵情拉奏的马头琴曲,赛马场上骏马奔腾……
一股浓郁的混着青草和泥土气息的野性扑面而来,她的心被勃勃生机鼓噪,流逝而去的青春,仿佛正在血液中复生。
这些日子里,感到枯竭的灵感开始蠢蠢欲动。
她惊喜的快步走进第二间展室。
不规则的曲折墙壁上破碎拼接的反光材质逐渐变大,这里的墙壁没有第一层碎的那么厉害。
墙壁上拼接的色块变大,四周仿佛停止了喧嚣和燃烧,她的心情也受此影响,变得平静了许多。
展车中明明是安静的,只有她一个人的呼吸。
可奇妙的是,这里面扭曲空间的布展,和密闭环境中诡异而规律排布的色块,使她产生仿佛听到了什么的错觉。
原来,音乐居然可以是‘看’到的吗?
是啊,无非都是感官,都是大脑的知觉而已啊。
在这一层里,她从喧嚣里出来,又跌入丰美广袤的草原。
祭敖包大会的热闹,草原民族对长生天的信仰,异教神秘而令人好奇,同时也透着一丝迷人的危险讯息,使人好奇,又不由自主的敬畏;
初生的小羊,眼中蒙着迷茫和干净,令人望之也觉得内心宁静,肉身洗脱杂尘,变得那么清爽而放松;
还有前方那一张沉甸甸的、饱满的、令人仿佛嗅到潮湿气息的《雨中草原》。
Camille仿佛便站在这广阔的草原上,站在初生的小羊身边,扑面迎向一场磅礴大雨。
那些浓郁的仿佛能令人窒息的色彩,那些饱满湿润的绿色、蓝色、紫色、黑色,不断杂糅搅和出一场含着湿气的大风,拂过她耳畔发梢,扬起她的裙摆,猎猎作响。
那些挥洒肆意的线条,如倾盆雨柱,浇去她的沧桑,洗涮她的污浊。
努力体会这些情绪,她在从中捕捉灵感,企图以此反哺自己的事业——这些创作中的情绪和元素,是否能融入到她正做的奢侈品设计中呢?
她发现,艺术家通过展示和作品的呼应,使她的情绪在第一件展室中蜂拥涌出,又将所有的沉重都留在第二间展室。
这是通过色彩的选择,和线条的拼接,造成的吗?
如果一件衣服、一瓶香水,只摆在那里,就能引动顾客的某种心情,是不是就能抓住顾客的购买欲望了呢?
Camille迫不及待走进最后一间展室。
她扶着碎裂停止,凹凸起伏却完整的镜面墙壁,在镜面中看到了自己,也看到了墙壁上三幅画的模糊倒影。
这间展示里的三幅画,分别是《雄鹰》《野马》和《草原上的小百花:孟根其其格》。
Camille感受到草原民族的长生天,体会到草原的奔放、自由和狂野。
还有那种从不屈服的潇洒和勇。
区别于法国人的浪漫等民族特性,草原民族是有它独特的文化魅力的。
是否能让这一季的奢侈品主题,融入这种文化魅力呢?
在这一场短暂的只有几分钟的旅途里,Camille不断的向自己发问,她的大脑已经好久没有这样活跃过了。
丢开所有一切,只剩空荡荡轻松躯壳和宁静灵魂的她,被最后这三幅画冲撞出了一些往日繁杂生活中,不会有的想法。
她努力让自己沉入画中,变成雄鹰,在广阔天地间翺翔。
变成野马,在无止境的草原上尽情狂奔,没有阻挡,不知疲倦。
又成为草原上无忧无虑的少女,抛开一切世俗枷锁,只剩自由。
这种感受,这种精神,如果融入到这一季的品牌故事中,能不能迷倒那些追求物质的顾客呢?
扶着镜面,她转身倒退着行走,目光始终盯着《草原上的小白花》中少女脸上的笑容,和那双明亮的、英气勃发、生机无限的眼睛。
忽然走出展车的瞬间,她还没有回过神。
撞开毡帘,面前的画作和融合完整的玻璃墙忽然消失,现实中的展车和暴雨浮现眼前,她怔怔倒退,然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rou体的高chao,在精神的gao潮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如果有这样一种东西,能够说服她……Camille觉得,那也一定能说服她面向的顾客。
坐在地上,她大脑飞速运转,仿佛正进行着一场疯狂的头脑风暴。
工作人员将她扶起时,她才恍然回神。
然后对上了熟悉的伯纳德的面孔。
男人因为Camille的反应而忍俊不禁,只是他笑的很宽厚,那模样仿佛正在说:虽然你的反应有些夸张,但我愿意绅士的对待你的夸张,给与你温暖和体贴。
Camille还沉在自己灵感爆棚的思绪中,说不出话。
她没有解释自己的失常和狼狈,在工作人员的搀扶下走到最近的休息区坐下,然后接过工作人员递过来的水杯默默啜饮。
慢慢的,那种意乱神迷渐渐平息,她品味着灵感们跃跃欲试的涌现。
Camille立即跟工作人员要来笔和纸,在纸张上画下了几个可以点亮这一季高奢品牌服装的设计元素。
然后不断延展,扩充,灵感飞驰。
几分钟后,伯纳德终于从《流动的城市》里走出来。
方才还在对Camille展现宽容,表示不会嘲笑她的伯纳德,此刻怔怔的像个傻子,甚至来不及与坐在一边的Camille说一句话,便又转回去,再次进入华婕的展车。
当伯纳德在《流动的城市》展车中往返4次后,他终于站在展车前,怔怔沉思,不再往里闯。
就在Camille想着她终于可以二次参观时,老布朗忽然从另一个展区里走出,然后直奔《流动的城市》而来。
Camille和伯纳德对视一眼,谁都没有去跟老布朗争抢《流动的城市》。
4分钟后,老布朗从展车中走出,在出口处仰天往那一片绚烂的蓝拼凑而成的瓢泼大雨,回神后,他再次转回展车,开始了他多达6次的重复看展。
“……”伯纳德眉头越皱越紧,他想,在拍卖会上,他恐怕要不可避免的,与固执又富有的老布朗遇上了。
当8点55分时,他们陆续离开道圣斯托城堡,然后不约而同的,在庄园草场边的露天办公室处,登记了他们对《流动的城市》中的作品的购买意向。
就在伯纳德叹息着担心自己抢不过老布朗时,他又看到了另一位来自意大利的藏家,这人在表达了对意大利艺术家的一幅作品的购买意向后,居然也支付了想要购买《草原上的小白花:孟根其其格》的押金。
“……”伯纳德无奈失笑,就在他揣着叹息准备离开时,工作人员塞了一张邀请函到他手里。
【《火热的少女时代》——华婕个人画展。
地址:红岭艺术馆;
展出作品:49幅;
时间:8月25日;
……】
这场个人画展中,展出的是华婕作为画家,最炙热的3年青春里,倾情创作的最灵秀天成的作品。
是一位天才少女最珍贵时代的留印,是在茫茫然中尽情挥洒的天赋,是最惊人的、华婕的‘玫瑰色时期’!
“如果感兴趣,欢迎先生莅临红岭艺术馆。”工作人员恭敬道。
“一定。”伯纳德将邀请函妥善揣入兜中,离开的步伐,又变得轻快。
只剩5天了,他会成为第一批欣赏到那些作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