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沈佳儒对居磊一通‘安慰’和王建的一通劝之下,居磊借着几人给的台阶借坡下驴,脸色稍微和缓了一些。
华婕也没让主办方为难,笑着跟居磊道了句谢,谢谢居老师提点。
谢可以随便谢谢,但歉是绝对不可能道的,她又没有错。
方少珺完全是个不会转弯的大小姐脾气,抿着唇一句话没跟居磊多说,不等大家处理完这件事,发现没有她发挥怼人的余地了,便转头坐回去,跟陆云飞一块儿继续画画去了。
事情就算平息下来,居磊等长辈们又四散开,聊天的继续聊天,看风景的继续看风景。
沈佳儒留下来对四个学生的画做了许多详细的讲解,一张一张的认真看,一张一张的讨论。
偶尔还会画上几笔,向学生们展示另一种构图和画法的可能性,以开阔孩子们的视野。
孙干早在众人散开的时候,就发现沈老师要开始一对一教学了,他悄悄坐的离他们近了点,支棱着耳朵偷师。
听着沈佳儒特别平等的语气和对话句式,他格外羡慕。
居老师从来不会跟他们商量着来,也不会问他们每一笔为什么这样画,或者每一个构图为什么这样设计。
居老师会专断的告诉他们这个不对,要那样画,偶尔会多说几句原由,但大多数时候都不会跟他们讲解对与错的原因。
以前孙干觉得是他们太笨了,老师要他们自己悟,现在却开始在心里埋怨老师没有耐心,甚至开始怀疑居老师是不是对许多东西也没有那么理解,只是自己看的多了画的多了,靠经验和感受去判断对错,根本没有一套完整的逻辑链去支撑,所以其实压根儿讲不出道理来?
很多信任的破裂,就像坚不可摧的堤坝上出现了一个蚁穴——
有了一点点的怀疑,轰然间便会击溃所有信任。
孙干对居老师的崇拜,忽然开始瓦解。
他正一边听沈佳儒的话,一边虔诚的记录下来,想着回去后多看看,多琢磨琢磨,仔细理解一番。
远处已经走远的距离无意间回头,便瞧见自己的大徒弟正歪着头,一边偷听沈佳儒讲话,一边奋笔疾书的做记录。
他绕回来一看,发现孙干笔下记录的果然是沈佳儒所说。
愤怒和羞耻瞬间将居磊卷裹,他气的狠狠在孙干肩膀上一拍,怒道:
“去那边画去!”
自己的学生,要这样卑微的偷听别的老师的课,这个‘别的老师’还是他的眼中钉沈佳儒,这不是打他的脸吗?
孙干被拍的吓了一跳,见是居磊,忙伸手遮住自己的笔记,但显然已经太迟了。
见自己的行为无法遮掩,他只好抱着画板垂头走向居磊指着的远处,开始重新画画。
算了,偷听几句也难以获得大幅度的提升。
不知道以后能不能跟华婕成为笔友,偶尔询问一些画画上的东西,隔三差五给她送点礼物感谢之类的。
如此想着,孙干下了决心,今天吃饭的时候就去问华婕地址。
他家开金店的嘛,各种金银物件多的很,每年父母给他的小东西,他全拿着送华婕的话,隔一个月送一件,也够送一年的。
希望金钱可以腐蚀华婕,让她回信多跟他说说画画的事,多帮帮他提升。
不过……他也算是她的竞争对手吧?
她会愿意帮他吗?
……
……
接下来几天,沈墨读完了4本书,最爱的《韩非子》又看了一遍。
受姚楠约,在网吧打了几场刀塔,欺负的姚楠哭天抢地。
隔一天便去少年宫打几场篮球,然后拐去大华家具转转,跟华父聊聊天,帮忙干干活。
每次回到家,他就有点难受。
沈佳儒在的时候,他嫌弃对方当爹的不称职,觉得有这个爹没这个爹在也没太大差别。
但如今亲爹不在,才发现有些事即便没有什么实际的不同,可心理上差别却很大。
原来父亲在时,他心里还是很稳当的。
如今这屋子里才是真的空荡荡,冷清的令人心里发凉。
阿姨每天来收拾下屋子,做三顿饭,其余时间都不在。
他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在屋子里屋子外散步消化食物,一个人在书房看书。
真的是大喊大叫大闹,也不会有人嫌他吵。
仿佛置身在孤岛,他甚至担心哪天他家突然变成暴风雪山庄,一走出门发现整个小区其实都没有人了。
12号下午,他一个人坐在书房里,盯着面前的时钟发了5分钟呆。
然后忽然拿起电话,拨通了大华家具的电话。
他知道今天华母在铺子里。
“喂?”接电话的果然是华母。
他记人脸不行,但对人的声音却很敏感。
“阿姨,我是沈墨。”他声音有点紧,毕竟一整天没开口了。
“啊,你今天过来不啊?晚上一块儿吃饭吧?”华母声音立即变得有温度。
沈墨抿了抿唇,才低声道:
“阿姨,我想喝鲫鱼汤了。”
明明是很平和的声音,但配上这样的话,莫名带着点撒娇意味。
沈墨说完了就开始忍不住脸红。
他仰头看向天花板,有点迷茫,自己在干嘛呢?
跟华婕的妈妈讨肉吃吗?
他又不是人家亲戚,没有一点血缘关系……
“哈哈。”华母的笑声从话筒那边传来,“好啊,你一会儿直接来铺子里吧,我先回去做饭,你可以坐你叔摩托来家。
“晚上也别回去了,正好华婕那屋空着,我给你换床被褥,你就在家里睡吧。
“不也放假了嘛,你可以在我家玩玩狗,玩玩鸟,也省的大晚上奔波。”
“……好,那阿姨我现在就出发。”沈墨努力让声音显得平常。
“嗯,我这儿记下账,你来吧。”华母说着便挂了电话。
“……”沈墨将话筒放回电话上。
好像被宠爱了……
怔了一会儿,他忽然笑起来。
展臂伸了个懒腰,他转身走回房间,准备换身衣裳。
走了两步,居然擡臂做出个投篮的动作,跳起,投篮。
然后假装中了个三分球,做出个振臂的动作。
脚步越来越轻快。
……
……
连续几天的四处采风,一群人数量越来越少。
外地来的嘉宾和评委老师逐渐离开,白清泉老师也在12号坐飞机回程了,裘远等人各自回到岗位上,开始年后最后一波工作。
留下的除了比赛前十的孩子们外,多是带着自己学生的老师,以及赛制组。
华婕整日跟着东奔西走,虽然画画很累,旅游采风也累,但漂亮的风景看了好多,对北京的各类人文环境也有了更深的认识——
老师们随路讲解分析,各种建筑的细节和优美之处,所见所画的风景为什么漂亮,其中有哪些巧妙的设计和道理,以及每一处景观的历史人文之美。
华婕见识大涨,觉得自己不画画了立马去考导游证,应该也饿不死。
这些天一边四处走,一边收集着各类小东西——
六必居酱菜,带回家跟爸妈一起喝粥时候配着吃。
博物馆里的小玩偶,她要买几个,有给边鸿哥的,有给廖珊珊的。
还有专门挑给沈墨的,倔倔冷脸的小企鹅,实在太配他了。
她还在故宫揪了一片寒冬中仍未掉落的黄叶,用画纸将之压好,回去要送给沈墨,告诉她这是她在故宫万千树叶中,专门挑给他的,最完美的一片。
诸如此类的小东西,她还弄了好多。
雍和宫的平安符,潘家园的铜钱,北京新华书店超全的各类题库,街边特卖的老北京布鞋,一年期的《北京卡通》漫画杂志,漂亮的裸女摄影集,劲松市还买不到的畅销书,景泰蓝的小鼻烟壶,京剧脸谱面具……
这么多东西带回去,每一样沈墨都拥有,他一定激动死了吧。
她对他这么好,他肯定不好意思再在她面前提什么《樱通信》了吧,稍微报答过他教她课业的恩情了吧,嘿嘿!
虽然他也送了她很多礼物,还都特别贵重。
但如今论起数量来,他恐怕赢不了她了,哈哈哈。
14号王建带着大家一块儿吃了腊八饭,啃了腊八蒜,过了腊八节。
晚上华母打电话的时候差点没哭出来,从华婕出生起,第一次在外地过腊八节,华母也是第一次跟女儿分别这么久。
到了这样的节日,她更想念女儿。
好在华婕跟着老师出行即将结束,她很快便能见到闺女了。
到15号,这趟旅程终于接近尾声。
王建带着前十名获奖者四处采风速写,包吃包住,如此一来,奖金反而是小事,这些日子的收获才更珍贵。
大家感谢了清美双年展赛制组,与王建暂时告别,相约年后画展时再见,便分道扬镳。
年底,即便不是劲松市那么寒冷、寒假那么久的城市,也开始进入期末考试阶段,北京亦然。
各行各业都到了kpi汇报和年终总结的阶段,勤快的主妇甚至已经开始规划新年怎么过。
沈佳儒已经托赵孝磊订好了六人回程的机票和火车票,15号他给孩子们放了假,大家想自由逛就随处逛逛吧。
钱冲约了发小一块儿吃饭溜冰和唱歌,方少珺也约了早前的老师同学吃饭,陆云飞不吭不响背着画板又跑出去写生了。
沈佳儒有点不放心‘第一次’来北京的华婕,问要不要让赵孝磊陪她,华婕表示自己一个人绝对没问题,然后便背着书包出发了。
她到银行里取了不少钱揣在怀里,兜中放着沈墨给她的充满了电的电话,如果有什么事儿也能随时联系他。
先出发光王府井周边的所有家具城,了解市场,然后绘制一些家具的设计图,一上午时间就这样过去了。
中午找个地方吃了日料,下午便开始大逛。
她在大商场里买了劲松买不到的口红和化妆品给妈妈,还买了北京最新款式的毛绒手套和漂亮的帽子。
因为出发前她量过父母的肩宽腿长之类的尺寸,于是直奔商场服装区,给妈妈买了北京女郎都在穿的时髦毛衣和大衣,还买了条裙摆带穗儿的格子长裙,以及一双小跟纯牛皮及膝皮靴。
逛到成熟男装区,她给爸爸买了件超酷帅的长款大衣,穿上肯定跟《上海滩》里的周润发一样,再配一条围脖,绝对成为富云大厦最拉风的小老板。
又一双真皮手套,一副防雪反光的墨镜,可以骑摩托的时候戴。
再一条质量很好的红棕色条绒长裤,穿上它后配一双漆皮男鞋,一定风骚又英俊。
皮包区里,给妈妈买了个暖棕红的真皮挎包,给爸爸买了个小老板必备的腋下包。
她快乐的试了好几个书包,不是灰色就是黑色,完全脱离粉色犯愁,一个塞一个酷。
最后买了个灰黑配,酷酷的大大的,将自己买的大包小包塞进去一些,直接背在身上。
来时带的小书包也早已装满,只得挎在手肘上了。
又直奔电子区给爸爸买了个全新的诺基亚手机,给妈妈买了个这年代比较秀气的迪比特平板手机。
每当她走离一处,都有柜姐们凑到一块儿窃窃私语:
“啊,那个小姑娘怎么回事啊?家长给她那么多钱买东西吗?”
“是啊,花起钱来也太大手大脚了!这是有多少钱啊?”
“啊,我这么小的时候,我爹妈根本不敢往我面前露钱,怕我乱花。她爸妈可真放心啊。”
“小姑娘还挺孝顺的,买的都是给爸爸妈妈的,自己也没见买什么啊。”
“是父母嘱托的吧?”
“啊……真羡慕啊,不知道这么畅快的买买买,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感受。”
“嗯……一定很痛快吧……”
“嘶……被你们说的我都馋了。”
实际上他们不知道,华婕可不是花的父母的钱,是她自己赚来的!
卖画的钱!
买到后面,华婕大包小包实在太多了,来来往往的人都忍不住对她侧目。
这么小一个女孩子,买这么多东西,花这么多钱,在这个年代可不多见。
人们收入都在一两千的千禧年,动辄花几千块,这也太刺激了吧。
华婕也是真的拎不动了,不得不下行到大厦一层找了个存包的地方,将东西都存起来。
一个箱柜居然没存全,放在8个箱柜里才装下这些东西。
怪箱柜实在太小了。
这个年代王府井还是北京最繁华的地段,来来往往都是首都最时尚的有钱人。
柜姐们起初看见华婕都忍不住轻视,一个小女孩儿而已,能买多少东西啊?
但快到傍晚的时候,王府井最高的大厦里,上上下下各个店铺都知道了,有个小女孩儿好奇怪,好有钱,正疯狂扫货。
导致这一天,踏进商厦铺子里的其他女孩子们,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热情迎接。
放学后过来瞎逛逛饱饱眼福的女大学生,左脚才踏进服装店,服务员阿姨便忽然笑脸相迎的跑了过来,热情的用甜到飞起的声音问:
“小姑娘你买点什么啊?
“来看看啊,这是我们今年最流行的款式了!”
“……”小姑娘常常来逛,最知道这些售货员阿姨们一向懒惰,遇到她这种一看就还没工作的女孩子,就知道保准囊中羞涩,根本不怎么愿意搭理的。
今天这是怎么了?
为什么一直如此热情的招待人?
好害怕啊……
…
华婕的确是有点杀疯了,花钱的感觉太爽了。
而且这个年代国内各地的物流还没有未来那么发达,劲松又是个落后北方小城,太多东西根本买不到。
她一时没忍住,就买的多了点。
中间又下楼存了一次东西,她继续畅快的逛。
叼着好吃的,喝着好喝的,找到了点后世逛街的爽感。
现在有钱了,这个时代物价又特别低,大多数东西价格大几百块就算顶天了。
她买了一下午,也没花掉一万,哪像后世,十万块在这种顶级商场里都不经花。
爸爸妈妈看见她这样买东西,估计会骂她吧。
但一想到爸爸妈妈用上这些东西,穿上这些东西,她就觉得幸福。
钱不是攒出来的,是赚出来的。
她不想成为一个守财奴,人生每个阶段都好重要,错过了这个年纪,后面再想吃想穿,或许就没有条件了。
所以现阶段,她也要拿出部分钱来投资生活,提升全家人的生活质量。
当然,小仓鼠华婕也很爱攒钱,还是要留大头的,是以她一边花钱,一边算计着并非柜姐们所觉得的大手大脚不知节制。
她银行卡里现在有十三万人民币,卖画给裘远老师的12w,加上自己出发前偷偷带上的1w私房钱。
今早出门前,她从银行里取了2w块,现在看起来,应该花不完。
今年应该能攒10w,十年后不知道能不能买的起北京的四合院。
五点多时,她先给沈老师宾馆房间打了电话,表示她不回去吃晚饭了,大概会晚一点回宾馆。
晚饭她自己找了家北京老店,吃了地道的本地炒菜配老北京炸酱面。
吃饱饱后,她再次最后一场大逛。
在学校时,她偷偷看过沈墨放在椅背上的外套的型号,还量了衣服肩膀、胸围和腰围的尺寸。
加上知道他现在长到一米八五了,鞋号43——
想打扮他的所有数据基本上都到手了。
在沈老师家,她也关注过沈老师的鞋号,42号。
晚上是属于沈老师父子的礼物时间,他在运动品牌店给沈墨买了印着乔丹的运动鞋,给沈老师买了双很软很舒服的休闲皮鞋。
顺便给自己买了双纯白色的运动鞋,两套运动服。
去食物区的路上,又捞了一条连身裙和一把发绳发夹。
到食物区后,她又给老师和父亲买了好茶,自己买了好多好多优质冲泡咖啡。
下学期开学,沈墨不仅有奶茶喝,还有奶咖喝了。
她家里的榛子磨成沫晾干,他还能有榛果拿铁喝呢。
买买买!
做咖喱牛肉、咖喱鸡的盒装咖喱!
北京点心,一样一盒!啊?就这些了?我全包了!
羊绒围巾!一人一条!每个颜色给我来一条!
床上四件套,这个样式,那个样式,还有这个颜色的,各一套!
放心,有钱!
买!买买买!
华婕活这两世,第一次如此畅快的购物,简直买红眼。
她一边吃着倒过来也不会掉下去的DQ冰淇淋,一边快乐的shopping,快9点的时候,她觉得已经买无可买,这一趟旅行应该到尽头了。
泪流满面,有钱的感觉真好,呜呜呜。
…
准备返程时,华婕忽然怔在一个店面橱窗外。
塑料模特身上穿着一身灰蓝色的衣裳,看起来普普通通,但华婕依靠自己绘画者的想象力,将这身衣裳穿在了沈墨身上。
这是一套中山装,立领笔挺,肩膀处撑撑的有款有型,一排灰扣简简单单,却又酷酷的。
衣服裤子没有那么死板,相比中年人穿的中山装更宽松一些,如果里面穿白衬衫,敞着怀穿这件中山装,一定很酷很潇洒。
如果系上一两个扣子,也不会显得太老气,而且还能把完美身材展露无遗。
中山装的裤子更宽松一些,弹性很好,穿着一动很舒服,沈墨甚至可以穿着它打篮球。
再配上一双黑色的板鞋或者相对休闲的运动鞋,一定非常非常帅!
华婕光想着,就觉得要犯花痴了。
毫不犹豫,她走进店铺,按照沈墨的型号,买了一套中山装,又跑去鞋垫配了一双合适的黑色板鞋。
付完这一单后,她觉得可以了。
购物欲完全被满足,想买的东西能买的东西似乎也完全够了。
到楼下取东西的时候,华婕傻眼。
东西实在太多了,不仅她没办法带回宾馆,连坐飞机转火车带回家都难。
最后还是找了一楼的大厦经理,沟通了下解决办法,大厦经理帮找了辆要去北方跑长途的大车。
华婕不得不再掏腰包,请司机师傅顺路跑一趟劲松,帮她把买的东西送到家。
虽然多花了一笔运输钱,但回程时华婕双手自由,只背了些不方便让大车带走的小件儿。
回到宾馆后,她又跟老师报了下到,才钻进浴室洗澡。
第二天早上,华婕跟着大家一块儿退房下楼,准备坐车去机场。
令她意想不到的是,一直不住在宾馆的张大业居然来送行了。
还塞了几兜子本地特产给她,光超软糯好吃的豌豆黄就满满一兜子。
华婕完全状况外,她和张大业也不咋熟啊,这几天好像都没说几句话。
大家就是一个第二,一个第三而已。
还不等她开口,过于‘活泼’的钱冲先不乐意了:
“哎!为什么只她有?”
“你想吃自己买呗,都是北京人,装什么外地人啊。还跟我要特产?北京啥好吃,你比我熟吧?”张大业撇了撇嘴,又朝华婕摆摆手便要走。
“谢谢你,我——”华婕有点不好意思,不想收,又觉得拒收的话太不给人家面子。
“我超喜欢你的画,你就当是粉丝给你送的临别礼。年后画展见了!”张大业笑着摆摆手,又跟沈佳儒行了个礼,便跑走了。
“就当结个善缘吧。”沈佳儒看了眼华婕,微笑道。
“……”华婕掂了掂礼物,看看其他三个同学都没有礼物收,不好意思的红了脸,“大家一起分分吧?”
“你自己吃吧!”钱冲嘴巴简直要撇到后脑勺,撂下话转身就走。
大英雄不吃嗟来之食,他才不稀罕张大业买的破玩意。
赵孝磊从后面走过来,从华婕提着的兜里掏了包豌豆黄,“谢啦。”
并帮她将东西拎上车。
大家依次上车,华婕往车上迈时,宾馆门卫小哥忽然跑过来,将一个袋子送到华婕手里:
“一个姓孙的小哥托我给你的。”
“孙?谁啊?”华婕挑眉。
“人已经走了。”门卫小哥点头笑笑,又跑回自己岗位。
华婕探头四周望了望,谁也没看到。
要去赶飞机了,她只好拎着东西上了车。
“又是谁啊?”钱冲酸问。
“不知道,说姓孙。”华婕挑眉。
“姓孙?你在这边有认识的朋友吗?”钱冲又问。
“没啊,来之前一个都不认识——啊,不会是孙干吧?”华婕忽然想到。
说着她开始拆包。
“我——不会是炸弹或者硫酸什么的吧?你小心点啊。”钱冲第一反应跟华婕第一次收到孙干礼物时居然一样。
他一个后仰,企图躲闪。
结果华婕拆开的小袋子里放着对银耳环。
“……”华婕皱了皱眉,“这种东西我能收吗?”
又在盒子里找了找,果然有张小纸条,上面很工整的字迹写着:
【谢谢你在清华校园里跟我讲的话,我会继续努力,明年再比一次吧。——孙干】
“哇……这人还跟你道谢?”钱冲探头看到纸条里的字的。
“你能不能消停两句?人家收个礼物,你瞎闹腾什么?”方少珺从后面踹了脚钱冲的后脚跟。
影响她闭目养神。
“你没有礼物,酸的不行吧?你看看人家华婕,来参加一趟比赛,第三名送特产,第九名送耳环。你还是冠军呢,哇,可真是不招人喜欢啊。”钱冲回头毫不示弱道。
“闭嘴!”方少珺直起胸膛,睁眼怒斥道,面色不自然的红了下。
华婕看了看小袋子里的耳环,微微笑了笑,将之塞进书包。
明年她会更强的,绝不会让孙干有任何追上她的机会!
……
……
上飞机时,华婕想将自己的大包举上去,但身高有限,有点费劲儿。
身后忽然伸出一双细细的白手,一把托住她费劲举着的包,踮脚往上一送就轻松推了进去。
回头一看,华婕才发现不是钱冲帮她放包,竟是方少珺。
傲慢少女又低头拎起华婕的箱子,咬牙使劲儿举起,塞进置物架。
干完好事儿,方少珺看也没看华婕一眼,低头绕过对方便坐到了自己机票对应的位置。
“谢谢啦。”华婕笑吟吟道,理了下衣裳,坐到方少珺身边。
“嗯。”方大小姐应一声,转头看向窗外,仿佛很不耐烦跟华婕说话似的,但踩在地上的脚却忍不住轻快的点了两下。
钱冲费劲的从后面过来,发现华婕箱包已经举上去了。
“咦?你自己居然够得着?”他好奇。
“方少珺帮我放上去了。”华婕骄傲道。
“……”钱冲瞪了下眼睛,故意露出个大惊小怪表情。
“你这东西也买太少了吧?好不容易来一趟北京,也不说给爸妈买点礼物?还卖了幅画呢,可真够抠门的。”钱冲坐到过道另一边,转头看了看华婕头顶货架上放的箱子。
来时多少东西,回去就多少东西啊。
“哼。”华婕不屑的嗤了一声。
“怎么的?不服啊?我一个男生就够没心没肺了,都还给我妈买了点东西呢。”钱冲炫耀道。
“我买了一万多块的东西,拎不了,雇了辆车直接送到劲松我家门口。”华婕瞥他一眼,拽拽道。
“???!!!”钱冲目瞪口呆。
坐在左边的方少珺也转回头,挑眉盯住华婕。
这是购物吗?
华婕这是进货呢吧?
……
飞机起飞前,华婕悄悄掏出手机,在上面按下几行字:
【我要飞回去了!买了大量礼物给小老师沈同学,以及好同桌墨同学。等着吧!少年!】
……
一路奔波,终于抵达劲松。
火车进站时,华婕已经激动到在车厢里坐不住了,望着窗外直蹦跶。
大家开始依次整理包裹,检查东西。
钱冲还没站起来拿包,方少珺已经顺便帮华婕将大书包和皮箱拿下来了。
“谢谢方大姐!”华婕扬着笑道谢。
这些日子她已经不怕方少珺了,对方虽然还是对她爱答不理,但打热水会帮她打,买吃的会买双份丢给她一份,半夜上厕所害怕还会板着脸喊她一块儿。
虽然表面上看表情管理不太行,嗯,是有点看起来冷漠又傲慢啦。
但行为上,简直像个体贴入微的男朋友。
“瞎叫什么呢?”方少珺转头瞪她,语气虽然跟训钱冲时候一样,但措辞可温和多了。
“哈哈,谢谢小方姐~”华婕笑的眯眯眼。
“顺手而已。”方少珺低声嘀咕,然后转过身开始默默整理东西,面颊却有点泛红,好在被低头时垂落的碎发遮住了。
大家一起走出去,准备排队下车时。
方少珺忽然回头问华婕:
“当亚军,你服气吗?”
“还行吧,毕竟你也挺强的。不过……”华婕看了看方少珺,觉还是要说真实想法:“不过,文无第一,武无第二,画画这种事就类似文章吧,嘿。”
“哼,说这么好听,就是不服气呗。”方少珺道。
“你觉得我可能完完全全服气吗?”华婕挑眉,笑容收起,表情里也含着对自己画作的自信。
搞艺术的,没有人觉得自己不如人。
“那就来追我吧。”方少珺也站直了身体,倔强道。
华婕一怔,随即扬笑道:
“好,你等着吧。”
火车门打开,有风从外吹来。
拂过方少珺的发尾,也撩起华婕刘海。
两个意气风发的美少女,最后对视一眼,齐齐露了笑容,随即转头向前,迈向车外。
……
……
火车站外,华父华母都来接站了,望眼欲穿的寻找着人群中女儿的身影。
沈墨双手插兜也站在边上,嗯,说出来华父华母也不知道信不信,他说他是来接他爹的。
当华婕走出来时,立即放下箱包,直冲向母亲怀抱。
华母将她抱的紧紧,太久没见,十分想念,难免感情外露,照着女儿面颊就亲了一口。
然后,她发现本以为会因为想家变瘦的女儿,居然……胖了?
推开女儿一点,看了看,啊,还真的胖了?!
北京的伙食这么好的吗?
沈墨瞧了眼华婕,这才走向沈佳儒,意思意思的接过亲爹挎着的一点也不沉的小包。
“来接我的?”沈佳儒挑眉问,语气里都透着不相信。
“嗯。”沈墨应了一声,然后又转头看向华婕。
少女终于跟亲爹亲妈热乎够了,离开妈妈怀抱,转身回去找自己的背包和拖箱,发现一家被沈墨拉过来了。
“谢谢同桌!”华婕站在原地,笑着看他。
几天不见,他怎么好像又长高了?
“你不是说有海量礼物吗?在哪儿呢?”沈墨朝着她皮箱和书包看了看,这不跟去之前的一样吗?
里面装的都是她的换洗衣物之类吧?
哪有地方装礼物?
她这个女骗子!
“当然有礼物!”
华婕说着往书包里一掏,里面是一本送给他的畅销书。
“?”沈墨看了一眼,就一本书?
然后,他便见华婕从书里捏出一片树叶递给他:“首都北京的树叶,故宫万千树叶中,最完美的一片,请笑纳。”
“……”沈墨,“立马翻脸给你看,信不信!”
“哈哈哈!你怎么这么不浪漫?北京的树叶,跨过千山万水带给你,难道不珍贵吗?”她问。
“屁的千山万水,你就在飞机和火车上睡了两觉就到了。”他继续瞪她。
“哈哈哈哈!”华婕被逗的大笑,这家伙也太没情调了,人家言情小说里男主这时候都应该感激涕零,小心翼翼将树叶收起来的。
他这种一看就当不了男主角,妥妥悲情反派配置。
“……”沈墨继续瞪她,然后开始怀疑,不会真的就送个树叶吧?
他眉头越皱越紧,然后叹口气,心不甘情不愿的接过树叶。
真抠!
她是真的抠!
“不是啦,开玩笑的。”华婕忙将书也递给他,“这本书是现在北京新华书店的畅销书,跟那个树叶一起送给你。皮箱里还有不少礼物,等我回去整理整理,再送给你。
“还有一堆礼物,我发邮件邮寄过来的,要等个一两天才能到。”
说罢,她转头贼兮兮看看爸妈和沈老师,见他们正跟钱冲他们父母一块儿跟沈老师聊天,忙偷偷将手机塞给沈墨:
“谢谢你啦。”
“你留着用吧。”沈墨捏着书,没准备接。
“我买了个新手机,这个还是要还给你的。”华婕将手机塞进沈墨兜里。
“……浪费。”他嗤她一句,将书夹在臂弯。
还行,知道他爱看书,算她孝顺。
“嘿嘿。”华婕胳膊肘拐了他一下,“没有奶茶喝,没有人天天围着你问题,不习惯吧?”
“……还行吧。”他拖着拖箱,将她送到华父华母身边。
华父接过东西,跟其他家长一块儿与沈佳儒道别。
“拜拜,回见。”华婕跟沈老师和赵孝磊道别后,拍了拍沈墨的手臂。
啊啊啊,中山装什么时候到啊,迫不及待看大帅b沈墨穿了啊!
“嗯。”沈墨应一声,站着看她随父母离开,直至背影消失不见。
“回不回家啊?”沈佳儒在儿子背上拍了拍,手不自觉揉了揉对方后脑勺。
往日天天一块儿呆着不觉得,忽然分别这么多天,他还挺想这个臭小子的。“回。”沈墨这才收回视线,跟着父亲和赵孝磊走向他们家车。
上车时,他将父亲的包放在一边,忽然瞧见包包里划出来的一个杂志。
上面半个脑袋,怎么这么像华婕呢?
他现在对小土豆的长相记忆很深,应该不会看错。
伸手抽出那本杂志,仔细一看,还真是她。
少女面对着镜头,笑的灿烂,像一轮小太阳。
回程路上,他将几张小土豆的照片都看了好几遍,下车时,他没将杂志还回父亲包包,而是塞进自己衣服里,卡在裤腰中,偷偷带回了自己书房。
10分钟后,楼下传来沈佳儒的声音:
“诶?那本《视觉111》杂志呢?”
他准备当纪念收藏起来的,怎么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