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那天,成年人姜黎也没能吃完那个汉堡,没咬两下,就被周秉澄抢走了,他就跟饿死鬼投胎一样,也不嫌弃她咬过,没几口就吃完了。
姜黎压着火气:“你是不是有病?”
周秉澄说:“我给你做饭吃。”
姜黎不意外他会做饭,意外的是,他想给她做饭,真是不知道在装什么,之前两人在酒店厮混的时候,都是点外卖度日的。
她见他往厨房走去,没时间理他,继续对着文档工作。
她从小到大干过太多家务了,所以,当她有能力赚钱之后,她就不想做饭做家务了,她的厨房还没怎么开火过,家里也相对凌乱。
等她忙了一个小时后,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周秉澄已经把她的冰箱整理好了,扔掉了过期的食物,换了垃圾袋,做好了饭,还下单买了一批新鲜的蔬菜水果,整齐地排列在冰箱里,就连她乱糟糟的客厅,也变得整洁,卫生间里的洗衣机正在运转。
她想到了自己几天没洗的脏衣服,还有内衣,只能庆幸她每天都把内裤洗了。
周秉澄穿着围裙,在尝面汤的味道,他背后像长了眼睛,对她道:“洗手了,准备吃饭。”
这样的场景对她来说,有些陌生。
她记忆里都是她妈妈围着灶台,爸爸一回来就坐在桌子旁边,大爷似的等待妻女的服务,她妈更是教育她弟:“男人是要干大事的,不用做饭做家务,以后找个会做饭的老婆就好了。”
她的初恋韩景家世优渥,十指不沾阳春水,平时又工作忙碌,不会做饭,也不会做家务。
她看着周秉澄的背影,心口微疼。
他其实是个很好的男人,只是,对她来说不是。
周家人把他教得很好,和她妈不同,澄澄说蔡阿嬷经常教育她哥:“现在不好找老婆了,男人要是不会做饭,以后就没老婆,你妹妹不会做没关系,她以后可以找个会做饭的老公,但你就不一样了,知道吗……”
两人坐下来吃面,姜黎吃得很赶,因为还有活要去做。
周秉澄忍不住道:“知道你忙,但是,身体总要顾的,这样连续刷夜,你有几个肝可以熬?”
见她冷着眉眼擡起头,他立马说:“我不说了,我知道,你要赚钱。”
他转移了话题:“好吃吗?我阿公教的。好吃的话,我以后休息日,就过来给你做饭,怎么样,还可以给你收拾卫生。”
“谢谢,我有外卖,也有保洁。”她拒绝。
“那不健康,我做的健康。”
“我以为我们昨晚已经说清楚了,不要再浪费彼此时间了,你也很忙,飞行,定期复训,培训,考试,日夜颠倒,你还有多少时间能做这些琐碎的事?”她语气讥讽,“以前不是天天说,你的那些飞行员同事都想找个顾家的女人么?”
周秉澄说:“我没这么想,我平时说你太忙,只是担心你身体健康,每周超过100小时的工作时间,你这是拿命在赚钱。我昨晚生气说了不该说的话,我想给你钱,也不是瞧不起你,更不是别的意思,只是不想你这么辛苦……”
姜黎没回答他,他们两个人的经历不一样,完全无法沟通。
跟他在一起,她偶尔会觉得过于压抑,喘不过气来,因为她喜欢他,还不如跟韩景复合,反正没喜欢过,但两人处得来,互不干涉,韩景还能给她更多的金钱安全感。
这种情绪在第二天得知她妈大闹梅梅小卖部的时候,达到了巅峰。
她昨晚工作到两点,早起去所里开了一早上的会,又赶去了项目现场,一天喝了四五杯咖啡提神,睡眠不足加上咖啡因的刺激,她的心脏隐隐作疼,她妈却还在老家发疯,她手上还有那么多活需要她做。
她站在落地玻璃窗前,看到反光镜中的自己,狼狈苍白疲倦,忽然不知道自己努力的意义是什么,有一瞬间脑海中闪过了放弃的极端念头,跳下去就好了,一切就都结束了。
然后,她垂眸,看到了从楼下咖啡厅走出来的周秉澄。
他在打电话,仰着头往楼上看,她的手机一直在震动着。
她很久才接听了起来。
他似乎也很累:“姜黎,我们谈一下,可以吗?你是因为你妈妈么?如果是,在毙掉我之前,能不能听我的解释?法官判死刑之前,都给嫌疑人辩护机会的,姜律师。”
未管所里,周织澄还有一个帮扶对象,苏志诚。
她跟江向怀简单地介绍了下他:“他是打架斗殴被抓进来的,17岁,进来的时候也是16岁。”
苏志诚抓了抓头,他现在头发很短,没有了之前的帅气潇洒长发,无法甩头耍帅了,他眼睛一眯,装出大人的深沉,卡着嗓子道:“周律师,请你注意一点,我不是打架斗殴,我是东高街小有名气的大佬,是为了帮派的荣誉,做出了伟大牺牲。”
周织澄沉默地着看他:“还敢这么说话?小心被教官听到,又要惩罚你了,忘了上次罚抄检讨书了?”
苏志诚高深莫测地冷笑了一声:“此等匹夫,也敢跟老夫相提并论?”
见周织澄要去喊警官过来,他立马换了副嘴脸求饶:“哎呀,我就开开玩笑,周律师,我有好好改造,好好学习啦,我现在非常明白,打架斗殴是错误的行为!你去看一下我们的表现红榜,我的名字在上面呢。”
“那你最近学了什么?”
“学了很多,还好好读书了,会做中国结了。”苏志诚更想问另一个问题,“周律师,我爸妈有说什么时候再来看我吗?”
周织澄避开正面回答:“我明天帮你问问他们。”
“算了,我妈再婚刚生完妹妹,估计也没时间。”他说着,眼神却有些失落,“我爸去外地打工了,也没办法来看我了吧。”
周织澄知道他家的情况,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便笑着转移话题,问他:“你有没有认识新的朋友?”
“有啊,他是外地的,很早就没读书了,也是因为打架进来的,跟我一样讲义气,不过,他说,他是太穷才没读的,我们监区每天都有课程,他听课做了很多笔记,非常珍惜现在可以安安静静学习的时间,我就觉得有点愧疚,也跟他一起学习了。”
苏志诚提起这个新朋友,心情又好起来了:“澄澄姐,你觉得我以后可以去当兽医吗?上一个月你让我们想想未来想要做的职业,我本来也想跟你一样学法律的,想当法官,但是,有人说我们会留下犯罪记录,不能考公务员。”
他也想通了:“我本来就犯错了,也很正常,但是我喜欢小动物,以后当兽医,你觉得怎么样?”
“当然很好啊。”
他突然想到什么,又有点愤怒:“你猜郑旭阳那弟弟说什么?我学兽医,是要留在市里宠物医院当医生的,他却说我应该是在村里给母猪配种,然后他们都笑了,现在见到我就喊母猪。”
周织澄很轻地笑了下:“你更喜欢在宠物医院吗?”
“也不是,我还没想好。”
“你以后还有时间慢慢想,不过,在我看来,在市里给宠物看病和在村里给母猪配种都是当兽医,都很棒,宠物需要医生,村里的母猪、小土狗也需要医生。”
苏志诚声音小了些:“在村里会被瞧不起的,梦想要大一些。”
“那你会瞧不起我吗?在村里当律师……”
“当然不会。”苏志诚立马反驳。
“所以别人也不会瞧不起村里兽医的。”周织澄笑笑,“下次我再带两个哥哥和一个姐姐来看你,他们都很可爱。”
苏志诚点了点头,看向了江向怀:“他也是律师吗?”
江向怀也点头。
苏志诚好奇:“你不是我们本地人,你是哪里人?”
“北城。”
苏志诚恍然大悟,用同病相怜的可怜目光看向了他:“看来是城里工作不好找,那我在我们村给母猪打针也没啥了,人家北城人都跑来我们县当律师了。”
周织澄一直忙到傍晚,才出了未管所,拿到手机后一看,周秉澄已经快把她电话打烂了,也发了一堆信息:“怎么不接你哥电话,江向怀也不接,你们俩去哪玩了?”
“算了,回去收拾你。”
“我上飞机了。”
“三小时后见。”
周织澄知道他是回来处理姜黎的事情,却故意凉凉道:“又回来?看来你是真的被开除了。”
他应该在飞机上,没立马回消息。
回来的时候两人跟着节目组的车,很快就回到了县城。
路上何砚铭已经跟她说过情况了,姜黎她妈妈就是故意闹大,不知道脑回路是怎么样的,好像人越多她越兴奋,半点不会觉得羞耻或者丢人。
周织澄老远就看见姜黎妈妈坐在小卖部门口的小凳子上,周围坐了一圈闲着没事干、爱说闲话的阿公阿婆,他们一边听着姜黎妈妈骂街,一边时不时应和两句:“那倒是……这周秉澄不厚道。”
“姜黎还怎么嫁人啊?周家必须给个交代。”
“你也是啊,没教姜黎女孩子要自爱,要保护自己哦?”
蔡梅已经骂了一下午了,现在累了,挽起袖子先去干活,没空理这些人。
周国华就一句话:“年轻人的事情,我也不知道,等周秉澄回来他自己解决。”他扶了下老花镜,悠哉地拨着算盘珠子,继续算账。
蔡兰可算是能看蔡梅笑话了,她觉得这都是报应,谁让前段时间蔡梅笑话她家林桃的?
她一脸嫌恶的表情,啧得很大声:“哎哟,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难怪周秉澄一把年纪不结婚,原来在乱搞男女关系,姜黎不会怀孕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