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渔回到家里,夏桑纯盘腿坐在沙发上,一边嗑瓜子,一边背后说人:“这个商陆一点礼貌都没有,他在骄傲什么啊?怎么有他这种人,都不会问候长辈的。”
张榕正在收拾饭桌,一块抹布擦了又擦,没好气:“你的心眼就天天惦记这点小事。”
桑渔笑了笑,声音柔和:“啊,你是长辈啊?原来你也知道自己年纪大。”
夏桑纯翻了个白眼:“真不愧是夏桑渔的朋友,跟她一样没家教。”
桑渔没接她的话,只朝沙发走过去,坐在她旁边,从桌子上抓起一个橘子,放在手上把玩着。
等夏桑纯弯腰要吐瓜子皮的时候,桑渔才适时地用力剥开橘子,汁水恰恰好溅了夏桑纯一脸。
夏桑纯辣得眼睛睁不开,一把从沙发上跳起来,气急败坏:“夏桑渔!你疯了!”
桑渔语气抱歉:“真不好意思,怎么溅到你了?”
行动上却没有任何歉意,她起身就回自己的房间。
夏桑纯大吼大叫:“妈,你管管你女儿!”
张榕空出手,抽了纸巾给她:“谁让你惹她?”
“你不知道她有多坏,以前还往我的可乐里偷偷吐口水。”
“不是你先吐的?”
“她又没喝下去,但我真的喝了!”
“谁让你笨?”
夏桑纯气死了,又喊:“爸!”
只可惜,把她宠成这样生活不能自理的老父亲此时此刻并不在家,正开着车、哼着歌,送小姑婆回家,听不到他爱女的呼救。
夏桑渔打开电脑,点开文档,在思考糖尾动物园污水处理方案之前,她先给方棠发了一条信息:“我的养父现在不在家,没人来帮夏桑纯。”
方棠调侃:“坤阿叔听到这声养父,该多伤心。”
“他只是夏桑纯的爸爸。我妈现在都不知道,夏桑纯读个MBA,他偷偷找了很多人帮忙,急得差点就跟大爸借钱去打通关系了。”
方棠露出羡慕惆怅的语气:“该说不说,纯姐真的有点幸福。”
“方糖糖,你是我的朋友!”
“我很忠诚的,我不喜欢纯姐。”
夏桑渔现在才有空想明天打羽毛球的事:“明天一起打羽毛球吗?”
“可以啊。”
桑渔沉默了一会:“谢久贺也会去。”
方棠也沉默:“商陆也?”
桑渔:“嗯。”
方棠安慰:“成年人嘛,没什么的。”
第二天下午,桑渔换了运动衣裤,正准备出门,夏桑纯也要跟着她去打羽毛球。
桑渔有些不耐烦,她妈妈却道:“你姐最近胖得大老肥模样,就一起去吧,她还有车,把你几个朋友都载过去,也省得大家分开。”
桑渔懒得多说什么,不是第一回了。
她高中毕业旅行,夏桑纯跟着去,全程各走各的,夏桑纯去排队买椰子汁,她和方棠立马偷偷溜走,直到晚上才回酒店见面;她大学跟方棠从北京坐火车到南昌,去看五月天演唱会,在山洲的夏桑纯也非要跟着,她只好故意分开抢票,让夏桑纯一人在另一个区域孤独地听完全程。
张榕常说,这是桑纯想跟妹妹友好相处。
桑渔却很清楚,那是因为夏桑纯没有什么朋友。
张榕还说,那桑纯还会给妹妹准备六一礼物、生日礼物,还会给上大学的妹妹买衣服。
桑渔更是清楚,夏桑纯虚伪地扮演完“好姐姐”角色,就会立马找妈妈报销,一口一个“给你女儿花的”,再从她老父亲那骗钱。
从美食街到体育馆的路上,车里都很沉默,空气凝滞一般。
桑渔坐在副驾驶,一路只朝着车外看着,方棠和商陆虽然也是旧友重逢,但两人本来就没什么话好说,他们也不能跟夏桑纯聊天,因为他们都被幼稚鬼桑渔划分到她的领域里,绝不能背叛她。
桑渔对谢久贺的印象一直停留在学生时代。
篮球场,足球场,白色球衣,黑色或灰色的运动裤,宽肩窄腰,他有一个很适合运动的长跟腱,肌肉线条分明,抱着球,就站在粉橙色的晚霞下,笑着等她,他跟她说,他会考上体育大学,他问她信不信他会成为一名很好的篮球运动员,他眼睛闪亮亮,说他会让她和他妈妈过上很好的日子。
但阴差阳错,他进了一个不怎么样的小律所,却在短视频时代的风口,成为了一个网红律师。
再见到谢久贺,桑渔好像没在他身上看到时间的流逝,明明已经工作几年了,他却还像是初见的模样。
桑渔笑了笑,他现在过得比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好多了。
即将分开的那段时间,他变得沉默,情绪压抑,她知道他那时压力不小,他在CUBA打不出成绩,即将毕业,大多数同学都往理疗康复师的路上走,而他相依为命、为他放弃了一切的母亲却对他期望很高,他无法面对妈妈的失望和不甘,更不能接受,他妈妈把他成绩退步的缘由甩到他有了女朋友上。
谢久贺笑着打招呼:“小鱼。”
桑渔:“好久不见。”
谢久贺的目光落在了她身后的商陆身上,他和商陆没正式见过,但一直都知道彼此的存在。
桑渔也顺着介绍道:“这是商陆,这是谢久贺。”没有多的修饰词。
谢久贺伸出手,和商陆握了握手。
谢骏在一旁道:“纯姐,方棠,你们也一起来了啊,但我只约了一个场,原本就想玩双打的。”
方棠说:“这有什么关系,轮流玩呗。”
谢骏还想说啥,方棠笑了一下:“你再说,那你就别玩了,等着捡球就好了。”
这一群人里,夏桑纯看得最顺眼的也就谢家两兄弟,谢骏人傻但热情,谢久贺心胸宽广又懂事讲礼貌,虽然知道当初是她举报的两人早恋,但也从没怪过她,每次见到都会跟她打招呼。
夏桑纯笑了笑:“谢久贺,好久不见,上次听你妈妈说,你最近回来打个官司。”
“对。”谢久贺笑,“纯姐,还没祝贺你考上研究生。”
夏桑纯难免感动,真心实意地说:“谢谢你,没想到你还知道我考研究生了。”
这是身边的这群人里,除了她爸爸外,第一个真诚祝福她的人,人和人真的是不能比的,谢久贺还知道祝福她,商陆连招呼都不主动打。
桑渔没什么反应,只移开了视线,往体育馆里走。
商陆深深地看了眼跟纯姐走在一起的谢久贺,他也笑了一下。
谢骏问他:“笑什么呢?”
“没。”
等到做拉伸准备运动的时候,谢骏又小小声地提醒商陆:“等下是随机组合的,别怪兄弟我没提醒你哈,我哥以前是练体育的,打羽毛球对他来说是小意思,看你今天这准备,是想跟我哥一较高下?”
他叹气:“劝你还是趁早放弃。”
商陆说:“我知道的。”
他原本的确是想狠狠打得谢久贺到处捡球的,他可是练了这么多年,又专门报班请教练,势必要在桑渔面前洗掉“弱鸡”人设。
但刚刚那一瞬间,他忽然改变了想法。
他就是他,他是商陆,而不是谢久贺。
他不是来当替身的。
光是“替身”这个词浮现,他就不禁拧眉,想弹琵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