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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的野望 正文 第069章

所属书籍: 公主的野望

    走出宰相府后,姬萦骑马回到太守府,向府内等待结果的众人报了平安后,又从后院的角门溜了出去,穿各种小巷,走最短距离去官驿。

    路上下起了蒙蒙细雨,清新的雨滴扑面而来,姬萦更觉心情爽朗。

    到了官驿,她将马拴在门前木柱上,抹去头顶雨滴,高高兴兴地径直而入。

    敲开徐夙隐所住的厢房后,姬萦只见到了水叔。

    她开口就问:“水叔,夙隐兄呢?”

    水叔正拿着一张手巾擦拭厢房窗框上的灰尘,不冷不热地瞥了姬萦一眼,说:“公子出去了。”

    “没让你跟着?”姬萦惊讶道。

    “公子不让我跟着。”水叔没好气道。

    见不到徐夙隐,姬萦在这里久留也没意思,她正要告辞,水叔放下手巾,忽然说道:

    “但我知道公子去做什么了。”

    姬萦用好奇的目光等着他继续说完。

    “公子猜到你此去必会喜色而归,已提前去准备查抄清单了。公子是宰相派来的监察使,由他拿出的清单,徐见敏不得不信。公子为你,苦心费尽。”水叔似乎强忍着什么,戛然而止了半晌,才又缓缓说道,“以前的事,公子不想提,老夫便不提。只是希望姑娘,往后莫要辜负我们公子的殷殷情义。”

    姬萦一愣,然后笑了起来。

    “水叔放心,夙隐兄身份高贵,却愿意助我成就霸业。此情此意,姬萦铭记于心,即便水叔没有今天这番话,我也绝不会辜负夙隐兄的深情厚谊。”

    水叔瞪着她,只见眼前这年轻姣美,言笑晏晏的女子,左脸一个世字,右脸一个美字,额头上再赫然一个姬字,端的是可恶至极!

    他话都说到这地步了,她竟然还在装傻卖乖!

    他一口气噎在喉咙里,吞不下去,也吐不出来,最后化为一声重重的哼声,扭过头去继续擦拭窗框,不再搭理姬萦。

    这老头古里古怪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姬萦毫不在意他那副噎气的表情,神情自若地告辞后,站在官驿的屋檐下,看着外边细雨霏霏的雨幕,想了想,找官驿的伙计“借”了一把伞。

    那老伙计认出她是本地太守,根本不敢收钱,姬萦还是按市价给了他几个铜板。

    在感恩戴德的老伙计的目送之下,姬萦把油纸伞夹在腋下,灵巧地跨上马背,骑马往州库赶去。

    徐夙隐出门得早,肯定没有带伞,姬萦这把伞,就是给他准备的。

    姬萦自己,那可是别说淋雨了,就是在河里泡两天两夜,也不定会生病的铁一样的身体!

    就在她兴冲冲赶往州库的路上,雨突然大了。原本像银丝一样的细雨,化为瓢泼的大雨,淅淅沥沥砸在人间。

    姬萦不得不展开那把为徐夙隐准备的伞,遮挡在自己头上。

    急赶慢赶到了州库大门,姬萦一眼就看到正在将许多红木箱子急急忙忙往室内搬的衙役们。她没见到徐夙隐的身影,跳下马来,拦住站在屋檐下监督的荣璞瑜,故作不知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太守大人——”

    姬萦挥手制止了荣璞瑜的行礼。

    “监察使大人刚刚来过,清点了钱张严曹四家的抄家所得,现在我们正要把这些东西重新搬回库内。”

    “监察使呢?”姬萦问。

    “已经走了一会了。”

    “往哪个方向走了?”

    荣璞瑜指了个方向,姬萦便又朝那个方向赶去。

    她挂念着徐夙隐病弱的身体,恨不得立刻生出两只翅膀飞到他身边,马上就让头上这顶伞罩到他的头上。然而老天就像偏偏和她作对一样,她往荣璞瑜指引的方向走了好一段路,也没见到徐夙隐的人影。

    他去哪儿了?

    就在姬萦心生焦躁的时候,一个清冷瘦削的身影映入她被大雨笼罩的视野。

    在一家门可罗雀的茶楼,徐夙隐坐在门前的坐凳楣子上,怀抱着一团乌漆嘛黑的东西,神色宁静地望着檐外千万条瀑布。夹着细雨的凉风吹灌在他的衣袖之间,如腾云起雾,飘然欲去。

    姬萦夹紧马腹,马蹄飞扬,破开无数垂直落下的雨箭,向回首朝她看来的徐夙隐绽开一个雨中曦阳般的笑容。

    她在茶楼前不远便勒停缰绳,跳下了马,握着油纸伞冲进了茶楼门前的屋檐下。

    离得近了,她才看清蜷缩在徐夙隐怀中的那团黑丸子是什么东西。

    乌黑亮丽的羽毛,黑珍珠一般机灵的眸子,一只尖尖的鸟喙,竟是一只乌鸦。

    “夙隐兄,这是……”

    “我路过此处时,几个童子在用树枝戏耍它。它的翅膀受伤了,飞不起来。”徐夙隐垂眸看了眼乖乖窝在他怀中的乌鸦,“我捡起它后,便下起了雨。我在这里等雨停。”

    他重新看向姬萦,目光里带着不解。

    姬萦抖掉手中油纸伞上的雨滴,笑道:“我去了官驿,得知你不在,外边又下起了雨,便专程来接你。”

    徐夙隐沉默半晌,似乎在消化这个事实。

    “……多谢。”他低声道。

    姬萦坐在了他身边,不以为意道:“我们等雨停再走吧,这么大的雨,一把伞也遮不了两个人。”

    “好。”

    姬萦低头去看徐夙隐怀里的乌鸦,她见过救小猫小狗的,见过救燕子的,却没见过救乌鸦的。

    在漫长的历史中,乌鸦从来不是好兆头。寻常人被乌鸦叫上两嗓子,都会胆战心惊一天,而徐夙隐,却把象征灾祸的乌鸦搂在怀中。

    他低垂的眉,冷淡的眼,苍白的皮肤,还有那萦绕不去的清冷孤高,一切都使人望而止步。

    然而,姬萦知道,他的冷,如同月光的冷,并非是一种拒绝。

    他内心深处的温柔,实则如这磅礴的雨幕,广袤无边,无穷无尽。

    姬萦把州牧府内发生的事简要告诉徐夙隐,他安静倾听,只是偶尔才发表一句意见。他怀中的乌鸦,睁着滴溜溜的眼睛望着姬萦。

    她说:“回去之后,让谭细细给它看看吧。他会治猫治狗,还会治猴子,想来治个乌鸦,也不是甚么大事。”

    徐夙隐轻声应好。

    待雨幕渐渐转小,逐渐只剩几颗零星雨滴,姬萦和徐夙隐回到太守府。姬萦叫出谭细细,后者瞪着个眼睛,问了几次:

    “你要我治乌鸦?”

    姬萦明确回应后,他嫌弃地想要抱住徐夙隐怀中的乌鸦,那在徐夙隐怀中十分安分的乌鸦却强烈挣扎起来,还完好的那只黑翅膀噗噗地往谭细细脸上扇。

    谭细细肩上的小猴子发出尖利的笑声,不但不护主,反而还助纣为虐,抢过谭细细头上的官帽把玩。

    谭细细狼狈后退,一脸苦相:“饶了我吧!一个祖宗就够了,两个祖宗,下官可承受不起!”

    没办法,徐夙隐只好将乌鸦又带回了官驿。水叔的眼睛如何又瞪一次,暂且不提。总之,这只乌鸦在徐夙隐那里落了脚,好吃好喝两天后,一个阳光明媚的晴天,张开翅膀一去不回了。

    它飞走的那天,姬萦正好也在官驿逗留。

    抄家的单子由徐夙隐这边交到徐见敏手中,姬萦答应分出的“三成”抄家所得,也送进了徐见敏府中。

    至于最后会不会真的到兰州府库里,那就不是她能管的事儿了。

    她趴在窗户上,看着展翅飞翔,逐渐变成一个小黑点再也不见的乌鸦,徐夙隐坐在她身后的圆木桌前,正在看一册行兵打仗的孤本,手边放着热气渐渐消失的药碗。

    乌鸦在天空中远去的身影带给她一丝灵感,她重新坐回圆木桌前,对徐夙隐说:

    “谭细细昨日向我献了一计。”

    徐夙隐的眼神从孤本上离开,落到姬萦脸上。

    “何事?”

    “他建议我将暮州州库里的废铁逐一检验,历来为了骗取铁资,故意损坏兵器便是各军的传统,其中有很多还是能继续使用的,把这些能继续用的,修缮后分发给军营继续使用,确实已经报废的那些,按比例搭配并详细检查,按新造的方法重新冶炼。如此一来,既能节约军费,又能变废为新。”

    “这是一个好方法。”徐夙隐说。

    “他还建议我,近年来各地战争频发,每个战场战争过后都会留下许多舟船器械、水步军资,我们可以组建一支游击部队,哪里有仗就去哪里拾破烂。”

    徐夙隐唇边露出一丝笑意。

    “他倒是不拘小节。”

    “我觉得让他继续给我看太守府实在是太屈才了。”姬萦说,“正好这抄家的钱有大半都充当了军费,我打算新成立一支军队,作为我的精锐嫡系来培养。便由谭细细充当粮草官,尤一问和岳涯、秦疾来领兵作战。平日里,游击作战,对象是暮州周边那些作恶多端的土匪山贼,地主恶霸。”

    “对付这些人,尤一问颇有经验。岳涯虽然饱读兵书,但实战经验少,让他跟着尤一问学习山地战,也好补足尤一问在其他地形战时的缺点。至于秦疾,让他跟着这两人学习准没坏处。”

    徐夙隐问:“你是想以战养战?”

    “这是我的一个粗浅想法,夙隐兄觉得是否可行?”

    “你想的已很周到了,以战养战,既能积累兵士经验,又不消耗额外军费。谭细细和尤一问二人联合,这支军队或许不但不会为我们带来负担,还能填补暮州的军政开支。”

    “既然你也觉得没问题,那我就先这么试一试。”姬萦信心十足道。

    她目光触及徐夙隐手边已经凉透的药碗,连忙催促道:“水叔不是让你马上就喝吗?”

    “我看完这一本……”

    “那不行!”姬萦端起药碗,强硬地递到徐夙隐面前,手举着汤匙,像母后哄她吃药一样,“啊——”

    徐夙隐的耳朵尖微微红了,他沉默片刻,说:

    “……还是我自己来吧。”

    姬萦将药碗交给他,目光灼灼道:“别怕苦,一口气喝完,这里有茶润喉。”

    徐夙隐叹了口气,端起药碗缓缓饮尽,突出的喉结像一枚圆润的杏核,缓缓上下滚动。

    等他喝完,姬萦立马递上幽香的茶水。

    徐夙隐正要接过,窗外忽然传来了呱呱的沙哑声音。

    姬萦转头一看,那只乌鸦竟然去而复返,嘴边衔着一枝绯红的木棉花。

    它看了姬萦和徐夙隐一眼,低头将木棉花放在窗台上,然后再彻底地飞走了。

    姬萦起身走到窗前,拿起那枝木棉花。妍丽的红色花朵开得正好,没有丝毫颓败之相,宛如今朝新开,充满新生之力。

    没想到素来被人们嫌弃的乌鸦竟然如此聪慧,还知衔花报恩。

    “哇,夙隐兄,你看这花真美……”

    她正要拿这稀奇的一枝花给徐夙隐开眼,没想到徐夙隐已经站在了身后,她措手不及,握着木棉花撞进了他怀中。

    徐夙隐下意识地伸手扶住了她。

    她擡眼的时候,正好撞入他的眼眸。

    如鼓的心跳,忽然间笼罩了她。

    ……

    她愣在原地,忘了从徐夙隐的怀中离开。

    她似乎是第一次意识到,他有修长的手臂,宽阔的胸膛,还有从一层层衣裳下若有若无散发出的药香。

    徐夙隐握在她小臂上的五指,洁白如玉,纤长瘦削,隐约的青筋埋在光洁的皮肤下。窗外发白的曦光,在他突起的掌指关节处跳跃。

    顺着他的手,她看见了自己的手。

    盛开的木棉花很美,徐夙隐的手也很美。她的手却长满老茧,遍布暗沉的旧伤。和木棉花格格不入,也和徐夙隐格格不入。

    一股刺痛忽然而生。

    姬萦来不及追究心脏忽然狂跳的原因,她避开徐夙隐沉静的目光,下意识地将握着木棉花的手垂了下来,另一手也要藏到身后。

    在木棉花落下之前,那只她认为很美的手,忽然扣住了她伤痕累累的手。

    两只本该天南地北的手,就那么连在了一起。

    她惊诧地朝他看去,他的神色依然那么宁静,恍若无边苍穹的深邃眼眸,好似看穿了她的内心。

    徐夙隐将她的手带到了阳光之中。

    金色的辉光温柔地拂在她的手背上,像一根毛茸茸的羽毛。他专注地注视着姬萦的手,以及手中的那支绯红的木棉花。

    “是的,很美。”

    他浅浅一笑,如朝霞举。

    姬萦忘了该说什么,她灵巧的喉舌在此刻好像从身体里消失了一样。她握着木棉花的指尖不由地蜷缩,从心脏到指尖,蹿过阵阵麻意。

    回到太守府后,姬萦谢绝了一切来客,伏在桌上给远在凤州的霞珠写信。

    她先是详尽讲述了一下铲除暮州四大家族的过程,然后犹豫了许久,在最后一段短短地写道:

    “我有一个朋友想要问问,她在和别人说话的时候忽然心跳很快是什么毛病……”

    十天后,凤州的霞珠收到了这封信。

    王大夫正在药柜前检查新收的这一批炮制好的药材,忽然听闻后院传来一声尖叫,吓得他白须一抖,差点把桌上的一包独活打落。

    只见面色惨白的霞珠慌里慌张地从后院跑出,眼中含着惊恐的泪光。

    “怎么啦!怎么啦?瞧你这魂飞魄散的样子——”

    “师父!”霞珠哀鸣一声,扑到柜台前,“小萦说她莫名其妙心跳很快,我恐怕她是得心疾了!”

    “哦?心疾可不是小毛病!”王大夫神色一正,连忙追问,“她可有说具体什么症状?”

    “就是心跳很快……这不是心疾是什么?”霞珠面露焦急,“不行,我得去暮州找小萦!”

    “你现在去有什么用?你学过怎么治心疾了吗?”王大夫正色道。

    “那我该怎么办?”霞珠急得快哭出声来。

    “当然是用心苦读!”王大夫抚了抚白须,“至于你的友人,偶尔心跳加速,是心疾的初期病症,老夫这就开一副强身健体,缓解心疾的方子,你随信寄去,让她按时服用。”

    霞珠大喜,连忙说道:“师父!那你快快写来,我今日就把方子给小萦寄去!”

    王大夫提起毛笔,细细斟酌了一张方子,写好后交给霞珠,霞珠迫不及待地奔回了房间写回信。

    又是七天,这封信到了姬萦手中。

    “太子参,麦冬,五味子,柏子仁,桂枝……”

    秦疾读着姬萦誊抄下来的药方,没想到有朝一日能轮到自己做这种细致活。

    “姬姐,你为什么不叫江兄去给你抓药?他不是每日都要去市场买菜吗?”他拿着药方,疑惑道。

    当然是因为江无源不好糊弄,你好糊弄。

    “因为你是读书人,比那粗人细心。”姬萦面不改色道:“这是霞珠寄来给我调养身体的药方。你去照方抓来,每日熬煮一碗给我。”

    秦疾摸了摸后脑勺,虽然还是对姬萦的这种安排有些不解,但他闲着也是闲着,还是答应了下来。

    当天晚上,一碗黑乎乎的药就递到了姬萦眼前。

    闻着那扑鼻的臭味,姬萦才感同身受地理解了徐夙隐每次都会拖延喝药的心理。

    姬萦怀疑自己有心疾的事情,没有告诉任何人。因为她身份特殊,众人都因为她而聚集在一起,若是她的身体出了问题,难免军心动摇。

    想到那不合时宜的心疾,姬萦捏着鼻子,灌下了这碗汤药。

    正被苦得龇牙咧嘴的时候,面具下双眼盛满疑色的江无源走了进来。他狐疑的目光霎时锁在了姬萦手里的空碗上。

    “殿下,我听秦疾说你病了?”

    “你听他瞎说!”姬萦吐着舌头,一张脸皱成小老太婆,“这是霞珠请王大夫为我开的调养身体的药!长期服用能延年益寿,百毒不侵!”

    江无源半信半疑地看着她。

    姬萦皱着眉头给自己倒了杯茶,端起一饮而尽,好不容易冲淡了喉咙里的苦涩,终于能够用正常声音说话:

    “你来干什么?”

    “青州来信了。”江无源想起正事,恭谨地将手中的信递了出来。

    姬萦接过未开封的信,取出信件,抖开阅读。

    她的神情由随意渐渐转为严肃。

    “让岳涯、秦疾,还有孔瑛爷孙马上过来。”姬萦放下信纸,对江无源说。

    ……

    青州的来信,同样送到了州牧府上。

    徐见敏半躺在罗汉床上,一目十行地看完徐籍的信,眉头紧皱,不耐烦地将信纸扔去一边。

    坐在他脚边的告里捡起信件看了一遍,看完后,她将信重新折叠起来,轻轻放在放着新鲜水果的青瓷盘边。

    “敏郎是不想听命于宰相,带两州将士出征洗州?”告里问。

    “我是不想和张绪真一道!”徐见敏恼怒道,“哪怕是天大的功劳,只要和他张绪真一起,父亲都会认为是这个义子的功,哪里还有我的份儿?”

    告里并没见过徐籍,只是在众人议论中描绘出了徐籍的形象。

    她倚靠在徐见敏身上,安抚地抚摸他的小臂,乌黑的瞳仁在凤眼中轻轻转动,若有所思道:

    “宰相是你的亲生父亲,你在他心中是血缘至亲,怎会比不过那收养的儿子?”

    “那是你不了解我父亲。”徐见敏冷笑道,“除了我那个宝贝弟弟,我和大哥,就是死在他眼前,他也不会眨一下眼皮。他看重张绪真,也不过是觉得张绪真听话好用而已。”

    “再说,父亲还钦点了姬萦率领暮州军,我这个州牧,说穿了,就像那从前监军的太监一样!只是给他作眼线的——”

    告里避开太监一词,轻声道:“监军的可没有军队,敏郎你却有兰州军,比起监军的还是好上许多。”

    “父亲这是打着三方制衡的主意啊!”徐见敏冷笑道。

    “父命难违,敏郎,即便你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我腹中的孩子着想。”

    “……这我自然知道。”徐见敏强忍下不服气,爱怜地抚上告里已经明显变大的肚子,“告里,我已想好了,等你顺利生下这个孩子,我就请求父亲将你扶为正室。”

    告里眼神闪动,依偎在徐见敏身上,轻声说:

    “我是嫁过人的人,又是异族,我不愿你因我和你父亲发生争执。只要你能始终如一地对我,有没有那个身份,又有何关系呢?”

    “反正父亲从未将我看作是继承人,也不会给我说世家大族的女子,因为他害怕我的风头越过他的宝贝嫡子——”徐见敏脸上闪过一抹嘲讽,“与其娶那些木头一样,又无助力的女子为妻,我宁愿将你扶为正妻,让我的两个孩子,光明正大叫你一声母亲。”

    徐见敏搂住告里,说:

    “我不放心你独自一人留在暮州,出征洗州就在十五天后,届时你随我一同出发。”

    告里并不吃惊,她只是说:“既要随军出征,我还需出门置办一些生活用品。”

    徐见敏皱了皱眉心:“需要什么,你写张单子,我让下人去办。现在三蛮四处作恶,城中许多人都对异族有抵触情绪,我怕你冒然外出,会遭到无妄之灾。”

    三蛮作乱后,徐见敏不让她出门的理由是会遭无妄之灾,但她知道,哪怕没有三蛮作乱,他也会有别的理由限制她的出行。

    一个月一次的外出礼佛,已经是徐见敏对她的最大容忍。

    告里没有与他争辩,淡淡地应好。

    十五天后,由三方联合的大军集结在暮州前往洗州的必经之路上。

    姬萦统帅着暮州军,徐见敏统领着兰州军,两军从暮州出发,在葛依山下同张绪真带领的五万青州精锐汇合,统合成一支十万人的军队。

    目标,便是天京战败后,陆续沦陷的天京以北七州之一——洗州。

    ……

    千里之外,一支坚兵利甲的草原骑兵,如黑影一般融入了洗州城大开的城门。

    为首之人,高约九尺,双脚赤裸,身着皮甲。

    随着马蹄飞扬,皮肤苍白的男人身上传出阵阵清脆声响,貌似贝壳的串珠在手腕和脚踝处碰撞。

    在他腰间,一把蒺藜流星锤正在夜色中闪着嗜血的寒光。

    他带队冲入城门之后,洞开的城门又缓缓关上了。

    幽深的夜,重归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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