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灵 正文 第五十九章 过往
江伊与吴乔阳说了会儿话，晕沉沉地便又睡着了。再醒来时已经是下午六点多，不只是吴乔阳，田甜、赵维桢和张婉婉都来了。小小的单间病房里挤进这么多人，一人喘一口气也是够闹腾的。她还有些晕沉，没来得及说话，就看见护士后脚跟过来赶人：“病人需要休息，留一个行，其他人先出去。”
“姐！”田甜看见江伊醒来，一脸兴奋地对吴乔阳说，“吴哥，晚上我陪着我姐。”
“病房里没有能躺下的地方，陪床只能要坐椅子上干熬。再说了，晚上真有点紧急情况，你能抱得动江伊？而且你啊……咱们一路上我早就发现了，你只要睡着，根本雷打不动。”吴乔阳摇摇头，“陪床这活儿，不适合睡眠质量太好的，还是我来吧。”
吴乔阳一口气列出三条理由，田甜被说得全面落败，她不情不愿地撅着嘴，但也只能跟赵维桢和张婉婉一起出去。
病房里只剩下吴乔阳后，他拉着椅子坐在了床边，对江伊问道：“你想吃点什么？我们回来的路上买了水果、牛奶、粥和饵丝。”
“我不饿，”江伊摇摇头。她有些恶心，没有食欲，但好在脑袋没之前那么晕了，看样子确实伤得不重，估计明天就能出院。
“没事儿，你想吃的时候跟我说。”吴乔阳看着江伊，“你的头怎么样了？”
“还行，”江伊问，“警察来过吗？”
“来过，不过医生说你脑震**要休息，得等明天好点了再说。反正白晗人已经被控制，不急着一时半刻的。”吴乔阳说，“下午我去了一趟警局配合调查，正碰上容家婶子哭着给白晗求情！她就坚信容骁是被乃哈害死的，家里小女儿正等着施法驱邪，闹得两个警察在那里解释，最后还是小妹妹从医院检查完自己过去了才把她妈劝住。你没见着容家婶子见到小妹妹后，那一脸的惊诧呀！小妹妹哭着跟容家婶子说白晗骗她什么都得听自己的安排，否则乃哈就会淹死妈妈。”
“容骁去世后，他父亲也去世了，容家婶子身体不好，妹妹年纪又小，全家都是白晗在照顾，她就是利用了容家人对她的信任。”江伊想到白晗的种种行为，只觉得胃里一阵膈应：“她太偏执了，简直是个心理变态。”
“白晗这种人真是谁沾上谁倒霉！说起她来，还有件事儿……”吴乔阳抱着胳膊换了个姿势，问：“江伊，你是医药那方面的博士嘛，肯定了解生物啊、基因之类的。你给我讲讲，人会有遗传的犯罪基因吗？”
“我记得有人确实研究过犯罪基因，不过主流还是认为不存在的。一个人是不是会犯罪，主要跟他所处于的外在环境有关系，跟基因关系不大。”江伊没想明白吴乔阳为什么会从白晗的事儿上直接切换到犯罪基因，她解释完后好奇地追问，“怎么问起这个？”
“我下午在警局，听到一个消息，白晗的爸妈是被警察击毙的。”吴乔阳说。
击毙的？江伊愣怔了一瞬，脱口而出道：“为什么？”
“因为那对夫妻生前是一个相当猖獗的走私团伙头目，属于小说电视里杀人越货那种，被抓的时候拿自制土枪跟警察互射，最后在白家老宅被警方击毙。”吴乔阳说，“你还记得咱们昨天过去，大门石柱子上有好几个那种坑洞吧？就是当时留下来的。”
“所以，他们根本不是保护什么灵石。”江伊想了想说，“那……灵石是他们团伙的信物？还是他们祈求乃哈庇护的什么东西……”
吴乔阳说：“白晗父母和三个走私犯被当场击毙，还有一个逃到缅甸去了。灵石没有找到，可能是被逃犯带走，也能是掉进黑水潭或者其他什么地方，总之是找不回来了。而且因为那个走私团伙的人要么死，要么逃，灵石的作用现在也说不清楚，只知道它对那伙人挺重要。不过话说回来，要说那白玉完全没用也不对，可能它还真有点灵气在，至少能让这些坏人恶有恶报。”
“嗯？”江伊被这话勾起兴趣，她挪了挪脖子，注视着吴乔阳的眼睛。
“你还记得王尧吗？”吴乔阳提起一个人名问。
王尧？好熟悉的名字。江伊想了快一分钟才记起来，那不是老村长的徒弟吗？就是他在十九年前偷走了白玉。前两天刚发生的事儿，居然要想这么半天，江伊心里有些懊恼，看样子，脑震**确实影响到了她的大脑。
见江伊皱着眉点头，吴乔阳以为她不舒服，连忙身体前倾，掌心贴在她的前额，问：“你哪儿难受？头疼？”
吴乔阳的靠近让江伊本能地有些紧张，但身体上的疼痛拖慢了她的反应，只能全盘承受着对方的关切。干燥而温暖的掌心，狗狗一样无辜清澈的眼睛，近距离面对着这样一个充满力量又温暖可爱的人，江伊瞬间想起来上大学时候朋友总挂在嘴边的人品守恒定律，说是遇上一件好事就会有一件坏事随之发生，如果连连遇到倒霉事儿，千万别惊慌，那一定是在积攒好运气，反之也是这个道理。如此看可能是她遇到吴乔阳这事儿太凑巧太幸运，所以这一路上才总是惊险不断。
“我没事儿，你继续讲王尧吧。”江伊笑着说。
“老村长之前不是说王尧受伤失忆了吗？他伤好了，死活不肯去警局，最后只能一直在村里待着。”吴乔阳说。
“嗯，”江伊点头，“我记得老村长是这么说的。”
“你知道为什么他抗拒去警局吗？”吴乔阳接着问。
江伊摇头说：“为什么？”
“因为王尧是个路匪，通缉犯！当时老村长找到他，应该是他被同伙黑吃黑，从山上扔下去的。所以他既不敢去警局，也不敢轻易出村。”吴乔阳说。
“所以，白晗的父母就是王尧的同伙？”江伊问。
“不是，”吴乔阳说完，话题忽然又转了个方向，“还记得前天下午，咱们从容家走回旅店的路上，田甜说曼拉镇的一口山井里曾经发现过尸体吗？”
“难不成那个尸体是王尧？”江伊语气颇是惊讶，她似乎对自己说出口的话都感到不可思议，“因为那块白玉？”
“对，”吴乔阳点头说，“白晗父母那个走私团伙确实名声不小，王尧应该也听过，知道他们有个重要的灵石失踪了，后来看见老村长手里的东西，他就动了歪心思。但是他又不敢明着偷或者抢，毕竟是个通缉犯，不敢惊动警察，所以就搞了个山鬼的事情出来。王尧拿到灵石后就来着曼拉镇，估计是想用灵石讹白晗爸妈一把，但没想到那伙人比他狠得多，把人直接头朝下扔进山井里，溺死了。”
“这么嚣张，就不怕被警察抓？”江伊听着眉头又紧巴起来。
“抓了！王尧的尸体被发现后，警察顺藤摸瓜，把他们一锅端了。”吴乔阳说。
江伊接过话说：“真够讽刺的。王尧到底还是被黑吃黑了，他真是一点记性没有，死了反而比活着有用处。”
“所以说，那块白玉可能的确有点灵性，你看，坏人一个都没跑掉。”吴乔阳说着，长叹口气，“不过警察最后清点赃物的时候没有发现白玉，可能是被那两个逃缅甸带走了，也可能他们感到不安后就把东西处理了，贩卖或者沉到孔雀湖下面，都有可能。总归，我爸心心念念的白玉，大概率是找不回来了。”
如果确定找不到白玉，吴乔阳还会继续这段旅程吗？如果只有她自己，以她现在的身体情况，大概率是没办法继续查下去吧？终于找到了一点母亲失踪的线索，却要就此停下，江伊感到一阵慌乱，但她又不好意思直接请求吴乔阳陪她继续下去，毕竟只是相识七天的同路人，真要开口，她又要以什么身份恳求呢？
江伊陷入了无比纠结之中，她犹犹豫豫好半天，才试探着问：“你要回N城吗？”
“你不找你妈妈了吗？”吴乔阳没想到江伊会这么问他，等他反问完，才意识到自己这样似乎在道德绑架，好像非得逼人找下去不可，否则就是不孝。虽然他愿意陪江伊继续追查，但江伊现在的身体状态也需要考虑。
所以，话音才落，吴乔阳又连忙补充说：“不过你现在手骨折了，头上也有伤，回去好好休息也是对的。等过阵子，或者什么时候，你再想过来，可以叫我。反正我也在N城，一起来有个照应，会方便不少。”
吴乔阳的回答完全是从她的角度出发的，这让江伊心口涌入一股暖流，只觉得浑身立刻放松下来，笑嘴角不自觉地弯起来，声音也格外柔和：“你要是不嫌弃一个伤病号太过麻烦，我能邀请你，帮我继续找我妈妈吗？”
“当然愿意了，你能信任我，我开心都来不及！”吴乔阳一拍大腿，喜悦爬上眉梢眼睛和嘴角。
“不会影响你其他事情吧？”江伊问。
吴乔阳立刻摇头道：“不影响，当然不影响。能跟你一路，我高兴都来不及。”
吴乔阳一高兴，嘴巴打滑，便把心里的话都说了出来，就差直接说“我喜欢你”了。江伊也不是傻子，当然能听出来，只是她一时还拿不准自己的心意。她肯定自己是不讨厌吴乔阳的，甚至可以说，她确实是有点喜欢这个人。但她的喜欢，到底是对于一个可爱友善的人朋友式的喜欢，还是能够再进一步的喜欢，江伊实在是说不好。于是她应和着笑了笑，装作自己是一只树懒，需要更长时间，才能通过漫长的反射弧，对这句话做出适当的、妥帖的回应，而不是出于一时的冲动。
双方愉快地约定好一同接着调查妈妈失踪的真相，江伊跟吴乔阳表示自己饿了，喝下半杯牛奶后，她又冒出来困意。
“我想睡一会儿。”江伊对吴乔阳说。
“你睡吧。”吴乔阳说，“我就在床边，你要是不舒服随时叫我。”
他说话的时候夕阳落了进来，洒在这人身上，浑身都包上了一层毛茸茸的金边。江伊看着吴乔阳，又一次想到了金毛犬。谁能拒绝一只可爱的大狗狗呢？
她心中忍不住冒出来欣喜，向吴乔阳点头应下，然后闭上了眼睛，以无比放松的姿态，快速进入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