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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随安歪头瞅着云中月和祁元笙,自她将金手指一事和盘托出,二人已经傻了快一盏茶的时间了,而且,看这架势,还能再傻一盏茶。
花一棠嗤之以鼻,“真是没见过世面。”
林随安深以为然:若论对怪力乱神的接受程度,这俩人远不如花一棠,毕竟是被“走哪哪死人”的悲催体质磨炼出来的粗壮神经,非常人可及。
花一棠摸着下巴飞快总结,“也就是说,破军、净门,以及太原秦氏覆灭的源头都是因为太原姜氏的野心,啖狗屎,果然是烂到骨子里的腌臜玩意儿!”顿了顿,“花某一直猜测林随安你与秦氏有血缘关系,如今看来,其实并没有。”
谢天谢地,真是太好了!林随安心道,她可承受不住这么多BUFF,BUFF越多,倒霉蛋的属性越强,有个主角光环的搭档已经足够糟心,可千万别再出什么幺蛾子了。
花一棠:“所以,林随安你体质特异,力大无穷,速度惊人,学习武功能力超群,这些都是源自你的母亲……确切的说,是因为你母亲体内一直藏有龙神果的药性,只是被千净所压制,所以性命无虞,母亲的血液滋养了胎儿,胎盘会过滤对胎儿不利的毒素,去其糟泊取其精华,方能孕育出最接近破军的孩子——”
说到这,花一棠倒吸一口凉气,压低声音,“此事万万不可让外人知晓,否则,心存诡念之人定会利用此法制造更多的……”
花一棠喉头滚了滚,不敢说下去了。
林随安却不这么认为,“你想的太简单了,若想成为真正的破军,必要跨过‘不死不破、不破不立’的生死大关,常人根本挺不过去。”
花一棠一怔,“难道你……”
林随安暗暗叹了口气。
她死过两次。
第一次,是穿越到这具身体上。
第二次,是昨夜与金羽卫大战,身中龙神果之毒之时,直面她最不愿意面对的痛苦记忆,战胜了藏在内心最深处的恐惧,方才捡回一条命。
说实话,昨夜的情形万分惊险,若她有半分犹疑,或是没有花一棠舍命相救,她定会被龙神果吞噬神志,陷入万劫不复之境地。
林随安:“炼制破军的最后一步,是炼心炼魂,不是用什么所谓的十酷刑疯狂杀人,而是面对龙神果对身体的侵蚀和诱惑,依然能维持本心,用杀人之刀行救人之事,战胜自己最深的恐惧和欲望。如此坚定的心志,放眼天下恐怕也只有唐国战神秦南音能做到了。”
花一棠不服,“你也做到了!”
林随安苦笑,她能侥幸破关,是因为她并非林随安本人,而是穿越而来的魂魄,死过一次,还得了个能看到死人执念的金手指。
每一次金手指启动,都是在生死之间徘徊,无意中磨炼了心志,做个比喻,秦南音成为破军是因为天赋异禀,初心坚毅,一举破境,而她则是靠刷经验值,量变引起质变。
“大约我这辈子的运气都用在这儿了。”林随安叹道。
花一棠突然不说话了,歪头瞅着她笑。
林随安:“你干嘛笑这么渗人?”
花一棠:“我撤回前言,你与秦南音并非毫无关系。你坚毅、勇敢、心怀善意,与秦南音很像,而且三十多年来,唯有你勘破了‘破定’的奥秘,突破极限,成为了破军,花某觉得,秦南音就像你的师父。”
林随安哭笑不得,“你可别瞎说,秦将军的棺材板要压不住了。”
“不,若有林娘子这般的徒弟,秦将军定会含笑九泉的。”云中月冒出一句。
云中月和祁元笙终于回神了,看着林随安的眼神亮得吓人。
林随安被看得浑身起鸡皮疙瘩,干咳一声,“弈城之后,秦南音结局如何?恐怕只有上一代的云中月才知道吧?”
云中月笑了一声,“这是最后的秘密,还未到揭晓之时。”
花一棠“切”了一声,林随安心里隐隐燃起了希望。
上一代的云中月能使出九重幻影莲花步,武功登峰造极,若是他的话,或许能救回秦南音,再寻个世外桃源避世隐居,过几年逍遥的日子,觉得无聊了,培养出一个云中月的接班人出山嚯嚯江湖……
若是这样,那该有多好啊。
可秦南音忠肝义胆,心系家国,断不会任由秦家军背上叛国的骂名,弈城大捷之后,天下再无秦南音的消息,那么最大的可能……
林随安闭了闭眼,不愿再想下去。
“林随安,你还欠我一个人情,记得吗?”云中月问道。
林随安:“啊?”
云中月站起身,朝着林随安和花一棠恭恭敬敬行了一个大礼,“云中月恳求二位为秦家军伸冤翻案!”
花一棠眯眼,“云中月,你开什么玩笑?!”
祁元笙容色凝肃,“如今二位已经得知秦家军叛国案的始末,难道心中就毫无触动吗?!”
林随安、花一棠:“哈?”
祁元笙拔高声音,“莫非千净之主和花家四郎也要做那闭目塞听,无视惊天冤案,只知明哲保身的无耻小人吗?!”
林随安和花一棠对视一眼,噗一声笑了。
“哈哈哈哈,祁元笙啊祁元笙,你莫不是只会用激将法这一招吧?这招也太烂了啦,哈哈哈哈——”林随安拍腿。
祁元笙:“……”
林随安朝着花一棠做了个“隆重介绍”的手势,花一棠震袍起身,双臂高举,摆了个威武霸气的造型,“吾乃扬都狂人花四郎,见过三山五岳游过五湖四海,勘破六道轮回四界八荒,来如风,去如电,最是睚眦必报小肚鸡肠,犯我者,大卸八块,伤我家人者,挫骨扬灰!”
林随安:“咳,不是这段。”
“花某还未说完,”花一棠又换了个叉腰的造作姿势,“正所谓:鲲鹏扶摇直上九万里,我花氏男儿当有凌云之志,当为国之栋才,我花一棠有生之年必平海内之冤!秦家军的冤案,花某管定了!”撩袍单脚踏上石凳,“奶奶的,啖狗屎的太原姜氏竟敢欺负到我家林娘子的头上,我花四郎定要弄死它,不仅要弄死,还要斩草除根!”
这大嗓门,自带回音音效,绕梁三日,震耳欲聋。
祁元笙瞠目结舌,云中月面具浮出“懵逼”两个大字。
林随安呱唧呱唧鼓掌,“说的好,要的就是这个气势!”
祁元笙眨了眨眼,垂眼失笑,“二位这般反应,让祁某准备的大套说辞毫无用武之地,着实有些挫败啊。”
“能让你吃一回瘪,花某幸甚。”花一棠得意。
云中月扶额,“二位聪明人,别互拍马屁了。如今太原姜氏将整座安都城封得跟铁桶一样,咱们出去就是个死,还是赶紧想想如何破局吧。”
林随安摸下巴,“根据林某多年打群架的经验,如果敌众我寡,战力悬殊,那么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摇人!”
祁元笙:“摇、摇什么?”
“咳,就是喊人支援。“
云中月:“我们人都出不去,如何传消息?”
林随安:“放心,有靳若和净门在,惊天的消息恐怕早已传遍了整个唐国。”
祁元笙和云中月怔了怔,恍然大悟,“莫非!”
花一棠叉腰,嘿嘿两声,“扬都第一纨绔花四郎树敌无数,恁是招人烦,这么讨人厌的家伙突然嘎嘣一下死了,想必唐国有头有脸的世家都要来瞧瞧热闹,吃个席吧,扬都花氏自不用说,陇西白氏、青州白氏、干州姜氏、荥阳凌氏肯定坐主桌,若是凌六郎机灵些,就应该把将青州万氏也喊过来。”
林随安扳手指,“我好歹也算个暗御史,御史台大小也要派俩人来奔个丧吧,圣人起码要派个亲信过来随个礼吧,这么一算,人应该差不多全了。”
祁元笙:“……”
云中月哭笑不得,“你俩就这么编排自己,就不怕晦气吗?”
林随安和花一棠对视一眼,呲牙同笑。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安都府衙,敛尸堂。
靳若捂着鼻子,快被遍地的焦尸块熏吐了,“方大夫,你真的验清楚了?”
方刻带着厚实遮面巾,裹着头巾,戴着手套围裙,只露出一双黑眼圈,他已经不眠不休验了一天一夜的焦尸,累得够呛,说话的语气甚是不耐烦,“衙狱废墟上的焦尸共有七十九块,拼凑下来,是四十八个人,根据腿骨长度和身体比例换算,皆为身体壮硕的成年男性,绝非花一棠的弱鸡体型。”
“虽然尸体被烧过,但从切口还是能判断出,皆是被异常锋利的兵器斩切成了这般模样。斩断的位置多为脖颈、脊椎、大腿、一刀成形,一刀致命,说明杀人之人,刀法高超,力大无穷,下手干净利落,毫无犹豫。”
靳若倒吸凉气,“果然是师父。”
“这些人死后被浇了火油,烧成了焦尸块,为的就是混淆死者身份。”方刻道,“之后林随安和花一棠便失踪了,想必是他二人的金蝉脱壳之计。”
靳若点了点头,“二人的死讯我放出去了,但这样做没问题吗?”
方刻:“花一棠那厮别的没有,就花花肠子多,他绕这么大一个圈子不会只为了假死脱身,定有后招。”
“若是按姓花的性子,吃了这么大一个亏,定会将这安都城搅得天翻地覆日夜不宁,所以——”靳若道,“他定是要借着自己的死讯把事儿闹大,而且越大越好!”
方刻看向靳若的眼神十分欣慰:这孩子可算长了点心眼。
“接下来怎么办?”靳若问。
“简单。”方刻在焦尸堆里转了两圈,挑了几块还算整装的尸体,在验尸台上堆成两坨,“现在,这就是林随安和花一棠的尸体。”
靳若:“呃……是不是太草率了?”
方刻啧了一声,又挑了几块尸体,拼拼凑凑摆成两个人形,盖上蒙尸的白布,想了想,又画了两张带人名的镇魂符,“如何?”
靳若:“条件所限,凑合用吧。”
方刻摘下口罩围裙手套头巾,仔细用皂角净了手,熏了醋,从大木箱里翻出一个袖珍琉璃瓶,放在眼睛前晃了晃,顿时泪流满面。
靳若愕然看着,方刻边流泪边看向靳若,“你要吗?”
“我可是净门门主!”靳若不爽,“别看不起我的专业!”
说着,把头发扒拉成颓废造型,狠狠一掐大腿,霎时间,眼眶鼻尖通红,泪水滂泼,推开大门哭嚎着奔了出去,“师父啊,四郎啊,你们死的好惨啊啊啊啊啊啊——”
门外嘉刺史、刘长史和安都府衙的五名参军等候已久,一见这架势,皆是大惊失色。
刘长史:“验、验出来了?当真是花参军和林娘子的尸体?!”
靳若扑倒在地,哭天抢地,“师父啊,呜呜呜,四郎啊,嘤嘤嘤,苍天啊,呜呜呜,大地啊,嘤嘤嘤——”
嘉刺史面色一沉,快步走进敛尸堂,但见那验尸台上蒙着两具尸体,上面还放着仵作的镇魂符,符上写的正是花一棠和林随安的名字。
嘉刺史:“方仵作,这是——”
方刻幽幽看了嘉刺史一眼,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加上眼圈乌黑,面色青白,伤心得好像一阵风都能吹倒了。
嘉刺史心里大石头落了地,脸上划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喜色,叹息道,“花参军惊才绝艳,林娘子巾帼豪杰,竟然就这般英年早逝,真是可惜了啊!”
方刻转头默默抹泪:这人真是令人作呕!
靳若在外面哭得天地同悲,“师父啊,到底是哪个杀千刀的无耻之辈害了你性命啊,徒儿定要为你报仇,剁碎他的肠子喂狗,四郎啊,你死的冤啊,我定要将你的仇人骨头一截一截敲断,把骨髓抽出来和着他的脑花拌成菜为你下酒,呜呜呜——”
嘉刺史的脸色不咋好看了,门外刘长史等人快吐了。
“不可能!”
就在此时,院外传来一声厉喝,风尘仆仆的凌芝颜快步冲进来,一把拽起靳若,“你刚刚说什么?!”
靳若差点被一口鼻涕呛死,就见凌芝颜眼瞳布满蛛网血丝,嘴唇爆皮,呼吸急促得仿佛吞了火一般。
靳若挤了两滴眼泪,“方仵作刚验出了师父和花四郎的尸体——”
凌芝颜双眼暴突,撇开靳若,快步走进敛尸堂,目光触及验尸台上的白布,脚下一个趔趄,“不会的……不会的……不会的!”
靳若轻手轻脚跟进来,飞快和方刻对了个眼色。
靳若:万万没想到居然是凌老六第一个到,咋整?
方刻:凌司直是个一根筋的直肠子,演技差强人意,若是知道真相,十有八九要露馅。更何况此时嘉刺史还在——先糊弄过这一关再说。
靳若了然,深吸一口气,扑到“林随安”的尸体前,嗷嗷的哭成了泪人。
凌芝颜一脸不可置信,飞快摇头,突然,一把捏住了方刻的肩膀,“方兄,你确定他们是——”
凌芝颜的手劲儿太大了,方刻疼得倒吸凉气,眼泪流的更欢了。
凌芝颜眼中明光渐渐暗淡,漫上了一层血雾,一步一步艰难走到验尸台前,几次伸手想要揭开蒙尸布,又颤抖着收回,身体剧烈一颤,扑通跪地,干呕起来,可呕了半天,只能呕出些酸水。
靳若吓得哭声都停了,“凌司直,您——”
凌芝颜嗓子中发出一声哽咽,哇一声呕出一大口血,身体一歪,整个人倒在了地上。
靳若和方刻:喂喂喂!不是吧!
小剧场
靳若:完球了,玩脱了!
方刻:这凌老六是纸糊的吗,怎么动不动就吐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