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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此一生 正文 第100章

所属书籍: 闻此一生

    《春风吹又生》在美琪电影院连映半个月,场场爆满,大获全胜。

    一夜之间,秀峰变得炙手可热,每天都无数电话打来,一半是邀约闻亭丽拍广告的,另一半是请黄远山和闻亭丽去社会文艺机构演讲的,还有大批演员打电话自荐想参与秀峰未来的新片的。

    借着这大好势头,黄远山隆重宣布秀峰的下一部片子《双珠》将在一个月内杀青,同时还透露公司正积极帮玉佩玲写新剧本,誓要帮她打造一个跟以往“花瓶美人”风格截然不同的新角色。

    闻亭丽百忙之中,不忘抽空带着小桃子去邹校长家里参加晚宴。

    当日,务实女子中学同一届的老同学来了不少,邹校长的小小客厅人满为患,到处能听见女孩们欢乐的笑声。

    倒也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只是邹校长在连看三遍闻亭丽的新片之后,依然觉得有些不过瘾,仗着校长的身份,把闻亭丽喊到家里同自己交流观影心得,顺便为她举办一个小型的庆功会。

    在听过陆世澄讲述的往事后,今日再看到邹校长,闻亭丽心境自然不一般,搂住邹校长瘦弱的肩膀,久久不肯松手。

    邹校长想起自己学生这一路走来的不易,怪心痛,对她说:“这段时间累坏了吧?校长这里没有外人,想哭就哭,想笑就笑,一切有校长替你兜着。”

    赵青萝感动地说:“校长还像老母鸡一样护着我们。”

    “赵青萝,听说你打算下一年就转法律专业?你不学戏剧了?”

    “唉,别提了,那天去闻亭丽她们公司新成立的基金会帮忙,闻亭丽邀请了亚乔姐帮着主持‘女工’慈善基金会的法律工作,当天,亚乔姐在现场指挥大局,当真什么都懂,而我这个学戏剧的,在一旁什么忙也帮不上,我就想,是时候该跟自己的梦想告个别了。”

    “可是,戏剧工作也是一样伟大呀,好的戏剧可以对社会起到正面引导的作用。”

    “就是就是。”

    赵青萝却不像是在开玩笑:“我不是心血来潮,这个决定我已经在脑海里思考很久了。那天我在看到那些女工们的遭遇,心都揪起来了,她们这辈子,永远没有机会去剧院看戏剧,可法律,却能在生活中切切实实帮助她们……你们就当我任性吧,这几晚,我已经哭过好多次了。每回想到她们的生活状况,我就汗颜,她们比我差在哪儿呢?倘若她们生在我的家庭,说不定比我要优秀许多,我碌碌无为,却如此幸运,怎能不为不幸的她们做点实实在在的事?”

    有人上前挽住她的手:“青萝,你真是我见过的最善良的女孩。”

    “光有善良毫无用处,行动起来才是真的。”

    邹校长欣慰地点头叹气:“好,我的学生,个个都胸怀大志。”

    小桃子靠在姐姐的腿边,仰头听四周的大姐姐们说话。

    终于有人发现了她:“这小不点是小桃子吧?听说礼拜六你们商务幼稚园要在茂丰公园演出,小桃子你有节目要表演吗?”

    小桃子现在有点不喜欢别人叫她小桃子,很严肃地纠正对方:“我都上中班了,我的学名叫况伟航,伟大的伟,航行的航,是姐姐给我取的。”

    大伙哄堂大笑,然而不忘马上改口:“况伟航同学,你将来有什么志向呀?”

    小桃子看向自己的姐姐,闻亭丽用眼神鼓励她,小桃子鼓起勇气大声说:“我要当最厉害的外科医生!”

    邹校长朗笑着将小桃子抱在怀里:“不得了,当真是后生可畏。”

    饭毕,大家聚在桌边说笑,突然听见门铃响,原来是送相机的,邹校长想跟学生们合影,不料家里的旧相机坏了,只好临时跟别人借了一台好的。

    出乎意料的是,送相机的人竟是陆世澄。

    大家红着脸互望一眼,纷纷起身向他打招呼。

    “陆小先生。”

    务实女子中学是陆家出资创办的。每次有学生获得奖学金,要么由那位白发苍苍的陆老先生颁发奖章和奖学金,要么由这位陆小先生颁发,闻亭丽那次获得“英才奖”,就是在陆世澄手里领的奖。

    学生们都对陆世澄印象甚佳,他不仅相貌俊雅,兼具实业家的胆魄和能力,难得作风还很低调正派,可惜他平时太忙,甚少在学校露面。

    看到满屋子的人,陆世澄似乎也有些意外,礼貌地点点头,把相机放在茶几上便离开。他并没有朝人群中的闻亭丽看,闻亭丽也没看他。

    小桃子不理解姐姐和陆先生为什么要装得像不认识一样。

    他们两个明明每晚在她家客厅嘀嘀咕咕吃饭和说话嘛,有时候还头挨着头呢,有的时候,姐姐还像亲小桃子一样亲陆先生的脸蛋呢。

    这样想着,小桃子大声对陆世澄招手:“陆——”

    闻亭丽吓得捂住妹妹的嘴。

    好在大家的注意力都没在这边,因为邹校长正忙着把陆世澄拖回来:“不许走,这机器我不会用,待会还得由你来帮我们拍照。”

    学生们齐声笑起来,陆世澄只好笑着走回来架起照相机。

    闻亭丽抱着小桃子坐在第一排,趁着陆世澄还没按快门的时候,突然对他扮了个鬼脸。

    陆世澄垂眸看着手里的拍照窗孔,心中一笑,面上却不露声色。

    “怎么了?”

    “刚才有只小蚊子在捣乱。”陆世澄若无其事说。

    大家信以为真:“在哪里?快把它赶走。”

    拍第二次的时候,闻亭丽不敢再造次,老老实实看着镜头,陆世澄一口气帮她们拍了十几张。

    后来,邹校长要求陆世澄教王妈按快门,硬要把陆世澄也拖进合影队伍,陆世澄第一反应就拒绝:“王妈毕竟只学会了按快门,您就不怕照出来效果不好吗?”

    “又有什么关系。”邹校长问身旁的学生们,“你们介意吗?”

    “不介意!陆小先生,请站到这里。”

    陆世澄走到最后一排,却不肯站在中间,而是退到最右边,他最高,哪怕站在角落的位置,也很显眼。

    两天后,闻亭丽拿到了相片。

    她美滋滋对着照片看了又看,真没想到,她和陆世澄的第一张合影会是这样的集体照片。她在第一排,他在第四排,当中隔了好些同学。

    她不由得对着相片里的他亲了一口。可惜陆世澄傍晚要开董事会,不能同她一起吃饭,她给他打电话,聊到照片的事,就说:“改天我们好好照几张合影,就我们两个人那种。”

    “要不去大世界玩?可以边玩边拍照。”

    闻亭丽眼睛一亮,忙说好:“小桃子前日还念叨要去玩呢,不过这几日怕是不行,她们幼稚园最近天天在茂丰公园搞排练,何况大世界人太多,到时候就怕影迷们全围上来……”她沉吟,“没关系,我来想办法。”

    “不,这次我来想办法。”他学她的口吻逗她,闻亭丽笑着挂断了电话,当天收工较早,她在外头找了间馆子同玉佩玲和黄远山吃了饭,随后自行坐车回家。

    到家时间才七点多,平时这时候小桃子早就放学了,可是今日一进门,家里格外寂静。

    莫不是今日排练还未结束?自打发现北平那边有异动,陆世澄就派了四五个护卫每日跟着小桃子和周嫂,倒也不用担心发生意外。

    她上楼洗手、换衣服、卸首饰,紧接着下楼给潘太太打电话约饭局,等她聊了几通电话,擡头一看钟,赫然已经八点钟了,周嫂和小桃子还没有回来的迹象。

    闻亭丽心里突然划过一阵不祥的的预感,忙要给幼稚园打电话,刺耳的铃声就响起来了。

    一接起,电话那头传来嚎哭声:“闻小姐,出事了!”

    是园长亲自打来的。她老人家似乎受到了很大的惊吓。

    “在茂丰公园排练得好好的,外面传来好大的爆炸声,有人说公园里藏匿了炸-弹,大家都吓坏了,到处跑,好不容易把孩子们都找齐,就发现况伟航小朋友不见了,还有你们家那位周嫂,我们担心出了什么事……已经报警了!”

    闻亭丽听得浑身冰凉,抓起手包就要向外冲,电话又响了。

    “喂。”那边却传来一个男人的低笑声。

    闻亭丽浑身血液直冲天灵盖。

    “最近很风光啊,闻亭丽。”那人说。

    “邱大鹏?!你果然没死!”

    “是,老天有眼,我偏偏没死,但我已经过够了这种生不如死的日子!”邱大鹏阴恻恻地笑,“想当初,你和陆世澄加起来一共打了我八枪,结果老天爷硬是让我活下来了,这说明什么?说明你们才是该死的那个!现在到了跟你们算总账的时刻了!”

    就听那头传来小桃子的哭喊声,周嫂的声音透着惊恐:“乖囡囡,别哭,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把我们带这里来做什么?!”

    闻亭丽牙齿咬得硌崩作响。

    “听清楚了吧?我们好不容易才甩开陆家的侍卫,现在你妹妹被我们安置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别耍花样,也别妄图惊动陆世澄安插在你身边的那两个护卫,自己一个人过来,到了地方,用你自己,换你妹妹,这交易还算公平吧?”

    闻亭丽两眼注视着窗外,脑中飞转。

    邱大鹏却似乎猜到她在想什么,冷笑道:“我知道你一肚子鬼主意,胆敢给陆世澄送信的话,我马上把你妹妹的胳膊剁下来,不信你就试试。还有,别拖太久,现在是八点过五分,我给你一个钟头的时间,迟到,也是一条胳膊!”

    闻亭丽的后背已被冷汗浸湿,缓缓移目看向自己的手包,又看看藏在腰间的小包,再看看外头的车,咽了咽喉咙,尽可能冷静地说:“好,你把地址给我,我马上就动身。”

    ***

    开完董事会,陆世澄第一时间给大世界游乐场的廖老板打电话,安排完毕,心里想着闻亭丽,便要给她打电话.,王经理进来说:“澄少爷,董事成员还在外面等你吃饭。”

    陆世澄擡腕看看时间,这时候闻亭丽多半已经离开公司了,打电话也未必找得到她,何不晚上直接去她家里见她。

    可是饭刚吃到一半,陆世澄心里突然泛起一种极不舒服的感觉,像是被很尖锐的针扎了一下,疼得他皱了皱眉。

    “澄少爷,不舒服吗?”

    陆世澄无法解释自己这种心慌的感觉,起身对众人歉然点点头:“抱歉,我出去透透气,诸位慢用。”

    他一出去,就立即给闻家打电话,岂料电话响了十几声都没人接。

    闻亭丽大约还在外面忙,难道小桃子和周嫂这个点也不在家么?

    这一想,心里那种不安的感觉愈发强烈,他索性让服务生帮自己进去跟邝志林交代一声,径自下楼而去,迎面就见周威几个人白着脸跑上楼来:“澄少爷!”

    陆世澄心口急跳,周威怎么会在这里,他早交代过,不管发生什么事周威都应该寸步不离守在闻亭丽身边,他上前一把薅住周威的衣领,厉声说:“你跑这来做什么!她在哪儿!”

    听完来龙去脉,陆世澄几乎是一路疾驰赶到到了闻家,进去,果然一个人影都无。

    他顿时面如金纸,额上的冷汗开始大颗大颗滚落,不难猜他们利用小桃子的性命威胁她,她必须一个人去见他们。

    “马上调集所有人手。”陆世澄咬了咬牙,“她去找绑匪,路上肯定需要用车,周威,你马上打电话给电话公司,查查闻亭丽离开前有没有给附近的车行打电话,若有,立刻找到这个司机。老李,你回去找邝志林,让他在陆公馆等候我的调遣,记住,千万别走露风声,因为——”

    说到此处,陆世澄感到一阵强烈的心慌,声音低下去:“一旦惊动绑匪,他们随时可能会撕票。”

    老李和周威紧张地吞了吞喉咙:“是!”

    陆世澄即刻在客厅里搜检起来。闻亭丽很可能一到家就接到了绑匪的电话,以她的机智,势必会想办法在屋内给他留下一些暗示性的线索。

    果不其然,他很快在电话机旁找到一张纸条,上面是一串号码。

    【09820-893】

    旁边还写着一行字。

    【邱大鹏派了一辆黄包车在后门等我,我刚查询了电话公司,这是他们打进来时的电话号码。】

    是她的字迹,陆世澄攥紧纸条:“09820……像是曹家渡附近的号码,周威,跟我走!”

    ***

    有人进来:“三爷,成了。”

    陆克俭先是大松口气,旋即冷笑:“前前后后派了这么多人,要是再不成事,我真要怀疑你们都是猪脑子了!”

    “三爷也不必骂他们,怪只怪陆世澄太不好对付,包括今日这次,要不是公园里那帮小孩到处跑扰乱了视线,我们还未必能把人掳来呢。”

    说话这时正是邱大鹏,他面色焦黄,眼皮浮肿,咳嗽时不断抚拍自己的胸口,一副很虚弱的样子。

    陆克俭仍旧有些疑惑:“这法子到底行不行?我倒是愿意相信这小孩是闻亭丽的死穴,但你怎么就一口咬定闻亭丽一定是陆世澄的死穴,万一他不来呢?岂不是前功尽弃?”

    “他多半会来。”邱大鹏咬牙道,“这几月,凡是与这两人有关的消息,一件我都不会落下,我敢打赌,陆世澄对闻亭丽绝对是动了真心的。”

    陆克俭在脑海里回想一番闻亭丽的模样,没接茬。

    事实上,他更担心陆世澄跟葛小姐走到一起。葛家实力跟陆家不相上下,若是两家成功联姻,陆世澄手上无疑又多了一张王牌,那对自己的处境将更为不利。可陆世澄偏偏如此任性,不去接近葛小姐,非要与那姓闻的女明星藕断丝连——

    如此看来,邱大鹏的判断有些道理,他心里是这样想,面上却装出一副糊涂的样子:“可是,我跟这个闻亭丽无冤无仇,即便要夺权,又何必非要用这等下三滥的法子。”

    邱大鹏心中暗骂此人奸猾,面上却愈发堆起笑容:“人已经绑来了,杀人的事我来做,至于陆世澄那边,您二人是亲叔侄,只有您最清楚如何对付陆世澄。只要他把闻亭丽看得极重,我们这个局就算做成了,到时候是直接取他性命也好,逼他交出陆家大权也罢,全由您来定夺,不过,为了永绝后患——”

    邱大鹏的目光阴狠得似能射出一把毒针:“最好直接杀了他,没了陆世澄,您就是陆家当之无愧的继承人,即便事后陆老太爷起疑心,也只能把家业交给您。”

    “听上去你竟比我还恨陆世澄。”陆三爷似笑非笑看着邱大鹏。

    邱大鹏凄惨地笑了笑:“我和犬子会落到这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地步,全拜闻亭丽和陆世澄所赐,‘有仇不报非君子’,谁叫他陆世澄伤我在先呢?”

    君子?分明是一条毒蛇,陆克俭心中暗笑,佯装同情拍了拍邱大鹏的肩膀:“行吧,那就按照你说的办,但我记得你亲口说过这姓闻的很不简单,她会使枪,甚至还懂一点防身术,你们动手时务必当心一点。”

    邱大鹏心中暗想,你陆三爷想利用白龙帮替你成事,又不想脏了自己的手,世上岂有这么便宜的事?只要你加入这个局,杀人的这笔帐自然会落到你一个人的头上。

    到时候,他既可以成功替自己和儿子报仇,又能全身而退,再也找不出比这更面面俱到的计划了。不枉他窝窝囊囊在北平当了这么久的“阴沟老鼠”!

    ***

    这时候,闻亭丽已被那辆黄包车带到了一幢空房子前,下车后,车夫在她眼睛上绑上了布条,推着她向前走,跌跌撞撞也不知走了多久,就听车夫说:“站在这儿别动!”

    闻亭丽在原地站了有十分钟之久,才听见车夫说:“好了,继续往前走吧。”

    没多远,突然被那车夫用力推了一把:“到了,进去吧。”

    闻亭丽差点没被推倒,勉强站稳身体,只觉得这地方无比安静,但直觉告诉她,四周有人盯着她。

    也不知看见了什么,那车夫的声音陡然变得十分恭敬:“小的刚才已经在路口确认过了,足足等了十分钟,后面都没有尾巴跟上来。”

    有人哼笑:“闻亭丽,这回算你聪明,没偷偷跟我们耍花样。”

    闻亭丽牙槽一紧,邱凌云!有人走过来把她眼睛上的布条扯下来,她快速眨了几下眼,等到恢复视野,就见对面站着几个人,当中那个是邱凌云。

    他的右腋窝底下拄着一根拐杖,在那儿直勾勾地打量她,紧接着,一瘸一拐朝她走来她。

    “别来无恙啊,闻亭丽。”他的语调跟他的表情一样阴沉沉的。

    “周嫂和小桃子在哪?!”闻亭丽冷飕飕地问,“我已经来了,快把她们放了。”

    一面问,一面若无其事摸向自己的手包。

    邱凌云反手将她的手按住,笑道:“怎么,还想像上次那样偷袭我?!”

    说话间将她的手包抢下来,扬手甩给旁边的手下:“里面有一把驳壳枪,当初她就是用这把枪前后打伤了我和我爹,她大约以为自己还能故技重施。”

    闻亭丽脸上掠过一抹慌乱的神情,几个人在那儿把她的手包翻了个底朝天。

    “少堂主,里面除了枪,还有一把匕首,颜色不对劲,像是淬了毒!”

    “啧啧,一年多不见,愈发长了本事,都会使毒了。继续搜!她身上说不定还藏着别的武器,把她衣服扒下来好好搜一遍!”

    闻亭丽急速后撤一步,用舌尖顶住自己的前牙:“我在舌头底下藏了毒丸,一旦咬碎,见血封喉,谁敢碰我一下,我马上就咬毒自尽。”

    “笑话,你以为我会怕你死?”

    但邱凌云还是立即拄住了拐杖。

    “如果我没猜错,你们把我领到这儿来,除了要跟我算账之外,也想利用我威胁陆世澄吧?我死了,你爹还拿什么筹码去辖制陆世澄?他可是一心要找陆世澄报仇的。”

    邱凌云眼皮一跳,

    她全说中了。

    他恼羞成怒:“你不好好配合我们,就别想指望见到你妹妹!”

    “要我配合,首先答应我两个条件。第一,把周嫂和小桃子带来,我要亲眼确认她们安然无恙,否则一切免谈。第二,要搜身可以,但只能我自己动手。不答应的话,我马上咬毒,横竖都是一个死,我何不自我了断。”

    邱凌云眼看她再次用舌尖顶住自己的上颚,脸色不由得一黑,扭头对身边人说:“去问问我爹,能不能把那对哭哭啼啼的一老一少带过来。”

    那人走后没多久,外面传来隐隐约约的哭声,两个人压着周嫂和小桃子过来了。

    看到自己姐姐,小桃子的哭声越发凄厉,向前伸出自己的两只小手:“姐姐!”

    闻亭丽心缩成一团,不等她上前,斜刺里有人将她拦住。周嫂惧怕地喊着闻亭丽:“大囡,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好在两个人看上去都是毫发无损的样子,小桃子的手里甚至捏着一包糖。

    “别怕,小桃子。”闻亭丽努力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对妹妹挤挤眼睛,“你不是老要去姐姐的摄影棚参观吗?瞧,我们现在就在姐姐的戏棚,我们在拍兵匪戏,你是小土匪,你要是老哭,电影就拍不出好了。”

    小桃子的哭声戛然而止,闻亭丽又朝周嫂投去一个安慰性的眼神。

    邱凌云一嗤:“把她们带下去!”

    看来,在陆世澄到来之前,他们是不可能放走小桃子和周嫂了。闻亭丽突然出声:“她们得留在我身边,我要时时刻刻都能听见她们说话的声音。”

    “闻亭丽!你别得寸进尺!”

    闻亭丽把舌上那枚小药丸顶出来,冷眼瞅着邱凌云,邱凌云认得那是一种含“氰-化物”的毒-药,名叫“归西丸”,历来只有黑市有卖,这药,他们白龙帮过去没少用,他只得忍耐着点点头:“把她们带到隔壁房间去。”

    闻亭丽又等了一会,确认他们将小桃子和周嫂带到了隔壁,便主动把自己的大衣脱下来。

    邱凌云愣了愣。

    “不劳你们动手,我自己搜自己的身。”

    说话间,她把脱下来的外套往前一掷,刚好丢到邱凌云的脚边,接着,把头上的贝雷帽摘下来扔过去,再就是头发,她把一头秀发散开了给他看。

    最后她把鞋子脱下来踢过去让对方搜查。

    这一来,闻亭丽身上只剩下一件薄薄的软缎长旗袍,腰身,前胸、后背、小腿、脚踝,全都一览无遗,可惜衣服尺寸有点阔,并不怎么贴身。

    这样单薄的装束,想在底下再藏一把驳壳枪是断乎不可能了。

    邱凌云稍稍放心,吞了吞口水,一双眼睛在闻亭丽的身上扫来扫去:“你以前也没这么瘦啊,没吃好,还是没睡好?再瘦,可就不好看了。”

    旁边有人咳嗽一声,邱凌云如梦初醒,换了一副严肃的神色,皱眉踢了踢自己脚边她的那堆衣物:“给我好好搜一搜。”

    刚搜完,邱大鹏突然带人进来了,进来就看到地上闻亭丽的衣物:“搜完身了?”

    “是。”

    “搜了几遍?”

    “爹,反正她身上就剩那件旗袍了,您自己看。”

    邱大鹏凝神看了看:“好了,快把她给我带走。”

    “换地方?”

    “为防有变,我们不能在曹家渡干等。”邱大鹏冷飕飕地说,“我还不知道她么?眼珠咕噜噜一转,一个坏点子就冒出来了,我打赌她来之前给陆世澄留了口信,陆世澄手下兵多将广,若叫他查到我们藏身在曹家渡,很快就会追踪到这所空房子,我倒不怕他带人硬闯,就怕他不动声色在附近设防,到时候即便我们暂时占上方,也难逃天罗地网,走吧,那边都已经安排妥当了。”

    闻亭丽被推着上了另一辆车,邱大鹏不比邱凌云,压根不给她讨价还价的机会,她的嘴里被人塞了一团布,以防她路上呼救,幸好周嫂和小桃子也跟着上了车,她能听见她们的动静。

    三个人的眼睛都被黑布蒙得严严实实,路上,闻亭丽自己虽然冷汗直冒,却不断拍抚身边小桃子的小手。

    自从刚才听姐姐说这是在拍戏,小桃子的恐惧心理似乎就消除了一半,不怎么哭,不一会就靠在周嫂的膝盖上睡着了。

    闻亭丽虽说失去了视觉,但听觉还在,一路上都在竖着耳朵听外头的声音。

    走了很长的一段路,就听邱大鹏说:“到了,下车。”

    闻亭丽感觉自己被人推到一张桌子前,紧接着被人按坐在一把椅子上。

    邱大鹏在她身边拨电话。

    电话一通,邱大鹏的语气一下子快活起来:“陆先生,好久不见。”

    ***

    陆世澄一直在等这个电话。

    曹家渡已经被他翻了个底朝天,全无她的消息,失踪时间越久,闻亭丽吃的苦头就会越多,这让他心如油煎,坐立难安,电话每次响起,心脏就会缩成一团。

    然而,真等接到邱大鹏电话的这一刻,他的心反而踏实了,一种死样的寂静静静笼罩住他的心头,杀意慢慢从身上每个毛孔里渗透出来,他不得不控制着自己,耐心听对方把话说完。

    等邱大鹏停下来,他毫无波澜开了腔:“好,我什么都答应你们,但我得先听听她的声音。”

    这边,闻亭丽手里忽然被人塞了一个听筒,她忙将它举到耳边,那边果然是陆世澄。

    她颤声说:“是我……头先听见有人在街上叫卖刀鱼面,我就想起那天你给我过生日的情形,你送我那么好的礼物,可我偏要同你吵架——”

    没等她说完,电话倏地被人掐断了,话筒里传来“嘟嘟嘟……”的忙音。

    有那么一瞬间,陆世澄的表情一片空白,等他回过神,抄起外套向外走去。

    邝志林见势不妙,带人追上:“澄少爷,闻小姐在哪儿?”

    “去查一下上海晚上什么地方有卖刀鱼面的摊子。”

    “刀鱼面?到处都有啊!”

    “他们要藏人要交易,绝不会选在热闹的地方,多半是在郊区,或是在冷清一点的街道,给我好好查。”

    “等等,刀鱼面是吗?我想起来了,旺林的母亲就住在三林塘一带,他常说他们那边的刀鱼面好吃。”

    “快去找!”

    邝志林焦灼地跟上陆世澄。

    陆世澄猛回头:“别跟着我!”

    “澄少爷!”邝志林急得声音都哑了,“你真打算单枪匹马去找他们?这一去必死无疑啊!闻小姐再重要,也没有你自己的命重要!”

    陆世澄不置可否,两眼直视着邝志林,后退着走了两步,反手拧开身后的房门,把邝志林关在屋里。

    ***

    闻亭丽话未说完,话筒就被邱大鹏抢过去,他擡手就给她一个耳光:“想耍花样,没门!”

    闻亭丽咬牙握紧拳头,邱大鹏骂骂咧咧将她从椅子上拽起来推搡着向前走。

    过了大约几分钟,有人把她眼睛上的布条扯下,邱大鹏已经不在屋里了,周嫂和小桃子躺在窗下的一张木床上。

    屋里,有两个人负责看守她们,每人腰间都别着一把枪。窗外是一个小院,院门口一左一右挂着两盏硕大的灯笼,昏黄的光线将周遭蒙上一层惨淡的色彩,院中站着四五个大汉,四周静得可怕,全程没人开口或是交谈。

    忽然听见院门口一阵喧哗,有人跑进来对说:“姓陆的来了!堂主叫你们把闻亭丽看紧。”

    “放心,插翅也跑不了!”

    有个人只身走进院子,虽然隔得有点远,但从身型气质来看,就是陆世澄无疑。

    闻亭丽心头一热,不顾一切抢着向窗口奔去,屋里的那两人立即掏出枪对准她:“老实点!”

    陆世澄一进院子,邱大鹏就在廊下喝道:“站住!把枪丢到地上。”

    陆世澄从怀里掏出一把枪,想也不想就扔出去。

    “身上一定还有,仔细搜!”

    几人围着陆世澄搜了个遍,又弯腰将陆世澄的鞋脱下来,连他的袜子都脱下来检查。

    陆世澄赤脚站在院子中间,冷冷看着邱大鹏:“搜完了吗?她在哪儿?”

    邱大鹏跟他静静对峙,似在等待着什么。

    二楼,陆三爷在露台上俯瞰着这一切,自打陆世澄单枪匹马走进院子,他便如临大敌,两手紧抓住轮椅的把手,随时预备反击,眼看邱大鹏把陆世澄浑身上下搜了个遍,什么也没搜出来,紧绷的表情逐渐舒展开来,露出惊讶而又欢喜的表情。

    “这小子为了一个女人简直疯了!”

    随即含笑叹了一口气:“别人不清楚这小子的手段,我是知道的,事情绝不会这样简单,让邱堂主先假意相信陆世澄,把他稳住再说,同时悄悄带二十个人去附近搜找,我猜,邝志林多半带人藏在这附近,这一次,务必先发制人!切记,眼下绝对不能杀陆世澄,今晚我们要把他当人质来使唤,若不借着这个机会把他的人一口气全杀光,将来我们还会有杀身之祸。”

    那人跑到楼下向邱大鹏传话,邱大鹏面露犹疑,恰在此时,陆世澄不经意擡手看看腕表,分明在掐算时间。

    邱大鹏额角一跳,在椅子上不安地挪了挪屁股,最终还是对左右使了个眼色。

    很快有人走到院子里,一口气点了十来个大汉走了,这一来,院中的人少了一多半。

    邱凌云不理解父亲为什么迟迟不动手:“爹,你还在等什么?姓陆的可是一个人来的,这附近一个鬼影子都没有,难不成他还有能耐给外面的人送信?直接送他去见阎王吧!”

    邱大鹏挥手制止儿子,对陆世澄说:“陆公子,我知道你精明稳重,来这之前,势必提前做过一番安排,可我们白龙帮也不是吃素的,为免今晚闹得血流成河,你我不妨先好好谈一谈。”

    “我要见她一面,否则一切免谈。”陆世澄面上笼罩着一层寒霜。

    “可以,她在里屋。你们陪陆公子进去。”

    “爹!”

    “屋里屋外都是我们的人,两个手无寸铁之人,料着也玩不出什么花样。”

    门一开,闻亭丽就朝门边跑来,陆世澄将她搂在自己怀里,安抚性地低头亲亲她的发顶。“别怕。”

    闻亭丽心中一酸,把头抵在陆世澄的胸前哭起来。

    邱凌云在一旁看得表情扭曲,好几次要冲上去把他们两个分开,都被邱大鹏喝止了,在他看来,陆三爷说得没错,眼下最需要防备的不是面前这个手无兵刃的陆世澄,而是蛰伏在这附近的邝志林等人。

    尽管陆世澄已落入他们手中,但他无法预料陆世澄会不会以某种意想不到的方式释放求救信号。

    他得在邝志林对他们发动攻击之前,率先发难!

    难得陆世澄一看到闻亭丽就心神大乱,何不利用她把陆世澄拖在这里,这样陆世澄才会没有心情耍花样,而等到他们的人把邝志林那帮人一网打尽,他再亲手送这对苦命鸳鸯上路也不迟。

    话说回来,女人就是女人,平时再张牙舞爪,到了关键时刻还不是只知道哭哭啼啼。这样想着,邱大鹏脸上多了一抹轻蔑的笑容,强拉着儿子退到外面,只留两个人守在门口,加上屋里的那两个,足够了。

    闻亭趴在陆世澄胸口啜泣着,陆世澄的身躯刚好可以帮她将后面人的视线完全隔绝开,等到邱大鹏带人一走,她忽然擡眼跟陆世澄对了个眼色,说时迟那时快,陆世澄猛地一侧身,闻亭丽擡手对着左右两边的护卫,各做了一个动作。

    只听“啪啪“两声,那两人不敢置信地看向自己的前胸,一眨眼工夫,大股鲜血涌了出来。

    屋内屋外,所有人都骇在那儿,怎么回事?不是已经仔细搜过他们的身吗?

    哪来的枪!

    闻亭丽两枪得手,表情冷厉,转而用枪瞄准门外的两名护卫。这两人直到这时才反应过来,胡乱拔出枪,就要对准闻亭丽开枪。

    可是已经太迟了,闻亭丽就地一滚,顺势将床上的周嫂和小桃子拖下来塞进床底。

    两人气急败坏补枪,忽觉手腕一抖,斜侧方又射来几发子弹,将他们的手枪击落在地。

    原来陆世澄已扑到中枪倒地的那两人面前,迅速将手枪从他们腰间拔出,面无表情对着他们连开数枪。

    所有动作一气呵成,两名护卫一个挨一个扑倒在地。

    邱大鹏惊怖得无以言表,带人要往屋里闯,可惜门框狭窄,一次只能闯进去一个,而只要他的人一冒头,就被陆世澄打倒。

    邱大鹏气得直嚷:“里外包抄!”

    这当口,邱凌云已带人跑到窗口,打算从后方偷袭,谁知他这边刚一冒头,左右肩膀就各中了一枪,身体一晃,连人带拐杖一起摔倒在地。

    只听闻亭丽在屋里冷森森地笑着:“忘告诉你了,我身上可不只一把驳壳枪,这把是m1906,勃朗宁公司出的袖珍手枪!”

    邱凌云脑中一片空白,是,那件旗袍对她来说未免太宽大了一些,可即便如此,他又怎能想到她身上会藏着一把如此袖珍的手枪!

    当时他若是坚持搜一搜就好了,只恨自己被她用所谓的“毒药”唬住了。不,怪只怪,他被一个“色”字迷了眼!认识闻亭丽这么多年,他难道还不清楚她是什么人?她这人就像野草,无论到什么地步都不会自寻绝路的!

    “爹!”他梗着脖子哭道,“我早说了直接杀了他们,你不听!这回再也别听他们花言巧语,赶紧把他们打成一滩血泥!”

    邱大鹏脸色阴得要滴水,他不是不后悔,但后悔也已经晚了。现在他想动,却只能在原地等待时机,门框已经被打得稀烂,他料定屋里那三把手枪不剩几发子弹了。

    突然间,枪声停下来,邱大鹏心领神会,随手抓起身边的某个属下往屋里扔去,果然没再听见枪响。

    即便这样,他也没有妄动,又在屋外等了一会,这才带着大批人马闯进去,一进去,就见刚被扔进去的属下倒在地上,脖子上系着一根袋子,已经被勒毙了。

    陆世澄和闻亭丽,一个躲在窗后将枪口牢牢对准外面。

    一个站在屋子中间,两眼直视着他们。

    两人都丝毫不见慌张。

    “没有子弹了吧?”邱大鹏冷笑连连,脸色一阴,举枪对准陆世澄。

    陆世澄却对他“嘘”了一声:“你听,外头那是什么声音。”

    说时迟那时快,大门外骤然响起“突突突”的枪响,紧接着,属下们满脸是血跑进院子:“不好了,堂主,邝志林带人藏在土坡下面,这会已经闯上来了!”

    再回头,就看见陆世澄对他笑着扬了扬眉,刚才的枪声果然是某种信号,仅过了几分钟,邝志林就带人闯进来了。

    邱大鹏恨得咬牙,恨陆世澄把他的心思全都猜准了!

    今晚他的确一直没想好要不要杀死陆世澄,只因根据自己的人生经验,任何时候都该给自己留一条后路,万一陆世澄这个人质死了,他和儿子手里连最后一张王牌都没有了。抱着这个念头,他错失了一个又一个大好机会,现在,绝不能再犯蠢了。

    “去死吧!”他嘶声大吼,对着陆世澄连续叩响板机,忽觉不对,忙使劲全力向后一跃,陆世澄射出的那发子弹好险擦过他的脑门,在他方才所在位置后头的墙壁上打了一个洞。

    他的手枪里居然还有子弹!

    邱大鹏险险就地一滚,却没机会再反扑,刹那间,院子里已是枪声大作,又听儿子在外头仓皇喊道:“爹,快救我!”

    邱大鹏心一横,仰头冲楼上喊道:“三爷!三爷!该你了!”

    ***

    邱凌云在院中喊了几声,不见爹来救他,强忍着剧痛从地上爬起来,再不跑,今晚他的小命就要丢在这儿了!不,未必会输,他爹可是死不了的“九头虫“,再说他们身后还有陆三爷,三爷可是全程在楼上盯着。

    他怀抱着一线希望拼命向前爬,不知从哪儿飞过来一颗流弹,刚好击中他的胳膊,再次栽倒在地上,彻底失去了意识。

    等到邱凌云再醒过来,耳边嘈杂不堪,脑袋昏昏沉沉,随便一动就是一阵剧痛,勉强睁开眼睛,就看见自己的两只脚在地上拖行,有人正拼命扛着他向前走,一转眸,几乎要哭出声:“爹……”

    “别说话,兄弟们在后面帮我们顶着,爹带你出去,逃出去就好了。”

    邱大鹏满头大汗扛着儿子跑到院门外,前方刚好有一辆汽车正在发动,邱大鹏忙对着那车大嚷道:“三爷,等等我们。”

    说话间,便扑上去拉开车门,车上的人毫不留情对他踹了一脚,将他踹翻在地。

    父子俩倒在地上,邱大鹏也就罢了,邱凌云难以置信地看着对方,那车将他们丢在原地,头也不回跑了。

    紧接着,有人四面八方包抄上来,这回,真是插翅也难飞了,邱凌云心里又恨又急,喉间涌出一口血,昏死过去。

    邱大鹏情急之下,翻身将儿子压在自己身下,从袖中抖出两把枪,发疯一般对着后方扫射起来。

    为了儿子,他已经豁出去了,一口气打了几十发子弹,倒也逼退了几个人。

    这下子,他愈发狂性大发,一边对着四面乱打,一面留神观察闻亭丽的身影,忽然瞧见周嫂和小桃子在众人的簇拥下往那边跑,立即举枪对准小桃子的脑袋。

    横竖今晚已经输得一败涂地了,他要不在闻亭丽的心上凿开一个永难愈合的血洞,叫他如何甘心!

    只要打中这一个,他就不算亏。

    那圆圆的小脑袋若是开了瓢,不知会有多好看,闻亭丽势必会吓到发疯。

    邱大鹏咧嘴一笑,便要扣动扳机,电光石火间,侧面袭来一股无形的大力,将他的脑袋冲撞得向旁一歪,有什么热乎乎的东西顺着太阳穴淌下来。

    他顿觉不妙,艰难地转动眼珠,瞥见右方站着一个人,陆世澄面无表情举枪对着他,手中的枪管还在冒烟。

    与此同时,他的额间再中一枪,这次却是从正面打来的。

    闻亭丽站在对面,发了狂似的,对着他的脑袋开了一枪又一枪。

    “你敢动小桃子,你害死我爹!你害得我家破人亡,你还想杀我妹妹!”

    心脏位置异于常人?这次她要他脑袋开花!面前那颗硕大的脑袋,很快被打得稀巴烂。

    陆世澄没有劝阻,就那样站在一旁看闻亭丽疯狂发泄,直到她清空了弹夹,才上前将她搂入怀中。

    “子弹呢?”她一面挣扎,一面厉目环顾,“我爹说这姓邱的是九头虫,向来比旁人命硬!不能叫这畜生留下一口气,不然他还要害我和我妹妹!”

    陆世澄没有松手,只是安抚性地不断摩挲她的后脑勺,试图帮她冷静下来。

    “放开我!”

    “他死了!”陆世澄低喝,“已经死了!”

    闻亭丽一愕,定睛对着地上那具血肉模糊的躯壳看了又看,确定邱大鹏再无半点声息,她的脸上,蓦地泛起狂喜的笑容。

    死了?

    一脚踩上去。

    真的死了!

    死得好惨!

    她笑起来,这个无耻之徒终于死在了她的手里。

    这个缠绕了她近两年的噩梦,真的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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