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说,我明明瘦了两斤。”
禹明端详她,黄昏的斜阳从后头投射而来,照得她厚嫩的耳垂又红又透,像一种温润细腻的红色玉石,让人忍不住想低头吮吻。
周围已经有人好奇驻足,再不舍也只能将她放下来。
“你的书包呢。”他看她身后,“空手来的?洗漱的东西都没带?”
“都放大厅了,东西太重拎不动。”
舒秦轻声细语,他耐心聆听,自从到清平,每天有太多业务分散他的注意力,然而真等她到了眼前,才知道这份思念有多浓。
舒秦四处张望:“你宿舍在哪,刚才转了半天没看到。”
他插着裤兜,漫不经心地说:“就住在门诊楼。”
“门诊楼?”舒秦吃了一惊,马上退回几步,擡头确认招牌。
“没什么好奇怪的,医院没有单独的宿舍楼,以前我们医院来医生到这下乡,也都住在这儿。”
“可是一到四楼都是各科诊室,来来往往都是患者,平时怎么休息?”
禹明觉得解释起来太麻烦,拉着她:“上去看不就知道了。”
进了大厅,舒秦:“来,帮忙拿东西。”
好大一堆东西。
一个硕大的精美蛋糕盒,一大堆零食,一个包装精美的纸盒,里面是她给他挑的领带,七七八八的,全堆在一起。
禹明一愣,路上颠簸七八个小时,难为她怎么提过来的。
他笑了:“你也不嫌累啊,带这么多东西。”
舒秦安排他:“既然来了,就想着多给你带点吃的,快来帮我拿背包和零食。”
禹明笑着按吩咐办事,然而看到纸袋里露出的大蛋糕盒时,他笑意蓦地消失了:“这是什么?”
“生日蛋糕啊。”别的东西都让禹明拿了,舒秦只捧着一个蛋糕盒,“前几天雯姐过生日我也是定的这家的蛋糕,做得很不错。”
禹明看着她:“为什么要买这个。”
他眼睛黑而沉,就这种静静地望着她。
舒秦起初很坦荡,在他的注视下,笑意渐渐收敛。
她左右张望,决定另起题目:“宿舍是在四楼吧?”
禹明过片刻才收敛了情绪,淡淡答:“先上去再说。”
楼里没有电梯,只能爬楼,上楼的过程中,禹明空前的沉默,舒秦偶尔找几句话,禹明也不像之前有兴致。
舒秦有点忐忑,过去十来年他总是独自一人过生日,今日她打破这个惯例,势必会引起他的排斥。
来之前就预感禹明不会欢迎她这个安排,可她没想到他会反感到这个地步。
四楼是县医院的行政办公室,两边墙壁上半部是白色,下面则一律刷着绿色的墙群。
漆块都斑驳剥落了不少,白胚泛着霉点。
禹明带着舒秦走到走廊尽头,从裤兜里取出片钥匙,打开门,然后将车钥匙和一堆零食放桌上。
舒秦进去一望,一间数平米大的陈旧房间,东西一览无余。
靠墙一张上下铺,床边则是一张办公桌,除此之外别无长物。
她把背包放到桌上,然后往里走去,右拐有个洗手间,窗户颜色是老旧的老红色,对面可以看到居民楼。
到处都是岁月的遗痕,拧开水龙头,水都是铁锈色。
水哗啦啦放了好一阵才变清亮,好在窗边放了个洗手液,舒秦搓了搓手,洗干净才出来。
屋子里,她的东西都被归拢到床边桌上了,打量周围,地板很干净,办公桌也擦过了,上面厚厚摞着各种专业期刊。看得出禹明这几天没少打扫。
禹明站在屋子中间,从背影上来看,他正望着那个生日蛋糕发呆。
舒秦心里有些忐忑,慢慢走过去,从后面抱着他的腰:“要不要表扬你一下?屋子弄得这么干净。”
禹明将她拉到自己身前:“你今天是来看我的?”
她笑得很甜,点头:“嗯。”
“顺便给我过生日?”
她凝望着他,因为吃不准他的反应,没作答。
禹明胸口又闷又胀:“我不需要别人陪我过生日。”
舒秦笑不出来了。
禹明擡眼看那个蛋糕,那东西如此刺目,每看一眼就仿佛有人在用尖刀剜,心里那层厚厚结痂的伤疤就豁然被撬开,红色的伤口毫无遮掩地暴露出来。
他淡淡说:“你别为难我好吗,把那玩意扔了行不行?”
舒秦来前做好了准备,虽然脸上有些挂不住,马上点头:“好,不过扔了太可惜了,我自己一个人吃,你就当这个东西不存在好了。”
她看他一眼,走到一边打开蛋糕盒,特意叮嘱蛋糕店多放点干冰,可毕竟路上走了这么久,冰袋都快化了。蜡烛摆在一边,显然已经用不着了。
禹明在这件事上顽固如石,这么多年下至顾飞宇朱雯,上至顾伯伯和黄教授,都没能让他有所改变。
还以为她可以改变什么,原来是想法天真,这样下去连她也一点办法都没有,禹明一辈子都会背负着十字架生活。
打开盒子看里面,拎的过程她特别小心,奶油和水果都保存得很完好,上面写着字。“生日快乐,爱你的舒秦。”
她麻木地拿出刀,切开一小块放到盘子里,受心情影响,味蕾变得异常迟钝,甜腻的奶油到了嘴里,一点滋味都没有。
她难过的不是他拒绝了她的安排,而是到现在他也不肯提起自己的心结。
禹明望着舒秦的背影,心里何尝好受,然而只要接受舒秦安排的这个小型的生日庆贺仪式,就意味着淡忘自己年少时犯过的错。这么多年了,除了他这个当儿子的,还有谁记得当年那个女人受过的苦痛。
他心里仿佛针扎似的刺痛,走到桌前,把剩下的蛋糕都一起装进盒子里,拉开门。
舒秦当然知道他要做什么,追上前拦住他:“要干什么。”
“你吃不了这么多,我扔到楼下去。”
舒秦觉得他简直不可思议:“禹明!”
禹明理都没理她,执意拉开门出去。
舒秦夺过来,勉强控制着涩意说:“给我,我到楼下食堂吃完,再给别人分一分。”
“扔到垃圾桶里比较直接。”
他出去,舒秦留在门口望着他的背影,脸火辣辣的,简直比被人扇了一耳光还难堪。也许应该怪她没提前跟他打招呼,可是他的反应实在出乎她的意料。比发火更让人难耐的,是他践踏她精心筹划的这份心意。
她心里说不出是难过还是气恼,来之前想的都是浓情蜜意,现在满腔热情都被浇了个透。她木然站了一会,找出自己买的的那根领带,放到他床上。
里面也写了一张小小的贺卡:舒秦爱禹明。是她给他准备的生日礼物。不知道他会怎么对待这根领带,也许同样会觉得碍眼选择扔弃,总之都随他便吧。
她背上包出来,最快速度下楼,刚出到医院转角就接到禹明的电话,他声音很急:“你去哪了。”
舒秦尽量平心静气:“我觉得我今天来的不是时候,我现在情绪不太好,等我们都冷静一点再见面。”
禹明嗓音一沉:“别告诉我你现在要回去?”
“今天还有最后一趟大巴。”
禹明:“刚才的事是我错了,我t向你道歉。”
舒秦大声说:“我不接受你的道歉,禹明,你是个混蛋!我们之间还有很多事没弄明白,我得好好想一想。你别来找我,我现在不想看到你!”
她二话不说挂了电话,她何止喜欢他,还崇慕他,所以她愿意给他无限的包容和退让,所以她无条件支持他做的每一个决定,可这不代表她容忍他以这种方式践踏她的心意。
她后悔来这一趟,可是又觉得不后悔,矛盾积压在这里,如果不爆发,永远没有解决的一刻。
禹明心里操蛋极了,舒秦跑起来太快,车钥匙放在屋里,只得又回到屋里拿。
车钥匙刚才跟一堆零食放在一起,心越急越找不到,终于找到车钥匙,突然听到外面有脚步声,还有女孩说话的声音,仓促之间不及细听,就觉得跟舒秦的声音有点像。
禹明简直狂喜,拉开门,就看见汪教授几个内分泌的老师还有戚曼站在门口。
戚曼手里还捧着一个盒子,看到禹明愣了愣,他穿件衬衣,比谁都精神帅气,她莞尔:“禹明老师。”
禹明冷冰冰看着戚曼:“你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