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定义关系 正文 第74章 暗恋
陈茵去洗了澡出来，游淮还是没回消息，倒是申铠扬给她发了好几条微信，陈茵打开，看见申铠扬发来的第一条是个视频。
申铠扬：见过骚的没见过这么骚的，东西给你发过来了，一定要细细品鉴，不然你真的是对不起我！
什么东西？
视频陈茵还没打开，封面全是黑的。
什么骚不骚的？难道是什么见不得光的小视频？
陈茵表情复杂地找来耳机，音量调至最低点了播放。
光线昏暗的环境，像是ktv包间，沙发上却只坐了一个人，他拿着麦克风在唱一首红豆，申铠扬显然就是那个举着手机给他拍视频的人，第一秒就在喊‘我开始录了’，还不时在场外发表言论，‘嗯，不错，挺帅的’，像在说什么小品相声，让原本伤感的情歌氛围都变得诙谐了起来。
镜头中心的人却始终没有擡头，他头上甚至扣了一个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在室内脱了外套，一件白色长T显得整个人都很清爽，屏幕光线映亮他的半边脸，套着黑色海绵套的话筒在他唇前。
陈茵在看见游淮的那一刻，就摁着音量键不停放大。
她一直以来都很难抵抗游淮唱情歌，初中大家都在唱周杰伦，唱双截棍和听妈妈的话，游淮却坐在她旁边哼圆游会，夏天的蝉在窗外一个劲儿地叫，她用手托着腮，注意力从漫画转移到游淮身上。
——冷空气跟琉璃在清晨很有透明感
——像我的喜欢被你看穿
他在这时候忽然伸手弹她的额头。
陈茵吃痛地皱眉想骂他，最后还是没舍得，只是用手推了一下他胳膊，很没心眼地催，“你往后唱呀，唱高潮部分啊，别停在这儿。”
陈茵之所以分科的时候选音乐，除了对文化分要求不高之外，也是因为她觉得自己是真的很喜欢音乐，小学看动画片，别人最期待看内容，她却最期待片头曲和片尾曲，很多动画片的主题曲她都会唱，会走着走着忽然拉住游淮的书包带子对他唱黑猫警长。
再长大一点，她开始学会故作高深，对游淮说作文真是一点意思都没有，你看唱歌多简单，几句词就让人有无限的遐想空间。
游淮问，比如呢？
比如……比如……比如……陈茵想半天，才想到一个好的例子，“你看哦，不能说的秘密里面那句最美的不是下雨天，是曾与你躲过雨的屋檐，如果换做作文呢，得写清楚起因经过结果，什么时候下起的雨，‘你’又是谁，两人之间是什么关系，但你不觉得有时候，话不说透反而比什么都说清楚更吸引人吗？”
然后她和游淮，也成为了什么都不说透，在当初看来最吸引人的关系。
他在屏幕那一头，给她唱着她喝醉时缠着他想听的红豆。
而她在屏幕这一头，透过耳机听着他的声音，当初分手时的难过终于越过三年的时差，姗姗来迟。
申铠扬还在给她弹消息。
——我的拍摄技术怎么样？比起你们电视台的摄影师是不是要牛一点？
他满嘴跑火车，开了一堆玩笑，最后也是漫不经心地发来一句。
——冻死了这天气，要不是游淮喊我出来我才懒得出门，这么大的包厢就我们两个，还是游老板阔气啊，专门开一个房就唱这么一首歌，绝了。
陈茵没有回复。
很多人说，陈茵，感觉你内心挺强大的，分手好像对你也没有什么影响。
和前任可以正常见面，不会表情管理失控也不会仓皇逃走，像对待普通朋友一样镇定甚至能正常交谈，这是身边其他朋友无法做到的事情。
她们都说真正喜欢的人分开后是不能做朋友的，最好是连面都不要见，相忘于人海就是最好的结局，旧情未了就像没有灭干净的火，一丁点儿风吹草动都能死灰复燃。
话外的意思陈茵明白，无非就是想说她爱得清醒理智其实就是没那么喜欢。
她也一度觉得自己要么内心真的足够强大，要么就是如她们所说没有那么在意游淮。
但直到现在，她因为游淮专门给她唱的一首歌，难受得好像手机不是砸在鼻梁而是砸在了心上。
一个三分钟的视频，不知道循环了多久，房门忽然咯吱一声被人从外打开。
视频里在昏暗中的人出现在了玄关，他站在灯光之下和咬着唇克制泪水的陈茵对视。
时间跟歌词一起滴滴答答游走，耳机里的声音停下，背景音乐也被重新暂停。
她才听见游淮问，“你在难过什么？”
是认真疑问的语气，望来的那双眼也是认真专注的，他像是在等一个该如何哄她的答案。
陈茵很少觉得游淮是不可替代的。
恋爱时比起我永远爱你这样的甜言蜜语，她更喜欢说游淮我们去做这个、我们去做那个。
直接省略了询问的过程，不需要了解他要不要去、喜不喜欢。
她和游淮认识太久了。
幼儿园上学第一天认识的第一个小朋友是他。
对世界的认知尚未形成，独立看的第一本书是游淮在她旁边给她翻字典找拼音和她一起理解故事内容。
游淮说这个世界是这样的，她点头觉得游淮说的每一句都是对的。
学校小卖部卖的牛奶饼干就是最好吃的零食，体育课跑完步喝一瓶冰可乐就是最爽的，不会有人来问，陈茵你是自己喜欢还是游淮喜欢所以你才喜欢的？
被省略的问题，导致她从来没有去想过答案。
哪怕在分手的那一刻，她想的也是回到朋友的状态。
所有能被她接受的设想都是基于：
——无论关系怎样转变，游淮都不会离开她的世界。
分手的时间虽然是三年，但三年里始终没有真正的断联。
无数次朋友组局的见面中，她的余光跟着聊天的声音一起转到他身上。
对别人说生日快乐的游淮、低头回消息的游淮、朝她看过来又很快看向别人的游淮……
一些曾经觉得难受气恼的画面，在这个时候被二次放映。
在逐帧放映的镜头里，她从所有的游淮身上看见了自己的眼睛。
粘腻的、开心的、不舍的、难过的、最后懊恼的，跨越了漫长的时间，终于被看见万花筒内的真实情绪。
陈茵很讨厌在游淮面前哭，她喜欢在他面前显得轻松自在，不喜欢让他觉得自己是脆弱的。
但现在发现，脆弱也跟咳嗽一样难以掩藏。
“游淮，我有、有点想你……”
仍然进行了一些遮掩。
如果按照数学考试的标准，正确答案应该是我很想你。
分开的时候没有觉得会很想游淮。
分开的时间里也很少觉得很想游淮。
但是好奇怪，在游淮重新走向她，对她用行动表示只要她开心就可以他怎么样都无所谓，主动权全部掌控在她手里，他真的像以前她偶尔想的那样，希望他出现的时候就出现。
这种时候，陈茵竟然会觉得很想他。
比分手的时候更难过，也比看他从自己面前走掉更为心酸。
夏思怡说暧昧是最让人上头的状态。
陈茵在这个时候可以给予否定答案，让她上头的不是暧昧，将多巴胺吊着、让她时常保持兴奋状态的不是暧昧，不是情绪，而是游淮。
她擡头看他，觉得自己很糗，捂着眼睛找借口说手机砸得鼻子真的很疼，申铠扬还给我发你的视频，你又来得这么晚，真的很难受，非常非常难受。
她反复用非常两个字来对他表示自己所有突然的负面情绪都与他无关。
却又在最后忍不住对他泄露真实情绪。
藏在所有的遮遮掩掩里，再次对他说。
“最糟糕的是……游淮，我发现我是真的很想你。”
有这么一天。
她在午睡中醒来，睁开眼睛发现周围的同学都还在睡觉。
胳膊忽然被戳了一下，她偏头，看见坐在她旁边的游淮趴在高高的书堆上，视线和她对上，他勾唇笑，在安静中轻声喊她。
——陈茵，给你看个魔法。
然后窗帘被他掀起来，将两人罩入其中。
阳光顺势而入，和风声一起停在了两人的小小空间中。
她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游淮打了个响指，笑容灿烂地对她说，这些阳光，就送你了。
她那时想，游淮是个笨蛋。
现在，灯光成了那时的阳光。
房间是罩住两人的窗帘。
她在光线中站起身，正要朝他走过去，说游淮我也想送你一些阳光。
却被他抢先一步，他似终于听清楚陈茵说的是什么，朝她走了过来，拉住她的手腕，然后直接抱住了她。
“嗓子有点难受，其实有些烦，你怎么连申铠扬的话都信？我根本没对别人唱过红豆，今天是第一次唱，怕你嫌弃我没带感情，练了很久，唱的时候想这首歌这么浪漫抒情陈茵应该会喜欢，我让申铠扬帮我录下来，他骂我矫情。”
他笑了一声，“但是好像还不赖？”
陈茵声音闷闷地，“什么还不赖？”
游淮说，“被骂矫情能听见你说你很想我，这种交换还不赖，是我赚到了。”
陈茵在他怀里像是在确认他到底是不是他，用呼吸确认他身上的味道，又用手确认他的温度。
“下次，下次你带我一起去ktv吧，就我们两个人，我也有想对你唱的歌。”
游淮笑道，“怎么还学我啊你？能不能有点儿新招？用我的套路泡我，你是不是太敷衍了？”
陈茵笑不起来，她觉得自己眼泪已经打湿游淮衣服了，揪着他的衣角闷声说，“游淮你废话好多……”
游淮嗓音拖沓，学她，“嗯，游淮废话好多。”
又用下巴蹭蹭她的头顶，声音很轻地说，“但游淮真幸运。”
曾经。
沈域问游淮，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游淮停下玩游戏的手，笑着对沈域说：是白日梦啊，或许会成真，但又做好了它不会成真的准备。
可是真幸运。
白日梦都眷顾游淮。
它成真了。
一次。
再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