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两人在这座小城足足呆了有两周,难得休假,他们都不希望被太多人干扰,徐屏这边与媒体通了气,让他们不要发,但是难免遇到路人,觉得他们眼熟,悄悄拍照几张发到网上,于是很多人还是知道了,在经过风波后,两人回到了虞珍珠的老家。
从真真假假的娱乐新闻,到大大方方的官宣,再到满天风雨的谣言,两人的恋情好像自始至终都在观众的眼皮子底下变化,到这时,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的,安安静静的在一个小城里,牵着手,于日光下闲逛,粉丝都觉得感动。
这座小城的天气很好,正是秋高气爽的时候,天空晴好,湛蓝湛蓝,看不见一丝云彩。
虞珍珠拉着徐屏在城里瞎逛,主要范围是老城区。
有时他们在馄饨面馆,两人吃同一碗虾皮馄饨,桌上还放着买来的酱香饼、铁板烧、鸡蛋仔,徐屏也入乡随俗,放下他那剪裁精致、面料笔挺的高定西服,穿着松弛随意的休闲装,只有手腕上的一角手表还于无声处透露着主人的身价;
有时他们在废弃的小学操场,这里已经不再上课了,建筑大门被封了起来,但虞珍珠能找到办法进去,并精准的数出南向第十颗大树,自豪的说这棵树是她种下的……
这座小城布满她生长的点点滴滴,虽然是有好也有坏,但人在离开后,对过去的事物只会加上美好滤镜,那些委屈难过也时过境迁,如沙随风而散。
两人在外面逛到饭点,虞爸爸总要打电话过来,问是否回家吃饭,想吃什么菜,而如果是晚上,则要问什么时候回家,要不要留门,总之一天要打四五个电话,虞珍珠自在惯了,都不想接,所以总是徐屏在回答,温和详细的说到家时间,让他们等或不必等。
一来二去,虞珍珠有点看出来,他好像挺吃这一套的。
她就笑话他:“原来你喜欢人家这样管啊,怎么办,我都不爱查岗,回去要不要学起来?”
她倒还好意思说,徐屏摸她的头发:“平凡琐事里最见真情,你对你爸爸耐心一点。”
虞珍珠乖乖的“哦”。
也是这个晚上,在家吃过晚饭以后,虞珍珠突发奇想要去老房子里看看,她爸妈阻止了几句,那边虽然每个月都叫了家政在维护,但久不住人,难免有点问题,她不听不听的,一放筷子,就拉着徐屏往外跑。
徐屏还能怎么样,只能一边给老两口发信息安抚,一边跟着虞珍珠过去。
虞珍珠刚回家还端点架子,父母儿女间相互表演一番孝感天地,久了嘛,原形毕露,徐屏现在是完完全全感受到了,虞珍珠这个小朋友,皮是真的皮。
他们要有个女儿像她,那还是活泼可爱,女孩子闹一些更招人喜欢。
但要是个儿子……还是不要了。
嗯,不要了。
……
老房子在小巷子里,不能进车,两侧都是石砖瓦,已经不怎么住人了,偶尔有一两家,牵了长绳横在两墙之间,晒满衣物,风一吹,衣角翻飞。
但鉴于那些衣服还在滴水,所以对要从底下穿过去的人来说,画面一点儿都不唯美。
虞珍珠都跑过去了,往旁边一看,人呢人呢?
“徐屏,你干什么呢?”她纳闷。
徐屏还站在数步之外,谨慎的远离着晒衣线。
虞珍珠歪脑袋:“过来呀。”
徐屏往上指了指。
滴滴滴,正在往下落水珠子。
隐形的富贵病犯了,这种地方他金尊玉贵的徐总是不肯过的。
虞珍珠已经在忍笑了:“你是豌豆公主吗,是你吗徐公主,这么娇气!”
徐屏皱眉:“还有其他路吗?”
虞珍珠:“你不过来我走了!”
“我走了哦……我真走了!”
她还真头也不回的走了,因为下一步就是个拐角,在徐屏的视野里,没有了她,只有青灰色的砖瓦墙、不断滴水积成的水洼。
有阿姨从楼上推开窗,好奇的向下打量。
徐屏一片无言。
他没有办法,只能将眉头拧的紧紧的,谨慎的提起裤脚,向前走了一小步——
下一秒,一个重物从背后跳了出来,搂着他脖子,扑到他身上。
这热乎乎、软绵绵,还给自己配个音的“重物”,除了虞珍珠还有谁。
徐屏:“……”
虞珍珠抱着他脖子,挂在他背上,大笑道:“公主,我救驾来迟啦!”
也不知道从哪拐出来的。
不好说惊喜多还是惊吓多,徐屏托住她的膝盖,将她往上托了托,极度无奈,“你从哪儿冒出来的?好玩吗?”
虞珍珠要被他笑死了,脑袋闷在他肩头,笑的一抖一抖的。
“好玩,怎么不好玩。”
“回去了我要告诉他们,徐屏被人家晒的衣服卡住了,一动不动,程序员把你的bug设置的太隐蔽了哈哈哈哈。”
徐屏叹气。
算了,她高兴就好。
虞珍珠在他背上,想跳下来给他指路,他紧了紧握着她腿沿的手:“我背你走。”
他望向前路。
在这小巷里,他背着他心爱的姑娘。
真神奇,换在一年前,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这样的场景。
虞珍珠把脸贴在他侧脸,一会儿这边、一会儿那边,咯咯的笑。
她那个小脑瓜里总充满各种奇思妙想,当下用甜甜的腔调唱起一首当地歌谣来:阿哥背着阿妹……
唱着唱着,还笑场了。
徐屏被她感染,唇角也翘起来。
人生有多少个这样的瞬间呢。
……
嘎吱一声,老防盗门被推开,十数年前的时光迎面而来。
锅碗瓢盆的叮里当啷声灌入耳中,眼前走马灯一般浮现出种种画面,虞珍珠看见自己和家人,她从小小一只,到日渐长大,父母从满头乌发,到眼角生纹,他们在这里日复一日的忙碌,时不时的擡起头,看向天井里漏下来的光。
这一年经历太多,她怎么能不感触。
打开窗帘,唰的一声,白色日光照亮狭窄厅堂,老物件们都在原处,连一点灰尘都没沾。
当地讲究“发财屋”,意思是起家时住的宅邸带着财,应当保留,所以虞家搬离后,还一直维护着这处老房子。
虞珍珠踩上楼梯,一步步上去,打开灯,她走进小书房、卧室、晾衣房,看那些生活痕迹。
徐屏默不作声的跟着她。
虞珍珠在洗手间蹲下来,纤细的手指抚摸那瓷砖上的缺角,那年她姐姐在这里摔了一跤,那种害怕有时还会在她梦里出现。
徐屏过去,摸了摸她的头发。
又去卧室前,卧室门是旧式的木板,上面有划痕,虞珍珠找了一会儿,找到她长高的痕迹。
确如她所说,她……小学时身高发育相对迟缓。
徐屏没忍住笑。
虞珍珠极度敏感:“你笑什么?”
“我……”
“你长得高了不起!”
“不是……”
“就是!”虞珍珠佯做生气,甩头进屋。
她进的恰好是她的童年小屋,有张小小的床,床挨着墙壁、窗户,另一面是书柜,书柜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书籍,再靠外的地方,就都是空地,木质地板、落地大镜子,应该是练舞或者练功的。
徐屏跟进去,目光打量一圈,心底生出一种喜欢的感觉。
因为知道,他的女孩是在这里长大的。
“你还看,还不来哄我,”虞珍珠叫嚷,“我要闹了。”
“我是觉得你可爱,”徐屏凑上去,弯着腰,比划高度,“小小的,一米那么高,圆圆的眼睛、圆圆的脸蛋,天不怕地不怕,多好,想把你偷回去。”
“一米二!二十厘米你吞了!”
“不重要,”徐屏说,“就是很可爱,喜欢才笑。”
“多喜欢?”虞珍珠抱他脖子,做出拷问的语气。
“嗯……”他沉吟片刻,再次比划,还是那个高度,故意逗她,“这么喜欢。”
虞珍珠生气推他,“不跟你玩了。”
那就由不得她了,徐屏双手撑在床沿,俯身亲她,没一会儿,她就软了下来。
身后是小床,两人靠上去,刚好容纳,两边是墙壁和书柜,空间窄窄,充满安全感。
虞珍珠躺在徐屏胸膛上,满心欢喜的依赖着他,和他说童年趣事,又说有的没的、毫无营养,在这种交流里,每一份情绪都被妥善的接住。
徐屏托着她臀,抱她上来一些,手在她后背轻轻挪动,声音带动胸腔共振,很性感,让人耳朵痒痒的,他叫她“宝宝”,毫无底线的夸奖她,她讲出多离奇的事情,都会说“做的真好”。
情绪价值给到太高,就惹人怀疑了。
虞珍珠不满意的敲他,“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徐屏揉她耳朵,轻轻的“嗯”,说:“在。”
他的手指在她耳垂和脖颈之间流连,让她痒痒的,好像羽毛划过。
她再傻也知道他心不在焉,于是红了脸,脚趾瑟缩,划过他的小腿。
徐屏也曲起一只腿,单手搂着她,过来亲她。
小小的空间迅速升温,四周安静,只听得衣物摩挲、肢体交缠的细微声响,那声响让人面红耳赤。
到这境地,虞珍珠忽然有些怕,抓紧他肩膀衣服,徐屏停了停,亲她鼻尖:“怎么?”
她摇头不说话。
徐屏的大手盖在她后背,炽热的温度透过薄薄衣衫,黏糊糊的。
她的衣角已经卷了起来,露出纤细雪白的腰。
墙边的大镜子照出二人的情态。
“那镜子是跳舞用的吗?”徐屏问,嗓音低哑好听。
虞珍珠“嗯”了一声。
“让我看看?”
虞珍珠爬起来,趴在他胸前,支起脑袋,问他说:“我是学民族舞的,也会一点芭蕾,你喜欢什么?”
“都可以,”他嘴角微勾,“只要是你。”
虞珍珠抿唇想了一会儿。墙角有老唱片,她随便找了一张放进机器,舒缓的音乐响起。
她就那样舞动,四肢如柳条,随风而荡。
舞蹈是一种语言,能无声的传递更浓烈的情感。
镜子里,徐屏在床沿坐着,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她。
她从镜子里与他对望,眼神交缠。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站起来,高大的身躯挡住窗口的光,他从背后将她抱起来,放到床上。
……
夕阳西照,水涨秋池。
树枝上,一对鸟儿交颈,亲昵的蹭在一起。
不一会儿,月亮升了起来,于薄薄的云彩之后,露出半边脸窥看。
情浓时,徐屏也有些恶劣,问她:“现在谁是豌豆公主?”
“嗯?谁娇气?”
虞珍珠气急,咬着他肩膀,却因为已经没有力气了,变得像在撒娇。
第一次时都有些生疏和急切,如狂风骤雨,到第二次,变得轻缓磨人,她要掉眼泪时,他会无比温柔耐心,停下所有动作,吻她浓密的黑发、薄薄带红的眼皮,对她说:“乖,做的很好。”
镜子照出她的模样,徐屏声音沙哑,一边亲,一边夸奖她:“宝宝,你真漂亮。”
催他们回家的电话铃声再响起时,徐屏没有接了,而那边其实是知道分寸的,很快便静了下来。
房间内,又只听得见他们的呢喃细语。
被抱去洗澡时,虞珍珠想到了这个电话,有些做坏事怕被抓的紧张:“要不要打回去?”
徐屏笑话她,不该乖的时候,倒是想起来要乖了。
“不怕,出门时我告诉过叔叔阿姨,我们晚上住在这里。”
虞珍珠傻乎乎的放心下来,还说:还是你想的周到。
全然没想到,他怎么这么未卜先知,是否早有预谋。
徐屏把她抱在洗手台上,用浴巾裹着,拧干头发,用吹风机吹。
镜子照出她的脊背,那痕迹,好像停了一只只蝴蝶。
她没有力气了,将头搁在他肩膀上,小声埋怨着,徐屏的手指插进她的发间,乌发的手感如上佳的绸缎,他哄着她、夸着她,但绝口不提下次如何改进、要顺她的心意之类的。
他将她打横抱起,回到房间里。
室内昏暗,窗外却亮起了灯,小飞虫飞过,如流萤映照。
徐屏将虞珍珠搂着,靠坐在窗边,他随手从柜子里捡起一本书,打开,是济慈的一首诗。
他眼眸微垂,亲亲她的发顶,念给她听:
Brightstar,wouldIweresteadfastasthouart——
明亮的星星,但愿我能如你坚定——
但并非孤独地在夜空闪烁高悬,睁着一双永不合拢的眼睛。
而是坚定不移地,以头枕在爱人酥软的胸脯上。
永远感到它舒缓地起伏,
永远在激荡的甜蜜中醒来。
不断,不断听着她细腻的呼吸,
就这样活着,——或昏迷地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