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不怪导演敏感,这行呆久了什么都见过,以前治安还不太好的时候,的确发生过女演员丢在荒郊野外出了问题的事,像现在相互推搡责任,人多口杂,还不知道会说成什么样子,到时候惹出更多麻烦,纯属添乱。
再说了,一个个的称自己尽责了,不是自己的问题,那潜台词是艺人自己的锅?
等徐屏以及虞珍珠的公司来问了,听见他们这么说,不得气笑了。
导演不想把事情搞得乱七八糟,要担责任他自己来就好了。
导演叮嘱了一圈,让大家不要乱说话,就让他们散了。
他独自留在那儿,捏了捏眉心,头疼的很。
……
徐屏掖了被角,听见很轻的敲门声,他走了出去。
“还好吧?”来人关心道。
“没事。”
“那就好,我们队里的医生早上到,明天给看看,这事好在是有惊无险。”
徐屏轻“嗯”了一声。对方递了一只药膏给他,说是特供药,治虫蚁咬伤很有效。
徐屏接了,道了声谢,。
对方就没再多说,很快走了。
到楼下,两名站的比竹竿还直的队友正等着,见了他,眼神询问。
“不是,”他摇摇头,否认。
他们还以为是素拉图这边搅出来的,那些人什么事都做得出。
不是就好了。
……
次日阳光没有升起,气氛沉闷,虞珍珠睡的很晚起来,军医过来给她看了看,也说没什么事,她吃了东西、上了药,自觉已经复活了。
到底还是年轻底子好,惊心动魄一夜,只过了一天就跟没事人似的。
徐屏不在身边,她问了才知道,徐屏去剧组了。
他肯定要发火的。
虞珍珠脾气好,觉得大家只是连着转了几个大夜,都懵了,才发生这种意外,她不想要大做文章。
所以她闻讯便匆匆过去,要拦一拦徐屏。
还是晚了些,她过去的时候,就见到几张熟悉的面孔,或垂泪或隐忍带怒,快步冲出了楼。
那是几名直接责任工作人员,包括了虞珍珠的助理、剧组工作人员。
……都被开了。
虞珍珠的助理最后擦着眼睛过来,和她说对不起。
平心而论,她平时还算负责,两人处的也和谐,虞珍珠搂了搂她肩膀:“我跟葛姐说一声,没事,你就先回去休息一阵子。”
说了几句,助理回房去收拾行李。
虞珍珠还是往剧组去。
里面气氛不太好,徐屏面无表情,银边眼镜泛着冷光,周围温度都降了好几度。
虞珍珠过去,把他领了出来,哄了好多遍。
啊,到底是谁受伤!为什么她还要负责救火!
毕竟没有造成真正后果,虞珍珠不计较,也就是大事化了了。
她还主动提开工的事,不管怎么说,得先拍完戏吧。
她这样提,大家都松了口气,也很愧疚。
经纪公司要派更靠谱的人过来,徐屏让其不必了,在山区期间,虞珍珠的衣食住行都跟他,以免再多头对接,引起纰漏。
就这样,处理的差不多以后,剧组就开了工,拍了几场室内的戏份。
徐屏哪也没去,守在旁边,虞珍珠下戏,就跟着他走。
虞珍珠心态比较好,还反过头对着大家做鬼脸。
众人:“………”
不知谁先噗的笑了。
大家都以为事情就这么结束了。
在这一刻当真是。
拍摄继续,还余大量戏份要磨,当地天气不好,戏都搬到室内来拍。
导演重新调整进度,不再赶大夜,主演状态反倒更好,拍摄更顺了一些。
一个夜里,打工结束,某场记小妹舍不得结束这一天,深夜还在网上冲浪,刷到一条匿名帖子。
手机屏幕幽光照在她脸上,她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拔掉充电器,转头去狂敲隔壁同事们的房门。
……是那名被开除的职工,管场地的。
其在网络上用小号发疯吐黑泥,说自己无辜背锅,女艺人乱跑丢了是她自己的问题,资本家只手遮天不把打工人的命当命。
发了有十几条,内容逐渐离谱,恶毒揣测乃至诅咒该名女艺人在深山老林被人怎样怎样了,用词十分不堪。
不知道是谁搬运了这条发了帖,在匿名论坛传了高糊照片,照片是虞珍珠狼狈的被徐屏抱起来的样子,头发凌乱,小腿裸露,都是伤,衣服裤子全破了。
生怕搏不到眼球,帖子采用了确定句式陈述这件事:Y姓女艺人村野拍戏走丢,惨遭……。
这真是上世纪地摊三流报纸才会有的、骇人听闻的标题。
冲浪一线选手最先惊醒,赶紧联系剧组、联系虞珍珠经纪公司,启动公关团队,联系平台删帖。
前职工迅速滑跪,删除内容,匿名论坛的号子也被封禁了。
这是个看似成功的操作,反应也很快,没有扩散。
正准备下工睡觉的时候,公关团队倒吸一口凉气——各处都亮起了警报。
如果互联网平台能画成一张地图的话,能看见这张图上各个毫无联系的点上同时变红,“多点开花”。
有人在不同的平台、使用大量匿名账号散播着舆论,传起了黄谣。
甚至还有发视频资源包的!
他们心惊胆战的下载,点开看,是一片黑糊糊的影像,偶尔晃过裸露肢体,还有喘息声。
各处言之凿凿,就好像真有其事。
帖子删了又发,资源明明没脸,但黄谣的传播却广泛到诡异的程度。
粉丝也好,工作人员也好,都在这突如其来的信息流中被搅的晕头转向。
这不应该。
一定是有团队在狙击。
***
徐屏知道的时候,是凌晨,他从架子上取下外套出门去,惊动了虞珍珠,虞珍珠半梦半醒,问他去哪。
他走回去,亲了亲她额头,只说是工作。
虞珍珠窝回被子里,再次睡着前,不知怎的一阵心悸。
入秋后天已经不再炎热了,这夜她却觉得很闷,被褥变成八爪鱼,黏糊糊的压在身上。
她辗转片刻,解锁手机看时间,愣住了。
……
咚咚。
敲门声轻响,所有人擡起头,女孩静静站在门边,裹着一条披肩,那样茫然的瞧着他们。
徐屏立即上前,牵住虞珍珠,低声:“你怎么来了。”
虞珍珠摇摇头,没有吭声。
室内七八人,有在处理舆论的,开着视频、打着电话,眉头紧皱,还有几个她没见过的面孔,坐的笔直,面前设备贴着涉密标签,为首的人站起来,和她打了一个招呼。
虞珍珠在这时候过来,应该就是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了。
大家面色各异。
徐屏将她搂在臂弯中,虞珍珠摇摇头,看向室内,片刻,开口:“什么情况,能和我说说吗?”
一片沉默,有一个工作人员站了起来:“您来我这儿看看吧。”
一目十行,虞珍珠看见了上半夜发生的所有事。
电脑上有数据流分析结果,对相关ip和信息出现时间、强度做了收集,发现这些信息都是集群式、一波接着一波的,上万个账号,背后可能有一大半都是机器,接受着主机的命令,所以才会那么快。
就是确定以及肯定是有团队的。
而且那些ip都是域外。
他们是利用了职工吐黑泥这个契机,顺水推舟,掀起了一场洪水。
这边也不是坐以待毙,同样请了前沿科技方面的人才协助,通过程序识别来封禁账号,但现在情况是,谣言既成,就有人闻讯而来,形成认知并传播。
五分钟前,虞珍珠还在睡觉,现在也有些怀疑是梦。
她拧了一把自己的胳膊肉。
……疼的。
眼泪都出来了,徐屏看她这傻样,叹气。
虞珍珠环顾一圈,见还有穿制服的人,知道这肯定不是自己娱乐圈那点事。
她很聪明,反应过来:“是因为那笔钱吗?”
这样巨大的损失,还有徐屏接下来配合警方的的行动,势必惹得对方怀恨在心,想要做什么阻止。
散布黄谣,是挑衅加报复。
但应该不止吧?
“还有呢?”虞珍珠看向徐屏。
“……”
“给我看看,”虞珍珠太懂他的表情了,能读出那些讳莫如深,“还有什么。”
徐屏的邮箱里接到了一份清晰版本的视频。
“不要看了,”他说,“没有必要。”
虞珍珠认出他的电脑,直接去开,用自己的指纹解了锁,屏幕亮起,上面是个邮件页面。
附件视频已经下载好、播放过,她才拿了鼠标,就被徐屏握住手腕。
她依然点动了按键。
视频打开,没播放,封面画面已经够下流不堪,可以想见里面的情节。
AI换脸以假乱真,本人都难以分辨不同之处。
虞珍珠在那一瞬间,如被雷劈中。
徐屏挡住,啪的关上笔记本,说:“别看了。”
虞珍珠纹丝不动,连垂在脸颊边的头发丝都保持着原来的弧度。
徐屏捂住她的眼睛。
室内十分静谧,连一根针掉到地上的声音都能听见,几人相互看看,小声说着先出去,便陆续往外走。
唯有一个人拉了拉徐屏,低声耳语了半句。
这句话出口,他的同事拽了他一把,骂:“说什么呢!”
那人说,让徐屏问问虞珍珠,还有没有其他音视频,他们以防万一,先做准备。
听着没有问题。但这句话的底层逻辑是,默认这条视频为真。默认发生了所有人都不希望发生的事。
虞珍珠听见了,她的表情终于难以维持,变得很难看。
“宝宝,我会处理,”徐屏不断的安抚她,不顾她的挣扎,吻她的头发和额头,手在她后背一下下的抚摸,像在顺毛的动作。
他让她深呼吸,她照着他的提示,反复数次,终于平息下来。
四下静谧,是凌晨前最无声的时刻,连虫儿都不再鸣叫。
虞珍珠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女孩,面对铺天盖地的黄谣,面对摆在面前的色情视频,无法保持淡定。
但是,相比于歇斯底里等反应,她又要好很多。
因为她还是未完全反应过来的状态,各种应有的情绪没有抵达神经。
她只是在很轻微的颤抖。
她抓住徐屏的手,被紧紧抱着。
徐屏并不是空口安慰,在虞珍珠未到来时,他已经同意,暂缓资金出境,原定在周后的交洽会徐氏不会参加。对方作为交换不会再继续散布特殊言论和视频。
用这样的手段来对一个女孩子,又这样要挟徐屏,恶心,却有效。
可以想到,网线另一端,罪魁祸首正露出怎样洋洋得意的笑容。
“手机带了吗?”徐屏轻声问她。
虞珍珠点头。
“给我。”
源头暂时停止作恶,不代表风波平息,那些已经被散播出去的东西,从客观规律看,还会再掀起讨论。
“葛云书联系过我了,安排了一些别的娱乐新闻来转移公众注意力,我们暂时不发律师函,让平台删帖封号,低调处理……”就找点什么结了婚的夫妇各有私生子、炒着男男cp的一方携女友官宣之类的事,吵起来最好,大家顾不上。
现在的状况是,黄谣的传播面不算很广,所以不应该正面回应,因为那反而会扩大影响。
现在要先缩小舆情,等过了风波以后,再通过警情通报来予以回应。
男人的声音在室内响着,分析客观,节奏平稳,给人安心感。
虞珍珠无意识的“嗯”。
徐屏轻抚她脸颊,将她的手指抓在手掌中,攥住。
“我叫人弄点吃的好吗?吃得下吗?”
虞珍珠幽幽的:“你吃得下?”
“我可以陪你吃。”
徐屏电话叫人弄些吃的送到房间,随即陪她回了房。
“你不用工作了吗?”虞珍珠擡头问他。
“没事,他们自己可以,我陪你,你才是头等大事。”
虞珍珠拿筷子的手停住,表情微妙的看着徐屏。
“嗯?”
“徐总你经历了什么,被谁夺舍了,你记不记得你受伤的时候,还赶我走说我吵你工作了。”
徐屏道:“早知道你能记这么清楚的秋后算账,我肯定不说。”
两人都抿唇笑起来。
这压抑的气氛总算松下来一点。故作轻松,也是一种轻松,起码有力气来做。
天际露出鱼肚白,竟已经快日出。
一阵后,徐屏离开房间,只剩下虞珍珠自己。
她兀自坐了会儿,脸上的微笑淡下去,表情变得有些难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