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这个小傻子,还要和他拜把子。
徐屏的记忆断断续续的恢复了七八成,里面没有虞珍珠任何画面,所以他想,这大概是真的。
收到这个本子,他没有因为这些东西而太过惊讶。
反而将其他内容翻来看了看,像在读一本可以读了又读的书,时常忍不住微微笑起来。
比如现在。
“看看你笑的这满面春风的样子,”易凭舟真受不了他,掉了满地鸡皮疙瘩,“看看场合行不行。”
徐屏斜视他:“你不会懂。”
易凭舟:“……”嘚瑟什么啊?
“你不说我怎么懂啊?”
要托他办事,不说清楚是不行的。徐屏把事情简略说了一遍。
易凭舟长久沉默,从好好的一个帅哥扭曲成一只酸不拉几柠檬。
天上掉下来个女朋友。
怎么这小子就这么好命!
“徐进忠给珍珠留信,是希望通过她来对我不利,我和她自然是越亲近越好;而给我寄送邮件的人,则希望离间我们之间的关系,二者南辕北辙。”
“这个笔记本应该是珍珠家进贼那天被顺走的,后者能够从前者那里获得这个笔记本,说明他们关系非常密切。”
“关系密切的两个人,行事目标南辕北辙,不觉得很奇怪吗?”
“敌人中出了个叛徒呗,”易凭舟幽幽的,“行了,谈你的恋爱吧,我去找这个人。”
……
详谈一阵,易凭舟用文件袋包好东西,提着出去。
碰到徐老爷子一行人,为了下午发生的事情而来。
易凭舟礼貌的站定,问了个好,徐老爷子面色极冷,看也不看他,径直朝徐屏办公室走去。
侧目望去,可以看到他老人家雄赳赳气昂昂的站在桌前,单手指着徐屏,徐屏面色淡然,向后倚靠在办公椅上,双手交叉,托着下巴。
一长一青,两两对峙。
易凭舟皱皱眉头,鼻尖闻到一股女士香水的气味,淡花香,很冷门的一款,若非他这种花丛老手,一般是辨认不出的。
他目光一移,落进跟来的一群人中。其中有徐家人、股东,也有从新马两地过来的旁系,旁系有三人,一老、两中青,一名青年臂弯中挽着靓丽女人,香水味正是从那里飘来的。
程如安,易凭舟认出了她来。
眉头微凝,他扫过二人交叠的肢体,重新回忆这种香气。
易凭舟心中一动。
徐家家事、公事混在一起,不是一时半会能解决的,程如安借口上洗手间走出来,就见易凭舟半倚在走廊上,笑盈盈的看着她。
她上下检视自己今天穿着和妆容,确认是百分百完美的。
于是半点不停留,昂首挺胸的经过易凭舟——
易凭舟在身后说出一段流利的法文,那是香水的名称,他含笑道:“闻香识女人,这样小众又别致的香气,只要闻见就能想到程小姐了。”
程如安先是莫名,随后大骇,再之后破罐子破摔的平静下来:“不要瞎撩,易律师的心思还是多放在伺候好主顾上吧。”
“那程小姐呢,心思有放在现在的主顾身上吗?”
程如安生气了,扭过头来,大步逼近:“你说我什么!?”
她怒到极致,脸庞涨红。
易凭舟却怔了一怔,若有所思说:“这么生气,居然真是你。”
程如安:“……”
竟然是试探她的!
程如安大为光火,将真皮小挎包往他脸上重重一摔。
这些该死的男人,半点分不清谁对他们好!
***
夜里很晚,徐屏身心俱疲,离开办公楼回家。
易凭舟还是帮他开车,他注意到易凭舟额头眼睛一块青紫,十分破坏其英俊潇洒的形象,奇怪道:“怎么了,被女人打了?”
易凭舟:“?”
挨了顿打,偷到了程如安的指纹。
他是为了谁?
徐屏:“竟然是程如安?”
易凭舟服气了,无力的竖了竖大拇指,“你真是这个。”
徐屏若有所思。
……
回到住处,已经深夜,门岗尽职尽责,如两柄标枪一样站在那儿,向夜归的业主敬礼。
徐屏乘梯上行,推门进入家中。
灯已经关了,风从露台吹进来,白色纱帘鼓起,月光如水银泄地。
单人沙发上,女孩睡着了,脑袋歪着,长发披散满肩,显得人小小一只。
她唇瓣微嘟,肌肤柔软,肤色雪白,像个小睡美人。
徐屏弯下腰,捡起毯子,为她盖上。
毯子卷了一个遥控器,遥控器因这动作掉落在地,电视屏幕从睡眠中被唤醒,播放的电影继续。
那是经典的清新文艺片,校门前,绿树如茵,穿着百褶裙的女孩低着脑袋,走在男孩身边,各自怀着一腔青春愁绪。
“唔……”
在忽明忽暗的光里,虞珍珠迷迷糊糊的睁了睁眼睛。
没有分清楚是梦还是醒,就看见了徐屏,她懵懵的停了一会儿,然后绽开一个甜甜的笑。
徐屏心中软的很:“嗯?”
虞珍珠往前倾,整只靠进他胸膛前,嘟囔:“抱。”
徐屏张开双臂,把她搂在怀里。
好像他六岁时,第一次抱起一只小猫幼崽。
想要揉捏一阵,用力的抱进骨子里,也不敢用力,所有汹涌爱意在触碰之时,都变得很轻很克制。
“怎么没回去?”
“唔……”虞珍珠将脑袋搁在他肩膀窝里,找到了自己最熟悉和喜欢的姿势,迷糊的回答这个问题,“徐屏送。”
要徐屏送才行。
每天都是徐屏早晨接她、晚上送她,没有失约过的。
今天徐屏一直没回家,她就在家里等睡着了。
“徐屏坏蛋。”
“嗯,”徐屏单手将她抱起,稳稳的转身,走去房间,声线低沉温柔,“徐屏坏。”
卧室昏暗、床铺柔软,徐屏将她放在床边坐好,脱去她的鞋子,托着她的后脑勺,将她放在床铺中央。
夏凉被轻若无物,盖在身上像没有似的,虞珍珠好像是不太习惯这样,缺乏安全感的伸手去抓。
徐屏弯着腰,被她抓了两把头发,又搂着脖子,一时间无可奈何。
“松手。”
虞珍珠呼呼的睡,一点都听不到。
徐屏起了坏心,捏了把她的脸颊肉肉。
虞珍珠果然不乐意,擡手去打坏东西,捂住脸蛋,往枕头里躲。
这下又把被子全部踹开了,白皙的腿、腰背都露在外面,月光流淌在那段弧线上,镀了一层光。
徐屏呼吸略停了停。
他拉起被子,将女孩严严实实的盖住,顺手把她自己压住的长发捞出来,接着抽身离开。
徐屏关上卧室门,走去浴室,进行洗漱。
浴室大量使用深色岩板,整体色调冷硬,一副眼镜被取下,放在了梳洗台上。
他抽开皮带,解开纽扣。
白色衬衫、深灰色西裤、昂贵的腕表……一样样的叠放。
镜子中,男人的身体被清晰照见,背部肌肉微凸,手臂结实粗壮,宽肩蜂腰,窄臀长腿,连小腿和脚踝都被雕刻的完美。
顶喷龙头打开,热气四散,水蒸气很快将镜子、玻璃门全都雾化。
四下只听得见哗啦啦的水声。
过了很久,一只男人的手掌印按在玻璃门上。
数秒后,挪开,拖拽出一条印记。
雾气涌动。
片刻后,淋浴门推开,徐屏从中走出,擦干水,穿好睡衣。
他打开窗户通风,踩着拖鞋走回房间。
主卧给了虞珍珠,他今夜只有次卧可以睡。
到走廊时,忽脚步一顿,还是推开了主卧门,朝里掠了一眼。
叹气。
果然。
这次被子没被踢下床,只是卷成了一个卷饼,被虞珍珠侧睡抱在怀里。她自己嘛,当然又暴露在呼呼的冷气中了。
徐屏按了按眉心。
他轻手轻脚的从柜子里取出一条被子,再一次给虞珍珠盖好。
黑暗中,他注视着女孩。
五分钟、十分钟。
时间点滴流淌,丝毫没有察觉,时针已经转过好几圈。
做令人煎熬的事情,便分秒难挨、一日三秋,而做喜欢的事情,日子就会快的不可思议。
看了有十多分钟,徐屏自己都觉得有些像电影里变态角色的程度了。
他无言。
人过三十,会发现,人遇见欲望是很轻易的,发泄欲望也可以很随意的,顺从本性的事情,不需要思考。
可倘若要克制,事情就变得认真了起来。
商海沉浮,身家厚重,付出金钱不值一提,付出时间,却很宝贵。
一天有二十四个小时,他竟有一大半的时候都会想起她来。
那都是无关紧要的小念头,漂浮在密密麻麻的工作和人情之外,不用特意的拎出来,就已经在心头了。
她今天过得开不开心呢,有没有吃到喜欢的东西,这片好看的云是否也飘到了她那里?
刚才听说的这件事情实在很有意思,回去要说给她听一听。
她会笑,还是嘀嘀咕咕的发小脾气?
一想到她、想到那些生动快乐的表情,就无端觉得高兴,也无端觉得心软。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是她极力维护他,保住他腿的时候;还是朝夕相处,把病房变成幼稚园的时候;亦或是,对他坦诚相告,真诚、热烈的信任他的时候。
也许都不是,就只是因为她笑起来左半边脸颊的梨涡,生气时通红的耳垂,拖长音嘀嘀咕咕时,带出的一点乡音,娇娇气气的。
哦,踢拖鞋总是一左一右,那姿势也很活泼稚气。
很多细节,那么平凡的、与光鲜亮丽完全无关的细节。
都牢牢烙印在他心头。
而这小姑娘,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写下那么长篇大论的笔记,还要和他拜把子。
隔着被子,徐屏忍不住拍打了虞珍珠一下。
虞珍珠拱了一下被子,睡得好香。
徐屏揉了揉眉心。
怎么连这样子都觉得好可爱?
真是不可理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