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静仙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威名赫赫的见血宗,竟会有朝一日变成满是行尸走肉的阴地。
在普通人眼里,修士是如神仙一般的存在,可修士也不是无所畏惧的,死亡和未知是人性深处最为畏惧的事物,只是对普通人和修士而言,能够承受的程度不同。
许静仙现在就有油然而生的森寒之感。
她甚至忽然冒出一个念头:如果捂住自己嘴巴的这个长明,也是假的呢?
念及此,她无声挣扎起来。
长明顺势松手,见她回身看自己,只比了个噤声的动作。
想来不是幻觉。
许静仙想起刚刚摁在唇上的温热触感,暗松一口气,也顺着他观察的方向看去。
门口二人依旧一动未动。
长明弹出一颗石子,后者命中守门弟子头部。
对方半点反应也没有。
他又捏了个剑诀,须臾,四非剑凌空浮现,化作白光飞掠去!
那两人却忽而惊醒过来一般,陡然迎上飞剑来处,与四非剑激战起来。
似乎感到许静仙的疑惑,长明说了两个字:“灵气。”
许静仙恍然。
这些“人”是感应灵气而动的,修士周身散发灵气,四非剑上也有灵气,但刚才那枚石子没有。
不一会儿,那两人就被四非剑放倒。
说来也蹊跷,闹出这么大动静,龙鼎峰上下居然无人跑过来看一眼。
这越发印证了许静仙心中的不祥之感。
如果宗主也不在里面……
思忖间,长明身形一动,人已经落在周可以闭关的屋子外面。
他挥手放出一只白色傀儡上前敲门,那纸片傀儡居然还能模仿他的声音。
“可以爱徒啊,为师前来看你了。”
许静仙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噎死。
里头没人应,傀儡伸手推门。
门一推就开,里面微光泄露。
待两扇门被全数推开,数十道白光霎时疾射而出!
许静仙反应极快,当下就反手拍出纱绫,将白光悉数挡回去,身体则飘然而起。
她的纱绫虽比不上东海鲛绡,可也是难得的法宝,除了在九重渊遇上那些萤火尸虫毫无办法之外,水火不侵刀枪不入,此时竟被这些白光穿透而过,已然是不能用了。
许静仙又恨又怒,那些东西落地即燃,立马将草丛烧成一片。
长明丢出两个傀儡,支使它们去灭火,自己则走上台阶。
“且慢!”
许静仙慢了半步,对方衣角从手里滑开。
她犹豫一瞬,还是跟了上去。
对见血宗,许静仙心中实在有太多疑问。
这些疑问的答案,似乎都藏在那间屋子里。
夜风随着洞开的两扇门刮入,将白纱吹得狂舞乱翻飞。
正中蒲团上,盘腿坐着一人。
那人原本闭着眼,听见他们闯进来的动静,便徐徐睁眼。
许静仙大惊:“宗主,您没事?!”
周可以冷冷道:“我有什么事?”
大难当头,许静仙顾不上他阴阳怪气的语调:“外头发生了许多变故,宗主可知?”
周可以:“什么变故?”
许静仙急急道:“这见血宗,恐怕由上而下都被控制了,连我身边侍女,都一个个变成傀儡机关,不知死活……”
“你是说,他们吗?”
周可以古怪一笑,抬手指向右侧方向。
许静仙扭头望去,惊容乍起。
那里白纱层层,她原本不会刻意去看,此时外头风一吹来,白纱全翻卷起来,她便看见后头居然站了许多人。
确切地说,那些人身上连着丝线,丝线另一端则系在横梁上,他们是被双脚腾空吊起来的。
里面有她熟悉的一张张面孔,芳尘和蔓草,平日里最与她过不去的丹青峰和观海峰的二位峰主,还有——
还有她自己。
另外一个“许静仙”双手下垂,睁着眼静静与她对视。
平静面容与死寂湖水般的双眸,足以让许静仙霎时寒毛直竖。
周可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赝品终究是赝品,比不上你,既然你来了,正可过去填上那真品的位置,去吧。”
她无法控制自己挪开眼神,着魔一样盯住“自己”,真就脚步迈开朝对方走去。
直到眉心一点冰冷传来,直透脑海深处!
她蓦地回神。
哪里有什么傀儡人偶和另一个自己?
周可以闭关的屋子空荡荡的,半个鬼影都没有。
而她的脚步还停留在刚刚迈入门槛之后,竟是站得呆住,入了魔障。
许静仙伸手往眉心一抹,抹下一痕腥红。
是长明的血。
要没有这一抹血,她刚才差点就着道了。
“有人将这间屋子布置成阵法了。”
长明就在她身前几步,似已察知她的情状,头也没回,正在观察四周环境。
“我们现在看见什么也没有,也未必真的什么都没有,不要随便乱走。”
“您觉得这会是宗主留下来的布置吗?”许静仙不知不觉带上敬称。
长明一口否认了:“不会,他天分稀松平常,学不来那么多东西。”
许静仙嘴角抽动一下,很想说,宗主所谓的稀松平常,比起她已经强上许多了。
但这番话出自宗主师尊之口,只能说明在长明眼里,的确如此。
“这个阵法很高明?”长明道,“我一时半会找不到阵眼。”
许静仙:“您说过九重渊也是一个巨大的阵法,它比九重渊还要高明吗?”
长明:“不能比。一者庞博广杂,一者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你回来之后发现了什么?”
他不说还好,一说许静仙又想起之前在凌波峰上那种恐怖感。
放眼整座凌波峰,竟只剩下她一个活人。
见血宗偌大魔门,放眼当今天下,敢正面挑战的并不多。
即便那些数百年的宗门有能力对付见血宗,也不可能兴师动众跑来剿灭他们,除了宗主周可以,本门九峰十三溪各有峰主,再怎么强大的敌人,也不可能在三年里将这个门派上上下下所有人都消灭得干干净净,留下一片荒土废墟,还能把所有人变为无心无智的傀儡,驱使驾驭,若真有这样的力量,许静仙所能想到的,只能是神不知鬼不觉的暗算和偷袭。
可难道,连宗主都没能活下来?
这隐藏背后的,又得是何等庞大的力量?
她将自己经历说罢,想起长明与云未思原该是一起的,如今却只有长明一人出现,不免奇怪。
“云道友,啊不是,云大师兄呢?”
“他在观海峰。”
长明没去计较她打蛇随棍上的称呼,也没多解释云未思在观海峰做什么。
他慢慢往前走,步子看似随兴,又会在某一刻突然停下,生生拐了个方向。
“跟着我走。”
许静仙一凛,不敢再轻易走神,仔细留意对方的步数和方向,跟在后面亦步亦趋。
长明从前面递来一截红绳。
“绑在手腕上。”
红绳的另一端,则连着长明自己的手腕。
这是为了将两人绑在一块,避免许静仙行差踏错而又落入阵中迷障。
她将红绳系上之后,又跟着走了几步,便看见眼前景象为之一变。
好像还是这间静室,却又不是这间静室。
布置一应没变,非要说有变化,大概也就是白纱染上血污,而光线也更为黯淡真实。
真实二字浮现在脑海时,许静仙心头一突,似乎明白了什么。
下一秒,阴恻恻的声音出现。
“不愧是九方长明,三重迷障都能识破!”
三重迷障……
这阵法竟隐藏三重幻境。
许静仙明白了。
第一重是她刚进来的时候看见那一幕,而后被长明喝破,她以为自己清醒了,实际上被喝破的瞬间,就与长明一道跌落第二重迷障,直到此刻——
他们依旧站在进门之后的位置。
静室中央的蒲团上,有个人头。
那人头上皮肉半蜕,露出森森白骨,一颗眼球快要从眼眶里调出来,却还会转动。
它的嘴巴一动一动,方才那声音应该就是它发出来的。
长明面上殊无异色,就像看见路边的野花野草一般寻常。
“这种阵法不算复杂,下次若是想困住我,最好再花点心思。”
骷髅咧嘴笑道:“偌大一个魔门第一大派,被连根拔起,渣都不剩,你身边那个小娘皮若不是跟你走了,此刻定也早被我做成人皮傀儡,似她这么漂亮的皮囊,我能用上好几年,可惜了!”
长明居然还点点头:“我也觉得可惜。”
骷髅:“你现在修为早已大不如前,那一手御物之术,骗骗不懂行的人还行,难不成还想在宗师大拿面前献丑?九方长明,如今早已不是当年你横行天下的时候,既然你能从黄泉捡回一条命,老老实实苟延残喘不行吗,为什么非要卷进来多管闲事?”
长明:“你们若不将我当作棋子之一,我也不想多管闲事,若我不能从黄泉归来,此刻怕是早已成了聚魂珠里一个冤魂了吧,江离江宗主?”
骷髅一时没了声音,它头顶的蓝色幽光渐渐暗淡下去,仿佛附身其上的灵力也在跟着消散。
许静仙待要走近,却被长明拦住。
那个骷髅头又说话了。
“周可以倒是还活着,你若想救他,七月十五,我在万莲佛地等你。九方长明,你敢来吗?”
最后一个字落定,声音渺渺,骷髅随即化为灰烬粉末,堆在蒲团上。
“等等!”许静仙急了,“见血宗其他人呢!”
“不必问他了。”长明道,“你入眼所见,但凡已经变成傀儡的,必然是魂魄已被抽走,被他们拿去炼聚魂珠,回天乏术了。”
许静仙难以置信,见血宗何等宗门,饶是佛道联手,也得几大宗师一起出手,才能将见血宗上下彻底灭绝吧,缘何短短三年,就成了这般模样?
“当日在七弦门后山,刘细雨的死,你还记得吗?”
长明的提醒让她猛地回忆起来。
刘细雨死得很蹊跷。
当时她奉宗主之命前往七弦门索要炉鼎,若无意外,那个原定的炉鼎应该是七弦门大弟子刘细雨。
但就在刘细雨跟萧家女儿成亲前夜,他死在七弦门后山,魂魄全无,凶手无迹可寻。
她以为是张琴那老匹夫为了躲避让爱徒成为炉鼎,故意让刘细雨假死,张琴则觉得是她或长明将人杀死,七弦门没敢拿她怎么样,最后不了了之。
现在想来,那件事应该是一个征兆。
预示着接下来所有事情的开始。
当日离开九重渊之后,长明与云未思二人前往七弦门。
但他们抵达七弦门山脚时,却发现那里原本几个村庄,已经了无人烟。
灶台稠粥满碗,桌上筷子整齐,连手里竹编的活计,都像是干一半被匆匆撇下,来不及收拾。
家家户户还保留主人临走前的状态,上面却蒙尘已久。
七弦门乃见血宗附庸门派,见血宗又离此不远,碍于周可以的凶名,很少有修士会从此地路过,就算有,也只会当村子的人匆匆搬走了。
长明他们在村子里仔仔细细找了一圈,最后是在山里竹林发现的尸骨。
整整齐齐一百来口人,全部被埋在近河的坑里,魂魄早已不知去向,不存在冤魂不散的可能性。
这种死法,很容易让人想起刘细雨和玉汝镇血案。
“那些人手无寸铁,面对修士自然无还手之力,为何宗主他们也……”
“你们见血宗,除了周可以和九峰十三溪那几个人,其余修为,可能还比不上刘细雨,只要有个像张暮一样的妖魔披上人皮,以沧海月明迷惑神智,夺魂摄魄,进而蚕食整个见血宗,是可以办到的。周可以修为虽高,但他修炼的功法里有致命缺陷,导致性情越发激烈偏狭,一叶障目,等发现的时候,也许就太迟了。”
对方选择见血宗,必然是早已预见这样的情景。
聚魂珠需要为数众多的魂魄,但寻常人魂魄再多,也比不过修士的魂魄有用。
放眼天下宗门,见血宗各峰分散,不似其它大宗门有森严的规矩制度,是最容易被趁虚而入的。
从玉汝镇到如今的见血宗,可见对方已经不满足于攫取普通人的魂魄了。
他们势必觉得修士的魂魄能让聚魂珠发挥更大效果,直接铤而走险了。
许静仙呼吸沉重,没有言语。
这里是她经营数年的地盘,本以为宗主虽然难伺候,但也比在那些佛门道门自在,要说她与手下人半分感情没有,那也不可能,可谁都想不到三年归来,见血宗竟已成了过往,她所有心血付之东流,又成了孑然一身的妖女。
许静仙忽然想起一事。
“那骷髅头是江离?他为何让我们去万莲佛地,难道佛门也参与其中了?”
若果是这样的话,那他们将要面对的,岂非强大到难以抗衡?
当今世上几大宗门,万剑仙宗与万莲佛地,无疑都在其中。
尤其在万神山一役之后,万剑仙宗一跃成为顶级宗门,甚至超越神霄仙府,隐隐有问鼎之势。
而万莲佛地素来八风不动,与庆云禅院并称佛门双璧,地位尊崇不分上下,万莲佛地行事比庆云禅院低调许多,江湖上甚至很少听说从万莲佛地出来的佛门修士,许静仙对秃驴没什么好感,却也不想跟难缠的佛门对上。
对付克制魔宗,佛门怕是有一百种不止的法子。
今日是六月十八,距离七月十五,不到一个月了。
“你若是怕了,可以不去。”
长明言下之意,自己是要去的。
许静仙咬咬牙:“去就去,他把老娘地盘都毁了,老娘也无处可去,宗主还欠我鲛绡未给,决不能让他赖了!”
如今她连那半截纱绫也没了,凌波峰上倒还有不少私藏的法宝,可无一比得上她原来那条纱绫。
许静仙一面庆幸自己去九重渊躲过一劫,否则就算没被摄魂,恐怕下场也不会好到哪去,一面又为自己折戟沉沙的纱绫心痛不已。
长明想解开绑在自己跟许静仙手腕上的红绳,却发现刚才自己图方便直接打了个死结,现在想解开就有些麻烦。
红绳不是普通棉绳,用四非剑从中斩开,手腕上还留了一截。
他蹙眉看着,似在犹豫要不要用嘴咬断。
就在此时,悬停半空的四非剑,嗡的一声,似被人弹在剑上,发出清越长鸣。
他心神牵动,蓦地抬头!
云海那边出了问题。
……
观海峰。
见血宗九峰十三溪,这里是离龙鼎峰最远的一峰,常年萦绕在云雾中。
观海峰上的人也远远少于其它峰。
峰主方岁寒没有收徒弟的爱好,也不喜欢美人,只喜欢炼丹。
魔修沉迷炼丹,这传出去,怎么都让人觉得滑稽。
但这也在变故来临之际,令观海峰成为见血宗最后一方净土。
方岁寒是在三天前闭关炼丹出来之后发觉不对劲的。
他原想拜见宗主,将自己最新炼成,有助于缓解宗主走火入魔的丹药献上,但手下弟子告诉他,宗主在闭关。
方岁寒经历了与许静仙差不多的遭遇。
不同的是,他被困住了。
困住他的是炼丹房外面八名修士。
此八人,手持长剑,将炼丹房围起,正好将他困住。
不管他想怎么突围出去,这八个人都能组成剑阵,令他无法走出这里,却又没有主动动手杀他。
方岁寒原本还不知道原因,但现在他明白了。
今夜是罕有的三星射月之象,天雷不断,而剑阵与地上的八卦图相生相成,对应天象,被困死在阵中,又被天雷击中的人,将会被炼为人丹,从此无法解脱轮回,生生世世都要成为阵魂,供对方驱遣。
好歹毒阴损的法子!
方岁寒寻思见血宗里,难道有人看自己不顺眼,要置他于死地?
可就算这样,在门内大动干戈,也很容易惊动宗主吧。
此时他还未想到另外一种可能性,那就是见血宗全员沦陷,连宗主都自身难保。
方岁寒在这个八卦剑阵里被折磨了整整三天。
在最后这一晚,他抬头看见三星射月,终于意识到对方意图之后,突然生出颓然,想要彻底放弃的念头。
此时他的双腿已经血肉模糊,修为也无以为继,几与废人无异。
这八人,修为虽然不及宗师,却借助阵法之利,将他压制得无法反抗。
对方不急着杀他,似乎立意要将他慢慢折磨到斗志全消,甚至心生怨恨,才能让他在成为阵魂之后,发挥更大的效果。
方岁寒看破他们的意图,冷笑一声,狠狠心,正欲自绝,却见剑光东来,炫目耀眼,八卦剑阵竟被破开一个缺口!
一人落在他身前。
方岁寒眯起眼,一下辨认不出对方的身份来历。
此人背对着他,望向守阵八人,哼笑出声。
“江离不敢露面,只敢派你们这些杂鱼来送死吗?”
八人二话不说,直接出手。
八卦七星步,四灵北斗诀。
脚下亮起,以符箓的形状亮起蓝光,迅速延伸到阵中央,也就是丹房门口的方岁寒。
直至此时,八卦剑阵方才正式启动!
方岁寒只觉浑身被蓝火包裹,灼热交加却动弹不得,连喊都喊不出声,修为被源源不断吸到地面符箓之中,使得蓝光越发明亮,又反哺到八人身上,生生不息。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根本就不是对方的目标,站在他身前的人才是,八卦剑阵的目的正是要诱对方到这里来。
这人,才是他们想要的阵魂!
方岁寒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已经发不出半点声音,如刀俎之肉,任人宰割。
此人修为很高,方岁寒目测,可能比周宗主还要高。
但他力量越强,剑阵反弹就越厉害,一层层蓝光犹如茧丝,将他们重重围困。
这到底是什么剑阵?
方岁寒骇然,眼睁睁看着虚空浮起的符箓蓝光越来越盛,身前那人动作也迟缓下来。
持剑守阵的八人也觉得不对劲。
以八卦剑阵的威力,此人纵然修为堪比宗师,也早就束手就擒了。
对方非但没有,还一直在用灵力对抗符箓,剑阵在巨大的灵力冲击下居然微微震颤,似有不稳。
“剑……”
一人喃喃出声,看着自己手中竖起的剑身隐隐浮现裂痕。
强大威压扑面而来,连符箓也维持不住,轰的一声,剑阵爆发巨大波动,蓝光骤然炸开!
宛若洪荒伊始天地混沌,灵力冲击之后爆炸迸开化作漫天星光,点点落下。
剑阵彻底被毁,持阵八人无一幸免,悉数被阵法反噬惨死,唯独方岁寒和此人安然无恙。
“多谢道友相助,不知道友尊姓大……”
方岁寒的声音戛然中断,他看着对方转身朝自己走来。
长发狂乱,剑尖滴血。
符箓蓝光细碎落下,也照亮了对方的脸。
那张俊美已极的面容上,双目尽赤,流露着浓浓杀机。
方岁寒心下一沉,刚走了八个煞星,竟是又来个阎王?
他下意识拖着身躯慢慢往后挪。
“道友救命之恩,若有什么要求,我当——”
话未竟,对方身形已经到了他面前。
方岁寒的脖子陡然被扼住!
“云海!”
他听见有人喊道,脖颈上的力道一松,那人放开自己,转身面向来者。
方岁寒死里逃生,猛地咳嗽不已。
“云海。”
长明刚对上他的眼睛,就知道不对劲。
对方入魔了。
距离手臂上那条红线到掌心还有一段时日,但刚才八卦剑阵逼出云海潜藏的灵力,被符箓反弹之后竟提前入魔了。
那双眼睛绯微染红醺,正一瞬不瞬注视着他。
陌生而嗜血,似随时都会大肆杀戮。
长明仔细端详,应该入魔未深,尚可挽回。
“你现在什么也不必想,先凝神入定,我会帮你……”
对方对于他的兴趣,似乎只维持了短短片刻。
未等长明语罢,对面风声已至!
凌厉杀气挟着强大灵力,席卷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