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云纵等人分别之后,周印他们就往东岳国的方向而去。
周辰迫不及待化回人形,又对周印道,你是去报仇的,应该谋定而后动,直接飞行未免目标太大,而且很容易招来上玄宗的人,不如乔装打扮,一路骑马过去,也可以顺便看看风景。
周印无可无不可,由着他用焕颜丹将两人变成面目寻常的商贾,周辰又不知道从哪儿摸来两头驴,一灰一黑,周辰给它们起了名字叫小灰和小黑。灰色的狡黠,成天想着躲懒,走路也慢慢悠悠,黑色的是吃货,每天都要吃一块饴糖要不然就不肯走,如此一来,有意无意,行程速度又慢上不少。
这里虽然已经不属于上玄宗山下的范围,但此去东岳国,一路上既有宣府这样规模仅次于东岳上京的大府,也有风陵原、三春映泉这样天下闻名的观景去处,若是想要礼佛的,还可以去一去灵台寺,而灵台寺也是东岳境内最大的佛修门派。
所谓大隐隐于市,这样一条路线,自然也蕴含着无穷商机,所以苍和与东岳两国特地拨款修缮了官道,往来商旅行客,天南地北,络绎不绝,十分热闹。
妖皇陛下还是念念不忘山下客栈和糖醋鲤鱼,当然,他不能明目张胆说出来,只是镇日里念念有词,嘴里翻来覆去都是“好久没吃鱼了”,“哪来一股酸甜的味道”,借此提醒某人。
周印被他念得耳朵起茧,便在出了林子之后最近的青石镇落脚,去了当地最大的一间酒楼,特地点了糖醋鲤鱼,让他一次性吃个够。
青石镇是个大镇,离两国国境已经不远,处在东西交通枢纽上,一点也不逊于稍小一些的县城,镇上“醉仙居”的菜肴更是一绝,许多往来做生意的人,宁愿多绕一点路,也要过来尝一尝。
这样一个酒楼,无论是掌柜还是店小二,服务素质自然不差。
然而现在,店小二却怀疑他的耳朵出了问题,不得不再次询问一遍。
“客倌,您说你要,五盘糖醋鲤鱼?糖醋鲤鱼,要五盘?”他没有意识到自己虽然问了两句话,但意思颠来倒去,都是一样的。
周印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周辰坐在旁边,面色古怪,不敢说话。
店小二吞吞口水:“二位要不要试试我们这里其它的菜,也很有特色,譬如说这道翡翠豆腐……”
周辰打断他的介绍:“五盘糖醋鲤鱼,一个翡翠豆腐,一碗白米饭。”
虽然要求还是很奇怪,但店小二这回不敢再质疑了,伶俐地应了一声,飞快地去记菜了,嘴里免不了嘀咕两句:这是八辈子没吃过鱼了,还是上辈子是猫投胎的?
菜很快端上来,周印让小二把五盘糖醋鲤鱼整整齐齐,并排放在周辰面前,然后自己拿起筷子,慢条斯理地吃着自己的白米饭和那盘鲜绿诱人的翡翠豆腐,无视对面眨巴眨巴望着自己的目光。
“阿印——”周辰拖长了语调,脸色有点绿了。
这五盘下来,估计他这辈子都不会再想看到糖醋鲤鱼四个字了。
周印抬起头,温柔道:“你不是一直念着要吃吗,快点,趁热吃。”
周辰打了个寒噤,不敢再讨价还价,开始埋头吃鱼。
半个时辰之后,周辰拿着镜子哀怨地捧着脸,发现自己的脸色比刚才没吃鱼之前还要绿了,现在一闻到鱼腥味就想吐。
呜呜呜,阿印真是太狠心了,想他堂堂朱雀化作人形,这么一个玉树临风,高大威猛的外表,待遇居然比之前变成那个傻不拉几的毛团还要差,难不成阿印会更喜欢非人形的生灵?
手里的开天镜景色一换,变成隔壁厢房,屏风之后,雾气蒸腾。
周辰眼睛一亮。
周印双手撑在浴桶边缘,下巴枕在上面,闭目养神。长发湿漉漉地披散在背上,水珠顺着挺直的背脊滑下,没入白气氤氲的热水中。
这是难得放松和不设防的状态。
周辰绕过屏风,就看见这么一副美景,强忍住直冒泡泡的心情,道:“走这么久也累了,我帮你按按吧。”
周印还是阖着眼,没有出声也没有反对,周辰如获大赦,喜滋滋地将他背上的长发悉数拨到一边,双手按在他的肩膀上,照着穴位,有一下没一下地按着。
周印的肤色极白,是一种近乎月光的冷白,背部尤甚,如同整块雕琢完好,滑腻无暇的白玉,令人禁不住想再三摸索。
他的腰很细,当然这是对于男人的尺寸来说,虽然细,却并不瘦,只让人觉得优美却有力道,就像随时蓄势待发的猎豹,蕴含着可以随时爆发的力量。
腰线之下,被水淹没,若隐若现,却更惹人遐想。
不知什么时候,周辰已经褪去全身衣物,整个人入了水中,半倚半贴在周印身后,帮他按摩的手却一直没有停下。
只是浴桶就那么大,两具身躯紧密相贴,一劲瘦一宽健,隐隐便散发着若有似无的暧昧和迷乱。
“五条鱼吃下去还没让你消停会吗?”周印没有动,甚至没张开眼睛,泡了热水慵懒下来的嗓音显得有点低沉。
周辰哼哼:“五条鱼算什么,只要是你点的,再来十条我也吃了。”
一边说着,没忘记趁机占便宜,他的手从周印背后绕过,握住前端的柔软,手指灵活地打转,一面慢慢贴上去,跟他咬耳朵。
“阿印,我们来双修吧……”
周印没说话,似是睡着了。
周辰得寸进尺,开始上下其手,舌头甚至伸进他耳蜗里,顺着耳线慢慢舔舐。
“我会让你快活的……”
缘酒同顷,红炉压膝。
春光正好。
周印穿着一身白色单衣,半靠在炕上软枕上,翻着手里的游记,真正难得浮生半日闲,放在前世,他绝不会浪费半日的时光去做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
但现在,似是逐渐习惯了。
半湿的长发被身后的男人撩起来,以手包在干净的棉布里,细细擦干。
周印其实没怎么看进去,腰际酸软是一回事,他的大半心神,都在思考另一件事情。
“想什么?”周辰揽住他的腰,伸手在上面按揉,顺便吃点豆腐。
“要让上玄宗内乱,方法多得是,譬如天罚。”
降下谕示也就罢了,现在竟直接插手让清和没了修为,等于绕了一大圈,还不如直接降下一道神雷劈死清和,就像他前世那样。
上界这么做,纵然清言或天衍宗上官函这样的人会选择与虎谋皮,但更多的人也会在以后慢慢发现蛛丝马迹,这对于上界树立高高在上的形象并不利。
双修之后,两人在心境上逐渐契合,周辰闻弦琴而知雅意,已经知道他后半句未竟的话想说什么。
“降下天罚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平衡便是天道,如无意外,上界是不能直接干涉人间的,就像上次的妖兽事件,承明也只能通过天衍宗来实现自己的目的,而天罚一降,影响的不仅仅是某个人,而有可能是整个大陆格局。所以除了天道本身产生的天劫之外,上界若想制造天罚,就必须有九位大罗金仙同时发力,单凭天帝一人,也是无法完成的。”
周辰分析道,“若不是天罚,就只有两个可能,一是承明等不及了,所以直接通过清言,给清和下禁制,这种让元婴修士不知不觉失去修为的能力,凡间没有,不代表上界做不到。”
“还有一个可能,那就是魔族插手了。如果是这样,那么事情就更复杂了。”
周印道:“谕示是假的?”
“不,”周辰摇头,他所处的身份地位,注定他能够比别人了解到更多内情。“谕示是清和十年前收到的,应该假不了,当时魔族还不知道上界的预谋,不过这次清和的死,以魔族的手段,也完全能办到。”
周印道,“这样对他们没什么好处。”
周辰笑道:“你这是以人性来揣度魔性,人性无利不起早,趋吉而避凶,但魔族做事,向来随心所欲,不讲究什么好处,他们的目的是搅乱一池春水,然后浑水摸鱼,再坐看上界吃瘪,这样就足够了,所以我才会拉魔族下水。”
周印嗯了一声:“上界不会就此罢休。”
周辰道:“阿印,你不怪我让魔族插手吗,无论谁输谁赢,大陆人族都免不了吃苦。”
周印淡淡说了四个字:“天道平衡。”
就算没有魔族,以上界将人族视为蝼蚁的风格,人族的境况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如今两方割据,聪明人自会从缝隙里求得生存,若是人族一直处于弱势,那么就算没有外力,也迟早会灭亡,修真之人要学会顺势而为,适当的时候逆流而上,更要对这些事情看得透彻,以免入了魔障。
周辰眉开眼笑:“我家阿印真是冰雪聪明!”
手又开始不安分起来,大有点火燎原之势。
周印道:“晚上再来五条糖醋鲤鱼?”
周辰顿时僵住。
周印也不理他,径自从须弥戒中拿出霞影钗。
自从与云纵分别之后,他还没有好好看过这件东西。
手指松开,霞影钗没有掉下去,反而轻飘飘悬浮在半空,周围一团紫红霞光萦绕未去,为古朴的样式增添几许绮丽。
周辰跟着他一起端详,不忘吐槽:“我猜当时女娲纯粹是想不出什么花样了,直接拿自己头上的钗子与一部分山河社稷图合并,她的品味可真不咋的!”
周印不置可否,伸手在霞影钗上摸索,手指移到尖尖的钗尾时,不小心被刺了一下,看上去圆钝的木钗却立时见了红。
周辰眼明手快,马上把周印的手抓回来,低头在他的伤口上吮吸。
那头霞影钗忽然缓缓变大,最后竟能达到合约半丈长的大小,粗细握在手里刚刚好,像一根手杖。
但也仅仅是这样而已,两人看了半天,连周辰也瞧不出什么端倪来,周印便又把霞影钗缩小,放回须弥戒。
周辰道:“现在六得其四,就剩两件了,灵吉珠,黄泉灯。”
周印道:“你知道在哪里?”
周辰道:“灵吉珠不知道,黄泉灯我隐约有点印象,好像听离婴在哪里说过,喔你还不认识离婴吧,他的原形是一只白泽,到时候见了面,你可别被他憨厚老实的样子骗了,那家伙一肚子坏水,成天欺负我这种老实人!”话题开始扯偏了。
你老实?
周印不发表任何意见。
休息够了,翌日周辰就拉着周印上街,美其名曰多吸收点日月精华。
他们所住的客栈外头就是一条商业街,不少来往于东岳和苍和的商贾在这里聚集,有时候还会出现北昌人,甚至修士也不少,不过大都是金丹期以下的修士。
焕颜丹和望月玛瑙让他们隐去容貌和修为,丢在人群中也不会被人认出来,但两个大男人手牵手的样子实在太怪异,频频引来不少回头,不过许多人也只是多看几眼罢了,毕竟谁会去仔细观察两个其貌不扬的中年男人。
正确的说,是周辰强行拉住周印的手不放,而周印向来我行我素,不会把别人的想法放在心上,所以周辰成功得逞,心满意足。
“冰糖葫芦,三文一串,买多了有送嘞!”
周辰在红彤彤的糖香味面前站定。
周印:“……”
周辰:“买两串有送吗?”
卖糖葫芦的小伙子笑道:“不好意思啊,要买三串才送一串!”
周辰望向周印。
周印望向别处。
周辰假装没看到,兴高采烈地转头,“那来三串!”
“好嘞!”小伙子利索地拿了四串包在纸袋里。“您拿好!”
“……”周印付钱。
“刚好了,一串给你,一串给我,还有两串给小黑和小灰。”周辰拿出一串,递到周印嘴边。
周印微微侧开头,避开。“我不吃。”
两世加起来,他哪里有闲情逸致来吃这种东西,更何况一闻到那股甜香,周印就觉得有点腻。
周辰凑到他耳边低语:“我知道了,你定是想让我哦嘴对嘴喂你!”
周印看着他。
周辰笑得很无辜,“喏,尝尝嘛。”
周印接过糖葫芦,没动嘴。
那头周辰又走向别的摊子。
“阿印,有梅花糕耶,快点拿钱来!”
周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