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下 正文 第三十章
第三十章
“一首私奔，献给这个炽烈的夜晚。”
人群里爆发出热烈的欢呼。
森森压根不懂私奔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也跟着又是叫唤又是挥手。
他偷偷看了眼秦烈的侧脸，硬朗的轮廓，深沉的眼眸。
被这个人抱着，感觉好安全。
“把青春献给身后那座辉煌的都市。”
“为了这个美梦我们付出着代价。”
“把爱情留给我身边最真心的姑娘。”
“你陪我歌唱你陪我流浪陪我两败俱伤……”
陈汐在歌声里转过头看了秦烈一眼，和对方的目光在明暗交错。
霓虹绚烂的光影里遇上。
就像电影里某个用心渲染过的瞬间。
风变慢了，灯火朦胧成一片，四周的嘈杂声如海潮般退去。
只能听得到，心跳。
他们目光相触又分开，两个人都没说话，转回头望向火热的大屏幕。
“想带上你私奔。”
“奔向最遥远城镇。”
“想带上你私奔。”
“去做最幸福的人……”
这是陈汐很喜欢的一首歌，炽烈的爱，原始的冲动，刺激着她，引诱着她，燃烧着她。
她像四周狂热的歌迷一样，举着手臂，又蹦又跳，跟着台上的人一起大声唱着。
“穿过鲜花走过荆棘只为自由之地。”
“在欲望的城市你就是我最后的信仰。”
秦烈的目光不知不觉又落在陈汐身上。
她挨着他，挥舞的手臂时不时和他肌肤相触，散乱的长发飞到他肩头，撩动他脸颊。
灯光把她的脸照得明媚，她像一团炽烈的火。
风里的气息，除了夏日，便是她的。
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任她的皮肤和头发撩动自己麻木无趣的身体和灵魂。
怀里的小男孩也跟着音乐摇摆，快乐得几乎要飞起来。
一首歌，塞给他一个始料不及的世界。
那么小，小得只容下三个人。
那么短，短得只有一首歌的时间。
却把这个夏天所有的躁动和暧昧，一股脑塞了进来。
秦烈冷硬的唇角不知不觉轻轻弯了弯。
心里有一小块地方，像是经冬的积雪，猝不及防照到一缕炽热的阳光，悄然融化。
“爸爸，我也要抱抱。”
旁边一个小男孩羡慕地看着森森，扯了扯爸爸的衣角。
“那要妈妈先亲爸爸一下。”
小男孩的爸爸趁火打劫。
小男孩的妈妈锤了男人一拳，踮起脚尖在男人脸上亲了一口。
小男孩如愿以偿地被爸爸抱进怀里，显摆地看向森森。
你有的，我也有。
陈汐和秦烈同时看到这一幕。
他们怔了怔，彼此看一眼对方，又淡淡笑着各自看向别处。
秦烈不知哪根筋作怪，两条健硕的手臂一擡，忽然把森森放在了自己肩头。
森森吃了一惊，旋即咧开嘴笑了。
他暗戳戳看向一旁的小男孩，别提多得意了。
陈汐无语地看了秦烈一眼，唇角轻轻弯了弯。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她碰了碰他的手背。
大概只碰到了他手背上的汗毛，一丝丝痒顺着他的手背钻进了心里。
秦烈反手去牵，陈汐却举起手臂，跟着人群挥舞，合着旋律大声唱起。
“带上你私奔。”
“带上你私奔。”
歌声在主唱高亢的嗓音里结束了，欢呼声四起。
陈汐脸上带着还未褪去的潮热，胸部微微起伏。
灯光沿着她利落分明的面部线条，勾勒出一个美好的侧颜。
秦烈看着她，胸腔里有一团东西在涌动。
他忽然陷进了一团柔软的情绪里，直到音乐停止，他的心似乎还是不能抽离。
他放下森森，转头看向陈汐。
在一片嘈杂声里，忽然叫她的名字，“陈汐。”
“嗯？”
陈汐闻声看过来，唇角弯起，带着意犹未尽的笑容，眼睛像夜空里的星星般闪耀。
秦烈：“跟我去西安。”
陈汐：“什么？”
她没听清，只看到他乌沉沉的眸子里，一丝从未有过的波澜。
秦烈：“跟我。”
陈汐弯了弯唇角，笑容带着一丝暧昧，看着他的眼睛问，“跟你做什么？”
那天被困在车下，他快要窒息前说的那两个字，忽然闪进两个人的脑海里。
秦烈忽然忘记说什么，沉默片刻，转头看向舞台，淡淡笑了。
陈汐收回目光，看向灯光忽然柔和下来的舞台，唇角那丝笑容浅浅。
另一个乐队上场，带来了一首节奏舒缓的爵士乐。
空气里的炽热，渐渐化成丝丝缕缕醇厚的暧昧，像窖藏多年的酒，让人上头。
秦烈在熟欲的歌声里，淡声开了口。
“跟我去西安。”
陈汐看着舞台，脚轻轻踩着爵士乐的节奏，轻轻哦了一声。
尾音带着丝隐晦的未尽之意。
秦烈笑笑，“你以为我要说什么？”
陈汐清俏的眉头挑了挑，没说话。
秦烈：“去不去？”
陈汐：“去干吗？”
秦烈：“动漫展，看你设计的角色，有多火。”
陈汐跟着歌声轻轻摇晃，漫不经心地说：“不感兴趣。”
秦烈沉默一会儿，淡声问，“你对什么感兴趣？”
陈汐看了他一眼，嘴唇动了动，无声地说出两个字：“私奔。”
秦烈：“什么？”
陈汐摇摇头，看着他，意味不明地笑了。
她的身体里有晚.晚.吖一片一望无垠的麦子，今晚成熟了。
她想光着脚丫，牵着什么人，私奔到那片麦田里。
带他看风吹过熟透的麦浪。
秦烈不再追问。
一阵风吹来，陈汐的发梢随风扬起，一缕发丝撩到秦烈脸颊上。
他沉默着勾起那缕发丝，帮她别在耳后。
粗粝的手指似有若无蹭了蹭她细嫩的耳廓。
陈汐耳朵忽然一热，听到秦烈漫不经心地说：“带你私奔。”
回去的路上，两个人沉默无语。
森森精神头十足，哼着乐队的歌，一会儿撒丫子跑到前面，一会儿又磨磨蹭蹭蹲下来挖沙子。
反正就是不肯好好走路。
身后的歌声越来越遥远。
陈汐擡头看了眼缀满繁星的夜空，忽然问秦烈，“你还回北京吗？”
秦烈看着夜色下连绵起伏的沙丘，低低说了声，“不知道。”
两个人又沉默着走了一段路，陈汐忽然停下脚步，问道：“森森呢？”
秦烈也停下脚步，看向四周，“人呢？”
陈汐：“刚才还在。”
她一边四下张望，一边叫森森的名字。
叫了半天也没人应。
秦烈：“会不会自己先跑回去了？”
陈汐：“可能吧。”
两个人加快脚步回到营地，大家都回来了，正围着篝火喝酒吃烤肉。
两个小姑娘坐在一起，摆弄着洋娃娃，玩过家家的游戏。
陈汐跑过来，问道：“森森回来了吗？”
杨珊一脸茫然，“没有吧。”
她问睿睿：“你看见森森哥哥了吗？”
睿睿摇摇头，“森森哥哥在哪啊，我要找他玩。”
陈汐边叫森森的名字，边围着帐篷找了一圈，没找到森森的身影。
“捉迷藏呢是吧，快出来。”
陈汐一边说，一边钻进帐篷里看，还是找不到人。
其他人也起身一起找，营地里远远近近找了一圈，仍是没找到。
陈汐急得出了一身汗。
“臭小子可能半路溜了，我去音乐节那边找找。”
她说着，拔腿就朝音乐节的方向跑去，其他人也跟着跑了过去。
剩下杨珊和杨关留下来照看篝火和两个孩子。
午夜场的音乐节人潮汹涌，摇滚乐刚才听着带劲，现在听着心烦。
大家分头找人。
陈汐喊着森森的名字，在人群里穿梭。
找了好半天还是找不到人，心里越来越慌。
忽然她裤兜里的手机震了起来，陈汐掏出手机一看，是秦烈的。
她连忙接了起来。
震耳欲聋的音乐里，依稀分辨出秦烈的声音。
“找到了，在舞台右面的出口。”
陈汐连忙发了群消息，然后收起手机，杀气腾腾挤到舞台出口。
森森跟一群人挤在钢制的台阶上，把出口堵了个水泄不通。
秦烈站在稍远处，人不那么挤的地方，朝陈汐擡了擡手。
陈汐感激地朝秦烈点点头，然后怒气冲冲地喊了声森森。
无奈音响太吵了，她连自己的声音都听不太清。
陈汐便往台阶上挤，伸出手想把小崽子揪出来，可人太多了，她够都够不着。
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一下，陈汐满头大汗地转过头，看到秦烈朝他比划了个闪开的姿势。
陈汐点点头，艰难地退出人群。
秦烈挤进人群里，伸手把森森从里面拎了出来。
小孩吓了一跳，拧着身子叫：“谁啊，放开我。”
秦烈把小崽子扛在肩上，穿过挨挨挤挤的人群，走到陈汐跟前。
陈汐伸手从他肩上接过森森，原本想着先揍一顿再说。
可人一抱到怀里，陈汐便把他从头到脚检查了一遍。
“受伤没，没挤坏吧？”
森森一见陈汐，心虚地缩了缩脖子，谄媚地抱着陈汐的腰，仰头说：“姐，我想要个签名。”
陈汐弯下腰，耳朵凑过来听。
森森在她耳边大声喊：“我想要个签名。”
陈汐气鼓鼓地喊：“要什么签名，回去。”
说着抓起森森的手，没好气地挤出人群，走到外面人少的地方。
她停下脚步，蹲下来，沉着脸说:“关森森，你知道这样有多危险吗？你连声招呼也不打，大半夜地跑没影儿了，你知道大家有多担心吗？”
森森小脸涨得通红，看了眼身后的出口，心急火燎地说：“他们马上要出来了，等我要上签名，你再跟我算账。”
说着就要往回跑。
陈汐被她气得太阳穴突突直跳，“关森森，你这是认错的态度吗？”
森森盯着舞台出口，急得都快哭了。
“我就是想要签名，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陈汐起身抓着森森的手，“回去。”
森森：“不回。”
陈汐：“你回不回？”
森森：“我就不回。”
陈汐跟熊孩子打交道经验不够，后悔没把杨珊带上，一大一小气鼓鼓瞪着彼此，僵持住了。
秦烈走过来，蹲到森森面前，“为什么非要签名？”
森森：“我不告诉你。”
秦烈笑了，淡声说：“那你少个同盟，今晚别想在这等签名了。”
森森想了想，还是向秦烈妥协了。
“我同桌生病了，好几个星期没来上学了，他可喜欢热伤风的主唱了，我也喜欢，我想要个签名送给他，没准他一高兴病就好了。”
不知为什么，秦烈心头忽然一软。
想到很多年前，自己走在北航的操场上，替杨关看那个学校的建筑，看一草一木。
他沉吟片刻，问道：“你说的热伤风是个乐队？”
森森点点头。
秦烈：“主唱叫？”
森森：“周琦。”
秦烈沉默两秒，指一下陈汐，说道:“你解决跟她的问题，我解决签名的问题，怎么样？”
森森迟疑着问，“你怎么解决？”
秦烈：“你只用管自己的事。”
森森想了想，将信将疑地点点头。
他看向陈汐，蔫头耷脑地说：“我错了，对不起。”
陈汐别过脑袋，哼一声，“我不接受。”
森森忽然在陈汐脸蛋上亲了一口，“陈汐姐姐，我错了。”
陈汐绷不住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一把搂住森森。
秦烈淡淡看了他们一眼，掏出手机给王丹阳发了条微信。
“隧道2.0有个叫周琦的代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