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鬓边待诏 正文 第73章 偏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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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切堪堪停在失控的边缘。

    德阳宫的青石地板有些凉,裴望初单手护在她颈间,亲吻她的眼睛,低声恳求她:“不要骗我……殿下,哪怕拒绝我,也不要骗我。”

    可他何曾给她留拒绝的余地。

    谢及音环住他,以一个温柔耐心的吻来安抚他,直至他的脉搏渐渐平息,双眼中的隐红消尽,黑玉似的,只映着她的面容。

    “我会留在洛阳陪你,巽之,不会骗你。”

    谢及音擡手抚过他的鬓角,指腹轻轻按在他眼尾,仿佛在安抚一只惊弓之雁。

    “别怕,我不骗你。”

    她又耐心地重复了一遍,然后缓缓抽开自己的衣带,低声问他:“要吗?”

    “在这儿?”

    “在哪里都可以。”

    她已经一退再退,挑断了底线,再纵容他,又能荒唐到哪里去呢?

    裴望初没有脱她的衣服,只撩起她的石榴裙,将她从青石板上抱起,紧紧拥在怀里。

    这是一次温柔似水的情/事,是对她承诺的试探,也是她最坦然的安抚。

    谢及音搂着他的脖子深深喘息,终是不耐地垂目道:“快一些……”

    嘉宁公主戌时入宫,闹了这一通,眼下已过了子时。众人都跪在殿外,被夜风吹得瑟瑟发抖,郑君容也缩在避风处,叹息声一声接一声。

    不知过了多久,殿内终于有了动静,喊人进去。除了郑君容没人敢应声,他搓了搓手,折身走入殿内。

    地上仍是一片狼藉,但两人的氛围似乎缓和了许多,嘉宁公主靠在太师椅里,他那惯会连累人的好师兄正站在她身后,一边给她揉按双肩,一边低声与她说话。

    “殿下若是困了就先去睡,有什么事可以明天再说。”

    “不必,就现在。”谢及音睁眼看向郑君容,十分客气道:“劳烦郑天师去请太医署的太医来,给咱们陛下好好诊一诊。”

    郑君容闻言,下意识看向裴望初,裴望初轻轻摇了摇头。

    他的身体状况他自己清楚,既然已经得偿所愿,何必再惹她难过,若是把人气得狠了,他也心疼。

    于是郑君容说道:“宫主自己对丹道研习精深,一应症状、如何调理,也比太医署的太医明白,殿下若想知道,不如让宫主自己交代。”

    谢及音似笑非笑道:“本宫不信天授宫会有什么正经医术,你不去请,要本宫亲自去请?”

    郑君容再次看向裴望初,见他无奈点头,只好领命,“殿下莫急,我这就去。”

    他躬身退到殿门处,谢及音却又叫住了他,“等等。”

    郑君容停下,“殿下还有何吩咐?”

    “再去找几个力气大的禁军来,将这炼丹的鼎炉拖出去砸了,一应器皿,也都毁掉。”

    “呃……”郑君容一僵,心中有些替自己后怕,谨声道,“遵命。”

    殿中又只剩下了他们两人,□□后有些恹恹的倦意,谢及音撑额轻按太阳穴,闭目小憩。

    裴望初在她耳边道:“渴不渴?我叫人从别处送些茶水进来。”

    是有些渴,五脏六腑里仿佛有细细的火苗在烧。方才她一时动情,又心疼他,应了他不少事,冷静下来回想,简直处处蹊跷。

    他当初答应放她离开,答应得那样痛快,原来是阳奉阴违,先派许多人来公主府中缠她,见此计无效,又使出苦肉计这种下策。

    可是下策归下策,苦却是真的苦,叫她一时气得牙根痒,又不忍冷脸同他算账,怕再把人逼出个好歹。

    罢了……来日方长,往后算账的日子久着呢。

    思及此,谢及音面上露出一个温柔的笑,握着裴望初的手让他绕到身前来,“我不渴,七郎不必折腾,倒不如自己先说说,你的身体是什么情况?可有哪里不舒服?”

    裴望初握着她的手抚上自己的脸,她的指腹微凉,落在红痕处很舒服。

    她说不走了,裴望初的口径就变了,安抚她道:“只是砂毒淤积丹田,不算什么绝症,日后悉心调理即可。”

    谢及音轻轻揉着他脸上的红痕,闻言叹息道:“我对天授宫实在是没什么好印象,劝你不要瞒我,若是过会儿与太医的话对不上……”

    “暂不危及性命,至于别的,殿下不必牵挂。”

    谢及音默然一瞬,又问:“可会影响子嗣?”

    “殿下觉得受影响了吗?”裴望初闻言轻笑,一边不愿惹她难过,一边又暗暗受用她的关心,“只有殿下想要,就不会影响。”

    回想起刚才的放浪,谢及音耳垂隐隐发热,她又默默合上眼,不说话了。

    前来德阳宫的路上,郑君容悉心叮嘱了太医一番,教他如此如此答话。这对出身天授宫的师兄弟在性命攸关之事上向来有默契,太医给裴望初诊断过后,故意将症状往轻了说,竟与裴望初所言八九不离十。

    谢及音悬着的一颗心这才缓缓落了回去。

    折腾得天都要亮了,谢及音才在偏殿歇下,这一觉直睡到日上三竿,醒来时,裴望初正在帐外守着她,为她提起绣鞋,说道:“等会吃过饭,有样东西要请皇后娘娘过目。”

    她乏得很,懒得与他争逞口舌,随他一会儿“殿下”,一会儿“皇后”地乱喊。可是当他在妆台前为她梳起繁复的高髻时,谢及音轻轻蹙眉道:“何必弄得这样夸张,绾成偏髻即可。”

    裴望初正专心致志,“过会儿再给你梳偏髻,眼下先听我的。”

    谢及音的五官生得极好,不施粉黛时清绝出尘,待细描柳眉、薄施胭脂、轻抹朱唇,则又是另一种明艳动人。

    华丽的高髻衬得她更加端庄,在一旁打下手的识玉也不免惊艳道:“殿下从前是仙女下凡,如今却是神女临世了!”

    谢及音嗔她道:“你也陪他一起胡闹,当本宫是木头娃娃么?”

    正说着,却见一行宫女鱼贯而入,个个将檀木盘捧到眉际,盘中放着一套金玉璀璨的凤冠,瞬间照得室内金光闪闪。

    尚衣局的尚宫带着八位绣女走在最后,她们合力托着一套玄色的皇后衮服,另有两个绣娘在后捧着捧着拖地的披帛。

    谢及音当场愣住了。

    裴望初见状一笑,温声道:“烦请皇后娘娘移步,试一下明日登基大典时要穿的衮服。”

    谢及音一时未回过神来,“明日……”

    “嗯,明日帝后同时参礼,待试过衮服,会有尚书省的礼官来教你流程。”

    裴望初轻声在她耳边道,“昨晚之前,不敢让你知晓,怕你不同意,还望皇后娘娘见谅。”

    谢及音又好气又好笑,“难道我如今就同意了?裴七郎真是打得好算盘,时间也赶得如此凑巧。”

    裴望初不敢辩白,擡手为她顺气,“此事确实是下策,你若心里有气,尽可罚我骂我,实在不行,就叫仪典往后移几个月,待你气消了,想通了,咱们再办。”

    这话说得可真是有恃无恐,封后大典可以拖,难道登基大典也能拖么?拖来拖去,他就不怕夜长梦多,拖出乱子来?

    谢及音缓了口气,对裴望初道:“你来内室,我有话与你说。”

    这发髻沉得很,绕过屏风后,谢及音慢慢沿着榻边坐下,裴望初为她斟茶,递到她手边。

    他说道:“你若是要罚我,不必避着别人,训诫帝王本就是皇后之责,我不怕叫人知道。”

    罚他什么?是打他耳光还是叫他跪着?他这人性子古怪的很,只怕是罚得越狠就越合他心意。

    谢及音接过茶盏,慢慢说道:“登基大典是新朝之始,不可儿戏,我既然答应你留下,自然要做你的皇后。虽然你此举实在是过分,但为大局计,我也不是不能答应。”

    听她说答应,裴望初的心先落下了一半,“看来殿下还有条件。”

    谢及音道:“我要与你约法三章。”

    “哪三章?说来听听。”

    谢及音边思索边说道:“其一,你要专心调养身体,不可再沾染丹药。”

    “可。”

    “其二,有求直言,有话直说,不许你再算计我。”

    裴望初闻言一笑,“我有求,殿下一定答应么?”

    谢及音瞪了他一眼,“这是我在立规矩,哪有你讨价还价的份。”

    “好吧,”裴望初轻声叹了口气,“可。”

    “其三,既为帝王,日后当以国事为重,要做臣民表率,不可轻言生死,亦不可轻言弃位。”

    这一条,裴望初没有急着答应。“不轻言生死”几个字说得轻巧,若是轻易应下,日后若有不测,岂不是叫他自套枷锁。

    谢及音柳眉微挑,“七郎不愿么?”

    “这一条,我亦有三章,要殿下先应,我才能应。”裴望初俯身撑在她身侧,双目沉沉,笑意不达眼底。

    谢及音望着他的眼睛,一时有些出神,半晌才道:“你说。”

    “其一,你做大魏的皇后,既掌皇后凤玺,也掌天子玉玺。”

    虽有些出格,倒也不算离谱,谢及音应下了,“可以。”

    “其二,不许你以国事为由,逼我做伤及你我情意的事,譬如纳妃。”

    谢及音莞尔,“你当本宫乐意膈应自己么?”

    “这算应了?”

    “应了。”

    “其三,”裴望初伸手抚上她的鬓角,缓缓擡起她的下颌,凤目半阖,柔声道:“百年之后,若我先崩,大魏江山托付给皇后娘娘,若皇后娘娘先崩,我要为你殉葬。”

    谢及音双眉一蹙,“巽之!”

    “答应我。”

    她一时不言,裴望初眉目微冷,“那你此章是何意?昨夜哄我的话,今日就要反水吗?”

    谢及音气急,“是我反水还是你无理取闹?要么你我一起死,要么谁也别陪着谁,你说这种话是何意,真当我心里没有你吗?”

    “这不一样,”裴望初长长一叹,“就算没有我,殿下也是明珠,当光披四海,照耀九州,但我若失了殿下,便一无所有……你真当我爱这凡尘羁縻,劳碌不休吗?我只是爱你而已。”

    此话说得太重,谢及音心中又酸又黏,她想劝他惜命,劝他爱这世间种种,裴望初却先一步抢了她的话。

    “我不强求殿下心中只有我,殿下也不要强求我心中有其他,我们各退一步,各得最合适的归宿,好不好?”

    谢及音缓缓摇头,“不好。”

    裴望初默然半晌,又问道:“倘你我尚有儿女在世,你能舍得下他们,随我而去吗?”

    谢及音一噎,反问他:“那你能吗?”

    裴望初一笑道:“我能。”

    谢及音倒吸了一口凉气。

    “所以殿下不必与我比心狠,你我终究是不一样的人,我从不怪你,”裴望初低头在她额间落下一吻,“我最初爱的即是这样的你。”

    若她并非如此,当年她身为谢氏的公主,又怎会救一个裴氏的逆臣。

    她的爱如月印万川,一月在天,万川得映,身为凡尘细流,能得她偏爱已是万幸,怎舍得那明月坠落,令四海如长夜?

    “答应我吧,阿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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