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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明时见卿 正文 第76章 梦悟

所属书籍: 月明时见卿

    孟如韫是被北营晨起操练的号声惊醒的,营帐外的天色蒙蒙亮,平明时分正是最冷的时候,她起床穿衣梳洗,冻得打了两个寒噤。

    她在帐中缩了一会儿,直到晨练解散,陆明时披着一身寒气走进来,将身上的披风解给她,将她严严实实裹住。

    “吃过饭,我同你一起回长公主府。”

    孟如韫道:“那岂不是被人知道我一夜未归?”

    “你我是正经夫妻,怕什么,”陆明时捧过她的脸,“为夫还想靠夫人的裙带关系在未来陛下面前讨个肥差呢。”

    两人吃过饭后一同驰往长公主府,萧漪澜与霍弋正在拂云书阁中商定六部名册,见陆明时与孟如韫一前一后走进来,萧漪澜长眉一挑,霍弋则直接黑了脸。

    他对陆明时道:“殿下尚未登基,六部朝臣都盯着公主府,陆安抚使应该懂得避嫌才是,免得以后不能服众,说是你殷勤谒见公主府之故。”

    陆明时笑吟吟朝他作揖,恭声道:“妻兄教训的是,来了这一趟,再不乱跑了。”

    “你!”霍弋被他噎了一句,心中十分憋气,“无媒无聘,陆子夙你嘴上放干净些,欺负我孟家无人了是吗?”

    陆明时道:“我与阿韫在北郡时已成婚,我真心想娶她,也是真心视少君为妻兄,怎么能说是欺负呢?若说之前因北郡未平、朝局不定,您不放心将阿韫交给我,如今大势已定,您仍要执意悔婚,未免有背信弃义之嫌。”

    孟如韫悄悄拧了他一下,让他不要火上浇油。

    她对霍弋说道:“我与子夙在北郡时确已拜过天地,只因天长路远,未及告知兄长,还望兄长不要怪罪。”

    霍弋当然不会怪她,在自家哥哥眼里,她也是棵被坑蒙拐骗的小白菜罢了。但让他如此轻易地放过陆明时,他心中不甘,怕这段姻缘得来过于容易,阿韫日后会得不到珍视。

    况且女子一生中最重要的日子,怎么能在北郡潦草而过?

    此时萧漪澜出言调停道:“陆卿不必紧张,既是阿韫认定了你,我与望之也没有棒打鸳鸯的道理。但本宫视阿韫如胞妹,本宫的妹妹成婚,自然要十里红妆、风光大嫁。因此你俩在北郡的婚礼揭过不论,待本宫登基后,礼部闲下来,让他们挑个明年的黄道吉日,为你们好好筹备。本宫要让阿韫以皇室公主的仪制成婚。”

    陆明时脸上的笑缓缓凝住,“敢问殿下,什么叫揭过不论,莫非明年婚礼之前,阿韫都不再是臣的夫人了吗?”

    萧漪澜一笑,“六礼未成,陆卿不要乱喊。”

    陆明时的脸一垮,求救地看向孟如韫,萧漪澜却冲她招手道:“阿韫过来,有事给你做。”

    孟如韫同情地回视了陆明时一眼,抿唇笑着到萧漪澜身边去。

    萧漪澜将搁在案头的六部名册交给她,“六部有些要职要调动,昨夜我与望之讨论了个大概,已在名册中朱笔作批,你看看有没有觉得不合适的。”

    “是。”孟如韫抱起名册到后堂去看,陆明时眼睁睁瞧着她头也不回地走了,深深叹了口气。

    他强打起精神向萧漪澜禀报北郡的情况,大致的战况已在信中提起禀明,却不如当面讲得清楚细致。

    “如今戎羌最重要的十二座城池,我军已占下七座,其中包括戎羌王都花虞城。据臣观察,戎羌的两位王子中,世子呼格尔怯懦愚笨,其兄胡达尔野心勃勃,前者更好操控,可立为王,命其依附大周,以大周诸王的规格削减其属兵,并派北郡有识之士到戎羌为官,确保戎羌再无生变的能力。”

    萧漪澜道:“你的想法倒是不错,只怕戎羌心不甘。”

    “臣此次定要将戎羌打得再无还手之力,免得他们三年一蹦五年一跳,”陆明时道,“和阖族屠尽相比,呼格尔应该清楚什么才是明智的选择。”

    萧漪澜笑了笑,“你有此心,倒与本宫不谋而合。只是此事要速战速决,本宫登基后,需要以戎羌为祭来稳定民心,十四年前的案子,也需要以此事为契机揭开重议。”

    “臣明白,”陆明时道,“待您登基后,临京稳定下来,臣就带兵返回北郡协助李正劾。”

    萧漪澜点点头,“陈衮两州驻兵需要留在原地拱卫临京,你将铁朔军带回北郡,尽管放手去打,眼下军饷宽裕了,不要苛待了我大周将士。”

    陆明时闻言叹了口气。

    萧漪澜问:“怎么,你觉得哪里不合适?”

    “外面都传我是从龙第一功臣,”陆明时懒洋洋道,“本来今天是来向您讨封赏的,结果倒好,赔了夫人又折兵。”

    霍弋从旁冷哼一声,心里暗暗觉得神清气爽。

    萧漪澜笑道:“赏你的自会给你留着,你且去安定戎羌,回来还能苛待了你不成?”

    陆明时一揖道:“别的倒不重要,臣只要臣那如花似玉的夫人。”

    萧漪澜一嗤,“知道了,滚吧。”

    陆明时形单影只地从公主府里离开,回去继续整顿北营的驻兵,孟如韫留在公主府中也跟着忙碌,一时竟抽不出闲暇去寻他。

    这日午后,萧漪澜入宫去了,霍弋在议事堂与礼部商定仪典事宜,拂云书阁里只有孟如韫在梳理公侯封赏名册,正此时,红缨急匆匆地走进来寻萧漪澜,“殿下呢,季中官来了,眼下正在偏房里等着。”

    孟如韫闻言扔下笔,与红缨一同出门去迎,“快让人请进来!”

    季汝青缓步而来,身着一袭浅蓝色的宽袍,像个儒雅随和的文士。他见了孟如韫远远作揖,“孟姑娘。”

    孟如韫回礼,高兴地请他往书阁中去,“这些日子没有消息,殿下总记挂你,你这是去哪儿了?”

    季汝青温声道:“无妨,遇到一个朋友相帮,在她家躲了几天。”

    见他不欲多言,孟如韫也没有多问,让人传了茶来,“殿下再有半个时辰就该回来了,季中官先歇一歇,用些茶。”

    季汝青道了谢后从容入座,端茶时袖中掉出一支红色玛瑙珠钗,孟如韫瞥了一眼,只觉得十分眼熟。

    季汝青将珠钗拾起,重新藏回袖子中。

    萧漪澜回来后,不免斥责了季汝青几句,说他行事莽撞,不与长公主府联络,空教人心里挂着。季汝青唯唯听完训责,这才将自己此行拜访的目的说出。

    “罗仲远之子罗锡文与钱兆松之子钱帷等人,近来正勾结废太子党羽,想在临京城中生事。这几人虽虎皮羊质,凤毛鸡胆,难成大孽,但殿下正可趁机抓来一用,免得您慈悲惯了,有些人心里不安生。”

    萧漪澜问:“你这些日子躲在哪里,怎么会知道这几人的行踪?”

    季汝青同样没有多提,“在一个旧识朋友家中,凑巧听朋友说起过他们几人的动静。”

    孟如韫从旁听着,脑海中灵光一闪,突然想起来在哪里见过那支红玛瑙珠钗。

    去年元夜时,表姐江灵在小摊上买过一支一模一样的,据说是西域货。

    这段日子,季汝青竟与表姐见过面吗?

    萧漪澜闻言点了点头,“这件事本宫会派人留意,眼下你先留在公主府中,登基大典过后,你再随本宫回宫。”

    季汝青道:“奴有毒害先帝的恶名在身,恐连累殿下清白。”

    萧漪澜蹙眉,有些不高兴道:“罪魁祸首已被杖毙,此事与你有何关系?区区小事,望之早已处理干净,你如此推脱,莫非不愿侍奉本宫?”

    “奴不敢,”季汝青道,“既然殿下已有主意,奴听殿下的。”

    “本宫身边没有称奴的,你莫学马从德那不入流的做派,往后在本宫面前要称臣。”

    季汝青一拜,“是。”

    “行了,在外面流离这么多天,先下去好好休息吧。”

    萧漪澜让紫苏给季汝青单独安排了个院落,望着他缓缓离去的背影,萧漪澜感慨道:“汝青这人骨子里谦卑惯了,本宫对他和颜悦色,他三辞五推,非要疾言厉色地喝着他他才肯受。”

    孟如韫笑了笑,“他愿意留下,兄长一定会很开心。”

    八月十六这天是萧漪澜的登基大典。

    作为大周开朝以来的第一位女帝,萧漪澜的冕服与前任帝王不同,是礼部与尚衣局多次商讨后共同完成的。冕服的形制以大长公主的宫装形制为参考,黑色为底,正红为衬,裙上以金线绣成龙凤交织,身后长摆曳地,暗绣万里江山图,随着她缓步前行而熠熠生辉。

    祭过天地拜过皇祠后,萧漪澜经奉天门登上奉天殿,在大朝会的龙椅上坐定,接受百官朝贺,山呼万岁。而后不同品级的官员依照礼部唱赞,依次入殿拜贺。

    孟如韫站在萧漪澜的身后掌着龙凤印,在她的视角下,能看见百官跪地垂首,高高将象牙笏举过头顶;能看见奉天殿外丹墀绵延,重臣跪服;能看见秋日明媚,山河壮观,蟠龙柱上金龙灿灿。

    她心中突然觉得有种如坠云雾的飘渺感,前世今生一片恍然,正出神间,鸿胪寺唱名到陆明时,她回过神来,只见几位二品紫衣官员手捧象牙笏,同趋进殿。

    萧漪澜说等陆明时将戎羌的事安定下来后一同定封赏,但已提前透了口风,说要他代替吴郏做五军都督,因此今日恩许他同二品官一起入朝拜贺。

    除陆明时外,其余二品重臣都是头发花白、老态龙钟的大臣。他们大都是明德太后时的遗臣,二品加身于他们而言是彰扬身份而非授以重柄,只有陆明时是个例外,他身着深紫色朝服,玉带束腰,更显笔挺颀长,乌纱罩住半个额头,愈衬眉目锐利,意气风发。

    他跪地而拜,声音在一众老臣中也格外醒目,如洪钟玉振,“新君秉天,大周建元,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鸿胪寺唱“跪”后,诸臣跪拜,而后徐徐退出殿外。

    陆明时躬身而退时偷偷扫了孟如韫一眼,这一眼毛头小子似的,破了他伪装出的端庄恭肃。

    萧漪澜突然有些怀疑,他到底能不能镇住五军都督这个官职。

    登基大典自卯时起,自未时止,共四个时辰,结束之后,萧漪澜率众人迁居长信宫,这里曾是她母亲明德太后起居的宫殿。

    孟如韫给萧漪澜摘了头上的旒冠,这旒冠前后缀了八十一颗海珍珠,快把她脖子给压折了。

    孟如韫将旒冠搁至一旁,擡手帮萧漪澜揉按肩膀,恰逢霍弋推着轮椅进来,对孟如韫道:“你也累了一天,我来吧。”

    孟如韫了然一笑,缓缓退出殿去。

    霍弋的手暖和而干燥,萧漪澜向后靠在他怀里,闭着眼睛休息。

    今日登基大典,霍弋没有去现场,他自己推脱说腿脚不便,恐惹人注目,但萧漪澜心里清楚,原因不止于此。

    “望之,我想让你接手内阁。”

    霍弋给她揉按肩膀的手微微一顿,温声道:“迟令书还没到致仕的年纪,他做事滴水不漏,突然免他的官,恐令内阁不稳。”

    萧漪澜不以为意,“一群坐而论道的书生,还敢造反不成?”

    “新朝初定,百废俱兴,陛下还是求稳为好。”霍弋劝她道。

    萧漪澜微微睁开眼,“你不要内阁,是不想,还是不敢?你若不想,我可以给你换个去处,让我想想……吏部怎么样?御史台也可以考虑,只是你待我好习惯了,让你做谏臣实在是难为你。”

    “陛下,”霍弋哭笑不得,“不急着安排,让臣休息几天吧。”

    “是该好好休息,”萧漪澜点点头,“听说鱼出尘快回来了,等她把你腿疾安排好也不迟,正好趁这段时间,我也提前做些安排。”

    之前鱼出尘说霍弋的腿还有救,孟如韫的身体大好后,萧漪澜让她给霍弋治腿,为此她特地跑回神医谷请教师父、搜罗药材,已经离开了半年之久,上个月刚传信,说过段时间回来。

    萧漪澜已经答应了鱼出尘,若她能将霍弋的腿治好,就将太医院交给她管,让许凭易到她手底下打杂,天天给她背小药箱。

    霍弋眼神一黯,没有应声。

    萧漪澜知道他在担心什么,柔声道:“试一试好吗,望之?就当是为了我。我以前总听说东宫詹事府里有位风姿卓然的幕僚,可我见到你时,你双膝已经受伤,你陪在我身边这么多年,我想能见到你站起来的样子。”

    她大概是累了,语调格外多愁善感。

    霍弋注意到她没有在自己面前称“朕”,好像不愿用这个称呼将两人之间隔得更远。

    霍弋心里软成一片,掌心轻轻落在萧漪澜发间。

    许久之后,萧漪澜半梦半醒间听见他轻声低语:“好,我听漪澜的。”

    萧漪澜登基半个月后,临京的局势逐渐稳定,北郡传了消息回来,胡达尔联络了周边的游牧部落抗击大周军队,一时与李正劾打成持平之势。

    陆明时整顿铁朔军,准备北上支援李正劾,论起揍戎羌人,还是陆明时比较有经验。

    他临行之前入宫请辞,结果下台阶时“哎呦”一声崴了脚,非要赖在宫中休养一晚才走。

    霍弋听说后骂他不要脸,孟如韫又气又笑地赶过来,被他一把搂住不撒手:“好矜矜,我这一走短则数月长则一年,你收留我一晚上行不行?”

    孟如韫面色微红,“这可是皇宫,又不是你府邸,你倒是快活了,你走之后陛下肯定要笑我。”

    陆明时可怜巴巴望着她,“你住正殿,我住偏殿,我什么也不做,就守你一晚上,行不行?”

    闻言,孟如韫心中已动摇了六七分,低声道:“那我去求求陛下。”

    萧漪澜准了她,陆明时死皮赖脸地在孟如韫的瑶华宫住了下来,只在偏殿守着,遥遥望着正殿的灯火。

    亥时末,正殿里的宫灯熄了,庭中月华如练,风吹花影摇曳。

    罗袜踩在青石地板上,一点动静都没有,只在推门时发出极轻的吱呀声。孟如韫绕过碧纱橱,探头瞧见陆明时和衣屈腿躺在窗外侧。

    她自以为悄无声息地走过去,正阖目装睡的陆明时蓦然睁眼,将她一把卷上床,一气呵成地回手放落了床帐。

    孟如韫捶了他一拳,惊吓道:“我以为你睡着了。”

    “没有,在想一阙词。”

    孟如韫好奇,“什么词?”

    陆明时随手拆了她的发髻,附身在她耳边,声音含笑地在她耳边念道:

    “花明月暗笼轻雾,今宵好向郎边去。刬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画堂南畔见,一向偎人颤。奴为出来难,教君……恣意怜。”

    这等艳词,他记得倒是清楚。

    孟如韫恼羞成怒地捶他,一双手腕却被钳住按进软锦中,话音与力气都在夜浪中渐渐破碎,如云摇月影,风不息而不止。

    陆明时第二天又是一早就走,孟如韫一路送到城楼上,遥遥目送大军出征,三万铁朔军精骑如龙蛇出洞,腾驰越向北方,惊起黄尘漫漫。

    眼下已是六月初,他们的婚期定在明年六月。孟如韫在心中默默数着日子,只有不到一年的时间,对荡平戎羌而言显得有些仓促,也不知他能不能及时赶回来。

    送完陆明时回城的路上,孟如韫又撞上了程鹤年。

    他彬彬有礼地朝孟如韫作揖,“我猜到你今日会送他出城,所以特地在此等候,不是偶遇。”

    “程公子找我有事吗?”孟如韫仍坐在马车中,打起一角车帘看向他。

    自上次酒楼一别,一年多未见,程鹤年的面容变得有些陌生起来,就连他通身的气度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变得更加从容、淡泊、谦和。

    程鹤年一笑道:“有些疑惑,想向孟姑娘请教。”

    他们拣了家清净的茶楼临窗而坐,拒绝了茶博士服侍,程鹤年亲自沏茶。

    这些日子他待在家中,没有俗务缠身,除了读书,也常常钻研此道。

    “我前些日子总是做梦,陆陆续续梦见许多从前事,与孟姑娘有关,所以想来请教一番。”

    孟如韫拈起茶盏,笑道:“我从不擅解梦。”

    “不是为了解梦,我是想问问孟姑娘,是不是与我做了同样的梦,”程鹤年端详着她,缓声问道,“孟姑娘是否早就梦到过天机,知道长公主殿下会登基,陆明时会官至五军都督,十四年前的旧案会重新昭雪?”

    孟如韫握着茶盏的手蓦然一顿,脸色微变,“是吗,天底下竟有这等奇事?”

    “不止有,且不止于此,”程鹤年望着楼下熙熙攘攘的长街,苦笑了一声,“我还梦见你前世早夭,我辜负了你的信任和托付,致你遗愿延宕十年不得偿,又在你之后娶妻纳妾,将你抛于脑后。”

    他倒是诚实。孟如韫饮了口茶,也细细端详程鹤年,不知他是真的做了个梦,还是与她一样,是重生一世?

    今世的事情,自她重生后发生了很大变化,是前世的程鹤年从不曾经历过的,如果程鹤年是重生而来,应当不会生在眼下这一情境中,那么很有可能与他说得一样,他只是做了十分逼真的梦。

    思及此,孟如韫笑了笑,“一个梦而已,程公子未免太当真了。”

    “是吗,”程鹤年望着她,“我当真倒无妨,只是我梦中有负于你,醒来后觉得心中惭愧,想向你赔礼道歉。”

    孟如韫轻轻摇头,“梦中事梦中散,你我已各自婚嫁,程公子不必挂怀,程公子该负愧的另有其人。”

    程鹤年轻声叹了口气,“梦里我确实连累了琬琬。”

    前世他站在萧道全一方,不计手段地与长公主抗衡,甚至在萧道全死后不惜藏起国玺来阻止长公主登基。

    他连累了琬琬和他们的一双儿女,可琬琬从未怨恨他,帮他收殓了尸骨,程府被查封后,她带着孩子另赁陋舍,昔日金尊玉贵的宰辅千金、诰命夫人,后来靠替人浆洗缝补维持生计。

    年少时的心动与偏执,在如此深情厚谊面前,卑陋得不值一提。

    “乾坤已定,我无意试探什么,也无心谋求什么,”程鹤年温声道,“我是来谢谢孟姑娘,若非你阻止,我早已酿成不可挽回的大祸,落得与梦中一样的下场。我虽死不足惜,只是不忍牵累我夫人。”

    孟如韫但笑不语。

    程鹤年举起茶盏道:“今日我以茶代酒,一是为寡信薄情赔礼道歉,二是为悬崖勒马向你致谢,祝孟姑娘从此平步青云,一展宏图。”

    孟如韫亦举起茶盏,“那我祝程公子余生顺遂,琴瑟和鸣。”

    “请。”

    “请。”

    两人举杯饮尽,天光正盛,一笑泯恩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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