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明时连夜与李正劾拟定了作战计划。
他派心腹四处散播谣言,说他陆明时就是当年被朝廷冤死的昭毅将军陆谏的儿子,如今他回来复仇,要打下戎羌一片城池后自立为王,叛出朝廷。
这一传言同时激怒了大周朝廷和远在花虞城忙着争夺王位的两位戎羌王子。
李正劾在监军面前痛骂陆明时八辈祖宗,监军要他即刻挥师北上,讨伐这一叛国贼。与此同时,花虞城两位斗得热火朝天的兄弟也暂时息战,胡达尔整顿军队,要率兵来战趁人之危的陆明时。
两方军队算着时间,在扶桑城外相遇了。
以城门紧闭的扶桑城为界,一方是威风凛凛的大周将士,一方是虎视眈眈的戎羌骑兵,双方语言不通,只认得对面是敌人。
李正劾不管三七二十一,举刀呼喝一声,率兵冲过去,十万骑兵相撞,二十万步兵在后,只杀得扶桑城外黄沙漫卷,喊声震天,霎那血流成河。
随军监军在中军战车上急得满头大汗,说好是来讨伐陆明时,怎么和戎羌人打成了一团?
自临京出发之前,皇上明明叮嘱过,要以剿平陆氏余孽为重,不可擅自与戎羌人生战事。这李正劾当时答应得痛快,怎么一见了戎羌人就跟红眼公鸡似的冲了过去?
监军又惊又怕,见天子剑镇不住李正劾,便要强行鸣金收兵,谁料他刚一拾起敲锣的锣锤,只见寒光一闪,一柄银背长剑凌空劈来,将他要敲收兵锣的手齐腕砍断。
监军的手飞下车去,瞬间被马蹄踩成了肉泥,他疼得直打滚,惊恐地看着手握长剑的李平羌。
“终于不用再受你的畜生气了。”李平羌冷声嗤笑,收起沾血的剑,一脚将监军踹下战车。
沈元思遵从陆明时的指示,外面杀得天翻地覆也绝不出战。如今他正躲在墙垛后面,手握琉璃镜观察战况。
他看到了李平羌杀朝廷监军这一幕,倒吸了一口冷气。
“陆子夙果然有本事,连来讨伐他的朝廷军都能下降头。”
他看见那年轻小将杀了监军后,点了两千精锐去包抄戎羌人的左翼。
戎羌主帅是大王子胡达尔,统领左翼的是他的副将多索,也是戎羌赫赫有名的骑兵将领。那多索生得高大威猛,李平羌驭马冲到他面前,像一条细白狼对上一头棕熊。
沈元思正替自家小将提心吊胆,却见她下腰躲过多索的弯刀,拔出腰间长剑跃马而起,凌空劈下,与多索在马上连对十几回合,砍得多索应对不叠,连连后退。
那小将轻盈灵活,绕得多索花了眼,他凭空一阵乱砍,被寻了破绽,一腿扫下马去。沈元思下意识往外探身,还没瞧清楚,只见寒光一闪,那小将已拎着多索的头丢出阵外。
大周骑兵欢呼而起,迅速将戎羌左翼冲得一片溃散。
这一战直打到天昏地暗,日落平沙,漫天残阳如血,遍地血如残阳。
胡达尔被李正劾与李平羌左右包抄,渐渐支撑不住,不得已鸣金撤退,收拢参与部队往花虞城的方向撤去。
沈元思命人开城门,杀牛宰羊,迎接王师入城。
李正劾本来还想在监军面前装一装忠臣,谁料一个没看住,竟然被他家小祖宗给砍了。眼下他不反也得反,只好唉声叹气地跟着沈元思进城去。
沈元思对李正劾十分客气,让人收拾出许多空闲营房给他的兵住,又派了军中大夫,送去许多酒肉粮食犒劳赏赐。
他混迹于李正劾的部下中,到处打听他们军中的白袍小将,被问的人皆茫然摇头,没听说过军中有这号人。
沈元思正纳罕,暗忖是不是自己当时神迷眼花出了错觉,忽听几声女子的凄厉叫喊,神色陡然一凛。
他循声赶过去,只见几个醉醺醺的士兵正压着两个戎羌妇女撕扯,沈元思心中火起,上前一人一脚,将那几个士兵踹飞了数米。
这些士兵都是李正劾带来的高等骑兵,今日刚打了胜仗,意气骄矜,又借酒逞事,哪里肯咽这口气,也不问身份,便将沈元思团团围住,扬言要将他活活打死。
这么多人,沈元思心里有些慌。
那拳头落下来,没砸在沈元思身上,被一条破空飞来的鞭子卷住摔了出去。只听啪啪几声,那几个士兵皆被甩倒在地,捂着脸哎呦哎呦地痛呼。
沈元思擡头望去,见一女子手握软鞭,踱步而来。
她穿着一件改良过的半袖襕裙,刚沐过发,长发半湿不干地披在肩上,冷然地扫视着这些闹事的士兵。
众人见到她后都噤了声,她蹙眉扫了一眼正瑟瑟发抖的两个戎羌女人,目光又落在了沈元思身上。
“怎么回事,你说。”
沈元思一动不动地盯着她,只觉得心脏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了,哪里还说得出一句话。
李平羌轻嗤,“原来是个傻的。”
她收了鞭子,上前询问那两个戎羌女人的情况,奈何语言不通,那两个女人拢好衣服,一边叽里呱啦地说话一边给她磕头。
李平羌听见戎羌语就烦,眉头深蹙。
“她们说家住在后巷,是出门挤牛奶的时候被掳进军营的,求你放了她们。”
沈元思上前给她解释,见李平羌那双清泠泠的眼睛打量他,颇有些拘谨地摸了摸鼻子,“入城将士不得劫掠惊扰戎羌百姓,这是扶桑城军纪,入城时我已派人告知过贵军。”
李平羌问:“若是违反军纪,该当如何?”
“轻则杖五十,重则杖一百,若闹出人命,当枭首示众。”
李平羌点点头,命令道:“将这几个混账东西拖下去,每人杖责一百,再各扣军饷五两,给这两个妇人赔罪,将她们送出军营。”
有将士不服气,说戎羌女人,就算睡了又如何,戎羌蛮子劫掠大周时可从未对大周百姓心慈手软。
李平羌闻言一鞭子甩过去,冷声道:“你要做蛮子,就滚去投奔戎羌,我大周将士不收人渣。”
她手腕极硬,又是李正劾的女儿,皇上亲封的总兵大人,没人敢再忤逆她,灰溜溜地按照她说得去做。
李平羌转身要走,沈元思忙跟上。
“你跟着我做什么?”李平羌斜了他一眼。
“我……那个——”沈元思的眼睛黏在了她身上,不妨脚下一块石头,被绊了个趔趄,幸而李平羌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
她的胳膊很细,力道却极稳,沈元思刚平静些许的心脏又开始乒乒乓乓乱跳一通。
完了,他忘了自己要说什么了。
接下来几天,沈元思一边忙着约束士兵,一边与李正劾商量攻占周遭聚落的作战计划。他一天往李正劾的住处跑四五趟,刚过门的新媳妇都没有他殷勤。
与此同时,陆明时率领两万亲信骑兵,绕过天鹿城与扶桑城一线,一路取到大漠,日行六百里,昼夜奔袭,悄然靠近戎羌王都花虞城。
老忠义王已死,世子呼格尔与其兄长胡达尔正在夺位,这些日子的花虞城风声鹤唳,远没有老忠义王统治时那样生机勃勃。
两位王子达成妥协,世子驻守在花虞城处理政务,胡达尔去收复城池,为了防止呼格尔趁机自立为忠义王,胡达尔带走了花虞城附近八成的骑兵驻军。
他们两兄弟不愿见到鹬蚌相争时令渔翁得利,也不愿另一方趁机壮大自己的势力,所以妥协的同时不忘互相使绊子,这才令陆明时能利用他们之间的漏洞,率领骑兵穿过北漠,几乎畅通无阻地兵临花虞城下。
呼格尔听说陆明时率数万骑兵攻城后,几年前被抓去临京的阴影又浮现在他心头。
他知道陆明时的本事,第一反应是带着亲眷远逃,然而如今戎羌王朝中掌政的大臣仍是忠义王时期的旧臣,他们曾跟随老忠义王南下大周劫掠,认为戎羌骑兵无所不能,如今被人欺负到门前,哪里肯逃,联合请求呼格尔派军出战。
呼格尔想成功登上王位,离不开这些老臣的支持,他不敢把人得罪狠了,只好派仍镇守在花虞城的将军带兵迎战。
城门开,两位戎羌将军持枪而来,陆明时拍马迎战,双方来回十几个回合,陆明时长枪一旋,将两人的头颅同时劈掉马下。在城头观战的呼格尔看得两股战战,而陆明时身后的大周骑兵则士气大振,喊声震天。
陆明时长枪朝呼格尔的方向一指,高声以戎羌语喊道:“戎羌王族听着,今夜子时之前开城门迎我,我保诸位无恙,子时一过,我率兵攻城,城破之日,尔等皆死无葬身之地!”
呼格尔望着黑压压的大周骑兵,心里一阵胆寒,鼓足勇气喊道:“姓陆的你不要太得意!我兄长已得知你的踪迹,不日就会率兵回来解围,到时候死无葬身之地的是你!”
“呦,别来无恙啊,呼格尔世子,”陆明时勒马望向他,笑了,“世子没听说过什么叫借刀杀人?你兄长带走了花虞城所有的驻兵,你以为他不知道我的踪迹吗?”
呼格尔脸色一白,“你什么意思?”
陆明时道:“意思就是我已与胡达尔见过面,他一路为我放行,要借我的刀杀了你,待我攻下花虞城,他再带兵折返,那时这忠义王的位子非他莫属。”
他的声音不小,城楼上观战的诸臣皆窃窃私语起来,呼格尔更是觉得天晕地旋,大难临头,趔趔趄趄地跑下城楼去了。
花虞城的王宫内发生了激烈的争吵,因为陆明时的那番话,令人疑心胡达尔要借刀杀人,主降的人越来越多,一直吵到戌时,呼格尔突然站起来,将王印狠狠往地上一摔。
“何人主战,我予他两百精卫,出城与陆明时一战!何人?!”
他这一声吼,王廷里顿时安静下来。
过了一会儿,一个年轻的小将站出来行礼道:“末将愿往。”
此人名赛罕图,他父亲曾跟随忠义王麾下,在十五年前的呼邪山一战中大败大周人,他一直想建立像他父亲那样的功业,更看不起这群动辄要投降的懦夫。
见他站出来,呼格尔眼睛一亮。
呼格尔并非相信他能凭两百人解花虞城的围困,他知道赛罕图心向胡达尔,一直想找个理由罢黜他,却碍于其父亲的名望,没有下手的时机。如今他自请出战,呼格尔忙派了两百骑兵给他。
赛罕图率领骑兵冲出城去与陆明时交战,陆明时认得他,身旁近卫亲军欲提枪迎战,陆明时擡手制止了他。
“都别动,我要亲自砍下他的头。”
亲卫惊吓,“您自己去?”
“区区两百人,不足为患,我大周何人不可敌之?”陆明时正了正兜鍪,猛一拍马道:“看好了!”
只见他挺枪快马上前,长枪如龙穿入骑兵阵,左右一摆,将两侧骑兵撞下马来,跃马踩断其咽喉,后仰躲开刺击后,反手撅枪离马,将敌军横扫下马,须臾之间,已杀敌十数人。
大周骑兵观者皆热血沸腾,举枪呼号,陆明时驭马纵行,舞枪若梨花,只见遍体纷纷,如飘瑞雪。赛罕图看得心惊肉跳,他认得这枪法,这分明是陆家枪!
陆在大周是大姓,可曾令戎羌骑兵闻之丧胆的陆家枪却只有一人,此枪法从永冠将军陆持中手里传给他儿子昭毅将军陆谏,两代人震慑了戎羌几十年,在陆谏死后已经失传,为何此人也会陆家枪法,而且招式更加灵活,杀机也更加凶猛?
惊诧之间,陆明时已经清理干净保护在赛罕图身边的骑兵,长枪又准又狠地穿过他面前人的喉咙,径直刺向他。赛罕图往后一仰,那带血的银枪又迅速袭过来,他仓皇间接连躲闪,竟然找不到反手出招的时机!
眼见着那枪间就要划过喉咙,赛罕图心一横,挥刀对砍,只见刀刃与长枪相撞处火花一闪,赛罕图被那枪震得浑身发麻,猛得向后一勒马。
陆明时见状冷笑一声,趁对面马匹前蹄高高仰起之时,忽然一手拽着缰绳翻身下马,正落于赛罕图的马蹄之下。
大周骑兵的心猛地提起,生怕陆明时被马暴怒后尥起的蹄子踩死,却见陆明时横枪一挑,竟然从马腹穿透了马匹,连带着捅穿了赛罕图的大腿!
马暴亡,赛罕图摔在地上,急喘的喉咙正对着陆明时的枪尖。
赛罕图指着陆明时颤声道:“你是……陆家后人……”
陆明时没有否认,说道:“你可比你爹差远了。”
赛罕图以拳捶地,痛声呼喊道:“陆家有后,此长生天不详,罪我族人,亡我……戎羌!”
陆明时的枪尖一挥,砍下了赛罕图的头颅。
陆明时单挑赛罕图和两百骑兵的消息很快传进了戎羌王宫,主战的人声音越来越小,毕竟赛罕图可是他们年轻一代中最优秀的武将,眼见着大周骑兵士气高涨,而戎羌骑兵人心惶惶,竟没有人敢再领兵前往迎战。
夜深,戌时,世子呼格尔颓然失落地从王位上走下来,望着淌满大漠的冷寒月光,长长叹息了一声。
“开城门,投降吧,陆明时是个仁将,至少会善待族人的。”
花虞城的大门轰隆隆打开,伴随着惊起的沙漠夜莺和国破家亡的啜泣声,陆明时率骑兵入驻接手了花虞城。
陆明时用两天时间接管了花虞城的军防和政务,呼格尔被他暂时软禁在后宫里,诸位大臣也被勒令卸任归家,闭门不出。一开始城中难免人心惶惶,但陆明时严厉约束下属,除他让人分发的口粮与赏赐外,不得在城中劫掠,有违必斩。众人见他治下严格,没有滥杀戎羌百姓和官员,心里的不安渐渐平息。
得空时,陆明时去见了戎羌王后。她是已故的忠义王的妻子,曾随军参与过十四年前与大周的那场战事。
十多年的宫廷生活磨灭了她的意气,王后盯着陆明时的脸,似要从他眉目间找出宿敌的影子。
“我和我爹长得没那么像,不然哪还有机会活到现在,亲眼来看看戎羌王都长什么样,”陆明时冷笑道,“倒是呼格尔世子和他父亲很像,一样懦弱怯战,心思阴毒。”
戎羌王后声音微颤,“你果然是为了复仇而来……”
“您和世子能不能活,全在您一念之间,希望您好好回忆十四年前的呼邪山之战,把您知道的事情全都说出来。”
王后嘴角动了动,“你有打到花虞城的本事,有些事情,恐怕早就猜到了。”
陆明时道:“您亲口说出来,可以代表您的诚意。”
“当年呼邪山一战,确实是大周皇帝与吾王共同策划的阴谋,”戎羌王后一边回忆着从前事,一边缓缓说道,“陆家是明德太后在军方最重要的支持,陆谏手里的二十万铁朔军,不仅震慑着我戎羌,同样也威胁着萧谵。他当了几十年太子,大概是等不及要做皇上了,于是派人秘密联系吾王,策划了这场阴谋。”
陆明时问:“当年明德太后一开始只是偶染风寒,后来病情却急剧加重,此事可与戎羌有关?”
王后点点头,“戎羌有一种有毒的矿石,久服会让人气血耗竭而亡。当年宣成帝悄悄要了一些,听说是给明德太后侍奉汤药时亲手喂下的。”
“你是说,宣成帝弑母?”
“很奇怪吗?”戎羌王后苍凉一笑,“你看我戎羌如今,兄弟相残,何念骨肉之情!权力面前,父不父,子不子,兄不兄,遑论女子执政本就是篡权……”
“杀了明德太后,然后呢?”陆明时打断了她。
戎羌王后道:“然后宣成帝就马上登基,一边清理大周朝堂上属明德太后一派的文官,一边和吾王联手策划了呼邪山之战。他派了监军来给戎羌递消息,逼迫陆谏雪夜取道呼邪山山谷偷袭我军,而我军早在山中埋伏好弓箭手和巨石,所以那一战赢得十分轻松。”
“十分轻松”这四个字,让陆明时心中狠狠一紧。
那时他与母亲待在临京,收到了李正劾千里跋涉送来的消息,母亲面色苍白如纸,一边落泪一边给他打点行李,将他往李正劾怀中一推,跪地请求他道:“陆氏一门不保,请李校尉将我儿送往阜阳韩士杞门下,我夫妻来世必结草衔环以报!”
其实自从明德太后提拔的官员逐一被清算的时候,陆夫人就想到了早晚会有轮到陆家的一天,她让陆谏早做打算,可这位守了大周边疆二十多年的将军心思仍然十分单纯,他以为临京的掌政者都像仁帝与明德太后那样宽和仁义,不相信他们的儿子会不体谅陆家为大周奉献的一切。
自宣成帝登基时,这把清算旧臣的剑始终悬在陆家头上,如今终于落了下来。
前因后果,陆明时虽早有猜测,可是从当年参与过此事的戎羌王后口中听说,他心中仍然感到难受与愤怒。
他沉默了一会儿,对戎羌王后道:“请王后将此事亲笔手书,加盖后印。”
戎羌王后一愣,苦笑道:“写下来做什么?难道你还能找你们宣成帝报仇不成?”
“您只管写下来加印便是,”陆明时没有耐心与她多言,“您放聪明些,以后的日子也能过得舒坦些。”
戎羌王后最后还是写了,压王后印后交给陆明时。陆明时对着那薄薄两页纸翻来覆去看了一夜,第二天早晨沈元思来找他时,他桌前的蜡烛尚未吹灭。【gzh:又得浮生一日凉呀】
“子夙兄!子夙兄!什么时候派兵去揍胡达尔,我也要去!”
陆明时慢慢揉着熬得通红的眼睛,看也不看他,“你不是向来最爱守城吗,怎么,在扶桑城里过得太舒坦了?”
“扶桑城有江段,放心吧,”沈元思道,“守城太憋屈了,一点都不能展现我的英勇气度,我要去揍胡达尔!”
陆明时似笑非笑,“我看你是想给李正劾当女婿吧?”
沈元思一惊,“你怎么知道!”
他还没向李姑娘诉衷情,为何陆明时就先知道了?
“李正劾说你整天像个苍蝇似的,嗡嗡地绕着他家鸡蛋转,总想找缝叮一口,”陆明时伸了个懒腰,慢慢活动着筋骨,“你固然蠢,别人也不瞎。”
“那……那……李姑娘她也知道了?”沈元思心中忐忑。
陆明时笑了笑,“李正劾说你俩半斤八两,他整天看着你俩逗乐子解闷呢。”
沈元思面红耳赤,羞恼得张了张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陆明时瞧着他纳闷,实在想不明白,一个整天嚷嚷要娶临京美娇娘的纨绔少爷,怎么就突然看上了李正劾那能揍一营兵的闺女?莫非是被揍服的?
陆明时“啧”了一声,对沈元思道:“你要讨她欢心,我给你出个主意。”
“什么?”
“给她当先行官,当着她的面把胡达尔宰了。”
沈元思想起胡达尔凶神恶煞的脸,倒吸了一口冷气。
陆明时觑着他,“不敢去?你在我面前露怯倒无所谓,我一向知道你是个什么德行,但李姑娘她会不会看不起你,我就不知道了。”
正说着,亲卫兵急匆匆递进来一封八百里加急的信,陆明时拆开看了两眼,神情缓缓凝住。
“皇上病逝了,”陆明时将信递给沈元思,望着临京的方向皱眉,“如今临京乱成一片,我得带兵赶回去。”
沈元思问:“你想拥护秦王殿下登基?”
陆明时摇头。
沈元思不解,“那你掺和什么?”
“阿韫和长公主都在临京,由不得我不回去,”陆明时说着就要去点兵,只扔给沈元思一句话,“戎羌这边交给你了,好好在你未来岳丈面前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