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的风刮在人脸上生疼。
陆明时出城后直奔大兴隆寺而来,一路上仔细寻找,急促的马蹄声在寂静的山路上回响,每一声都像是踏在他心尖上。
他心中慌乱得近乎麻木,不敢深思孟如韫的下场。终于,他远远看见了歪道在路旁的马车,急忙下马奔过去。
碎裂的马车车厢周围横七竖八地躺着几具尸体,都是公主府的侍卫,其中没有孟如韫。
陆明时提到喉咙口的心稍稍回落了一点,他举着火把在周围仔细寻找,终于在峭壁的枯枝上找到了一截红色的衣带。
为了被认成萧漪澜,孟如韫甚至特意穿了红色裙子出门。
峭壁是长而陡的斜坡,几步之后变为陡崖,崖下是浅溪乱石,即使摔不死,也会很快被追上的刺客抓到。
陆明时顾不得多想,直接沿着孟如韫滑下去的痕迹往陡崖下跳,吓得刚跟上来的公主府侍卫从马上摔了下去。
崖壁上长着枯灌木,陆明时借力缓冲,以背部着地,清晰地听见了自己骨头断裂的声音。
他忍着疼痛爬起来,心里却更加难挨。他一介武夫都摔成这样,矜矜掉下来,如果没摔死,也会被活活疼死。
四下寂静无声,陆明时一边喊着“矜矜”一边到处找。那群刺客应该也来找过,湿润的泥土上踩满了横七竖八的脚印。陆明时一边找一边安慰自己,这几个刺客是从小路绕下来的,矜矜说不定趁这段时间藏了起来,看这地上只有脚印而没有挣扎的痕迹,那群刺客很可能无功而返,根本没找到人。
山崖底部长十几丈,形如纺锤,可以躲避的地方并不多,陆明时正要沿路往上找时,忽然听见一声极轻的申吟。
就在他两步远的距离,陆明时走过去,才发现爬满枯藤的崖壁后面,竟恰好藏着能容留一人的浅洞。
扒开洞前的枯藤,陆明时终于找到了孟如韫。
她躲在崖洞中,身上多处骨折,却仍蜷缩着不敢动弹,怕发出声音被刺客发现。陆明时找到她时,她已经疼得意识不清了。
“矜矜……”
陆明时听见自己的声音都在颤,他小心翼翼将她从崖洞里抱出来,孟如韫疼得直抖,陆明时低头看她,眼泪控制不住地落在她身上。
他被失而复得的侥幸冲击得险些跌倒在地,与此同时,那些自听说孟如韫孤身赴死时的情绪也自他心中苏醒,浪潮似的要将他淹没。
惶恐,无助,近乎绝望。
可是看到她蜷在怀里,疼得意识不清,陆明时心里只剩下了难挨的心疼,以及感激。
感激她拼尽全力求生,感激她活着等到了他。
他抱着孟如韫往缓坡上走,此时公主府的侍卫终于绕下了峭壁,小心翼翼从陆明时怀里接过孟如韫。陆明时见她安全得救,身形一晃,突然喷出了一口殷红的血,而后跌倒在地。
长公主府中灯火煌煌,萧漪澜与霍弋坐立难安,焦急地等待孟如韫的消息。
霍弋面无血色,目光一直盯着门外,萧漪澜的手落在他肩头,安慰地拍了怕,“事犹未定,望之,你不能先倒下。”
霍弋抓住了她的手,手心里都是冰凉的冷汗,竟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正此时,紫苏从碧游院匆匆而来,怀里抱着一个黑木匣子,匣子上有一封信。
她将东西交给萧漪澜,“这些是在阿韫的书桌上发现的,她刻意留在了那里。”
萧漪澜接过信,见封上题着“子夙兄亲启”,犹豫了一下,看向霍弋。
霍弋点点头,说:“开。”
信里详细交代了《大周通纪》至今的完成情况,孟如韫希望陆明时能写完续作,使之传世。最后只有几句牵挂之言,要陆明时好好活着,辅弼长公主,为了故人,也是为了后来人。
霍弋看完信后久久不言,待翻开书匣里满满一摞书稿,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
“这是父亲的遗愿,阿韫她……竟一直惦记着……”
萧漪澜在他面前蹲下,用指腹为他擦掉眼泪,霍弋靠在她身上,因为悔恨和绝望而浑身发抖。
“我真是罪该万死,我要失去她了……”
萧漪澜脸上也有泪容,她望着外面黑压压的夜,在心里无助地祈祷着。
戌时初,外面终于有了动静。
侍卫们抱回了浑身是伤的孟如韫和因急吐血昏迷的陆明时,紫苏让人将拂云书阁的隔间收拾出来,又火急火燎地去宣大夫。
府中的大夫都叫过来,萧漪澜仍不放心,派人去望丰堂请许凭易。许凭易为了避嫌,自宣成帝醒后就未出过宫,侍卫没请来许凭易,反倒请来了刚找上望丰堂门的小师妹。
小师妹名叫鱼出尘,与许凭易一门同宗,路数却南辕北辙。
据她自己说,她本与许凭易约好要同游江湖,结果许凭易这厮毁约,先她一步出师下山。如今她也学出师了,打听到许凭易到临京做了太医,还开了家欺世盗名的医堂,所以风尘仆仆赶来踢馆。
鱼出尘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孟如韫和陆明时,啧啧感叹道:“一对痴人。”
萧漪澜问:“何以见得?”
“这女子身上四五处骨折,寻常人伤成这样,活活疼死的也有,她却敢把自己蜷在某处,强撑着不肯昏迷,大概是心有希望,在等什么人。”
鱼出尘绕过她,又去看陆明时,感叹道:“好俊的小郎君,容貌倒也般配!”
萧漪澜问道:“他伤得重吗?”
鱼出尘道:“说轻不轻,说重不重,是骤悲骤喜,以至急血攻心,若是能想得开,三五日便可痊愈,若是想不开,心死而身亡也有可能。”
鱼出尘的判断与事实差不多,萧漪澜心里稍稍一定,对她的语气尊敬了许多,“还请姑娘出手救治,姑娘有什么要求,本宫都会尽力满足,诊金也会多加酬谢。”
“可以啊,但我不要钱,我要见许凭易,”鱼出尘说完就后悔,“不行,钱我也要,我上个月刚治死了两个人,还要赔好多银子呢。”
萧漪澜:“……”
霍弋缓缓推着轮椅行过来,鱼出尘瞥了他的腿一眼,“怎么,你也要治?那可得加钱。”
“此话何意,你说他的腿也能治?”萧漪澜眉心一跳,脱口而出。
鱼出尘净过了手,让府医给她准备药材、银针、绷带和夹板,她仔细检查孟如韫的情况,头也不擡地说道:“现在还不好说,得一个个来。现在都出去吧,我要给姑娘解衣服了。”
霍弋见她手法随意却熟练,对萧漪澜道:“殿下,咱们去外面等着吧。”
所有人都退去了外间,只留紫苏和红缨在里面帮忙。萧漪澜心里比人尚未找到时还要着急,霍弋却安定了许多,反过来安慰她。
“臣见过不少大夫,鱼大夫虽然年轻,但医术精湛,您不必紧张。”
萧漪澜叹气道:“阿韫本就体弱多病,因为我的疏忽,又让她受了这么重的伤,我心里放不下……”
“这事不怪殿下,是阿韫自作主张,您若是怪罪到自己头上,等她醒来,哪里还有底气教训她?”霍弋安慰她道,“眼下先不想这些。”
萧漪澜望着隔间的方向,点了点头。
霍弋的目光落在黑木书匣上,拾起《大周通纪》第一卷,慢慢翻阅。
第一卷中大部分内容都出自父亲的手稿,一字一句读过,故人的熟悉感扑面而来。霍弋心中梗塞,合起书稿,靠在椅背上舒缓自己的情绪。
他想起了在狱中自缢的父亲,一把火点燃孟家老宅的母亲,想起了逃亡路上的山匪,摔下高崖后孤苦无依的寂寂长夜。
他以霍弋的身份生存十几年,与故人旧事的交际越来越少,酒醒梦阑之际,隐约怀疑那是别人的人生。
幸而阿韫还在,她承继了父亲的才华与清正,母亲的聪敏与温情。却因为他执意不肯相认,让她敢毫无牵挂地赴死。
这是因他的怯懦而带来的罪过。霍弋心想,他真是罪该万死。
鱼出尘忙活了整整一夜,打着哈欠伸着懒腰从隔间出来,正撑额小憩的萧漪澜骤然惊醒,起身问道:“如何,阿韫醒了吗?”
“不着急醒,刚把骨头接上,现在醒来会活活疼死,”鱼出尘掐指算了算,“她体质一般,大概三天后未时醒。”
萧漪澜闻言松了口气,“另一个呢?”
“哦,他醒了有一阵了,”鱼出尘浑不在意道,“可惜了一个俊俏的小郎君,人救回来,脑子坏了。”
陆明时自醒来后便一声不响地望着孟如韫。
正说着,见陆明时慢慢从隔间里走出来,他脸色很苍白,看上去十分疲惫。
“矜矜很疼,让她多睡会儿吧。”他对萧漪澜说道。
萧漪澜与霍弋对视了一眼,霍弋道:“殿下,我想和陆安抚使单独聊聊。”
萧漪澜点点头,叮嘱霍弋道:“他也是伤患,你话别说得太过。”
两人隔案而坐,紫苏端进两盏茶后便关门退出,房间里只剩下了霍弋和陆明时。霍弋将拆过封的信递给他,说道:“这是阿韫给你的,你该看一看。”
“阿韫……”陆明时轻轻抚摸着信封被拆开的地方,“霍少君当着殿下的面,也这么称呼她吗?她是长公主的女官,她写给我的私人信件,怎么轮得着霍少君拆看?”
霍弋淡声道:“你我彼此都有想问的事,你先看一看信中的内容,我会告诉你答案。”
陆明时将信纸抽出展开,他读得很慢,仿佛每个字都要仔细辨认才能认得,看完后忽然嗤笑出声,闭上眼,声音近乎哽咽。
“她对我真是……好狠的心。”
她怎么忍心洒脱赴死,却将身后事都推给他,逼他若无其事地独活下去。
她要他成全故人,可是谁来成全他?
霍弋对陆明时道:“信中的内容,我需要一个解释。”
陆明时漠然地看向他,“阿韫在公主府出了事,霍少君如今却来向我要解释?”
“她托付给你的书稿中牵涉到一桩旧案,此案已过去了十三年,如今无人在意。她愿意托付给你,必然是笃定你会帮她,她又在信中称你为故人……”霍弋顿了顿,缓缓说出自己心中的猜测,“陆安抚使,应该也是当年旧案的故人吧?”
陆明时道:“既然是旧案,与眼下所谋并无关系,也不会牵涉到你与长公主,霍少君何必多问。”
“当然有关系,”霍弋望着他缓声说道,“因为我本不姓霍,我本姓孟,若说故人……或许我也是其中一个。”
陆明时闻言皱眉,“你姓孟?”
孟家人丁不多,孟午不与兄弟同堂居住,孟如韫的几个堂兄早在孟午出事时就与孟家撇清了关系。
他说他姓孟,那他只能是……
“当年你寄居孟家时,也曾同我一起读过几天书,那时你心不在此道,十天里有八天都被父亲罚在院子中举砖……或许对我,也没有那么深的印象。”
陆明时心中震动,不可思议道:“你是……岚光兄长?”
前国子监祭酒孟午之子,孟如韫的哥哥,孟岚光。
陆明时震惊地盯着他,似乎想从他脸上寻出几分熟悉的故人模样,寻出他与印象中那个恭谨持身、温雅谦逊的孟家长子相重合的地方。
霍弋苦笑了一下,端起茶盏叹息道:“我们都在为故人忙碌,相逢却不识故人面,真是可笑。”
陆明时往身后隔间的方向看了一眼,“矜矜她知道你的身份吗?”
“我如今这副模样,她若知道我的身份,只会徒惹她伤心。”
陆明时道:“你误会矜矜了,她心里挂念你,知道你活着,比什么都好。”
霍弋笑了笑,不置可否。
他不敢与孟如韫相认,腿疾只是借口而已。
他要为长公主谋大事,不能玷污长公主的德行,许多见不得人的手段、阴狠刻薄的算计,都要他自己承担。
可阿韫是眼睛里容不得沙子的人,她有铮铮君子骨,濯濯文士心。
若是被她知道,她的哥哥整日沉溺于尔虞我诈,早已改名换姓、将父亲的教诲抛置一旁,她心里总会觉得失望。
陆明时之前曾这样猜忌过他,见他沉默不言,很容易就猜到了他在顾忌什么。
“告诉她你的身份,也是为了她好,”陆明时道,“她若知道兄长还活着,或许舍不得那样轻易赴死。”
霍弋心里微微一紧,竟无话可驳。
“我的事尚不着急,”霍弋搁下茶盏,“我想聊一聊你与阿韫的事。”
陆明时不自觉地感到了几分紧张,“兄长请讲吧。”
“你与阿韫是父母在时定下的婚约,那时候你们尚年幼,两家情景也与今日不同,如今故人已不在,这桩婚约也不必违心恪守。”
陆明时辩白道:“我与矜矜是两情相悦,非只为故旧之约。”
“两情相悦吗?”霍弋不信,“阿韫若是心里有你,怎么会如此干脆地舍弃你赴死。”
这句话像刀子一样扎在陆明时心上,令他又回想起自己得知孟如韫孤身赴死时的心情,胸中一阵闷窒。
见他面色惨白,似听不得一点重话,霍弋放缓了语气,说道:“这件事不全怪你,阿韫她胸有丘壑,有时候也是个不听劝的。”
陆明时缓缓道:“岚光兄到底想说什么,还是直言吧。”
霍弋屈指叩在轮椅的扶手上,说道:“我想让你放弃这段婚约,放过阿韫。”
陆明时愣住,“你说……要我们分开?”
霍弋向他解释原因:“你身份敏感,今日我能猜出,明日就有可能被朝廷猜出。阿韫她活得不容易,孟家已经被你牵连过一次,如今不能再被牵连第二次。何况你常年在北郡,不可能与她长相厮守。”
陆明时声音僵硬道:“这要看矜矜自己的选择。”
霍弋冷笑,“你想尊重她的选择,那你能做到眼睁睁看着她如昨日那般,孤身赴死吗?”
陆明时哑然。
“你不能,”霍弋道,“你并非是尊重她的选择,你是为一己私欲,却以她自己的选择为借口。”
“你心里应该明白,”霍弋继续说道,“当年孟陆两家定下婚约,是为了让你们互相帮扶,过得更好,而非互相牵连,当断不断。你若真念及故人,更应该放阿韫自由身,莫让她再被往事所连累。若有一日你身份暴露,我不想看到阿韫为此受伤害。”
霍弋的每句话都像软刀子似的扎在陆明时心上,他想反驳,却觉得每句辩驳都苍白无力。
他爱矜矜,可这种爱既不能让她留恋惜命,又有可能会给她带来危险。
霍弋是矜矜的兄长,自然要先从矜矜的角度考虑。可是他呢?
矜矜于他重逾性命,是他漫长而沉重的人生中唯一的抚慰。要他放弃矜矜,比让他从来不知她的存在更加痛苦。
“我以后会好好待她,”陆明时声音微颤,近于请求,“我会用自己的性命保护她,会尽力让她过得开心……岚光兄长,别把她从我身边带走。”
霍弋轻轻阖眼,叹息道:“子夙,我也只有这一个妹妹。”
若是孟陆两家繁华如旧,他何尝不愿见他们姻缘美满,可如今步步刀尖,他只能选择保护他最想保护的人。
陆明时起身,撩袍跪在霍弋面前,举掌起势道:
“我陆明时向父母在天之灵发誓,必平北郡,洗旧案,不会让矜矜受我身世牵连。若矜矜因我之故受到伤害,我愿以性命偿还,九死不辞。”
“你听不明白吗?你的生死与我无关,我只想阿韫能好好活着,”霍弋不为所动,“你们陆氏满门忠烈,我受不得此一跪,起来吧。”
他伸手将陆明时扶起,态度温和却残忍。陆明时的心一寸一寸陷入寒冰,他回头望了一眼安静无声的隔间,孟如韫正悄无声息地睡在里面。
“我想等矜矜醒来,同她说清楚,她若是——”
霍弋打断了他,“阿韫还有三天才醒,如今北郡与临京各处都有太子耳目,若是发现你擅离职守,或者在长公主府中逗留,对你和殿下都十分危险。”
陆明时几乎被霍弋逼到了绝望的境地,他默然片刻后,请求道:“至少请允许我为她留一封书信。”
这次霍弋没有反对。
陆明时留下书信后就被霍弋赶出了公主府,昼夜疾驰赶往北郡。萧漪澜听说此事后长叹道:“你对陆安抚使未免也太苛刻,不怕阿韫知道以后心疼吗?”
“她若真懂得心疼人,就不会那么痛快赴死,”霍弋说道,“既然她不在乎,不如断个干净,将来免受牵累。”
他的苛刻不只针对陆明时,除了萧漪澜外,所有人都没有宽和的余地,包括他自己。
萧漪澜对霍弋说道:“你既然放心不下阿韫,想管束她,那等她醒来后就同她坦白吧。”
“我……”霍弋犹疑道,“眼下不是好时机,皇上装病不出,太子虎视眈眈——”
萧漪澜打断了他,“当说不说,当断不断,你这是在愚弄她。除非你有能耐瞒一辈子,否则你欺瞒的越久,她知道后就越难过。倘我是阿韫,恐怕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霍弋微惊,“殿下……”
他们的说话声惊动了榻上沉睡的人,孟如韫缓缓睁开眼睛,觉得全身的骨头都在隐隐作痛,没有一块听她安排。
“好疼……”
萧漪澜闻言陡然噤声,撇下霍弋绕进隔间,看见孟如韫已醒,心里松了口气,“你可算是醒了。”
“我……”孟如韫望着床顶,似在努力回忆发生过何事,“陆子夙……我看见他了……他在哪儿?”
萧漪澜与刚推着轮椅绕进来的霍弋对视了一眼,霍弋从袖间掏出一封信递给孟如韫,“这是他留给你的。”
原来不是自己做梦,他竟然真回来过?孟如韫十分疑惑地接过信,缓缓拆开。
信的内容不长,陆明时同她说了自己回临京的缘故,是为了查清戎羌送年贡的车队中夹带的狼骨油。
孟如韫心下一惊,她曾在介绍北戎羌的书中读到过戎羌人的马上连弩,据说此连弩威力巨大,若精兵纵马持之,百人骑队可冲出万人步卒的包围,倘真如陆明时所言,有数百架戎羌连弩悄无声息运进了临京,这背后的人简直居心叵测。
她马上将此事告诉萧漪澜,萧漪澜安抚她道:“陆安抚使临走之前已将此事告知本宫,别担心,本宫已派人去暗查。”
孟如韫心中微定,继续往下读信。剩下的内容很短,是叮嘱她多多保重。
“见卿重伤,焦心如焚,盼卿此后爱惜性命,勿复以千金之躯,亲蹈虎狼之穴。吾念卿如命,望卿垂怜。子夙拜谢。”
短短的一页信,再无他话。
陆明时没有提霍弋说的话,更不忍心与她以书信相绝,孟如韫什么都不知道,捏着信纸怅然若失。
他就这样匆匆回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