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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安徒生 正文 第40章 3.18

所属书籍: 我的安徒生

    梁司月武术训练的生活很是单调。

    每天早上八点钟准时去武术特效培训基地报到,早期只练体能和力量,等体脂达标了,才能进行基本的武术招式的训练。最后一段时间,才会跟电影的武指进行针对性练习。

    武指姓邱,矍铄精干的一个小老头,说一口烂到不行的港普,私底下很随和,但一涉及到武术方面就较真又严格。

    邱老师同时兼着几个剧组的武指工作,其他剧组的一些演员很多也都在这基地训练。邱老师每隔一段时间来验收一次,做一做指导。

    为什么要从体能和力量练起,邱老师认为,没这点基础打底,招式出来就软趴趴的不好看。

    有空,邱老师就讲他当年给港片做武指的事,那时候怎么追求拳拳到肉,酣畅淋漓,现在功夫片没落了,他们辗转在古装片和警匪片里混口饭吃,但古装片的武打是走虚的,刀光、剑影、音效、特技……歘欻欻,各种特效往上堆,只图个华丽好看。

    梁司月这样微信上打字跟柳逾白复述。

    柳逾白回复:“歘”怎么读。

    梁司月:chua,一声!

    柳逾白:得意什么?现学现卖的吧?

    梁司月笑了,回复一个没什么实际意义的表情包。

    可能,她训练时期唯一的乐趣就是跟柳逾白微信聊天了。

    训练基地在郊区的小镇上,离市里好远,剧组只提供在镇上的住宿,或者往返市里的班车。一般自己有钱的,就住在市里每日往返;咖位大一些的,市里高级酒店的住宿和出行,剧组就都包圆了。

    至于梁司月,既没有钱,也没有咖位,为了早上多睡一小时,选择了住在镇上,缺东西的话,会拜托小琪去市里买,再不济还可以网购。

    镇上的娱乐活动基本没有,几家破烂KTV,几家网吧,最大的商场也不过三层,卖一些过时十年的女装。

    因此,她最盼望的就是傍晚训练结束,洗个澡、泡个脚,躺在酒店的床上给柳逾白发微信。

    当然,并不是每天都发,多少会担心打搅他的工作。

    虽然每一回聊的时间都不长,但柳逾白基本做到了秒回,个别时候可能是真的不方便。

    好像是从小养成的性格,在哪里她都能迅速适应,并且找到那个能叫自己安心的锚点。

    生活比较枯燥,梁司月微博却发得多了些,时常都能找到一些新奇的观察生活的角度。

    有一阵,她在微博上直播母鸡下蛋,到最后一天,终于有所收获。她拍了鸡蛋卧在稻草窝里照片,配文字:“今晚加餐”。

    评论纷纷:

    ——“哈哈哈!”

    ——“看把我们干部妹妹逼的。”

    ——“求解,为什么叫干部妹妹?”

    ——“因为她每天泡脚。”

    ——“老干部作风。”

    ——“现在还艹老干部人设呢?早就过时了。”

    ——“黑子滚。”

    之后,梁司月被小琪委婉提醒:晴姐叫你发微博是不是可以不用这么接地气,毕竟我们往后要走高冷洋气路线呢。

    梁司月丢失了发微博的自由权,好忧伤,晚上多吃了两个水煮鸡蛋。

    这枯燥的生活过了一个多月,训练基地来了个熟人,是《极夜》杀青之后就没再见过的林孟夏。

    林孟夏接了一部刑侦题材网剧的男二号,演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新人刑警,里面打戏很多。

    林孟夏回酒店自己的房间放了行李,下楼去找梁司月。

    梁司月开门见他手里拿着两盒茶叶,笑了。

    梁司月自发担任东道主,问工作人员借了自行车,和林孟夏半小时绕小镇骑行一圈,找了家有口皆碑的农家乐,请他吃中饭。

    林孟夏点了一桌子菜,梁司月却基本只动了动蔬菜、白灼虾和鱼。

    “又需要减肥了?”

    “不是,我在增肌,武术老师只让吃蛋白质。”

    林孟夏笑称这顿对他而言恐怕也是“最后的晚餐”了。

    吃完饭,坐在大树下纳凉,林孟夏提议两人拍张照发微博吧。

    小琪在一旁欲言又止的。

    梁司月笑说:“比起回头论坛上见,不如我们自己主动发呢。”遮遮掩掩才会有人做文章。

    就把林孟夏的助理昊哥也喊过来,四个人一起拍了张合影。梁司月和林孟夏又单独拍了一张,林孟夏拿成片给她看,问需不需要再修一下图。

    小琪说:“我们小月是以照片直出出名的。”

    被小琪这样夸张地夸奖,梁司月很不好意思,凑过去看一眼林孟夏的手机,说:“还好……不用修了。”

    林孟夏一边编辑微博,一边说:“你后来再见过陈鹤林老师吗?”

    “没有。我这段时间都在学校上课。陈老师怎么了?”

    “不是他,他的助理,劝你喝酒的那个。我上回在机场碰见陈老师,发现他两个助理都换了。后来听人说,是有人叫陈老师把助理开除掉的。”

    梁司月一愣,“谁?”

    “那就不知道了,可能他俩不长眼,得罪了什么比陈老师地位更高的前辈吧。”

    林孟夏微博已经编辑好了,递给梁司月看:和“青梅竹马”@梁司月意外重逢。今天又是难兄难弟的一天。@电影极夜官方微博

    梁司月确认没什么问题,待他发送之后,自己转发:孟夏哥宰了我三斤白灼虾。

    发出去没一会儿便有人评论:不是柠檬虾[狗头]?

    梁司月给这条评论点了个赞,就锁定手机没再看了。

    第二天,林孟夏也开始训练。

    傍晚下课,饶是林孟夏素质过硬,一整天下来也似脱了一层皮。他在训练基地的大门等到梁司月,后者倒是一脸轻松,明显已经练出来的样子。

    两人各自回房间洗过澡,下楼一块儿去吃晚饭。

    林孟夏热量消耗大,只吃清淡的感觉遭不住,点了一锅水煮牛肉。梁司月翻菜单,没什么自己能吃的,只点了一盘清炒时蔬,等林孟夏的水煮牛肉端上来,她将牛肉在开水里涮一涮,涮掉表面的辣油,吃了六七片的样子,就放下筷子。

    林孟夏说,她自律得让这锅水煮牛肉都不香了。

    餐馆就在离酒店不远的地方,吃完即可步行回去。

    小镇上道路两旁的路灯照度堪忧,昏昏黄黄的很不明亮,当梁司月看见酒店前面的空地上,停了一辆商务车时,心里无由地跳动了一下。

    林孟夏脚步一停,“怎么了?”

    梁司月摇头,微微笑了一下,“你先上去吧,我去旁边小超市买点东西。”

    林孟夏点点头,跟着助理昊哥走进酒店大门。

    与其说“感觉是”、不如说,她“期望是”。

    顿一下,她掏出手机来,给柳逾白拨了一个电话,通了,但无人接听。就在她要挂断的时候,前方那辆商务车,打了几下双闪。

    这一下,小琪也明白怎么回事了,看了梁司月一眼,示意她自己先上楼了。

    梁司月走过去,拉开门,柳逾白果真就在上面,后背靠在座椅上,嘴里衔着烟,转头,没什么表情地看她一眼,又转回去。

    梁司月弯腰上了车,觉出他的低气压,小心翼翼打声招呼:“柳先生。”

    “谁叫你上来的?”

    “那……要小琪上来么?”

    柳逾白瞥她一眼,懒得理她的表情。

    车子倒出去,拐个弯,驶离酒店,上了通往市里的大路上。

    梁司月偷偷地瞟他,“你吃饭了么?”

    “不然你以为我们现在是去做什么?”

    “要去市里?其实镇上也有好吃的……”

    “什么好吃的?”柳逾白似笑非笑,“白灼虾?”

    “……”梁司月无言以对,转念突然意识到什么,“你关注我微博了?”

    “想得美。”

    “那就是莫莉姐关注的。莫莉姐好闲哦,这都跟你汇报。”

    柳逾白:“……”

    梁司月笑了笑,转头看着他,“柳先生见到我不高兴吗?我见到柳先生,倒是很高兴。”

    只一句话,柳逾白便面色稍霁。

    沉默片刻,他叫停了司机,往回开,回她住的酒店。

    实话说,梁司月怕死了,怕被人偷拍。

    这里的酒店没有地下停车场,她出门也没带戴口罩,要是被人拍到跟陌生男人一块进了酒店,不知道回头论坛上会是什么风向。

    但好像柳逾白并没有要避嫌的意思——可能大佬根本不怕,大不了全网删帖。

    这家酒店是专为了做武术培训基地的生意而建的,条件比较一般,比起市里同等级的差远了。但因为便宜,梁司月这回有幸住到了一个比较宽敞的大床房,沙发、茶几和电脑桌一应俱全。

    梁司月叫来小琪,让她帮忙去附近餐馆打包几个菜过来。

    柳逾白懒得考虑吃什么,点菜的事,梁司月就代劳了。

    柳逾白坐在沙发上,目光扫视一圈,首先看见她放在桌子上的,两盒还未开封的茶叶,微微蹙了蹙眉;紧跟着,看见旁边一个亚克力的敞口盒子,里面装了三枚鸡蛋,上面拿马克笔画了表情。

    柳逾白一时乐了,“你直播的那只母鸡下的?”

    梁司月这下肯定了:“你真的关注我的微博了。”

    柳逾白一副“那又如何”的表情。

    还真拿他没辙。

    因为他没有大号,如果是小号,她有十万粉丝,怎么可能找得出来是哪一个。

    她拿出手机,在他身旁坐下,转头看他:“账号告诉我吧,我回关一下。”

    柳逾白轻哼一声,表示不会告诉她的,而且他没发过任何内容,“以为人人像你,什么鸡毛蒜皮的都发?你上的是变形计?”

    梁司月笑了。

    柳逾白目光一低,便看见她露在T恤和热裤之外的白皙皮肤上,满是打斗训练留下的淤青,尤以膝盖上磕得最为严重,基本,一块未愈,一块又叠上去。

    他语气一时间温和许多:“看你天天发农家乐,以为你过得不错。”

    看见林孟夏发的合影才发现,小朋友有点惨。

    他伸手,捉住她手臂,微微地朝外一扳,露出靠近肘部的一处淤伤,“你这是净被别人揍,没还手吗?”

    “我跟五岁就上少林学武的武术老师还手?我不要命了吗?”

    柳逾白笑出一声。

    “还好,习惯了也没觉得疼。只要想到训练完毕,我就能变成见招拆招的打女,就很激动。”她笑起来眉眼弯弯的,五官之间的那一点清冷气便消失殆尽,更像个单纯的,还没长大的小孩儿。

    柳逾白不信她才训练了一个月,能出什么成绩,叫她往他掌心里砸一拳试试。

    “不要。”

    柳逾白挑挑眉,手掌张开,“怕什么。”

    梁司月真被他怂恿得有点动摇了,“……砸出问题来我不负责哦。”

    “嗯。”

    她站起身,一条腿的膝盖跪在沙发边沿上,面朝着柳逾白,捏了捏拳头。

    比起她的整装待发,他却是施施然。

    她深吸口气,一拳砸下去。

    以为自己力气够大了,然而柳逾白脸上毫无吃痛的表情。

    她不服气,想再试一次,刚要抽回手,柳逾白手掌一合,将她手捉住了。

    她下意识地挣扎,两下,都没挣脱。停下动作,擡眼对上柳逾白的目光,捉弄神色,难得一见的玩世不恭,叫她看出狩猎得逞的得意。

    一下就慌了,再挣,他还是不松手。

    耳后颈项都热起来,她忙说,“……我认输。”

    他笑了一声,这才松手。

    她着急忙慌地要站起来,小腿却在沙发腿上一绊,整个人往前栽倒,两手下意识去找平衡点,伸出去,却是撑在了他的肩膀上。

    回神,发现自己几乎是半趴在他身上。

    他从崇城赶过来,应当风尘仆仆,可身上的气息仍然是清爽的,最简单的肥皂水的味道。

    梁司月整个僵住,一种具象化的,自己入侵了“柳逾白的领域”的感觉。本能是要逃,两手都从他肩头挪开,去撑他身旁的沙发靠背,想要立刻、马上站起来。

    然而,他忽然伸手,手掌按在她后背,却是向着他所在的方向,再按了一把。

    她慌到心脏飞出去,脑袋快呈九十度地低下,只求不要看见他的表情,她的目光。而即便不擡头,她也能感觉他是在笑,有点儿促狭的意思。

    梁司月无法想象此刻自己多么的面红耳赤。

    心肺明明剧烈运作,呼出的气却很轻很轻,她感觉到,隔着衣物布料的,五个指腹的触感,向着她肩头的方向逶迤而去。

    她僵硬得一动也不敢动。

    就在她以为自己将要因为热,或者因为缺氧而死掉的时候,响起了敲门声。

    柳逾白一霎便松开了手,她飞快地站起身。

    “……进来。”她极不自然地伸手碰了碰后颈,始终避开着柳逾白的视线,低头匆匆地朝洗手间走去了。

    往脸上浇一捧水,洗了一把脸,等镜子里照出来的脸,不再红得那样明显之后,梁司月拿下毛巾将脸上的水珠擦干,这才走出洗手间。

    点的那几个菜,打开了放在茶几上。

    小琪远远地站着,和梁司月目光交汇之后,就点了点头,又离开房间了。

    梁司月走过去,隔了一人宽的距离,在柳逾白旁边坐下。

    这塑料打包盒承装的几个炒菜,卖相实在叫她问不出来“好吃吗”,叫他吃这些,实在太委屈了。

    生活方面,柳逾白其实不难伺候,他虽然不满,但并不会折腾人一定要做到叫他满意。

    于是,拿着一次性筷子,拣了点蔬菜尝尝,味道倒还过得去,也就就着米饭,少许地吃了一些。

    梁司月主动将吃剩的收拾起来,装进袋子里,系好,放在垃圾桶旁边,准备等一下再扔出去。

    问他:“要不要喝点茶?”

    仅看他的脸色,她就知道不用了,于是去拿了一瓶纯净水过来,递给他。

    柳逾白拧开喝了一口,问她:“邱老师住在这儿,还是市里?”

    “在市里,具体哪个酒店我不清楚,要问他的助理。他好像明天下午就回香港。”

    “我明早去拜访他。”

    “你认识他么?”

    “合作过。去香港的时候,在他家吃过饭。”

    梁司月点点头,看他一眼,又问:“那你……明天就走么?”

    “不然我有多少时间陪你耗着?”

    “我也没时间呀,每天都要上课。”她觉得自己现在胆子越来越大了,敢跟他争一争高低。

    如她所料的,柳逾白并不生气,反而笑了一声,紧跟着身体放松,往后靠去。这时候,她才从他身上感觉到一些疲惫。

    梁司月歪着头看他片刻,“要我陪你下去散散步么?后面有条河,晚上空气很好。”

    柳逾白手臂搭在眼睛上,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梁司月站起身,犹豫一下,伸手捉住他的手臂,轻轻一拽,“走啦。”

    柳逾白侧头看她一眼,还是站起来了。

    将出门的时候,梁司月问:“我需要戴口罩吗?”

    “随你。”

    “我怕被拍到。”

    “我不允许,没人敢发。”

    梁司月笑了一下,“……那我还是戴着吧。”

    “别戴了,热。”

    梁司月叫他等一下,紧跟着去翻自己的背包,从里面拿出一板贴纸样的东西,走过来问他,喜欢什么小动物。

    柳逾白蹙眉:“这什么?”

    “驱蚊贴。这里晚上蚊子很恐怖的。”她从上面撕下来一个长颈鹿图案的,就要往他衣领上粘。

    柳逾白内心挣扎了一下,算了,随她了。

    梁司月给自己贴了一个长耳兔的,剩下的放回包里,“走吧。”

    她带着柳逾白下了楼,却不走前门,绕过大楼,后方砖砌的围墙有道铁门。

    一推开,一条碎石子路,往前延伸出去,穿过两边荒草疯长的农田,在远处,隐约能看见月光下粼粼的小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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