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除夕,姜虹分外有干劲,大早便起床准备食材,连带着夏漓也跟着忙进忙出。
分明只有三个人,团年饭姜虹却准备了一桌子菜,说吃不完也没关系,正好讨个年年有余的彩头。
偷闲的时间,夏漓就会给晏斯时发消息。
聊的话题无甚营养,但一直没中断。
晏斯时不总是秒回,有时候隔半小时回复,说正在陪外公看电视聊天。
到了晚上,微信消息提示不觉于耳,夏漓听着电视挨个回复拜年。
开发区这边没禁烟花爆竹,十一点刚过,不远处便烟花炸响,照得天空时明时暗。
夏漓拍了一段小视频,发给了晏斯时。
姜虹与夏建阳平日十点就睡了,今日过年熬到零点已是极限,没等春晚结束,便已洗漱上床。
夏漓也去洗了个澡,关了客厅电视与照明,回自己卧室躺下。
这时候,收到了晏斯时回复的微信消息,说方才陪外公外婆散步去了,没注意看手机。
Sherry:已经躺在床上了。不过还不困。
YAN:别睡着了。
夏漓发过去的“你真的要过来吗”没得回复,大约他开始开车,无暇分心。
或许是除夕夜路上车少,不过二十分钟,微信上便有晏斯时的新消息,他已经到了,问她楼栋号。
夏漓回复以后,他让她五分钟后下楼,不必麻烦换衣服,随意套一件外套就行。
他见见她就回去。
夏漓爬起来,取下衣柜里的长款羽绒服,套在睡衣外。
出去时脚步很轻,也没敢开客厅的灯。
乘电梯下了楼,打开大门,晏斯时就站在门外,穿一件黑色羽绒服,黑夜里孤月似的清标。
她走到他跟前,还不及感知夜风的寒凉,他已掀开了羽绒服将她裹住。
仰头看着他寂清却有温度的双眼,她踮踮脚,亲他,“你真的过来了呀。”
“嗯。”
远远的又有烟花升空,那爆鸣的声响让他们齐齐转过头去。
有大楼遮挡,那烟花并不能看得完全,夏漓说想绕到视野开阔的地方去瞧一瞧。
“你这样会冷。”
“不会的。就几步路而已。”
晏斯时便牵住她的手,朝小区门口走去。
放烟花的位置应当是在体育公园,看着很近,真要走过去也有一公里。
晏斯时的车停在附近,就说载她过去看看。
上了车,夏漓将车窗打开,趴着窗沿往外看,料峭空气拂面,她不觉得冷,离公园越近,那烟花越大越清楚。
找了一处视野好的位置,晏斯时将车靠边停下,也打开了驾驶座一侧的车窗,他单臂撑着,转头看着她。
此刻,绽了一朵硕大的明黄色烟花,如星芒四散,将半个夜空都照亮。
她惊喜地转过头来,“快看!”
晏斯时并不去看夜空,只看她的眼睛,那样明亮,也似燃了一场烟花。
下一秒钟,他蓦然伸臂,按下了副驾安全带的锁扣,再一把捉住她的手腕,将她拽向自己,倾身吻去。
那烟花很快被遗忘。
夏漓耳畔心里,都只有晏斯时的呼吸声。
她讨厌两座之前排档的阻拦,使她不能挨近他,换气间隙,微喘气息地说:“……你座位往后移一下。”
晏斯时微讶,但依言按下了车门上的座椅调节按钮。
座位与方向盘间空出富余空间,夏漓弓着身,自排档跨过去,直接分膝往他腿上一坐,就这样侧身挨向他。
晏斯时关闭了两侧车窗,外头的轰鸣声彻底被屏蔽,两臂紧紧搂着她细瘦的腰,擡头,几分迫切地吻住她。
这样亲切的姿势,使得彼此对对方的一切变化都感知明晰。
夏漓身上的外套半褪不褪地挂在手臂上,棉质睡衣的最上两粒扣被解开。因光线昏暗,又是密闭空间,她方敢睁眼低头去看。她擡起手,分明是想推开他,手指却深陷他墨色的发间。
继续点火只是彼此折磨,最终,晏斯时退开了。夏漓抱着他,埋头于颈间,微颤如风里抖落一片枯叶。
晏斯时在她耳畔的呼吸温热,声音几分黯哑:“……你怎么总是让我忘记初衷。”
他的初衷只是想过来见见她。
“……怪我咯?”
“不怪你,怪我。”
晏斯时擡手,修长手指替她扣上了领口的纽扣,擡头亲亲她发烫的耳朵,“送你回去?”
夏漓默默地点点头。
几乎一路飘飘然地上了楼,动作轻缓地开门,蹑手蹑脚地回到自己房间,倒头躺了下来。
微信上有晏斯时的消息,叫她早些睡。
夏漓回复,说他到家以后,她收到他的消息再睡。
还有些余留的拜年消息,她没心思处理了,翻个身脑袋埋进枕头里。
反复回想方才车里的有个瞬间,晏斯时的手托住,那手背的皮肤,几与她一片白皙的肤色一模一样。
他指节分明的手指上,还戴着她送的银色戒指。
这样一幕能直接让她大脑宕机。
没多久,收到了晏斯时的消息。
夏漓回复晚安,让他早点休息。
晏斯时回复道:睡不着。我勉强试试。
夏漓笑得手机差点砸下来。
姜虹那顿“年年有余”的年夜饭,到初三也没完全消化完。
但初四要来客,便全部处理了做新鲜的。
夏漓能感觉到,姜虹对此的重视甚至还要高于除夕,就宽慰她不要这么紧张,晏斯时远远会比她以为的随和。
“那不行的,他随和是他的事,我们的态度是我们的事。”
夏漓无奈,就随她去了。
晏斯时按照约定时间准时到达。
夏漓下楼去接,看见他手里提的礼品盒,忍不住笑。
叫他这样一个天上月一样的人,提着什么烟酒茶叶、人参阿胶,真是说不出的违和。
她知道他是为了她,才愿意去做这些礼数。
屋里,夏建阳和姜虹都严阵以待,那架势简直像在等待领导莅临。
直到晏斯时递上礼品,自我介绍,叫他们可以像其他长辈一样称呼他“小晏”,又接了夏建阳找的烟,那气氛才稍显正常。
姜虹在厨房里忙碌,夏建阳坐在客厅待客,他是个不善言辞的人,又被架上了一个“考察者”的位置,简直有些手足无措。
尤其这人还是霍济衷的外孙。
夏漓便很自然地接管了局面,穿针引线地串起话题,介绍晏斯时的专业和工作。
夏建阳问:“创业的话,是不是风险挺大?”
晏斯时说:“当然有风险,但不会影响到夏夏的生活。”
夏建阳有此一问就是听说有些创业失败的,一下背上几十上百万的债,担心夏漓会受牵连,没想到晏斯时如此敏锐,一下就看穿了他问话的用意,且回答直指他的顾虑。
夏漓说:“创业失败大不了就继续上班嘛。上班还稳定对吧?”
夏建阳点头说是。
没一会儿,午饭做好了,几人移步餐厅。
夏建阳不擅酒桌文化那一套,只开始与晏斯时喝了两杯。
姜虹更善谈些,饭桌上问的问题也更细致——实则很多情况夏漓已经提前汇报过了,但姜虹好似要再听晏斯时说一遍才觉心安。
晏斯时十分耐心,有问必答。
最后,姜虹说:“上次我做手术的事,真是麻烦你了。”
晏斯时说:“阿姨您不必客气,不用说这么见外的话。”
一番对话下来,姜虹的喜悦已是溢于言表,“我听说,漓漓之前跟你外公外婆接触过?”
晏斯时点头,说霍济衷和戴树芳很喜欢夏漓,今晚他们也要给他过生日,并问:“夏夏方不方便跟我一起去。”
姜虹忙说:“方便,当然方便,晚上她也没别的安排。”
夏漓笑了,“您问过我了吗,就说我没安排?”
“你有什么安排?”
“……”
吃过饭,夏漓端上了提前订好的蛋糕。
前两天她特意找一直待在楚城的几个同学问来的,本地最好的一家蛋糕店,而且初三就开始营业。
她知道晏斯时不喜欢吃蛋糕,但要给他的仪式,她一点也不想缺漏。
晏斯时很配合,该吹蜡烛吹蜡烛,该许愿许愿。
吃完蛋糕,夏漓带晏斯时进了自己房间。
晏斯时还在打量房间,她将一只小礼物盒,和一个差不多长30公分,高15公分的的铁盒,往他面前的书桌上一放。
她轻拍一下那铁皮盒,说道:“这个是临时想送给你的第二份礼物,所以没包装,将就一下。”
那铁盒明显不是新的,油漆脱落的地方露出锈迹。
“现在能打开吗?”晏斯时有些好奇。
“可以是可以,只是我俩在房间待太久的话,一会儿我妈又要过来唠叨了。”夏漓笑。
晏斯时便决定带回去再打开。
这几日夏漓在家无事可干,把姜虹和夏建阳替她搬过来,但只胡乱摆放的书籍,全部整理了一遍。
晏斯时此刻去看书柜,有一排放了整排的杂志,都是《看电影》。
从2007年到2010年,按照时间顺序,排放得整整齐齐。
晏斯时目光扫过2009年那一部分,毫不意外地发现,缺了5月份的《看电影?午夜场》。
他擡手,点了点,“少了一本。”
“……是呢。”
“去哪儿了?”
夏漓笑:“去哪儿了呢?我也不知道。”
“送人了?”
“好像是吧……也不知道收到的那个人有没有扔掉。”
晏斯时轻笑一声,“来路不明的书,当然扔掉了。”
夏漓眼睛睁大,“……真的吗?”
“不知道。你得去问你送书的那个人。”
“……”
这时候门口姜虹的人影一晃,笑眯眯问晏斯时,要不要喝茶,她沏一壶新的。
晏斯时说:“好。谢谢您。”
夏漓无奈地耸耸肩,无声对他说:我们还是出去吧。
待到差不多下午两点半,夏漓便跟晏斯时离开了。
他们订了春节档的电影票,看完以后去晏斯时外公外婆家里,时间刚刚好。
自电影院出来,天已经黑透。
前几日天气预报说要下雪,结果只干刮了一阵冷风。
此刻风更凛冽,不知是不是真要下雪。
抵达霍家,霍济衷和戴树芳早已等待多时,热情相迎。
戴树芳叫人来接了他们的外套挂上,拍拍夏漓手背,笑问:“外头冷吧?”
“我们开车过来的,不冷的。”
“那小晏你带小夏去洗个手,我们马上开饭。”
霍家是前些年流行的那种欧式装修,但因为房子面积大,空间高阔,家具又都是精品,不显得局促,反有一种富丽堂皇之感。
餐桌很大,皇家蓝的锦缎桌旗上摆着一只白色花瓶,插着漂亮的浅粉色重瓣晚香玉。
与中午的那顿一样,晚上也是一大桌子的菜。
夏漓之前与二老就打过交道,相较而言,她与他们相处起来就自在得多。
和前两次相比,他们对她的态度更多了一层亲热。
戴树芳笑眯眯说:“年后小夏你就要去滨城是吧?”
夏漓点头:“辞职以后工作交接完毕就会过去。”
“滨城好,靠海,气候温暖,空气也清新。”
夏漓说:“您到时候可以去玩。”
“等小晏也过去了,我一定去。”戴树芳笑说。
晚饭结束,戴树芳让保姆拿上蛋糕。
夏漓知道吃不完,是以订的蛋糕尺寸不大,但戴树芳准备的这个可就毫不客气,好似生怕小一寸就亏待了晏斯时一样。
一模一样的流程,又要来一遍,夏漓感觉晏斯时已经有些生无所恋了。
但他依然十分配合,没有半点的不耐烦。
吃完蛋糕,陪着二老闲聊,到了晚上九点半,保姆过来说,外头开始下雪粒了。
戴树芳赶忙拉开客厅的窗帘瞧了瞧,叫晏斯时送夏漓回去,不然一会儿雪下大了,路不好开。
两人便告辞。
一推开门,风夹着雪粒扑面而来,晏斯时叫二老别送,外面冷。
戴树芳和霍济衷就站在门口,叫夏漓有时间再来。
上了车,晏斯时将暖气调高,开雨刮器扫了扫车前玻璃,随即问道:“现在回家?”
“你想让我回去吗?”夏漓看着他,眼睛里像盛着两弯小小的月亮。
晏斯时不说话,打转向灯,将车启动。
拐出小区以后,夏漓识得车子不是在往她家的方向开。
到达晏斯时住的地方时,那雪粒已经变成了小片的雪花,落在地上即刻化去。
拿上礼物,晏斯时牵着夏漓的手进了屋。
灯打开了,融融灯光叫人一点也想象不到外头的寒气。
夏漓走到窗边去看雪,晏斯时说楼上书房有大落地窗,视野更好。
进了书房,夏漓根据格局,明白过来晏斯时的卧室,另外那扇门就是通向这里。
书房面积几与楼下客厅相差无几,拉开丝绒的帘子,是一整面玻璃窗。
夏漓在窗边立了一会儿,雪还太小,没什么看头,她转而去看书桌后的整排书架。
书都有些年头了,最上面两排,是成套的名著精装版,那应当不是晏斯时的品味,大抵是装修的时候采买过来做装饰的。
在方便拿取的那一排,夏漓发现许多本心理卫生健康方面的书,此外,是计算机编程相关的专业书籍。
连期的《大众软件》、整套《虫师》漫画、以及不连期的《看电影》。
夏漓一下便发现了2009年5月号的《看电影?午夜场》,擡手,将其抽了出来。
一翻开,有张便笺飞出来,落在了地上。
晏斯时先一步俯身将其捡了起来。
他捏着那便笺,低头看得仔细。
夏漓只觉像有热气扑向面颊,忍不住伸手去夺,“……别看了啦。”
晏斯时手拿远了,没让她够着,轻笑一声问道:“字是左手写的?”
夏漓不说话。
“为什么要匿名?”
“……那当然要匿名。你那天看起来心情不好,我怕直接给你,你会拒绝。”夏漓小声说。
好像,此刻与晏斯时对话的,又变成了少女时期的她。
满腹心事,委婉曲折到极点。
“不会。”晏斯时低头看她,“如果是你给的。”
夏漓睫毛蝉翼似的颤了一下,“……真的吗?”
“真的。”
似乎这句话给了她勇气,她顿了顿:“你要看一下生日礼物吗?”
晏斯时点头,走到书桌旁,擡手搭上了那铁盒。
夏漓呼吸一轻,意识到,自己可能还是没法当他的面跟他一起看,就拿着手里这本杂志,朝落地窗对面的单人沙发走去,若无其事道:“……你自己看吧。”
晏斯时揭开铁盒。
入目的第一样东西,已让他一怔。
包着书纸的一册漫画,封面一行行将褪色的字,仔细辨认,是“FroY”。
翻开看,是《噬魂师》的单行本。
漫画中间夹了两张纸,一张是列了中文释义的英文单词,一张是电脑配置清单表。
再往下翻,一只MP3,不知是什么牌子,外观有些磨损,但看来整体状况还算良好,让人怀疑或许充了电还能开机。
除此之外,还有两张照片,都塑封过,一张是《西安事变》演出结束后的合影;一张是画质超糊的单人照,他穿着一身白色的运动服,但更具体是什么时候拍的,他毫无印象。
铁盒最以及一本“百日冲刺计划书”,里面夹了一只信封。
纸张已然泛黄,最普通的那种白底红格的信封,上面写着:晏斯时亲启。
晏斯时顿了一会儿,才去拆那封信。
前面那些零碎的,被精心保管的物件,带着时光的厚重分量,已然让他心潮起伏。
晏斯时:
你好呀。
我是夏漓。
我们已经认识快两年了,希望你收到这封信的时候,不会太惊讶。
这信纸好严肃,还印着明中的校徽,不知道在这样简陋的信纸上写情书的人,是不是只有我一个。
是的,这是一封情书。
原谅我开宗明义,不然我一定会不停地绕弯子,然后跑题,最后失去一鼓作气告诉你的勇气。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如果我说第一面,是不是显得我很肤浅?
那时候,我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
可第一眼见你,我就有种奇异的感觉,好像有天我在窗边写作业,窗外的树梢上忽然飞过了一只白羽的鸟,那么轻盈而迅速,我连它的影子都捕捉不及。
第二次见你,是你刚转过来的那天,你没注意到我——还好你没有注意到我,我那时候超级狼狈。
但那天我知道了你的名字。
海晏河清,我喜我生,独丁斯时。
是这个意思吗?
你的名字真好听。
我喜欢你的名字。
喜欢在大课间的人潮汹涌中,找到你身影那一刻的惊喜。
喜欢你的背影,你走路的样子,你低头时风会跟着沉默,你被风吹起的白色衣角。
你总是显得有些孤独的影子,你喜欢独来独往,你听的歌有跟你一样的气质。
你谜一样的眼睛,你似乎只向界限内的朋友展露的温柔。
你坐在窗边看书,偶尔走神露出的百无聊赖,那天的树绿得好漂亮,阳光都更眷顾你。
……
我还可以列出一百件,我喜欢你的事。
我羡慕所有接近你的事物,你的朋友,你的耳机,你银色的打火机,你的外套,在你指间的铅笔,被你拿着的冻柠七,你翻开的每本书,你听的歌,甚至你说出的单词,和落入你眼睛里的风景……
我这样自私又狭隘地喜欢你。
我是你的朋友吗?或许是吧。
因为这样,我必须连看向你的目光都要小心翼翼地隐藏,怕你发现,从此我连靠近你的机会都失去。
但我还是决定告诉你,为了不辜负我向你奔赴的每个瞬间。
所有故事,只在落下最后一个句号的时候,才算完成。
可不可以,在读完这封信之后,告诉我我的故事,最后的句号应该怎样谱写?
夏漓
2010年2月23日
这封信迟了八年,送达他的手中。
晏斯时看得仓促,甚至不及看第二遍,就这样拿着信纸,朝夏漓走去。
夏漓手臂撑在沙发旁的小桌上,托着腮,看着窗外。
等得忐忑,那种心情,好像是回到了10年。
她想象的场景,她会在起风的走廊拦住晏斯时,递上那封信。
他看完会说什么,她不知道。
只知道所有沉宛的心事,最终都将有下落。
身后响起脚步声。
夏漓回神,刚一转头,晏斯时已走到她身侧,捉住她的手腕,一把将她提了起来。
她还来不及反应,就这样撞入他的怀抱。
好像撞入了风里。
那想象中的,2010年的夏天。
打闹的笑声中,走廊里翻卷着白色纸张,夏凉风越过面对面站立的他们,又朝着远处汹涌而去。
这就是他的答案。
她的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