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门最高峰,天峰。
云雾缭绕间,一泓飞泉水凌空碰碎在巨大的山石上,又形成清澈的泉瀑从山体环绕而下。
在泉瀑旁的山峰半空处,建造有昆仑门的飞凌楼。楼内曲廊上,一个穿着与门内弟子同色袍衣的老叟,正闭眼用手敲着棋盘。坐在他对面的是一脸严肃的掌剑雪融,在昆仑门内,如果担任的是掌剑的职位,只要不出意外,那么就是理所当然的下任昆仑门掌门候选者。
曲廊外,飞泉潺潺流过。
雪融已经换了一身白衣,与发同色,加上面容冷峻,整个人自有一股肃杀冷情的气质。
“怎么不落子?”似乎看出雪融的心不在焉,老叟又敲了敲棋盘。
雪融冷漠地看着棋盘,“师叔,为什么叶宇还活着?身为魔门种子的容器,身为唯一的死棋,朝闽竟然还没有下手。他有什么目的?”
被他称呼为师叔的老人无聊地睁开眼,然后看到雪融那张乏味的脸,一时更加没有兴趣。
他上次在河边亭子里堵朝闽,结果跟朝闽斗一场回来后,这个口口声声师叔的不孝徒辈,竟然还敢在旁边对他射冷眼刀子。
那架势就是他没有将朝闽的头提回来是罪大恶极,不可原谅的。
以后让他掌管昆仑门,昆仑门不知道要变成什么刻板无趣的门派呢。
老叟,也就是这一任昆仑门掌门苏镜摇摇头说:“你上次不是看到朝闽怎么对待叶宇,如果我没有猜错,那很可能是朝闽对叶宇产生了……情。”
情一字,说得又轻又沉。
雪融立刻嗤笑,要在他冰山脸上看到一丝表情实属不易。“那个疯子也有情,对自己选中的容器?这种杀戮自己整个家族,杀死恩师朋友的怪物,不配有情。”
苏镜倒是没有反驳他的话,只是目光平静地看着棋盘,“这是唯一的答案,不然他怎么会容许自己一手好牌打成烂牌,就我所知,种子早就该发芽开花,就算朝闽不动手,叶宇也该入魔死亡。可是绿潇子为叶宇在门里留下的长命灯,却没有熄灭。”
没有熄灭代表,叶宇没有生命危险。朝闽不知道要付出多少心血,忍下多少痛苦,才会这么摧残自己的能力,将种子硬生生打压下去护住叶宇的命。
种子越是有活力,就代表朝闽的能力越强悍,也代表叶宇越容易死。
而叶宇没有死,朝闽是豁命在自残啊。
雪融两眼如冰地看着苏镜,冷酷地说:“不管他有什么目的,是不是有了情,杀人者偿命,难道一句他有情,就可以抹杀他过往所做的一切?做错了,就要罚。杀人了,就要死。”
苏镜被这个小辈瞪到真想叹气,他师兄那么风趣幽默的人,怎么就养出这么苦大仇深的孩子。
“我的意思是,只要他产生情,那么就是一个巨大的弱点。”
雪融完全不买账,他冷声说:“我不需要邪门歪道的法子来打败他,对我而言,叶宇这个人早就在毁灭种子失败的时候死亡。现在他还活着,只代表肉体活着,因为我不能确定叶宇是否还有原来的神志,或者他只是一具被朝闽控制的木偶。朝闽对他是否有情,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苏镜无奈地用手撑着头,这么死脑筋,将来要怎么当掌门,看到犯罪分子就直接冲过去砍砍砍,这样下去昆仑门在下一代要折损多少优秀的弟子。
这样的雪融,对上朝闽,别说武力值的问题,朝闽阴都能阴死他。
苏镜恨铁不成钢地伸手点着棋盘上的白棋,忍无可忍地说:“如果叶宇没有死,也没有被朝闽操控,最重要的是朝闽如果真的对叶宇动情,那么我们就一定会赢。别忘了叶宇是谁的徒弟,绿潇子,我那个脑袋跟木头疙瘩一样硬的老友。他看上的徒弟,肯定无法忍受朝闽的杀戮成性,更别说还有师仇未报。只要确认朝闽无心变有情,那么叶宇就是无法感化他,也有机会杀了他。”
苏镜没有半丝怜悯,只是那么简简单单地说出来。
雪融无动于衷,“我就能杀他。”
苏镜摇头,“他现在武力值不到巅峰的一半,都能将你弄死,就算峰内的几个师叔祖全部出山,要将他斩下也要付出血的代价。更不要说,他那手操控人心的魅惑之术,小余霖还不是被你封在冰里出不来。”
说起余霖,雪融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苏镜老成持重地劝导,“你说你学什么不好,学那绝情剑法学成冰块疙瘩,幸好余霖继承的是大道剑法,你无情到极致才能感悟情,他是情到深处才能感受道,你们有没有想过在一起双修,可以事半功倍。”
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如果不是掌门,如果不是掌门……雪融霍然而起,手里拿着那断剑,背身而去,只留下一句,“荒唐之语,请师叔自重。”
苏镜拈着白棋,一副好心没有好报的模样,“我们武林之人肆意潇洒,你就是个死脑筋。如果朝闽娶了叶宇就好了,让绿潇子老头的徒弟感化魔道的首领,这样的朝闽才比较好杀。”
有时候觉得这个掌门比邪魔歪道还要邪魔歪道,雪融再一次让自己忍耐,不要一时冲动而同门相残。
苏镜突然顿住,擡头往曲廊外看,浑浊的目光瞬间清明起来,甚至是尖锐。
雪融也停住离开的脚步,白发因为自身气机的牵引,而微微飞扬而起。他转头往外看,寂静的空气里,杀机遍布如大网,朝整个昆仑门笼罩而来。
“朝闽。”雪融沉声说,“他这个时候到昆仑门干什么?”
话语一落,朝闽的声音已经响遍整个昆仑门。“我为救妻而来,拦我者,死。”
苏镜手指白棋一落,疑惑地掏掏耳朵,“救妻?”
还在讨论他有没有情,怎么这就成上亲了?
雪融狠声说:“魔头的妻子也是魔,一起斩杀了。”说完,手里的剑一阵兴奋的抖动。
苏镜擡手刚要制止雪融,结果手是擡了,人却瞬间消失在他眼前。
这么急性子,到底是像谁呢?苏镜将手里的白棋轻轻放在棋盘上,本来凌乱不堪的布局骤然改变,虽然还没有真正的胜负,但局面已经开始明朗起来,并且迸发出无限的生机。
放完棋子,苏镜双手往后一背,踩过廊栏杆,整个人跳落千米高的悬崖飞泉,他笑着说:“这妻难道是叶宇?老友徒弟的婚事,怎么也要送上礼物啊。”
泉水潺流依旧,只空余一盘残棋。
剑意石场,杀气剑气直指马车。因为朝闽来得突然,那些来参加联盟的高手虽然都到昆仑门,可是并没有住在昆仑门内,也就来不及一起来围堵朝闽。
出来的全是昆仑门的子弟,个个如临大敌。
叶宇没有立刻反应回来,妻是哪个妻?
结果朝闽直勾勾地盯着他瞧,沉默了一下,才沉稳地说:“吾妻叶宇。”
这句话,同样传遍了整个昆仑门。
叶宇……一口老血反咽下去,伸出手指抖抖抖地对着朝闽,跟他拼命的心都有了。
这种被迫倒插门,还插得全世界都知道的憋屈事,就不要到处宣传可以吗?
而且以前被正道追杀不清楚原因,以后被追杀也不用原因了,都朝闽的老婆了,杀你还需要理由?
朝闽这是要将他往死里逼啊。就算他侥幸不死,以后除了留在这个家伙身边,根本无路可走。
“别激动,它又要生出来了。”朝闽伸手捂住叶宇的肚子,感受到里面种子的蠢蠢欲动。
虽然这句话没有响遍昆仑门,可是马车外哪个是耳朵不好使的,别搞得他像是孕妇!
叶宇从来没有觉得,吞一口血,会吞得这么艰难痛苦。
朝闽指尖开出一朵金莲,按入他的体内,才对叶宇温和地说:“你先坐在这里,我出去一下再回来。”
这模样,如果不是才十几岁,活脱脱就是一副国名好老公。
叶宇感觉体内因为金莲的进入而舒适起来,又看到朝闽嘴角含笑,低头那一瞬间的温柔。
一时真是,不知道要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