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在别人家里乱逛,但林夏还是被他房子的设计惊艳到。
客厅、厨房与餐厅都打通了,面积本就大,这样的空间视野感极强。
沙发旁有盏落地的阅读灯,茶几上放了两本书,还有本中间夹了一支笔的书被丢在了沙发上,她瞧了眼书名,是本社科类的大部头。
茶几上放了套茶具,打火机和一包烟被随手扔在了旁边。但屋子里没有烟味,果然,外边有个露台。
再一台85寸的电视和两旁的音响外,客厅几乎再无外物。
所谓餐厅,倒没有餐桌,做了个小型的吧台。已开瓶的威士忌放在吧台上,酒杯里还剩了一口,看起来像离开前没喝完的。
看起来生活的痕迹甚少,但又很程帆的风格。
不喜欢繁复,目光所及之处尽可能简单。看着简约,又极讲究生活水准,家居不多,风格低调。但懂行的一看音响,就知道这个屋子里其他物件非凡品。
家中所有一切,全然只为他服务。看书喝茶的客厅,独酌的吧台。未再往里边的房间看,都能感受到其强烈的自我意识,没有一寸的空间是为可能的来访者考量。习惯独处,将家中当成了最私密的空间,当林夏穿了他四十多码的备用拖鞋,站在此处时,却有略微的不适。
闯入了一个无比注重隐私与自我空间感的人家中,这样的界限让她感到不知所措。
程帆将食物放到料理台上,看她站在那,穿着毛衣和牛仔裤,难得有点乖的样子,“怎么了?”
“感觉我来破坏了你一个人的清净。”
“还好。”他将购物袋中的套拿出,递给了她,“帮我放到卧室去。”
虽然跟他也没少用这玩意,但这么从他手里拿过四盒套,她还是有点不好意思的。不想被看出害羞,她边拿边假装淡定地问了句,“卧室在哪?真放心让我进去?”
“你找一遍不就行了,有什么不放心的?”
“怕你金屋藏娇。”
“家里不富裕,只藏得起一个。”
看着她一言不发离去的背影,他笑了。
程帆打开旁边的酒柜,除夕夜,还有人陪着喝,自然要开瓶老酒。家里这批已喝完了一半,还没来得及补货。还挺巧,看到瓶跟她一样大的酒。
他拿了开瓶器,旋转着钢片,小心地将软木塞拔了出来,缓缓倒入醒酒器中。看到瓶口出现的沉淀物时,他停下了动作,再将醒酒器放入了冰桶中。
他喜欢独酌。
结束完工作回到家时,喝一杯放松已成了习惯。
这些年,遇到几个真正难过的坎时,在外表现得尽在掌控中,回家一顿大酒,第二天照常去面对。
不必跟任何人说话,独自消化压力。独自扛过一件件大事后,需要的人就越少。不是年少轻狂,藏不住分享成功的心情。也不是痛苦的成长期,还会忍不住极偶尔向人吐露内心。
他不需要她,却想要她。
年龄越大,对人与事的忍耐力都在下降。事业上都不必为了钱而忍耐,顶多就少赚点,更何况私生活上。
只是在泡汤时,想着如果她在,一起喝一杯,也能接受。
能接受在一贯独自相处的时间内,愿意让渡空间给另一个人,于他而言,就已经是不同。
将她带回家,也证明了这一点,他能接受。看到她站在客厅里,他不觉得违和,甚至愿意跟她分享。
有时怀疑她是不是情场高手,真能耐得住性子吊住他,还能特地等到今天来回信息。
程帆内心摇了头,第一次接吻的生疏,她哪里又会是。不过这不重要,人人都有过去,能拥有的只有现在。
他拿出了牛排,懒得拉上厨房门,又怕有那么点油烟味,就稍微煎一下再连锅送入烤箱中。
莫名其妙的差事,林夏进了他的卧室,有些拘谨,她很少去别人家,更别说一去就进卧室这样太过隐私的空间。
买了四盒,他真当她欲求无度啊?
而且买这么多放家里干什么?从时间、距离和便利度上,去酒店更方便。当然,更贵点,但她又不是缺钱的人。
她打开了床头柜,将这四盒都扔了进去。站起身时,才发现很大的床上就一个枕头,睡袍被脱下放在了床尾。
此时,她不确定,真的要在这过夜吗?
虽然无比亲密的事做过很多回,但这一晚,在这留下了,他们的关系,也许就彻底不一样了。
人习惯性抗拒改变,可若与她今夜独自在家守岁相比,显然与他在一起更快乐些。
林夏出来时,正看到程帆拿了两个酒杯放在吧台上,端了醒酒器倒了一小口,放在鼻尖闻了下,看见她来,将手中的酒杯递给了她。
“闻一闻。”
林夏学着他的轻嗅,但若隐若无的味道,无从分辨,她又深吸了一口气,正在分辨气味间,就听到了他的轻笑。
“笑什么?”
跟狗鼻子一样,他自然没说,“什么味道?”
“泥土”她又闭着眼细闻,“还有,落叶的味道,秋天的感觉。”
“鼻子挺识货的。”他给面前的酒杯倒了小半杯,与她碰了杯,“除夕快乐。”
“除夕快乐。”她看着他,“程帆。”
难得听见她喊他名字,他挑了眉示意听到了,一口饮尽了杯中红酒。
看他又拿起酒要给她倒时,林夏阻止了他,“我不喜欢喝酒。”
程帆手下动作没停,“你应该喜欢。”
“为什么?”
“因为我喜欢,你要陪我喝。”
听了他这么直接而理所当然的回答,她还真有点哑口无言。看到桌旁空置的红酒瓶,上面的酒标都有点模糊不清,但依旧能看到年份。还挺巧,是她的出生年份。
除夕不好拒绝他的要求,只能如他所愿喽,林夏拿起酒杯,小口地喝着。
看着她拿起软木塞细闻又嫌弃的动作,他笑了,“你会喜欢的。”
“为什么?”
“你放几天假?”
“初九。”没理解他跳脱的思维,她问:“怎么了?”
“好,那就是有八天。”他看向了旁边的酒柜,“那里有不同产区和年份的酒,我们每天开两瓶。打个赌,你肯定会爱上它。”
“你疯了吧。”看着他认真的表情,林夏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就算是,也是个奢侈的玩笑,这些年份的酒绝对不便宜。
“这才刚开喝,我还没醉。”
“这么好的酒,给我喝,不是牛饮牡丹吗?”
他反问了她,“那你就是有空了?”
其实她春节没安排,今天去了林家吃过饭,年后林家亲友往来,她可以不去。舅舅舅妈已退休,去了加拿大过年,年后也没聚会的任务。
“难道你过年不要走亲访友吗?”
“你什么时候做事这么犹豫了?”他没回答她的问题,“喝酒都不敢吗?”
坐在吧台的高脚凳上,她喝了口酒,耸了肩,“我很胆小的,你不知道吗?”
“不知道。”
看着他明显不信的表情,她笑了,“只对你大胆了一次,在其他事上,我都很循规蹈矩的。”
吧台上有盏昏黄的灯,她的笑很狡黠,压根就不是个老实的人,“比如呢?”
“很多啊。”她撑着头,想了想,“比如我有在好好工作啊。”
“这不是应该的吗?”
她内心翻了个白眼,“你是不是从来没给人当过下属?”
“我留学时打过工。”
“那不算。”
“好,不算。”他笑着看她,“好好工作就循规蹈矩了吗?”
“比如没有叛逆,努力做事,想要获得父母肯定。”
“那你肯定很难获得。”
“为什么?”
“你母亲对下属应该很严苛吧?”
“你怎么知道?”
“我不是见过她吗?”
程帆看着她,聪明而通透,才进入社会两年,却又保持着单纯的本性。他从不是个好人,此时,却想把她变成另一个他。那样的她,才会陪他更久。
他正想说什么时,烤箱“叮”的一声,已经结束了运作。
看着他起身去了厨房,拿着隔热手套把平底锅从烤箱中端出,将牛排和芦笋放到了餐盘中,又顺手拿了刀叉将熟透的肉切成了条。
他目光锐利,只是社交场上见了两次孙玉敏,就将人看个透。
而孙玉敏提及他时,眼神中的想要结交的渴望难以掩藏。
自己在公司的处境尴尬,不上不下,想要更多,却毫无筹码,处处都要受制于父母。
林夏并不傻,只是对很多事没兴趣,连程帆的背景都不想知道,只知道他有个公司,从公开披露的报表上看,利润很不错。
她不想复杂化这一切,更不想去利用他。生活上,她想单纯地享受跟他在一起的快乐。工作上,她自己努力就好。
面对这个远比她强悍的男人,她敢跟他上床,但却不敢招惹他太深。
牛排肉质好,调味料只加了盐和黑胡椒,都挺美味。不过也不能否认,他厨艺不错。
他确实有点烟瘾,吃完饭后,就从客厅的茶几上拿了烟和打火机去了露台。
林夏不是吃白食的,随手就将餐盘放入了洗碗机中,再拿着手机回复了祝福信息。复制粘贴着除夕快乐,很快就回完了信息,见他独自站在露台上,她放下了手机。
兴许是刚刚吃了肉补充了能量,从温暖的室内到吹着寒风的室外,她并没有觉得太冷。
听到了门响声,他回头看了她,皱了眉,“这么冷,你出来干什么?”
看着他抽烟的背影,却莫名觉得他有些孤独。虽然这种孤独感,跟身边有无人陪伴,并无关系,“陪你啊。”
程帆本想转回头继续抽烟,听了她的回答,却是转了身,看着她走到他跟前,“说假话,不心虚吗?”
多浪漫的回答,就被他这么讽刺,她干脆闭了嘴,不说话。
他又拿了根烟放在嘴里,用手中快燃尽的烟过度着火星子,吸了口将烟彻底点燃,“你应该陪我去滑雪。”
兴许是除夕,从小就被外婆教,在今明两天要说好话、和和气气地跟人讲话,这样来年运气才会好。林夏对他有些心软,毕竟那事确实自己做的不地道。
“下次补上,可以吗?”
外边冷,吐出的烟圈凝成了雾,他没回答可不可以,问了她,“抽过烟吗?”
林夏笑了,忽然伸手从他指间夺过了香烟,老练地夹在手里,吸了一口,踮起了脚尖,此时烟从鼻子里吐出,喷洒在了他的脸上,挑衅地看着他,“用不着你教我。”
他拿回了烟,看着她的得意,兴许她自己都没察觉到,这有多性感。看着前边摩天大楼上的灯光秀,他又吸了口,不知自己在忍耐着什么。
“教我喝酒,还想教我抽烟,你这是想让我变坏。”
他冷笑,“你以为你是个好人吗?”
她最坏的一面,只被他看到过。
她也没生气,“你要不要再给我一口?”
程帆吸完了最后一口烟,扔掉了烟蒂,却还没吐出,双手捧住了她的脸颊,低头就吻住她,撬开了她的唇,将烟度到了她的口中。
烟草味在两人口中弥漫,他给了她一口,却又试图剥夺了她所有的呼吸,让她根本无福享用。甚至是种折磨,唇舌被他攻占,没有一丁点温柔,甚至感受到了他的报复。
她开始害怕,原来他在电梯上说,你应该怕,是这样的恐惧。一个在事业上让人感到可怕的人,在生活上,只是有意隐藏了黑暗的一面。
许久之后,他终于放开了她,像是无事发生,指腹抚摸着被他咬破的唇,“抽烟,跟谁学的?”
像是被他吓到,她很乖地回答,“我妈妈会抽烟,高中时我偷了包家里的烟,自己学的。”
“想不想比她更强?”
林夏擡头看着他,露台的灯没有开,只能透过室内的灯光,以及远处大楼聊胜于无的那么一点。他的脸并不真切,不知他是何种神情与眼神。
她却像是被他蛊惑,轻微的点了下头,也不知他是否看到。
“对于一个远比你强的敌人,要借力打力,利用一切你能利用的人。”他停顿了下,还是说出了口,“包括我。”
她下意识想说,我妈妈不是敌人,我不想利用你。
可是,这并不是他想听到的话,她不敢说。
对于这样窥得了她的欲望、一再挑起她黑暗面的男人,她不能确定,她真的能不变。
卧室里开了盏床头灯。
不过是两杯酒,她兴许真醉了,脱下了最后的拘谨与束缚,并不顾忌被他看到充满欲望的自己。
恐惧之下,是兴奋。
将这个强悍的男人压在身下,想让他快乐,更想让自己快乐。
程帆盯着她。
够了,一切都够了。他放弃了忍耐。
这样的她,只允许被他看到。这样单纯的她,只能被他染黑。
新旧交替之际,他们没了时间的概念。
拥有着彼此,用酒精浸泡了清醒的大脑,在无际的快乐里,将时间无限延长。
当她力竭倒在他身上时,听到了他在她耳边低语。
“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