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墨期待的“周一见”并没有发生。男明星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把新闻压了下去。但李征明就没那么幸运。莫佳宜暗地调查了一段后,把她掌握的证据交给了纽约。正如她所料,明德并不希望把事情闹大。李征明被招去纽约,一周后,李征明和所里达成协议,明德会将此事保密,除非受到执法机构的调查,明德不会泄露任何它掌握的对李征明不利的证据,条件是李征明自愿退休,并且短期内不会再加入其他和明德有竞争关系的律师事务所。
莫佳宜没有挪地方,还坐在她那间角落的办公室里。她笑称自己有社交恐惧,还是躲在没有额外玻璃的角落办公室比较舒服。她现在是明德中国首代兼中国业务主任。李征明退休以后,莫佳宜做的第一件事是把许昊然推上合伙人位置,顺理成章地接手了从前李征明的客户。据说李征明曾经在私人聚会的场合大骂许昊然背信弃义,自己这么多年培养了一只白眼狼。这话传到许昊然耳朵里,他也只是笑了笑。
陈墨终于成了北京办公室最资深的associate。如今茶水间阿姨给莫佳宜和许昊然切水果的时候,有时也会捎一小盘给她。“要我看,阿姨才是北京办公室的权势排行指标。”Grace某次打趣陈墨说。
莫佳宜告诉陈墨,所里会重点培养她成为明德北京的第三位合伙人。她从法学院时期就听说的“合伙人谈话”终于靴子落地,陈墨却没有想象当中那么激动。倒是她告诉王承之的时候,王承之挺兴奋地问:“等你当上合伙人,我是不是就能实现我的梦想,当个张伯驹那样的富贵闲人?”
他的提议换来了陈墨扔来的一个沙发靠垫。靠垫没砸到王承之,落在了正蜷在王承之脚边睡觉的小秋身上。小秋吓得拖着炸毛的尾巴满秋庐乱跑,把两人逗得哈哈大笑。
李征明一直坚持认为自己被推出明德是莫佳宜和许昊然联手做的局。许昊然从不解释。在北京办公室的其他人看来,许昊然和莫佳宜的关系在李征明走后拉近了许多。这当然可以有很多种解释,但想来李老板认为许昊然做了双面间谍也不是没可能的事。高琴这些北京办公室的小朋友们由此对许老板颇产生了些畏惧之情,不再像从前一样把他当老好人看待。陈墨私下里替许昊然觉得,这也可以算是一种一箭双雕。
对陈墨来说,李征明事件奠定了她和莫佳宜未来的基础。她很快发现莫佳宜可能在周天酬把纸条给她之前,甚至是郭老板出事之前,就已经掌握李老板的一些情况。她交给莫佳宜的纸条不过是让莫佳宜能够确认自己掌握信息的靠谱程度,以及陈墨确实是在她这一边的。陈墨后知后觉地想,也许莫佳宜在郭老板出事后的韬光养晦,不过是借李老板的手肃清团队,好让她自己上位后的麻烦事少一些,手上也少沾点血。
这些年北京的春天总是很短暂。清明一过,恨不得立刻就要脱掉大衣穿短袖。陈墨觉得今年的春天尤其短,明德的大局刚定下来,程皎皎就快要去美国了。程皎皎始终没让陈墨公开她要离开中国的消息,陈墨好几次和王承之聊天时话到嘴边,又不得不咽了下去。
她坐在秋庐的院子里,抬头望着树上挂着的一串串白色的槐花,想着,等到了夏天,他们这几个人也要散了。
陈墨还没来得及感慨,身边的王承之开口说:“这季节的秋庐可真舒服,可惜到了夏天人就要散了。”
陈墨吃了一惊,难道程皎皎已经把她要走的消息公布了?没等她问,王承之接着说:“赵允终于还是决定回去念PHD。他上周好像已经辞职了,准备先旅行一阵再回美国找他导师报到。”
“什么?!”陈墨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他什么时候开始申请学校的,你怎么没告诉我?”
王承之不明白陈墨为什么忽然有那么大的反应。“他最近才说,告诉我的时候美国那边都已经安排好,就等着辞职了。我猜他还是因为程皎皎要结婚,毕竟他在罗府做得虽好,那也并不是他真正喜欢的”
王承之还没说完,陈墨已经拿着电话跑开了。王承之坐在原地,颇有些摸不着头脑。
陈墨站在秋庐门口赶紧给程皎皎打电话,电话接通,程皎皎懒洋洋的问:“什么事儿”
陈墨打断她:“你知道赵允辞职了吗?”
“你说什么?!”程皎皎的声音像是从梦中惊醒一样。很好,陈墨想,就是要这个效果。
“我刚听王承之说赵允上周辞职了,准备去旅行一阵然后回美国念PHD。”电话那边是长久的沉默,陈墨忍不住说:“你在哪儿?趁赵允还没离开北京,你是不是跟他把话说明白了比较好?”
“我在上海,明天回来再说吧。”程皎皎的声音听着有些气馁,忽然又气愤起来:“这人怎么能这么不把自己的前途当回事儿呢!”
陈墨不知道怎么安慰她才好:“你不是也去美国吗?说不定反而比现在方便。”
“你想什么呢!”程皎皎又恢复成原来那个程皎皎,“我是觉得这个死小孩刚升上EM就这么糟践罗府对他的厚爱,实在是浪费了我这些年对他的悉心培养。简直让人不好意思说他还当过我的mentee!”
程皎皎还在那义愤填膺,陈墨觉得此人的思路已经如此偏颇,实在不值得再跟她浪费口舌。“那我现在可以跟王承之说了吧?”
程皎皎不置可否,陈墨挂了电话回到小院里,王承之还坐在那儿读他的书,听到她回来的动静,王承之抬头问:“怎么刚才忽然就出去了?客户电话?”
“程皎皎。”陈墨边坐下边说,“她年初时跟文森特分了手,又因为组里的人事变动所以主动要求调去美国,可偏偏要我瞒着你,怕让赵允知道。这下赵允自己做了打算辞职回美国念书,她又愤愤不平起来。”
这下坐不住的是王承之了。“那我可得立刻告诉赵允,说不定还能在最后时刻挽回局面呢。”
“先别。”陈墨伸手拦住了王承之。“程皎皎还钻着牛角尖呢,这会儿赵允就算去找她,怕是也要再碰钉子,白白地惹他伤心。”她叹口气:“其实我也不明白程皎皎这一贯爽朗的一个人,为什么在赵允这件事上如此自欺欺人,简直让人想抄起个榔头把她砸醒!”
王承之觉得陈墨说得也对,不禁为赵允感到凄然。
程皎皎是去上海和米歇尔刘摊牌的。她和汉斯安排了所有转去美国的事,一直等几周之前芝加哥办公室和她确认了上班时间和签证安排,她才对中国办公室汽车组的其他人宣布了这个消息。米歇尔刘气得大发雷霆,她为了笼络程皎皎拖了英格丽张一个升迁窗口的时间,英格丽张正因此和她别扭着,此时听说程皎皎干脆要去美国,让她赔了夫人又折兵,简直连吃了程皎皎的心都有。她心里想着如果此番能把程皎皎留下来,一定要在未来给她点颜色瞧瞧,面上还得做出一副春风化雨的样子,提醒程皎皎在这个时候转去美国,不异于是自断她在罗府的前程,实在是太欠考虑。
程皎皎回答:“我明白。谢谢你的意见,但我确实也不打算在罗府长待下去了。”
她从跟米歇尔刘谈话的咖啡店走出来的时候感觉十分惬意,惬意到她在上海街头散了会儿步,路过一家颇有名气的连锁spa,还特意绕进去捏了个脚。陈墨打来电话时,她正在前台付账,那忽然提高的嗓音把前台吓了一跳,不禁对程皎皎离开的背影翻了个白眼。
程皎皎踏进秋庐的时候,心里还怀着拯救失足青年的英雄主义心情。她知道赵允一般周六在秋庐帮忙,特地挑了周六来。没成想,别说赵允,连王承之都没见着。程皎皎趁兴而来,败兴而归,正准备走,只见坐在角落里那个戴溥仪款眼镜的老先生在笑眯眯地朝她招手。
程皎皎环顾四周,确认老先生叫的是她,才走了过去。老先生示意她坐下,程皎皎觉得这完全是浪费时间,但对方是秋庐的老主顾,年纪又大,她不得不卖王承之和时光这个面子。
“你来找赵允的吧?”老先生问。
程皎皎觉得一个陌生人问她这个问题并不合适,但她还是回答:“嗯。”
“他早上在,刚走了。王承之和他一起,他要搬去美国,我听他们说赵允得先寄些东西去学校。”
“哦。”程皎皎心不在焉地回答,她心里想自己是不是得找机会去一趟赵允租的房子,离开北京之前他总还在那儿吧。
“你为什么要找他呢?”老先生笑眯眯地问。
“这,和您没有关系吧。”程皎皎觉得老先生已经把王承之在她这儿的面子用光了。这样多管闲事简直算是为老不尊,所以她也不用说话太客气。
老先生也不恼:“那倒也是,不过赵允走之前和我聊了聊,我恰好知道他现在在哪里,离开北京前的这几天他都在哪。”
程皎皎想说我问王承之也能问到,但想到赵允和王承之的这一层,她觉得也许从陌生人那里获得这些信息的话,她要收拾的残局比较少。于是程皎皎告诉老先生,赵允并不知道她就要离开罗府北京转去海外办公室,其实他不必离开罗府北京,反正她马上也就要走了,两人不会再有交集。
“我听赵允说你快要结婚了,你先生和你一起去吗?”
“啊,不,婚礼已经取消了,我自己一个人去。”
老先生眯起了眼睛,这可真有意思,他想。“你怎么知道赵允是因为你在北京所以要走的呢?”
这场谈话真是令人尴尬,程皎皎想。“我们之间,有点历史。”她含糊其辞地说。
“我知道。”老先生笑眯眯地慢慢抚摸着他的沙发扶手,像在摸猫的背。“赵允这个小伙子呢,心里不大藏得住事儿,所以我也听过一点你们的‘历史’。不过呀,就算他不说,你们一起来秋庐的时候他看你那眼神,也瞒不过我这样的老家伙。”
程皎皎没说话。
老先生叹了口气。“你这姑娘也真够狠心的。”
“不是那样”
老先生摆摆手,“没关系,我明白,你没看上他。爱情这件事,好多人不觉得,它其实是世界上最大的运气。你喜欢的那个人,在这全世界的人里,恰好也看上了你,这是什么样的几率啊,可是我们就不觉得,以为是理所应当的。不过”他话锋一转,“既然赵允决定离开北京了,你就不必走了嘛。你们这四个年轻人一下走了两个,秋庐该冷清了。”
程皎皎觉得事情闹到这个地步确实是自己不好。“我的情况不一样。我真不全是为了赵允要离开北京的。”
老先生准确地抓住了这话里的逻辑漏洞:“既然赵允至少是原因之一,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他?你为他的前途这样殚精竭虑,他也该知道。”
程皎皎摇头:“他会误会的。”
“误会什么?你喜欢他?也是。他在这个方面确实没有眼力价儿,你也挺烦恼的吧?”
“也不是那样,赵允也没有完全想错,只是”
老先生像找到猎物的狐狸一样盯紧程皎皎:“只是怎样?”
程皎皎想,反正这是个陌生人,反正她马上就走了。“我当然喜欢他。只是我比他大这么多,实在不像能修成正果的样子,又何苦尝试开始呢。”
“你又为什么会觉得你未婚夫能和你修成正果呢?”
“我以为他是个合适的对象,可是我其实错了。我们并不合适,我努力了很久,我们真的不合适。”
老狐狸开始收网:“你也觉得赵允不合适,怎么完全没努力一下,给他一点机会?”
程皎皎不知道如何回答。
老先生一拍沙发背:“我知道!因为你不爱你的未婚夫,可是你爱赵允!”
程皎皎豁然开朗,觉得老先生说得真对。可是事已至此,只能怪自己在爱情上毫无运气。“您说得对。可惜这事已经无可挽回了。我去芝加哥的一切准备都做好了,罗府的中国办公室也容不得我再留下来。为今之计还是说服赵允别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好好留在北京。”
老先生盯着她:“你连赵允的幸福都不当回事,谁能相信你是真为他的前途考虑?”
程皎皎觉得百口莫辩:“这不是一回事。”
“这当然是一回事!他回学校念书,也可以有很光明的前途。但你粉碎了他幸福的机会,也许他最后就只能和一个错误的人怨怼一辈子。”
程皎皎只知道一味摇头:“不会的,他那么年轻,肯定还会碰到合适的人。我也没有什么特殊之处。”
“这倒也是。”老先生叹息着说:“才这个年纪就要在感情上自欺欺人,可见是一无自信二无勇气。倒白白可惜了两个青年,为你耽误了许多光阴。”
泪水涌上程皎皎的眼眶。“我并不是故意的。但现在真的太晚了,我的领导为了我转去芝加哥办公室的事动用了他在罗府的几乎所有资源,我不能这样浪费他的信任。”
“你连自己爱的人都能欺骗,又有什么值得信任的呢?”
程皎皎的眼泪一粒粒滚落下来。她越想越委屈,忍不住拿手把脸捂住,细声啜泣起来。老先生看到这景象,一方面满意自己的重锤敲得不错,另一方面又到底有些不忍心,他于是站起来,掏出自己的手帕递给程皎皎,又拍了拍她的后背。“别哭了,事情还没到无可挽回的地步。”
程皎皎撸了一把眼泪:“不,已经太晚了。我把一切都搞砸了。”
老先生叹口气重新回到自己的位子坐下,“你太在乎赵允,所以想法总是从一个极端跳到另一个极端,这叫当局者迷。依我看,只要你们之间的误会解开了,就算两个人都按原计划去美国也没什么,芝加哥离波士顿也不远不是?”
程皎皎把手放了下来,像在下决心。过了一会儿,她站起身来:“谢谢您!这手帕我洗洗再还给您吧?”
“不用。”老先生说着从桌上捡起一张餐巾纸,接过程皎皎手里的手帕,包了起来,“我回去自个儿洗就行,你快去吧。”
程皎皎走了。老先生觉得自己今日这红娘当的是真不错,这俩小子各自都欠我的,他想。刚才接过程皎皎递来的手绢时,手感湿乎乎的。这丫头平时看着挺厉害的,还真能哭,老先生笑着摇头。他忽然想起从前一首老电影的插曲,“要不是有情人,眼泪最珍贵,一颗颗眼泪都是爱”
老先生在回家的路上不禁哼起了这小曲来,惹得两三个路人侧目,觉得他这把年纪还哼这种淫词艳曲,委实是为老不尊。
程皎皎在去赵允家的出租车上补了点妆,刚才眼睛哭得有点红,她不由得在眼睛周围多下了点力气。到了赵允家,她敲了几下门,开门的却不是赵允,是个看起来五十多的老太太。
难道这是赵允的妈妈?程皎皎一边狐疑地想一边自报家门:“阿姨您好,我找赵允。”
居委会的于大妈用警觉的眼神上下打量程皎皎。王承之和赵允刚运一批东西去快递点寄,她自告奋勇来帮忙给剩下的箱子封胶条。这姑娘比赵允看着大不少,妆画得有点浓,尤其是那眼睛于大妈心里不大喜欢,说话就没那么客气:“赵允不在家。你找他什么事儿啊?”
这老太太不大好相处,程皎皎莫名其妙地想。“我是他同事,来找他有点事儿。”
哦,原来是同事,于大妈稍微放心了点。可赵允不是已经辞职马上要去美国念书了吗,这同事还来找他干嘛?于大妈运用她这些年维护社区治安的经验,认定这姑娘有点不那么正当的企图,于是她说:“他刚走没两分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我也不大好留你。你既然是他同事肯定有他的电话吧?有什么事还是给他打个电话说吧?”说完,她没等程皎皎反应过来,把门给关上了。
程皎皎吃了这闭门羹,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她想来想去,决定在赵允楼下先坐一会儿。他们既然是去寄箱子,大概也不会特别久,实在等不到她再打电话约他。
程皎皎打定主意,就在赵允楼下小区健身器械的附近坐下了。于大妈从楼上窗口看到她坐了下来,更加肯定这姑娘来者不善。她赶紧给赵允打个电话:“赵允哪,有个女的来找你。30岁上下,说是你同事,我让她给你打电话她不肯,倒在楼下蹲守起来了。这姑娘浓妆艳抹的,不知道是不是来找你麻烦的。你要是不想见她就别急着回来,或者我去找个借口把她支开?”
赵允听着这描述,除了浓妆艳抹这一点,倒像是程皎皎。他跟于大妈说:“大妈,你帮我盯着点儿,我马上回来,要是她有要走的意思,你可千万别让她走。”于大妈答应下来,这可跟她判断的形势不大一样,于大妈想,难道这同事真有急事?可急事干嘛不打电话,在这儿等着算什么呢。
赵允挂了电话对王承之说:“可能是程皎皎来找我。我先回去,你帮我把剩下几个箱子寄了好吗?”
王承之答应下来:“她终于来找你了,大概是想通了吧。”
赵允已经学会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是什么意思,他不由得自嘲道:“也说不定只是来告个别,顺便送个结婚请帖。”
“那不可能,她和文森特分手有一阵子了。”王承之干脆把他知道的跟赵允和盘托出。
赵允的眼睛一点一点亮起来。“这你都不告诉我,我先走了,咱俩没完!”他扔下这句狠话便跑。
离他那栋楼还有大几十米,赵允便看见程皎皎坐在小区那几个健身器械的旁边正百无聊赖地揪着树上落下的槐花看几个大爷健身。他一抬头,只见于大妈正从窗户里虎视眈眈地盯着这边呢。这众目睽睽之下可不是交心的好机会,赵允大步走过去,拉着程皎皎就往小区的另一边走,那边角落里有个凉亭,亭子上垂着些紫藤,更重要的是,无论是于大妈还是健身的大爷们,都看不见他们。
“你要离开罗府也不说一声!我竟然还是从陈墨那里知道的。”程皎皎被拉到凉亭便先发制人地说。
一般来讲赵允听到这情况会觉得陈墨简直八婆,但今天他觉得陈墨真是够朋友,比王承之这个亲表哥强多了。他痛痛快快地认错:“对不起。我以为你不想见到我,再说我一直不知道你已经和文森特分手,也不想去打扰你。”
程皎皎还觉得不够解气:“去美国读书这么大的事!你这刚升了EM,正是在罗府顺风顺水的时候”
赵允趁机抓住她的手:“我错了行不行?再说了,你马上要去美国,我就算不去读书也得想办法跟过去啊,现在这样岂不是正好?”
“可是我要去芝加哥”
“不要紧,芝加哥的冬天和波士顿一样冷,到了冬天你来找我还是我来找你都一样。”
“但你这样放弃罗府多可惜”
赵允觉得程皎皎还没完没了了,他索性吻她,让她不能再继续唠叨下去。吻完赵允说:“我真的不觉得做咨询比读数学有意思,你实在觉得可惜,我读完PHD再回罗府行不行?”
程皎皎觉得这么个任性又嘴贫的赵允却最讨自己喜欢,可见自己的审美十分剑走偏锋。可是人生就那么几十年,他们若能一直这样欢笑吵闹下去,也是一种巨大的幸运。赵允和她也许能走下去,也许不能,但老先生说得对,她到底是不该自欺欺人。
想到她和赵允的前途,程皎皎忽然又有点忧虑:“话说,我觉得你妈妈可能不大喜欢我。”
这回轮到赵允惊讶了:“我妈?”
“刚才我去了你家一趟,开门的是你妈吧?老太太看我的眼神可警觉了,好像我分分钟就能把她儿子给偷走。”
赵允笑了:“你偷不走他儿子。不过她看你眼神警觉倒有可能是真的,她常年得盯着小区治安和这附近的刑满释放人员,防止出现治安事件呢。”
“啊?”
“那不是我妈,那是居委会主任于大妈。”
***
陈墨和王承之约好下午一点半来办公室接她,他们一起送程皎皎和赵允去机场。眼看一点了,她正收拾东西,高琴走进她办公室,顺便带上了门。
“陈墨姐,我觉得这批暑期实习生里这个叫朱晨的有问题!”
“哦?”陈墨边收拾东西边问,她在今年的实习生名单上看见朱晨的名字时也有点五味杂陈,王承之的这个学生终于还是念了法学院,还成功的在一年级暑假就拿到了明德的实习工作。陈墨想,但愿律师生涯不会让他后悔。
“中午我带他去吃饭,聊起天来这小子可狂了,公然跟我说明德只是他的一个跳板而已。他既然一年级就能来明德,法学院第一年成绩也特别好,明年他准备只申请Wachtell和Cravath,那才是真正的法律精英的汇聚地,不像‘某些所’,”高琴绘声绘色地复述起朱晨的话,“为了所谓全球化业务而降低标准,在亚洲养了一大批苦熬上八年十年也当不了合伙人的律师!”
这话出自朱晨的嘴里,陈墨一点也不意外。抛开他自己的性格不提,小朋友们在法学院里想的总是七年升上合伙人,在纽约的精英所里打破玻璃天花板,永远只做华尔街日报头条项目这样的美好景愿。曾几何时,自己也曾经觉得明德合伙人是唯一值得追求的事业目标,而她只要埋头工作,表现出出类拔萃的才能,一切都会水到渠成。
想到这里,她一边往外走一边笑着拍拍高琴的肩膀:“别和小朋友一般见识,等他真的开始上班,无论是Wachtell还是其他纽约所,都会从三万英尺降落人间的。”
(全文完,下周还会有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