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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细密密的光 下 篇 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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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沙姜鸡结婚,谢迅本来帮不上什么忙。沙姜鸡倒是想请谢迅当伴郎来着,杨思墨不反对,可是她没做好保密工作,跟家里人说漏了嘴。杨思墨父母一听女婿要找个离过婚的朋友当伴郎,当场就不干了。沙姜鸡只好负荆请罪,要收回成命。谢迅倒真没觉得怎样,可是这调侃沙姜鸡的机会却不能放过:“没事,你们四川女婿耙耳朵,这是全国皆知的秘密。”

    到了婚礼前一天,沙姜鸡给谢迅打电话,叫他出来吃晚饭。谢迅觉得有点意外,但他还是赴了这个约。

    “你丫结婚前一天晚上怎么想起来要找我吃饭?别是想打退堂鼓吧?”谢迅进门就打趣道。

    “你别说,还真有点这想法。”沙姜鸡闷闷地说。谢迅这才发现他在自己出现之前就已经喝上了,此时面色微醺,说话也带了点酒意。他不由赶紧坐下,正色道:“出什么事了?”

    “要说也不是事,”沙姜鸡转着手里的酒杯,“今天有人告诉我,小师妹今年年初结婚,上个月离了。”他死死盯着那杯里的酒,好像能用聚焦的目光把那液体弄沸腾似的,“这么大的事儿,她连提都没跟我提过。”

    谢迅叹口气。是啊,要是真跟你提了,你这婚还真别结了。他不知怎么想到顾晓音跟他说过,蒋近男结婚前也打过退堂鼓。‘现在回想起来,也许我当时就不该劝她继续把这婚结了。“当时谢迅心下觉得结婚确实不能当作儿戏,若是内心不甘,早晚害了自己也害了另外那个人,但当时他安慰顾晓音道:”你做得没错,当时的那个情形,你表姐需要的只是一个附和她决定正确的人,不会真的想打退堂鼓。“

    但时至今日谢迅真心实意地对沙姜鸡说:”你别犯傻。你和杨思墨证都扯好了,现在分开也是离婚,不差那一个婚礼。“”但小师妹不知道啊。“沙姜鸡嘟囔道。

    这话谢迅就没法接了。站在朋友的立场上,他理解沙姜鸡的心情,可是没法劝解。

    于是他俩沉默着吃菜,喝酒。

    喝着喝着沙姜鸡忽然站起身来,喊了一声“顾律师”就冲出餐厅。谢迅这会儿也有些上头,反应变慢,等他想到也许应该去把沙姜鸡找回来的时候,刚要举手跟服务员打个招呼,沙姜鸡已经拖着略显尴尬的顾晓音回到座位上。

    “我跟你说,我就那么一眼,就看到晓音了。果然是她!”沙姜鸡自说自话地招来服务员,“来来来给咱多加一份餐具。”

    顾晓音婉拒了服务员端来的酒杯。“明儿不是你婚礼吗?你俩今天在这喝什么大酒呀?”

    沙姜鸡醉眼朦胧道:“有些事,必须今晚喝明白,等过了今晚,喝明白也没用了。”

    顾晓音用眼神向谢迅求助,谢迅趁沙姜鸡没注意,无声地对顾晓音说:小师妹。

    即便没有沙姜鸡给谢迅的那些额外信息,顾晓音也明白了,一时不知是该心疼沙姜鸡还是杨思墨。不过眼下的情势倒是明白得很——她凑到谢迅耳边说:“你可别也喝高了啊,我看我俩把他弄回家都够呛,要是你也醉了,我只能打110。”

    这话确实说得在理。于是接下来沙姜鸡要喝酒,谢迅也只是意思一下做个陪。好在沙姜鸡可能也想通自己做不了什么,不过一心求醉,很快他就求仁得仁。

    谢迅把沙姜鸡架在他身上,顾晓音拿着东西,仨人站在路边等车。前两个司机看见沙姜鸡的醉态,都干脆利落地决定拒载。顾晓音只得屡败屡战,那边厢的罪魁祸首还在多事地叨叨:“我看你俩也是干着急,你俩明明郎情妾意的,干嘛一直兜圈子呢?”

    被数落的两人心下各自酸楚,那始作俑者偏偏还没说完,“晓音,顾律师,看在我的面子上,你就再给老谢一次机会吧。自从你从光辉里搬走,老谢怕触景生情,就老住我这儿,之前是可以呀,可明天我结婚了,之后就不方便了。不过我也理解你,老谢这个人,在这方面除了脸,没啥能靠的上的,不然为什么我比他在小护士里受欢迎呢?因为脸总会看腻的,但人格魅力永存!”

    顾晓音尴尬地看向谢迅,谢迅给了肩上的沙姜鸡一巴掌:“你怎么不直接喝断片呢?”这回沙姜鸡挺听话,三人刚上车,他自动关机,靠在车窗上睡着了。

    “最近还好吗?”谢迅问。顾晓音坐在副驾,谢迅只能从车门的窗户上看到一个模糊的侧影,看不清她的表情。

    “还行。上市虽然做完了,但公司方方面面需要了解学习的东西还挺多的,好在程秋帆还挺有耐心,暂时没嫌我烦。”

    “他和你表姐如何了?”

    ’没如何,来日方长吧。蒋近男刚获得自由,现在就是吴彦祖向她求婚,她也不会有兴趣的。”

    “你呢?”顾晓音问,“工作还顺利?”

    “挺好的,有篇论文这个月应该能发出去。史主任说明年可以试试评副主任。”

    “太好了!”顾晓音真诚地说。

    是挺好的。谢迅在心里想,要是护士长没有忽然发掘他的价值,又要给他介绍女朋友就更好了。然而这些不足为顾晓音道也,于是他说:“要是沙姜鸡和老金还在就更好了。”

    他俩各自叹一口气。还是谢迅先道:“不过他俩的选择对自己来说肯定还是正确的,老金收入肯定至少翻番,沙姜鸡现在也算拿牛刀杀鸡,钱多事少离家近。”

    顾晓音沉默了一阵才说:“大家都找到了好归宿。”

    不,不是的!谢迅在心里呐喊。沙姜鸡,我,老金,我们都各自意难平,难道你就觉得现在已经很好了吗?你甘心吗?但他还没能把这句话说出口,沙姜鸡家到了。

    “我就不进去了。”顾晓音跟着谢迅上了楼,眼看谢迅从沙姜鸡口袋里摸出钥匙打开门,她把手里的东西放在玄关,对谢迅道。

    “好。路上小心。”

    甭管头天晚上醉成什么样,第二天的新郎官沙姜鸡同学看起来还是精神抖擞,一身专门订制的西装,配上丝质领带和难得仔细打理过的头发,让人觉得这些年那些为他打过饭的小护士们,毕竟也还是有些眼光。相比之下,谢迅倒是顶了俩黑眼圈,一看就是前一晚没睡好的样子。

    “现在是不是有点后悔,当年给你创造的机会没抓住?”蒋近男悄悄在顾晓音耳边说,被顾晓音拧了一把。若不是蒋近男提起,顾晓音已然想不起她还曾经被试图和沙姜鸡凑作对。时间过得真快。沙姜鸡作为当年的伴郎,自己结婚的时候没请当年的新郎,却把当年的新娘和伴娘请来参加自己的婚礼。顾晓音想,下回她一定得拿这个好好嘲笑一下沙姜鸡。

    沙姜鸡和杨思墨都是南方人,因此婚礼设在晚上。虽然是春天,然而北京一向出了冬就入夏,中间堪堪能称上春天的那几天,植物和人赛着跑要享受这稍纵而逝的春光,赶不及地抽芽,开花,释放出大量花粉。婚礼在霄云桥附近一家带花园的餐厅,杨思墨选了一条抹胸设计的蛋糕裙,胸部的造型像两块贝壳,显得她分外腰肢纤细,妖娆动人。要非在鸡蛋里面挑两根骨头的话,裙摆实在太大,沙姜鸡和她站在一起,被裙摆推出得有一米远,看着倒生分了,再有,婚礼这天多云,到了下午就有那么一点凉,杨思墨爱美,不肯穿披肩保暖,偏餐厅门口植物特多,她的脸沾上花粉过敏,红扑扑的,当然客人们想不到这茬,年轻的女客们都以为是化妆师下手重了点,年长的女客和男客人们只当她是冻的。

    谢迅从早晨开始就跟着沙姜鸡,伴郎虽然当不了,沙姜鸡觉得还是得有他在,自己才算安心。谢迅经过昨晚,也觉得得在这大日子里亲自盯着沙姜鸡才好,以防他一时头脑发热,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不过事实证明他这是多虑,沙姜鸡一觉醒来,像是把昨日和小师妹一起抛诸脑后,全情投入了新郎官的角色里。

    “酒醒之后我想明白了。”沙姜鸡找了个机会悄悄对谢迅说,“你说得对,不如怜取眼前人。”

    谢迅没跟沙姜鸡说过这句话,但此时不是纠正他的时候。沙姜鸡能这么想,谢迅一边觉得放心,一边稍稍感到不是滋味。

    杨思墨像大多数年轻女人一样,欢喜地接受了女朋友们和婚庆公司的建议,在婚礼这一天给沙姜鸡设置了重重关卡和阻碍,好让沙姜鸡能昭告天下,他爱杨思墨,并且为此愿意放低身段,接受不相干人士的刁难。殊不知这种面子工程,除了在婚礼当天令新郎百般不爽,而周围的看客获得娱乐外,并不给新娘带来任何实际好处。

    谢迅没经历过这些。他和徐曼结婚的时候,两个人去领了个证就完了。

    婚礼的流程总还是那些,六点零八分入座,杨思墨父亲带她入场交给沙姜鸡,双方父母讲话,如此种种,俗气是俗气的,但这俗气里充满了真心实意的喜悦,因此座下的人大多颇受感动。说大多数,是因为谢迅和顾晓音都默默在心里捏了一把汗,但愿沙姜鸡昨晚的那些情绪不要在今天这个好日子里流露出来。

    如果非要给沙姜鸡评个分的话,谢迅觉得他今晚的表现可以打95分。他自始至终都很配合司仪的指挥,就像一个傻气地被幸福冲昏头脑的新郎。只在仪式快要结尾的时候,音乐忽然响起,主持人笑呵呵地把话筒递给杨思墨,而杨思墨深情地望着沙姜鸡,开口唱道:“我要你在我身旁,我要你为我梳妆”

    “这是新娘给新郎的惊喜吧?”顾晓音旁边的女客对她咬耳朵,“你看新郎都听傻了。”

    沙姜鸡确实像傻了一样愣在台上,表情似是惊喜,然而那笑意不知为何却像是过期化妆品一样黏在脸上。像是知道她的疑问,谢迅悄悄告诉她:“这是沙姜鸡和小师妹的歌。”

    顾晓音恍然大悟。

    沙姜鸡在那首歌里的心理活动,别人无法体会。谢迅遥望着台上的兄弟,感到十分心疼。

    一曲终了,杨思墨笑眯眯地看向沙姜鸡。沙姜鸡像是多愣了一刻,接着,他似是如梦初醒,又变成了一个深情款款的丈夫。

    舞台上的戏还在演,台下的观众却各怀心事。沙姜鸡的表情横在谢迅心里,像是吃了块不消化的食物,既上不来也下不去。婚礼的食物总是难吃的,今晚尤甚。他苦捱到沙姜鸡敬完酒,科里的小兄弟们问他要不要一起去闹洞房,谢迅只笑笑:“你们年轻人去吧。”

    他还有一事未了。

    顾晓音跟沙姜鸡和杨思墨告辞,走出餐厅大门。谢迅被他科室里的年轻医生簇拥着,大约是要去闹沙姜鸡的洞房。顾晓音想着回头给他发信息打个招呼,自己便起身离场。她站在路边叫车,空气中飘荡着春夜独有的气息,也许不过是花粉罢了,顾晓音笑自己多愁善感。

    “还没叫到车?”身后传来谢迅的声音。

    “嗯。”

    但此时顾晓音的手机画面转换,有一个司机接了她的单,会在三分钟后到达。

    “天气不错,要不要一起往回走?”谢迅问。

    “可是我刚刚叫到车。”

    “我今天穿了高跟鞋,不太适合走路。”

    “车已经到了,你要不要顺便搭我的车?”

    ……

    顾晓音在脑海里过了无数种回答,而谢迅也设想了一百种情境,在这一百种情境里,他都已经被顾晓音pass,只余无望的一厢情愿,和难堪的念念不忘。

    太他妈难了。谢迅想。

    “好啊。”顾晓音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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