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按常理,余颂本该是最悲痛欲绝的时候,可她却出奇的平静。骨折不用住院,她就回了自己家,原本去纽/约的项目自然是告吹了,好在属于意外,也不用她赔钱。她也不要人探望,就连安思雨要上门也被劝退了。她知道他的公司离不开人,道:“我们在一起又能说什么呢?那么多伤心事。”她的房子里摆着许多慰问的鲜花,她并不去理睬,只是放任它们枯萎。
他对她确实是不知所措,也不得不以公事为重。他遗传了父亲的闯劲,凡事又总是想得太简单。他也不知怎么得罪了白念闻,对面拿钱砸,他很是力不从心。为了争项目,他把价钱压得很低,几乎没有利润,下面人的奖金已经拖了两个月。
坏就坏在他没有房子可抵押,跑了两天找人借钱也是四处吃闭门羹。倒不是不信任他,主要是白念闻有个厉害爸爸,大家都不愿意得罪。正愁眉不展时,却有衣冠楚楚地一群人找上来门来,为首的递上一张名片,客气道:“安先生你好,我们是保险公司的。想和你聊一下理赔的事。”
安思雨不解,对面这才解释余颂身上是有巨额保单的,她这种地位的钢琴家,经纪公司和合作方都会帮忙投报,她的保险受益人都是他。他一愣,想起那次他还特意拿保单给她看,还很得意于自己的一片真心。原来她早就这么做了,只是太沉默了,爱也爱得若无其事。
这笔钱确实解了燃眉之急,安思雨问道:“赔款大概有多少?”
保险公司的人道:“全额赔付在三千五百万左右,具体数字取决于汇率。不过全额要看后续情况,您这里确定能拿到的在七百万左右。”
安思雨也和大企业打过交道,知道其中有许多弯弯绕绕的流程,尤其是这么大的款子,没个三五年不会有结果。但他自然不用急,余颂受伤是事实,顺利的话第一笔钱在两个月内就能到账。真正该担心的是姜宏,为了拖延后续赔偿,保险公司必然向他追偿。赔款少说也要上千万,又有全套的律师团队,姜宏单枪匹马根本不能脱身。
安思雨想起余颂说她不追究。想来这话藏着深意,旁人自然还会追究的。果然他刚收到赔款,给手下人补发了奖金,就得到消息,保险公司要求姜宏赔偿五千万。这是按照余颂的身价估的误工费。又因为姜宏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动手,保险公司在舆论上一发力,他便是千夫所指,几家代言公司纷纷解约,他还要再赔一笔违约金。
他很想去感谢余颂,又有许多话想和她说,可真要下定决心去见她,又有种近乡情怯的感觉。
她是爱他的,他也很爱她,可是呢?横在他们中间的到底是什么?
赋闲在家,余颂乐得清净,往日她是无处可躲的。太多人争抢着要见她,她是在应付不了。时异事殊,如今她受伤,不少人怀疑她以后都不能弹琴,结交了也无用,也就不白费功夫。医生的论断很悲观,她不是不害怕,人生前二十多年都在弹琴,时间一下子空出来,她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只是她最大的优点是克制,忍耐惯了,痛苦从不示人。
可是怕什么来什么。她从没告诉家里人地址,但母亲还是找了过来。余母还是怕她的,站在门口不敢进,只谄笑道:“我想给你做顿饭,现在天热了,外面的东西不干净。”
余颂放她进来,原本想吃过饭就打发她走。可在餐桌上,余母忽然恳切道:“我想留下来照顾你,你手上还打着石膏,做事都不方便。我一直在想,你受伤是不是我的原因。你之前不是发誓不见我,那次一见面就真的出事了,这种东西不能不忌讳。你要小心点。”
“就算真的报应,也是我活该,和你没关系。”
余母老了,早就没年轻时的牙尖嘴利。她找不出话来反驳,只是忧心忡忡地注视着。余颂一心软,还是留她住进来了。可不到两天,她又反悔了,她们在生活上实在没一处是契合的。
早上五点余母就起来做事。买菜拖地洗衣服,连窗户都要爬出去擦。余颂有时想和她说说话,她却只是忙着刷马桶。唰唰唰,马桶刷子盖过声音。
余母不明所以道:“你刚才和我说什么?”
“算了,没什么。”余颂走远些去叹息。
家务做得多了,余母还颇得意地来要邀功,道:“这种打扫的事你不要叫外人来,外人哪里会用心。我从小不让你做家务,伺候得你太好,现在你都不懂怎么样算干净了。”
这是实话,余颂只能在安思雨和虞诗音面前装勤奋,会用电饭煲和洗衣机就是很大的功劳。从小余母逼着她练琴,再简单的家务也不让她经手。可余母又有洁癖,每每深夜加班回来,还要打一桶水拖地。余颂多半已经睡下了,躺在卧室里辗转反侧。旧日的不安苏醒,无所事事成了罪过。
余颂当天就叫了保洁,四个人,两千块,把别墅里里外外都洗刷干净。她也不解释用意,余母也弄不清她是和自己对着干还是心疼自己。
可她唯一的作用已经没了,又和余颂无话可说,生怕帮不上忙,她就把全部精力都投进厨房,整日忙着做菜。天不亮就去菜场,每顿饭必有四菜一汤。猪肉汤,羊肉汤,豆腐脑,尽是对骨折病人好的菜。她又不爱浪费,逼着余颂要吃完。最恨的还有白煮蛋,余颂自从离家后就从不碰这个。
余母却像是存心记错,每天煮上一个鸡蛋,叮嘱她吃掉,道:“你以前最喜欢吃白煮蛋了,学琴的时候,不管我多忙,一定都给你煮来吃。在外面这么多年,都没人给你吃吧。”
不提也罢,一提屈辱的回忆尽数上涌,余颂发作道:“我不爱吃白煮蛋,一直都是你逼我的!我说了这么多年,为什么这么小的事你还是不记得。”
余母愣一愣,完全是哄孩子的口吻,“没事没事,别为一个鸡蛋的生气,生病的人脾气是不好,我明白的。”她笑笑,有些怜悯,有些敷衍,只当余颂是郁结在心,无理取闹。
“你不明白,我在生你气。我气你那天在音乐厅不认我,当众给我难堪。我气你一副可怜我的样子,好像受伤都是我的错。我也气你以前这样对我,把我变成现在这样子。我不吃你做的饭。”她把碗倒扣在桌上,又把所有的菜打包,逼着母亲带回去。她的手还没有好透,做起这种事来格外吃力。
“我到底做错什么了啊,我真的不懂啊。”余母想拦,却被推开。余颂有一枚蓝宝石珐琅胸针,是一次演出后品牌的赠礼。余母曾夸过此物贵重,她直接找出来丢过去,道:“就当你这两天照顾我的谢礼,走吧,别来烦我了。”
余母自然不要,上赶着过来挨骂,她也觉得委屈,带哭腔道:“我是家里的老二,下面有弟弟,上面有姐姐,从小你外公就不太管我,我读书很好的,真的很好,可是十几岁就要出来养家,回来还要拖地做饭洗衣服。我后来都是靠自己读书读会计才有一点出路。我不想让你这样,所以你出生我就没让你做事,只让你读书学琴。我从来没让你洗过衣服。你现在都已经这么成名了,以前那么风光,我都没来找过你,我就是怕别人笑话你有一个没文化的妈妈。你为什么还要怪我?你为什么还不开心?”
“我就是不开心。”
“你不能这样的,不能不开心。我昨天做了一个梦,梦到你以前了,小的时候你刚生出来,像个热水瓶一样,小小的,乖乖的,我就想着要好好保护你。”
“我也梦到你了。还记不记得,你以前有一辆橘色的摩托车,总是送我上下学。一年级的时候,我考试考了八十五,你问我宁晓雪考了几分,她考了九十五。你就生气了,把我丢在路上。我追在车后面跑了很久,没有追上,走了回去。可是在梦里不知道为什么我怎么追都追不上,我只能一次次看着你不要我,背影慢慢远去。”
“我真的不记得了。妈妈错了,你原谅我吧。”
“你还要用这句话羞辱我多少次。你现在说的每一句话我都不信。骗子,你是不是想要我的钱?放心好了,我还是会定期给你打钱的。”
“怎么会呢,妈妈是真的心疼你。”
“骗子,你就是来看我笑话的。你觉得我不听你的话活该倒霉。”
“真的不是,小颂你不要这样。其实手坏了也没什么的,你都有这么多钱了。”
“你口口声声说在意我,为什么我说的每一句话,你都不当真?为什么我一直忍耐,你就当我不痛苦?我不能弹琴了啊!”余颂彻底歇斯底里起来,抓起手边的东西就丢,第一次这么丧失理智,她自己都觉得陌生。她一直是顾虑太多的那个,周修达重病,虞诗音激进,还有太多人等着看她笑话。她都一一应付下来,再追更溯源,她的父母就是不成熟的人。他们在她童年时就等着她去哄,她要用最好的成绩去安抚他们的自尊。可到了现在,她早就忍耐不了,不管不顾发泄出来,语无伦次道:“你逼我学琴,把我一生荣辱都系在上面,现在我给你赚够钱了,我没用了,你就说这不重要。”
杯碟碗筷,热水壶,咖啡机,抹布纸巾,只要是余颂能看到的,尽数往墙边砸。余母心底翻江倒海,这才真心后悔起来。因为她的童年是痛苦的,所以她刻意抄近道免去那些苦。可这样的余颂却比她更痛苦。她这才后知后觉,原来孩子也是有一颗与父母迥异的心。
余颂还在哭闹,又想起上次闹不和时虞诗音还陪在身边,更觉伤心,蹲在地上哭得哆嗦起来。余母想去抱她,她却不准她靠近,“骗子,骗子,骗子。你出去,我不要见到你。”她已经把一个杯子抓在手里。
“我承认我是个骗子,那我能进来吗?”安思雨忽然插进来一句,他早就等在门口了,已经听完全程,再不进来生怕余颂哭得背过气去。他急忙把余母劝走,送到门口道:“你不懂她,她是太在意你了,才会这样。你最好暂时不要过来了。”
余母道:“我会再想其他办法的。”她说完匆匆离开。
母亲一走,余颂很快就冷静下来,但她坐在碎片堆里也不愿起身,只是擡头道:“你要来劝我吗?还是说你要来证明你是对的,我终于把自己逼疯了。”
“不。我是来道歉的。”
“为什么?”
“我一直想说服你,拯救你,帮你改正一些东西。但我没有这个资格。谁都没有。我们太在意对方了,总想要完美的感情,绝对的理解。但这个世界上没有杂质的动心很难长久。我是普通人,妥协能妥协的,坚持要坚持的。我一直太傲慢了,对不起。”
“你把我要说的话说掉了。”安思雨跨过一地狼藉走向她,微微弯腰朝她伸出手。她犹豫了一下握住,他一把将她拉起,紧紧抱进怀里。
“要重新开始吗?我不确定。”她说不出口,想到虞诗音还是隐隐愧疚。
“那你慢慢想,不过别以为你受伤了我就不和你吵架,该吵的我绝对和你吵。”他松开时顺手捏了一把她的脸,“脸上连点肉都没有,我是菠萝包,你就是葡萄干。”
和安思雨住在一起,余颂的心境总是平和中有些甜蜜,甚至比上次他们同居时更平静,毕竟最坏的场面也经历过了。再要分手一次,总不能让她跑去西伯利亚。可到底还是隔膜了一层,因为余颂一直明确表态,而虞诗音的照片一直摆在客厅中央,安思雨不管多高兴,回来一眼瞥见笑意就黯淡些。
两个月一晃而过,安思雨公司那头基本是稳定,项目可以正常运作,只是白念闻还紧咬不放,现在又有一个外地的音乐厅要竞标。白念闻明明自己不能做,还偏偏把价格压得极低,还找了几家公司陪标,就是要拖安思雨下水。他又对这个项目势在必得,只能打电话去选个时间和白念闻面谈。至于要说什么,他也没想好。
余颂在家里养伤,饭吃的太好,倒胖了些。她独自去医院拆了石膏,医生说受伤最重的无名指和食指已经恢复了,日常活动不会有影响。至于会不会影响演奏,不好说,毕竟之前没碰上过她这种地位的钢琴家。余颂出了医院,顺路去超市买了大瓶牛奶,亲自拎着袋子回去。手指活动自如,也不觉痛。她窃喜,想着骨折兴许也不是大事,到底还年轻嘛,青春无敌。
可回家一弹琴,她就知道高兴太早了,受伤后的手指跨八度很吃力,连带着影响手腕发挥。她现在连一首完整的协奏曲都弹不下来,几乎是业余爱好者的水准。越急越气,她干脆换了坐姿,想取巧用手臂带动手指。经过不懈努力,终于把手臂也扭伤了。原本上次参赛时旧伤就没养好。
她以后大概不能再演出了,这其实也算得上是一种解脱。起先她太忙着赢,从来没想过自己到底喜不喜欢音乐,后来又承担着期望,不得脱身。可现在这状况,虞诗音和周修达就算在天上气不过,也没办法再怪她了。
她既然有钱有时间,大可以做一些自己喜欢的事。穿衣打扮,读书深造,甚至是关上门来当个新嫁娘,她顿时变得极端自由。可她到底喜欢什么,自己也弄不清?她对着镜子理了理头发,想起自己连发型都是别人决定的。以前母亲强行让她留短发,后来经纪人又建议她留长,为了礼服效果又开始盘发。那她到底喜欢什么呢?她也不知道。
她茫然地擦了擦镜子,心底很空。那种空是漫漫无边际的,像是医院的白墙,或是没有方向的沙漠。原来人完全为自己而活,是一件很要天赋的事。
安思雨回来时,正看到她拿冰袋敷手,肩上有贴着膏药贴。他过去帮忙,道:“对自己好一点,悠着点,又不是明天就要你上台。”
“你也不用安慰我,估计是好不了的。钢琴家的巅峰期原本就这几年,三十岁之后就要走下坡。我比赛的时候,有个成名的三十一岁钢琴家,第一轮就出局了,完全成了个笑话。”
“那你以后准备怎么办?”
“不知道。”余颂莫名笑了一下,“我在想姜宏说的也有点道理,诗音因为事业上没有出路就自杀了,我再这样耗下去也没意思,不能上台,过几年大家也都忘记我了,还不如惨烈收场,留点纪念意义。”她是半开玩笑说这话,带着些哀怨,但还不至于真有死志。但她又往阳台走去,没解释是通风还是要跳。
安思雨却暴怒了,闷声去拦,压着肩膀一下把她推倒在沙发,道:“你在说什么?你怎么能说这种话!你为了这种事去死那我算什么?这个世界,那么多人,一点都不值得你留恋了吗?”
“我只是随便说说的,你别这样。”余颂是真吓坏了,能感觉到压在上面的安思雨在轻轻颤抖。
“你一直害怕失去我。可我呢?我已经失去你三次了。你到底有没有考虑过我?在你的伟大事业,天赐艺术和那些亲朋好友之外,能不能给我留一点位置?”他低着头,一滴泪直接落在她脸上。
余颂恍然,欲言又止,轻轻推开他,毕竟压住了她受伤的手臂。
“不好意思,吓到你了。你别动了,我来收拾吧。”茶几的杯子被他碰倒了。他颓然起身,想去拿扫帚来,余颂却一把抓住他的手。她用受伤的手,虽然用力轻,但他却一时不敢挣脱。
她正色道:“对不起,是我的错。你先别走,听我说。我从小没有受过好的教育,不是读书上,而是爱上。我不懂健康的积极的爱,也就不知道该怎么爱人。我一直想成就伟大的事业,这样所有人都能高看我一眼。可是不管我有多大的成就,最后我还是摆脱不了过去。我爸爸不爱我,更在意后面的儿子。我妈妈短视又暴躁,全是功利心。我还是自卑,多疑,犹豫,从来不是天才。所以我一直逃避你的爱。可以原谅我吗,爱哭的奶油面包?”
安思雨感动得泪流满面,知道她说这番话是出于极大的勇气和真心,可冷不防让她杀了个回马枪,又气又好笑,还觉得丢脸,拿手背蹭掉些眼泪,道:“余颂,你小心点,别栽在我手上,以后你哭的时候我找二十个人吹唢呐给你录象。”
“你不会的。”
“为什么?”
“因为你很爱我,一看到我哭就慌。”她笃定道。
“还真被你说对了。”他握住她的手,顺势揽进怀里,道:“你可要对我好一点,我因为太在意你,快变成个没有魅力的男人。”
安思雨和白念闻约在旧办公楼下面的咖啡馆见面。这种地方很不正式,白念闻起先以为是
但安思雨一见他就道:“我最近过得很不顺。”
这诉苦打得白念闻猝不及防,只得道:“怎么了?”
“你还记得吧,我之前拒绝了你表妹白淼,你问我是不是有对象。那时候没好意思说,我其实和余颂好了。就是那个余颂。”白念闻不插话,弄不清他是不是在炫耀,余颂可是个大靠山,“你总觉得我和周思邈打官司,是为了自己的名声,想借这个机会炒作,早点单干,一脚把你踹开。其实我没有骗你,甚至这件事我都是第一次和人说。我和余颂小时候就认识,我一直觉得古典圈的风气很差,所以她甩下我跑了。我一直想着打倒周思邈,拨乱反正,就能证明她错了。”
“那你太自以为是了,很多东西不是非黑即白的。你给我的第一印象就很傲气,谁也看不上的样子,好像不听你的地球就不转了。”白念闻趁乱说了两句真心话骂他。
“是啊,我现在受了教训才明白这点。我不是要为了谁,是为了自己,我总想证明自己能改变世界。可这不是靠拳头能解决的事,还得罪了很多人。”他对白念闻笑了,算是委婉低头了,“你好久没找我了,是别人对着你说了我的坏话吗?很多人也在我面前说过你。”
“我之前忙着自己的事,好久没联系你了。就听别人说,你单干之后挺风光的,一直说我没眼光。”
“外面的人无事生非,就喜欢看我和你打起来。你应该知道我不是这样的人。”
这话半真半假,白念闻有些捉摸不透他。他一直觉得安思雨是个颇有城府的人,之前辞职也是金蝉脱壳。他在金融市场栽了跟头,在家不受父亲待见,回公司又发现骨干快被安思雨挖空了。这次针对他,主要还是恨他两面三刀。可他又专门过来解释,言辞恳切,就算是编出来的话,也让白念闻很受用。
“我本来做好准备,今天想过来看看你有多得意,结果你倒好,和我说这种话,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你到底想怎么样,是不是南方那个音乐厅的项目你一定想要?”
“是。但是硬拿我也能拿下来,我来找你不只是为了这个事。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你又帮过我,真闹起来,别人都说我忘恩负义,连带着看你的笑话。没意思的。”
“那你想怎么样?”
“等我做完了南方音乐厅的项目,我们再回到以前那样合作吧。你当投资人出钱,我分公司股份给你。”
“这是要把我把自己的公司关了?”
“新设合并罢了。如果你觉得不够,公司名字改一下,把你原来的公司名加进去。我知道你对工程方面也没兴趣,那还不如出钱等我分红,你也省力些。”
白念闻不置可否。他最希望的还是安思雨回到麾下,听他指挥。但安思雨不甘心屈居人下,从手下人变成合伙人,已经是最好的选择。只是他自尊上还有些隔膜。
“你这个计划很好,只是现在说不清,那我们再细谈吧,带上律师一起吃个饭。”
“好啊,再约时间吧,和你见面我一直有空。”安思雨与他并肩出去,正好是午休的时间,附近办公楼的人出来吃饭,不少熟人也认出他们了。白念闻这才明白,安思雨故意约在这里,就是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和他和好,事情传出去,也就没什么后悔的余地。
这小子狡猾得很,当朋友就是机灵,当敌人就是狡诈。他苦笑不得,也不得不让步。他原本也是赌气要发泄,如今利字当头,确实没什么再争下去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