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安思雨回去第一件事就是收拾行李。他叠着衣服,想起当初父亲的债主来堵门。他独自在家,十八岁,独自应对三个彪悍的成年男人,他一样用口才将他们劝回去了。他很久不会害怕了,磨练多了,很自信于口才和急智。可在余颂这里,都不作数了。
虞诗音的把戏很拙劣,无非是说有急事要和他商量,与余颂有关。他便过去了,她寻常和他聊了几句,忽然变了脸色,道:“你是不是觉得我活该?余颂骗我的事,你觉得她没做错。”
他道:“你现在既然能活着耍性子,还活蹦乱跳的,那她就没做错。”
“你果然什么都不懂。你自己过着庸俗的生活,当一个幸福的普通人,那只是因为你运气好,是个长得不错的男人,又有好的爸妈。可你认为所有人和你过一样的生活都能幸福,这是你的傲慢。蠢男人,蠢得都掉渣了。”
她边说边去拿茶杯,好像脚下一滑,整个人都要倒,安思雨下意识托着她的腰去搀扶,她却顺势环住他的脖子,几乎吊了上去。她的眼神却往门口斜,原来是先他一步发现了门口的余颂。
多闹剧的场面,他当然知道余颂不会信,可她转身就走,又是对虞诗音的让步。换作在酒桌上对外人,这是多利于他的局面。紧咬不放,反败为胜,他大可以逼得余颂给出承诺,再也不见虞诗音。
但他再好的口才也没有发挥的余地。余颂看他,又不敢看他,眼神解释了一切。她对虞诗音始终有愧,几乎到了存心偏袒的地步。
安思雨是贵门骄子,众星捧月,哪怕早年偶有坎坷,他也始终一往无前。他对这个世界都有企图,想要用自己的方式改变。被追随,被爱慕,被仰望,对他也是顺理成章的事。可直到这时他才惊觉,人心的际遇漂泊如在浪涛中沉浮。哪怕是他,也并不总能得偿所愿。哪怕是他,也会有不被偏爱的时候。
余颂终于回来,她看见他要走,也没有阻拦,而是从厨房拿了冷菜帮忙打包。到这地步,安思雨依旧承认她身上有一种可爱的实际。他们就算要分手,不再见面,她还是担心他晚上没饭吃。她甚至有些周道过头了,连没拆封的湿纸巾都给他拿着。
“你这样子看着像是早就想赶我走了。”安思雨苦笑道。
“没有,只是这些都是你买的东西,太好了,我用不上,你都拿回去吧。”余颂慢慢跟着他后面,帮着他一件件把行李搬上车。
安思雨道:“我不是和你分手了,只是周思邈的案子要开庭了,我也准备自己开个公司,住在你这里多有不便。你如果有急事找我,随时可以联系。“他又摆出工作时让人敬而远之的客套,偷偷规劝自己,都到了这时候,千万要对余颂冷静。
余颂欲言又止。他临走前又忍不住,道:“你就没什么话想对我说吗?”他想,如果她这时候声泪俱下要挽留,他还是会留下的。可这样也就不是她了。
余颂却道:“今天的事,你不要对虞诗音生气。”
意料之外的答复,他苦心维持的涵养又消散了,忍不住发火,道:“我不是生她的气,你怎么还不明白。我在生你的气。你到底想要什么?为什么你总是模棱两可。犹犹豫豫,瞻前顾后,别人说什么,你就愿意去做什么。你去比赛,为了虞诗音,为了周修达努力拿个名次。你努力了,拿不到怎么办?”
“不知道,先做了再说。”
“就算拿到了,以后怎么办?你还想和虞诗音维持这么尴尬的关系吗?那我算什么?下个月正式开庭了,你的立场是什么?你还想要和整个圈子藕断丝连吗?”
“不知道,等我比赛完再说。比赛更重要,我要完成老师的遗愿,我要弥补对诗音犯的错。我更加出名。”
“永远是别人,活着的死了的人,你就没有一点自己的想法吗?你是这么聪明的人,为什么总为了别人活着,你就不能好好想想?”
“我要想什么?”
“想想你到底要过什么样的生活?想想怎么取舍?想想你的心!”
“我的心不重要。小时候,我爸妈还没离婚,我刚学琴,很痛苦,整天想着去玩,没办法练习。我妈就逼我弹完再去睡,我一哭,她就骂我。夜已经深了,到最后我爸也受不了,冲出来把我们都骂了一顿,说明天还要去上班,不要打扰别人。所以我连哭都不敢哭。又过了几天,是我生日,我妈买了一个蛋糕给我,问我高不高兴。因为生日还要学琴,我很痛苦,根本笑不出来。我妈又骂我,为什么一副白眼狼的样子,这么开心的日子板着脸是不是要让全家难受。所以我只能很开心。我是这样长大的,压抑了太久,我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我想要被爱,我想大家喜欢我,你们觉得我好,我就好。”
“这不是真正的幸福,不要讨好谁。”他的一只眼睛在流泪,手悬在余颂肩膀上,终究没有按下去,“是不是童年的创伤一辈子都不能克服?”
“我没有过完一辈子,不知道。但你问现在的话。对,我走不出来。”余颂上前抱住他,倒是更平静的人,手拍着他的背轻轻安抚,“爱情很重要,可爱情不是最重要的。我真的很爱你,但也只是爱你。等我回来,比赛会有直播的。”
安思雨开车出去一段路,又想起什么,掉头折返回来。余颂以为又要挨骂,提前缩了缩脖子。他却道:“还有一件事别忘了,你的手臂有伤,一定要记得每天冰敷,别逞强。”他自觉这句话说得很潇洒,足以挽回些形象,可车开远后,他停在路边,还是趴在方向盘上哭了一会儿。
余颂回到琴房继续练琴。坐上琴凳前,她轻轻抚摸起钢琴的漆面,道:“反正有你在,我也不算孤单。”
范·克莱本国际钢琴比赛前两天,所有选手都在得州集结。正赛选手是从两百名候选中筛出来的。比赛分为四轮,第一轮是从二号到四号,三十名选手中晋级十八人,淘汰一半以上。
入场前的休息室里有前几届的选手合影,每张照片里都是黑压压一片人。选手的水准其实相差不过分毫,可到最后,闪光灯记住的终究只有前三名。
三名韩国选手也陆续到了。时隔多年再见孔正熙,余颂颇有隔世之感。她的第一反应是孔正熙胖了好多,他原本就是个高个子,横向一发展,身形便称得上巍峨,站在余颂面前时,他的影子几乎能把她盖住。她的第二反应是他一胖,对演奏是有好处的。肌肉量一提升,按键的力量感则会增加。
她之前看过报道,当年在日/本的比赛,孔正熙意外落败,回国后承受了许多压力。虽然他之后靠其他比赛逆风翻盘,但终究抹不去那淡淡的阴影。本届的范克莱本赛,他更是准备了一年,发誓要一雪前耻。
此人会是个劲敌。余颂在心里下了结论。孔正熙倒还认出了她,擦肩而过时特意用英文打了个招呼。他倒是没把她放在心上,这次比赛还有一位潜力选手,是来自波/兰的莱娜贾诺塔,
她是从***名家安德泽夫斯基,也是年少成名,十三岁就能举办独奏会,十五岁走上国际舞台。她的实力不容小觑,是入围选手中年纪最小的一位,只是经验尚浅,这还是第一次参加比赛。
她现在在美/国读书,寄宿在当地人家里,看起来完全是个小孩子模样,还坐在外面先吃三明治。余颂不禁莞尔,想起当年,至少她在比赛前吃的包子还是热的。
姜宏确实也入围了,他和余颂打了个照面,都当做不认识,没说一句话。余颂没把他当对手,眼光更多着眼在其他已出名的钢琴家上。这一届似乎是个大年,选手中最出名的是德/国钢琴家霍夫曼先生,他出道早,此前已经斩获十多个国际大奖,不知为何这次还要与后辈竞争。但他这样的资历并不占优,范克莱本赛的举办初衷就是挖掘未成名的青年音乐家,对成名的老将总是会更苛刻。
正式比赛前还有机会练琴。孔正熙自然是最刻苦的一个,据说一口气练到凌晨。他的勤奋给所有选手都带来不小的压力。
韩/国人都不睡觉吗?余颂耸耸肩,见怪不怪。她读书的时候也有韩/国学生,她是听惯了他们的恐怖故事毕业的。据说不少韩/国钢琴家能练习到凌晨三点,只睡四个小时,八点再开始弹琴。又听说他们是把人参泡茶配咖啡喝的,所谓天赋异禀。
姜宏却没稳住心态,他追随着孔正熙,加大了练习幅度,练到比赛前十二点。他和余颂抽签在同一天,他还更早上场,结果大白天就哈欠连天。
余颂暗笑,已经看出他将失败的预兆。他实在是太久没上台了,就算技巧还在,也镇静不下来。比赛最要紧的就是按照自己的节奏来。她手臂上的伤还是没养好,进酒店的第一件事就是拿冰块冷敷。她并不准备在第二轮之前练习,在来之前她就把准备的曲子都录了音,在飞机上不停比较自己的演奏和经典版本的差距,有问题的地方就标注在乐谱上。
倒完时差,余颂已经按规律作息,十点半洗漱。睡前她收发了邮件,意外看到虞诗音发给她的一封。
她写道:“你应该不会丢脸到一轮游吧,那就放轻松点,以进入决赛为目标,就能把比赛看作一个整体。在每一轮观察其他选手的特点,不要强行去模仿他们的优势,来不及的。要多想想自己能发挥出的特长。这样你在比赛中也能有进步。永远把演奏看出一个整体,再放松,反正临时抱佛脚也来不及了。”
后面还有一些经验总结,主要她对贝多芬五首协奏曲的演奏感悟,都是余颂在之后的比赛用得上的。余颂心潮澎湃地打了一长串话,最后却全部删掉,只回道:“谢谢你。”
三天的比赛分为早中晚三场,晚场的比赛从七点半开始,余颂正好轮到最后,到九点半才上场。排在她前面的选手分别是莱娜贾诺塔和姜宏。
每名选手要演奏满四十分钟,不限定曲子数量。莱娜贾诺塔先弹的是莫扎特的《D大调第九钢琴奏鸣曲》。余颂原本对她不了解,但听过她的琴声,基本能猜到她个热情洋溢又才华横溢的人。她的音色清丽,节奏明快,如碎玉击节,澄澈到了极点,竟听得人毛骨悚然。
余颂听得迷糊了,甚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她本该是个普通工人家庭的孩子,吃着包子骑自行车,可是一恍然,她竟也穿起礼服,昂起头,来到这万众瞩目之地,与世上顶级的钢琴家同台竞技了。
到底是怎么一路走来的,她也记不清了,只是聚精会神品味着音乐。闭着眼,她放松下来,单手撑头,竟然快盹着了,后来还是姜宏不耐烦的嗓音叫醒她。
他有些粗暴地摇她肩膀,道:“喂,余颂,别在这里睡觉。你是真的还是装的?过来旅游的吗?出门在外好歹给中/国人争点气,别弹得一塌糊涂。”
“这话我对你说才是吧。”余颂有些迷糊,嘴一快把心里话也说出来。姜宏气得夺门而出。
姜宏的发挥倒配得上他的脾气,这次他剑走偏锋,选了肖邦的作品28,24首前奏曲。这是一套曲子的组合,既有生与死的主题,悲天悯人的预言,又有轻柔延绵的雨滴声,四季的风景变幻。因为这不是一组曲子,而是一套曲子的集合,对演奏者的要求极高,很少有人会拿来当比赛曲目。
想来姜宏是想用曲目的复杂性掩盖技巧的生疏,他大可以在参赛前拼命练熟这套曲,考虑到曲目的难度,又是初选,评委也会适当宽容。但范克莱本赛又被称作钢琴界的奥林匹克,因为比赛是四年一届,而且曲目量极大。就算侥幸晋级,姜宏的小聪明也耍不了多久。
他全程发挥还算惊艳,手指的条件好,降b小调发挥得酣畅淋漓。但收尾的节奏有些乱,想来也是久不弹长曲子,容易累。
终于轮到余颂了,坐上琴凳后她擡了一下手臂,果然肌肉还是有些紧张。她先弹的就那首肖邦的《唐璜》主题变奏,提前有过虞诗音的指导,她刻意把开头弹得更慢。这是一首春天的曲子,弹到中途,她也莫名感到欢欣雀跃,多少也忘了在比赛,有展翅欲飞的轻盈感。不过她提前研究过评委,九人中有两人来自英国,有四位在之前的比赛中都更倾向古典派。所以无论情绪多轻快,她的台风依旧端正,不做表情,不摇头晃脑。
之后她又弹了莫扎特和巴赫,这是最保守不出错的选曲,就算不讨评委的欢心,也不至于倒扣分。起身鞠躬谢幕时,她才觉得手臂又沉重起来。
被踢出局的是老将霍夫曼,已成名的钢琴家第一轮就走实在是面上无光。他在演奏时错音太多,实在不能包容。选手间有窃窃私语,有人听说霍夫曼患了腱鞘炎,大拇指根本擡不起。他今年才只有三十一岁。琴声最公平也最无情,他本想用比赛给事业收一个光彩的句号,却只换来一串尴尬的省略号。
第二轮要淘汰六人,并且是给定曲目,选曲必须包含一首奏鸣曲。姜宏毫不意外出了岔子,选了一首高难度的李斯特,连错三个音,连累到下一首曲子也是漏音。天赋可以遗传,技巧可以传授,但上台时神安气定的心态学不来,只要能靠练。早吃亏比晚吃亏好,谁都不知道上台那一刻会有什么意外。
姜宏下台后,余颂笑着拦下他,道:“西班牙谚语说,人不能用真本事,因为会被人发现根本没本事。这句话说得真有道理啊,你说是吧,姜老师?”
姜宏冷着脸,道:“你别太得意,你拿不到名次,就算进了决赛也没用。谁会记得第四名?”
余颂的发挥也不算好,她的手臂更加擡不起。她弹了莫扎特的《C大调第十奏鸣曲》。这首曲子没太多技巧,弹会不难,弹好不易。她模仿的是荷洛维茨的版本,追求演奏中细微的音色变化。她天生单薄瘦削,演奏无法在气势上占优,就着重训练手指的灵活性。按键的位置和力度一样重要,演奏时手指飞快地在琴键上下移动,贴近琴键根部,声音则变柔;靠近琴键尾部,声音则多出韧性,再配合丰富速度与力度,她的音色便如黄昏晚霞般万千色彩交叠,层次分明。
这么弹还有一个讨巧的原因。她的手臂愈发吃力了,用延音踏板放缓节奏后,演奏更多依靠手腕用力,她的手臂也能稍微放松些。不过投机取巧很快就有报应,第三乐章的尾奏她弹得含混了,手指已经累得紧绷了。好在后面的一首肖邦夜曲弹得很流畅,她自信应该能将功补过。
晋级的消息是在晚上宣布的,选手们提前半个小时集合。孔正熙连这十几分钟都不放过,拿了谱子边看边等。他的手腕上系了根红绳,余颂有些好奇,朝他指了指,他也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她自然是心领神会,这是一种希望自己好运的迷信,知道没想到他这么直白地显露出来。她也松了一口气,对这次比赛紧张的原来不是只有她一个。
姜宏打道回府,余颂顺利晋级,她还来不及庆幸,因为手臂的伤在过度演奏后已经发展成抽痛,她贴了一张风湿膏药,亡羊补牢的效果不大。半个小时后,虞诗音的邮件准时发来,她一针见血道:“在这种比赛中把经典曲子用独特风格演奏,有点风险,尤其你模仿的是大师最经典的版本。你的台风倒是不错,评委里那两个英/国佬很喜欢你的样子。你的手怎么了?看着有些擡不起来。”
余颂如实道:“手臂的伤没养好,就来比赛了,现在好像恶化了。”
虞诗音立刻回复她,道:“更专心就行了,更沉浸在演奏中,你就不会觉得痛。”
中/美有十二个小时时差,虞诗音这里是中午,她下定了决心,一整天兴致都很高,从清晨六点就开始练琴。穆信回家来吃午饭,原本想想和她讨论婚礼请柬的设计,但却只是远远守在门口,不敢打扰。
虞诗音知道他来了,这样的场景从小到大她经历过无数次。她也是普通家庭出身,父母当初用半年的工资为她买琴,琴搬来的时候邻居都围在旁边看。那时候她住在一楼,每次练琴时都会有父母牵着孩子在门口张望。他们隐约都听到消息了,这家出了一个天才琴童,不能让风吹草动耽误了她。
怜才惜才是常态,可天才又是面目模糊的一群人。天赋的实体落在她身上,不过是凝固成周围人的眼神。嫉妒的,好奇的,窥视的,羡慕的眼神,他们打量着她。她是天赋的容器。
从小到大,她都被称作天才,好似天赋已经将她圈养起,竖起屏障,与常人隔绝开。天才是一条直线,毫不停歇地向前,可是直线的尽头在哪里?没有尽头吗?到人总是有尽头的。至少她已经走到了无可奈何的尽头。
可现在她依旧不懂,天赋究竟是什么?难道只是一道凄冷的月光将她引入孤独的小径吗?
她停下了演奏,擡头凝视着穆信,微笑道:“我想弹弹琴,你有什么想听的的,我还从来没有给你弹过琴。”
“都可以,你弹的都好。”穆信有些呆愣,很少见她这样和颜悦色。
于是她弹了巴赫的《十二平均律》,曾经这是她不屑一顾的曲子,有些平淡,略带温吞,挥之不去的宗教色彩。她不是信神的人,更信自己就是自己的命。可到了如今的境地,她却有了新的体会。她弹得比平时更慢了些,中途又带着气喘。换做手术前,她可以整整弹三四个小时不歇。
穆信怜惜她,及时打断道:“先停一下,我们去吃饭吧。”
虞诗音爽快答应了,在饭桌上她的胃口也很好,时不时和穆信聊起在海外见识的风土人情。她笑道:“英/国菜真难吃,每次去巡演都一样难吃,好在我只待两三天就走了。其实我去哪里演出都是待两三天,去过很多地方,但现在想想其实和没去过一样。没去玩过,只对机场有印象。”
“难怪看你都没什么照片。我还挺好奇你以前的样子。”
“我有在德国拍过照片,现在这个手机找不到了,你要是想看,等我回去找到了发给你。”
“那等以后有空,我们可以一起去。近的来说,蜜月旅行就有机会。你要是喜欢拍照,我可以雇个摄影师一路跟着我们。”
虞诗音笑笑,不着痕迹地把话题转开。穆信没点破,只在意这顿饭他们莫名亲近了许多。一个好兆头,感情上总是能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虞诗音吃过饭要回家一趟,今晚要留宿,这是提前说过的。她也没带行李,只是换了一件旧外套,临走前又去琴房摸了一下琴。她坚持不要接送,穆信也有急事要赶回公司处理。
等虞诗音走到门口时,穆信忽然叫住了她,有些茫然地直呼其名,“虞诗音,你等一下。”
她在台阶上转身,回头看他,不解道:“有什么事吗?”
穆信一时也说不清,只是那一刻他有极其强烈的挽留她的心意,他随口道:“我以后能叫你名字吗?”
“可以啊。”虞诗音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