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城边市的别墅里苏妗躺在床上手脚麻木不得动弹。
别墅里散发着木头的清香,透过白纱能看见外面漆黑的夜色,好像处于一个荒岛一般,这里周围总是静悄悄的,没有人知道,也不会有人发觉。
苏妗望着天花板忍不住流泪,即使眼睛肿痛不堪,可她压根抑制不住自己的难过。
那天接到徐睿杭电话后她就跑去找了他,短短的日子,那个虽然冷漠但是温暖的少年变得不再温暖,他的眉眼冷到人发寒,就连看她的眼神也是那么陌生。
她以为是家里的事情让他到现在都无法缓和,也许在这样的情况下人是会比较敏感。
她还来不及开口徐睿杭就抱住了他,海风,皎月,还有他沙哑的声音。
他就像个游走在孩子与大人之间的双面人,无助又沧桑的说他好累。
她试着安慰他,虽然很笨拙,可没说几句忽然吵了起来。
苏妗不知道是那句话触到了他的点,徐睿杭盯着她,双手抓着她的双臂,几乎是咬牙切齿的问:“你不信任我?”
也许是他自己觉得太过了,吓到了她,渐渐松开她。
徐睿杭低下头,黑色的风衣,黑色的帽子,黑色的身影,他就像这无边的夜色。
他说:“我杀人了。”
那一刻苏妗什么表情也没有,怔怔的看着他。
他重复了一遍,“我杀人了。”
苏妗不信,她第一次吼一个人,“你瞎说什么!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小小的人竭尽全力的对着他怒吼,否定,她的眼眶迅速红了。
徐睿杭说:“如果早知道我是这样一个人,你还会喜欢我吗?”
苏妗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在她心里,徐睿杭不应该是这样的人,也不该成为这样的人。
徐睿杭忽然笑了几声,“你和她们都一样,什么是喜欢?你也终究会抛弃我。”
再后来,醒来时就在这里了。
他没有伤害她,只是把她囚禁在这里,和她在昏黄的光线里看电影,为她做一顿丰盛的晚餐,和她一起看书,看雨,说几句话。
晚上,拥着她一起入睡,蹭着她,抱着她,偶尔会从噩梦中惊醒,无助又迷茫。
好似他已经给自己定好了死期,在死期将至前做完他想做的事情。
苏妗闭了闭眼,鼻尖酸涩。
房间外传来徐睿杭的脚步声,他回来了。
苏妗不知道他出去干什么,这些天他都未出去过,晚上看了封邮件或者短信整个人又变得阴沉沉的,许久不说话,然后不声不响的就走了。
门把转动,徐睿杭摘了帽子,脱下风衣,缓缓走到她身边,冰凉的手指骨温柔的抚摸她的脸庞。
他给她注射了少许的麻药,苏妗逐渐恢复知觉,她动了动唇,声音颤抖着,“你去哪儿了?”
徐睿杭垂着眼眸,薄唇轻启,“苏妗,我回不了头了,如果错误的选择能让我得到暂时的爽快那么我愿意走这条路。”
苏妗心中一凉,眼角泪水渗出,“睿杭,你没有杀人,你没有,那个人真的是被你打死的吗?给你发信息的到底是谁?你为什么要听他的话?他在利用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好不好?以后的路我都会陪你走的。”
“你陪我走?我去地狱你也跟着去吗?你喜欢我什么?你这么信誓旦旦的说喜欢我,可你喜欢我什么?皮囊?金钱?”他声音是温柔的。
她喜欢他什么?苏妗自己也不是没想过,可喜欢一个人哪有这么多理由。
徐睿杭吻上她的额头,“怎么会来得及,错了就错了吧,你说喜欢我,那就是喜欢吧,苏妗,只要我真的喜欢你就够了。”
苏妗摇头,苦笑着。
原来他们都在怀疑彼此的真心程度,又十分确定自己的真心。
“睿杭,你也是同样的不信任我。”
淮城公安联系了纽约的警局,对周坤进行全面通缉。
在会议进行到一半时纽约那边传来信息,在周坤的住所发现八对人眼睛,根据法医的初步验定,全为女性的眼球。
在周家的住宅里有个地下室,而地下室里另有玄机,里头还有一个暗格,藏着他收集的人眼球与各种作案工具,管制药品。
这个房间异常的干净,眼睛被泡在福尔马林里,一对一个瓶子,眼球正对着前方,逐一整齐的摆放在黑色的柜子上,他甚至在边上放了几本书籍做装饰。
房间里还摆有一张单人床,玻璃茶几上有一套陶瓷咖啡杯。
警察在投影仪下的小柜子里发现了一些包装完整的光碟,光碟上写了人名,十张是有名字的,其余的都为空白未刻录的光盘。
光盘里记录了他与死者的对话,和取其双眼以及凌辱的过程。
受害者在痛苦的呻吟,他不为所动,动作熟稔有条不紊。
十张光盘,只有一张写了人名却没有内容,受害人的名字叫林纯,看名字,是中国人。
周坤原名季呈毅,垣州人,父亲在其幼时出意外死亡,跟着母亲生活,在他十岁左右时家里发生大火,母亲被烧死,随后被当地的孤儿院收养,时隔一年被纽约的一对华裔夫妇收养改名。
而林纯是当年和他在一家孤儿院的一个小女孩,当年孤儿院发生过一起大火,火灭时林纯的尸体已经被烧焦,只剩下一副骨架。
陈冀看着屏幕上的照片,惊的目瞪口呆,“也就是说,在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他已经开始杀人了。”
赵烈旭破例被允许参加此次会议,共同分析案件提供线索,作为下一个目标,他有权知晓凶手的背景和事态的发展,但他依旧不能过多插手。
开会前局长找他谈过一次话,最危险的事情发生自己或者家人身上时往往会乱了分寸,也会有失公正,这次情况特殊,是受害人的家属,也是凶手的目标,但同时他是警察,是淮城公安的刑侦大队长,选择了这个行业,就要以其为主。
无论做什么,首先,你是个警察。
在光盘中,大伙还瞥见了赵莉萱这个名字,心照不宣的看了几眼赵烈旭。
大伙儿都知道现在的情况,凶手绑走了小嫂子,生死未卜,就像逗着赵队长玩一样,而这起案件又涉及到22年前的案子,是赵队的心结,这都撞一块,一般人真承受不了。
赵队长这人吧,平时对待同事朋友都很随和,眉眼笑意淡淡的,查案开会时当然会一本正经,思虑时会眉头紧锁,但没一回是现在这样的,他沉默不语,又全神贯注的听着,努力在集中自己的思想,但看得出来他还是有点儿分心。
赵烈旭自然也看见了赵莉萱的名字,他依旧冷着脸没多大情绪变化,他说:“三十多年前的技术不像现在这么发达,而他当时也只是个孩子,他没办法做到保存林纯的眼睛,他之所以留了张刻有她名字的光盘,是因为这个人对他有特殊的意义,也许也是他收集女性眼球的开始。而林纯,绝对不是他杀的第一个人。凶手母亲的死亡是一场大火,林纯也是火,在美国他杀的人中有几起也是与火灾有关,就在今晚发生的事故中,张蕴,周祁皓,也与火有关。所以,他的母亲应该是他杀的第一个人。”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如果没猜错,凶手在幼年时应该经常遭遇到来自母亲的侵犯和侮辱,这点导致他性无能,所以在凌辱女性时他没办法进行正常的性侵。凶手选择的女性目标多数具有背叛,不负责任,水性杨花这样的特点,在他幼时应该还遭遇到母亲的抛弃,在孤儿院也许也遭遇过类似的事情,这些特点强烈的小事一步步深化了他的内心,他逐渐懂得怎么去把控,怎么去报复。”
“可杀人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他应该徘徊过,也犹豫过,但最后抵不住杀人带来的快感而沦陷,当他宣泄完自己的情感后,他会觉得孤独,因为他是不被这世界所理解所认可的,他需要一些人和他有共鸣,去理解他的想法,他也会觉得自己在拯救那些人。”
赵烈旭默了两秒,继续道:“赵莉萱就是他的一个尝试。出于某些原因,他选择了赵莉萱与我,但可能他的初次尝试并不是那么成熟。到现在,也许是一个巧合,他想起了22年他第一次尝试去寻找同伴所埋下的种子,他觉得可以玩一场游戏,因为,一切都是那么的巧合,就像是为他量身定做的游戏一样。”
局长:“那凶手绑架杨清河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吸引你前去,然后呢,凶手想得到什么?”
赵烈旭双手微微合十搁在会议桌上,他直视前方,说道:“杀了我,与此同时得到一个伙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