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距离张蕴的小区过于遥远,他来不及,同样,就算救护车赶去恐怕也来不及。
张蕴和整件事关联不大,她只不过是个恰巧被利用的人,周坤并没有像以往那样,挖了张蕴的眼睛或者对其进行□□,他留给她喘气的机会,火,他用火去结束一个人的生命,为什么是火?
如果他做好了杀死张蕴的准备,那么一场大火燃烧起来很快,张蕴被服用了药物,是很难做到电话求救的。
这是他的手下留情吗?
赵烈旭神色沉重,他不信周坤会给张蕴活下去的机会,生命对于他而言只是游戏,如果不是以死亡为终点,游戏的意义何在?
十字路口红灯,赵烈旭接到消防队队长的电话。
“赵队长,张女士已经被确为死亡。我们与救护车赶到时火势已经不能控制。”
“好,我知道了。”
绿灯,赵烈旭发动车子,他开的不快。
周坤没有张蕴活下来的机会,他对每个人都心狠手辣,同样是火,为什么周祁皓活了下来。
短短的几个小时,周坤能做到这样,说明他对事态的走向十分有自信心,他为什么会放过周祁皓,故意给警方救他的机会。
周祁皓
赵烈旭瞳仁忽的一缩,电光火石间想起那天杨清河和他说的事情。
他踩紧油门,飞速往前,在前方的路口掉头回医院。
在杨清河眼中周祁皓是个单纯开朗的男孩,即使是青春期,也不至于忽然变了个人,去酒吧闹事,当初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谁会去怀疑一个14岁的孩子。
周家的环境那么压抑反常,这样的氛围下长大的孩子真的心理健康吗?
就拿徐睿杭做例子,无论面上多正常,他的内心世界总有不为人知的一面。
周坤杀杨守城,警方都守着,未发现任何异常,有人在帮他做事情,如果是周祁皓,的确,很不惹眼。
对周坤来说,清河是个很好的选择,她符合一切条件,他不会就这样放弃她,他会选择以今晚作为分割点,一定预计好了后面的一切。
最便捷,最容易带走清河的方法,周祁皓,清河不会对他有戒备,警方对他不会有戒备,利用周祁皓,可以很轻易的做到这一点。
只是假如周祁皓真的是这样的一个人,清河和他生活了六年怎么可能一点儿都没察觉呢?
赵烈旭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拨杨清河的电话。
周祁皓是周祁皓,周祁皓他也不是周祁皓
病房里站着两个警察,纹丝不动的守在门口,病房外还有警察和医院的保安。
杨清河坐在病床边,一切安静的可怕,她几乎能听见滴管里水一滴滴落下的声音。
这一晚发生了太多事情,周坤杀了崔萍,在所有人把注意力都放在崔萍的命案上时他在城市里的某处与张蕴相处,在警方开始着手考虑下一步的时候他又张蕴下手,完完全全牵着警方走,让人来不及思考来不及反应。
“姐姐姐!”周祁皓呢喃着,忽然大叫,猛地睁开眼,大口的呼吸着。
杨清河目光一亮,“祁皓?”
周祁皓眼神散焕,隔了好一会才变得清明,他看向杨清河,眼中有道不明的情愫,就像个无助的流浪人找到了栖息之地。
“姐”他弱弱的唤着。
“没事了,嗯?”杨清河安抚着他,按了铃叫医生。
周祁皓:“发生了什么?怎么会在医院?”他环顾一圈,瞥见了警察。
杨清河默了会,反问道:“还记得昏迷前做了什么吗?”
“我我想出去吃饭,喝了一杯水,之后”
周坤给他服用了安眠药,不是氰化钾,他没真想要周祁皓的性命,杨清河以为是周坤对周祁皓的一点儿仁慈之心,毕竟,周祁皓是他的孩子,周祁皓也只是个孩子,他从来没有做过任何伤害别人,伤害他的事情。
医生和护士很快赶来,警察的眼睛牢牢盯着包围病床的人群。
医生给周祁皓做检查,距离医院几百米处的高楼大钟忽然响了三下,每个准点都会响起,杨清河看了眼手机,夜晚九点整。
周祁皓忽然一颤,右手突然抓到医生的手腕,手背上青筋暴起,他的眼睛变得有神暗沉,淡蓝色的瞳仁冷冷的盯着医生。
医生说:“放松,只是检查身体,小朋友,别紧张。”
周祁皓嘴角抿直,眼眸下垂,渐渐松开了手。
检查完,医生说:“醒了就没什么了,过两天就可以回去了,但孩子年龄小,可能在心理上会有阴影,好好沟通疏导一下。”
杨清河道了声好。
医生走后,房间又恢复了宁静,杨清河问道:“饿吗?想吃些什么?”
周祁皓看向她身后的警察,说道:“随便什么都可以。”
带头的警察不让杨清河出病房,吩咐了门外的一个警察去食堂买饭。
周祁皓说:“能不能再麻烦你们去买点水果,我想吃梨。”
杨清河有点不好意思麻烦他们,可那个警察爽气的很,说道:“嫂子放心,赵队吩咐过,要保证你们绝对的安全,这种小事交给我们做就好。”
杨清河点头道谢,周祁皓神情漠然,微微的勾了勾嘴角。
门外的两个警察一个去买饭一个去买水果,房间里的一个被支去在外面站岗。
过了会,周祁皓说道:“我想上厕所。”
病房是四人房,不带卫浴,只不过由于周祁皓特殊,所以这房里只有他一个人。
房里的警察扶周祁皓去上厕所,杨清河站在房间的窗边望着外面,这里是二楼,视野不宽,底下是几个高耸的梧桐树,夕阳色的落叶落了一地。
见周祁皓去了好一会还没回来,杨清河不禁有点担心,走到走廊寻望,不见他们的人影。
医院的保安在走廊里来回的巡逻。
走廊尽头周祁皓略显慌张的小跑过来,抓住保安说了什么,保安齐齐朝厕所赶去。
杨清河快步走去,周祁皓握住杨清河的手,神情慌张的拉她进病房。
“怎么了?那个警察呢?”
“他不知道怎么了,倒在了厕所门口,我好害怕。”
唯一剩着的警察立刻让保安过来守门,自己赶了过去查看情况,他拨打赵烈旭电话,可怎么都打不通。
杨清河和周祁皓坐在床上,她安慰他,“没事的,没事的,你手别动,还在挂水,乱动会肿,来,趟好。”
周祁皓抱着她,一个劲的说害怕。
“祁皓?你怎么了?”
周祁皓擡眸看向门的方向,感知着外头发生的一切。
杨清河想推开他,可怎么也推不开。
“祁皓——”
她后脖颈突然一麻,眼前的世界开始变得模糊晕眩,最后漆黑一片。
周祁皓扶住她,拔了手背上的针头。
床头柜上杨清河的手机震动个不停
赵烈旭拨打了几个电话,始终没人接,他握着方向盘,几乎能将其碾碎。
他立刻转拨了警察的电话,几下无法接通后终于通了。
“赵队!有情况!”
赵烈旭眉头紧皱,“清河呢!?”
“应该在病房,阿志突然晕了过去,我——”
“立刻回病房!”赵烈旭沉着气,语气隐隐发怒。
那头的警察一哆嗦,头一回见赵队发脾气。
警察推开房门一看,里头空空如也,那扇窗户开着,窗帘微微摆动。
他的心脏快要停止,扑过去朝下一看,什么人影儿也没有。
赵烈旭赶到医院后冲进病房,空无一人,就在他眼皮子底下,人不见了。
他再一次让她陷入了险境。
回想起上一次,他以为再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他以为自己能够做到这样。
他咬着牙,腮帮子紧紧绷着,冷风拂来,他站在那,高大的身影就像远处隐没在黑暗里的高楼。
第一次,他觉得自己是那么无能。
那么短暂的功夫,他甚至开始后悔当初应该铁石心肠的拒绝她,再喜欢也应该克制住,所有过往留下的罪孽都应该由他背负。
“赵队”警察咽了口口水。
赵烈旭双手渐渐握拳,上下牙抵着,薄唇冷如刀锋,他的目光环过病房的每个角落,最后落在地上的一枚小针筒上。
针筒似乎有麻药的味道,但应该不单单是麻药。
周祁皓换了病服,怎么可能会有药物,周坤来过吗?不会,他不会亲自做这些事情。
他绑架了清河,因为他知道有她做筹码,他一定会过去。
他会把清河带去哪?
一个什么样的地方让他安心,一个什么样的地方能他惩罚他,或者一个什么样的地方能让他更有效的去完成自己的实验。
赵烈旭冷着脸,快步走出医院。
夜色侵袭而来,他的每一个步伐都那么沉,而整个人像被挖空了一样。
赵烈旭开着车飞驰在去警局的路上,他开着窗户,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撑在窗边上。
他漆黑的眸子紧盯着前方,所有灯光都成了模糊的影子。
赵烈旭发现自己无法冷静下来仔细去思考,他狠狠拍到了下方向盘,踩了油门,飞速超越前面的车
医院大门。
一个穿黑风衣的少年带着黑色鸭舌帽,缓缓从里头走出。
风吹起他衣摆的一角,俊朗的脸庞满是冰冷。
他走了几步忽然停止,瞳仁中有不知名的东西闪过,那是他的一点恻隐之心。
但很快,有什么更加犀利更加肆意的东西覆盖了他的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