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的画还倚在那边,只是被她撕破撕碎的牛皮纸团成团躺进了垃圾桶里,他整理过。
赵烈旭进厨房热牛奶,顺便把晚上煮一半的面倒了,刷锅洗碗。
杨清河坐在小吧台的高架凳上看着他。
‘换做是别人,我也会对她那么好。’
‘你还小,分不清喜欢和感激。’
几个小时前就在这栋房子里,他这么和她说的。
住他家,担心她,没准只是同情心又泛滥了。
赵烈旭把热好的牛奶递给她,“喝完洗漱下就睡吧,早上我会回来的,饿的话冰箱里有速冻水饺。”
杨清河:“哦。”
赵烈旭见她一路神色都淡淡的,想着她总归还没缓过来。
他双手撑在吧台上,说:“不用想太多,事情有结果的时候我会和你说。”
说到案子,杨清河始终有个疑问。
她说:“这一切会不会太巧合了?”
“嗯?”
杨清河手捧着热牛奶,“我说不清,只是觉得太巧合了,我刚回国这事情就接二连三的发生了。”
“你是想不通曾国发为什么会盯上你?”
“嗯,虽然我知道有些变态杀人不需要任何理由,但——”
“但是曾国发的指向性很明确,而你和他所明确的没有任何特殊关联。”
“对。”
赵烈旭:“这些交给警方处理就可以了,你这小脑瓜怕是想不通的。”
杨清河嘴角抽了抽,冷淡道:“哦。”
赵烈旭一笑,觉得她这模样怪可爱的,忍不住伸手想摸摸她脑袋,哪知小姑娘捧着牛奶起身就走了,他的手愣在半空中。
砰——杨清河关上了卧室门。
赵烈旭双手叉腰,笑着,走到卧室门口叮嘱道:“有什么事打电话和我说,洗漱什么的就不用我多说了,好好睡一觉,别想太多。”
屋里没动静。
赵烈旭知道她在生什么气,但这节骨眼上也不是谈情说爱的时候。
听到大门上锁的声音杨清河知道他走了,她凑到卧室的窗台边上看,果然,没一会,他从楼道里走出来开车离开了小区。
杨清河在他房间找了个充电器给手机充电,回学校找苏妗的时候太匆忙,她都来得及放东西,问他要的内衣这会还塞在背包里,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这里。
那只巨大的熊本熊坐立在靠窗的办公椅上,对着台式电脑,仿佛在工作一样。
杨清河坐在床上盯着那熊发了会呆,脑海里闪过今晚的种种,所有画面像毛线团一样纠缠在一起,她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随后从袋子里抖落出内衣去洗澡。
后背受了伤,她不能淋浴,只是用毛巾把身子擦了一遍。
明明是夏天,可今天她觉得出奇的冷,洗完澡把t恤换成了衬衫,白色的男人衬衫又长又大,她骨架小,套在身上显得更加宽松。
杨清河搓了搓手臂钻进被窝里,把空调调到二十五度,正前方的时钟滴答滴答走着,已是凌晨一点半。
刚阖眼没三分钟手机响了起来,是周祁皓。
杨清河接过电话,人依旧窝在被褥里。
周祁皓一上来就是姐姐姐,语气着急。
“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我们都看到新闻了!你没事吧?”
都上新闻了啊。
杨清河:“你没事看中国的新闻?”
“还不是担心你。”
“我没事,嫌犯已经被抓了。”
周祁皓说:“爸妈也知道了。”
杨清河默了一秒,“有说什么吗?”
“爸爸什么都没说,妈妈说你不应该去中国的。”
杨清河知道崔萍的原话应该不是这样的,只是周祁皓美化了。
依照崔萍的性格,她会说一意孤行,自讨苦吃。
杨清河:“你和他们一起吃饭了?”
“嗯。”
“挺稀奇的。”
周祁皓说:“不是,因为爸爸要去中国谈生意,回来收拾东西,妈妈帮他,所以吃了个中饭。”
杨清河蓦地睁开眼,“周坤要来?”
“对,所以我打电话是想告诉你,多少得准备一下,爸爸去了肯定会见你的,虽然他不会管你。”
“他要去哪个城市?”
“淮城。”
杨清河捏了捏眉心,笑了声,“这么巧。”
“听爸爸的口气似乎要待一段时间。”
“行,我知道了。”
回想过去在周家的六年,她和周坤打照面的次数很少,平日里也没什么话说。
崔萍来了兴致的时候还会询问周祁皓的学习成绩,可周坤对他们不会多过问一句。
周坤脸上总挂着笑,浅浅的笑,但是像机械般冷硬,他看上去永远都是那么镇定自若。
这样的人,冷血,狠毒,不近人情。
而她也不想和他建立什么深厚的父女感情,显然,周坤也不想,这可能是他们唯一的心照不宣。
杨清河想不出究竟是一笔怎样的生意让他重视到亲自过来,还恰巧的在淮城
深夜的审讯室里,警方依旧在和曾国发对峙。
曾国发双手连着手铐,搁在桌子上,眼神木讷呆滞。
一开始的狂躁愤怒被时间磨成了凝滞呆板。
赵烈旭回到警局,立刻去了审讯室。
陈冀在审问。
他们坐在单面镜后面看着整个过程。
蒋平说:“无论问什么曾国发都说不知道,现在干脆一个字都不说了。”
“张宏那边呢?”
蒋平摇摇头,“张宏的精神疾病比曾国发的要严重的多,智商和一个五岁小孩差不多,只是说是曾国发要他在那边看着,不要乱跑。”
赵烈旭走到审讯室,边上陪同陈冀一起审问的小警察起来让坐。
赵烈旭:“去倒杯热水。”
“是。”
小警察把热水端来的时候赵烈旭把杯子推到曾国发面前。
曾国发擡眼看他。
赵烈旭把一袋东西摊在他面前,透明的塑料袋里是两本结婚证和一张照片。
曾国发瞪大眼睛。
赵烈旭双手合十,身子微微往前倾,“你妻子和你很配,我能从照片里看出来,她对你非常仰慕,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曾国发抓过那袋东西,仿佛要将照片看穿,热水的水汽缓缓上升飘着,隔了很久他终于开口道:“我和小美是在学校的文艺晚会上认识的,她是主持人,声音很好听,我当时弹了个吉他唱了首歌,她在后台跑过来主动和我说话,我们就这么认识了。你知道吗,我就是穿着这身衣服和她告白的!”曾国发扯了扯自己的衬衫。
他激动道:“她说过,她最喜欢穿格子衬衫的男人了!”
赵烈旭:“那她还喜欢什么?”
“她还喜欢喜欢花,她最喜欢彼岸花,她说以后死了就在黄泉路上等我,这花就开在黄泉路上,有花就有她,她还喜欢跳舞,她是领头的,跳的最好了,每次学校有比赛我都会去看,她跳舞比比赛好看多了。”
“是吗?”赵烈旭说:“可我怎么听说她喜欢玫瑰花,喜欢画画而不是跳舞。”
曾国发双手握拳,“你怎么可能认识小美!”
“我认识她。”赵烈旭把杨清河的照片推给他看,“这不是小美吗?”
曾国发呆呆的盯着照片,半响后摇晃着脑袋自言自语道:“不,她不是。”
“她怎么不是了,你今天到处在找她,她就是小美。”
“不,不对,她不是小美!你们都胡说!我试探过了,她不是!”
赵烈旭眼尾上翘,低声道:“你们?除了我还有谁告诉你她是小美?”
曾国发眼珠左右转,“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说小美回来了,我就去找小美,可她不是!”
“他当面告诉你的?”
“不,我接到了一个电话,他说小美回来了,就在我身边。”
“他还和你说了什么?”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小美不会回来了她不会回来了”曾国发双手捂住耳朵,忽然痛哭起来
审完曾国发,队里开了个小会。
面上看似结案了,可实际不是。
结束的时候天蒙蒙亮,夏日的清晨天边透彻清亮,几丝晨光从云海间崭露。
陈冀约他去警局外面的小餐馆吃早餐。
蒸包子的蒸笼腾腾的冒着热气,餐馆前头已经排起长龙,老板娘一手叉腰一手煎油条,笑盈盈的招呼着。
老板和老板娘都认识这些警察,常客,点点头问道:“白菜猪肉的馄饨?”
陈冀挤眉弄眼,“还是老板娘懂我!”
赵烈旭进去挑了个位置坐下。
陈冀抽了两双筷子,说道:“我看这曾国发不是装糊涂,是真疯了。”
“嗯。”
陈冀见他眉间绷着,问道:“还在想曾国发说得那个他?可不是查过他的通讯记录了吗,根本没有这通电话。”
“这事还有待考量,他不会无缘无故的盯上清河。”
“哟哟哟,清河?什么时候叫的那么亲密了?”陈冀咧着嘴笑得擡头纹都有了。
赵烈旭挑挑眉,勾唇笑着。
陈冀:“昨晚小嫂子看见你就直接扑你怀里了,怎么着,成了?”
赵烈旭:“还没。”
“人家那么喜欢你,你勾勾手指就成了,拖什么,不是受了惊吓吗,正是需要你温暖怀抱的时候。”陈冀双手抱住自己摇了摇。
赵烈旭第一次发现陈冀那么骚,这么多年,一年比一年骚。
她需要他怀抱?现在怕不是恨不得一拳捶死他吧。
赵烈旭舔了舔唇,笑了声。
几乎能想象这丫头耍泼时挂在他身上咬他打他的样子,小小的一只,用上所有劲道依旧不疼不痒,气鼓鼓的模样像只小青蛙。
这会凌晨五点,不知道她睡得好不好。
想到家里没什么吃的,赵烈旭对老板娘说道:“打包一份豆浆和菜包。”
“好咧。”
陈冀:“馄饨吃不饱?”
“给她带的。”
“擦,你咋把人姑娘拐自己房里去了?心机深的,让你给个拥抱不是让你裹上被子一起摇摆!”
赵烈旭睨他一眼,“思想端正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