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简直不像是个孩子会说的话。
那样的血液直流,显然是伤的极重,这样的痛苦,只怕一个成年人都受不住,别说是那么小的孩子了。
楚暮云眼睛一瞥,看到了那被打落在地的短剑,剑刃沾着血,是毫无疑问的凶器。
沈水烟眉头都没皱一下,只这样执着的,眨都不眨地看着楚暮云。
楚暮云胸中怒火灼灼,可看着他这副样子,又觉得心脏被细密的针扎着,不是那样撕心裂肺的痛,可是却额外的不容人忽视。
他到底是心软了,走近他,擡手后白光微闪,为他愈合了伤口。
他沉声道:“不许再伤害自己。”
沈水烟看都没看自己的手臂,只用着脆生生的声音说着:“不要走。”
楚暮云眯起了眼睛。
沈水烟远比小晏沉要心机重得多,同样面对着被抛弃,小晏沉只知道小声的哀求,可这小小的沈水烟却无师自通地学会了要挟他。
楚暮云是生气的,所以声音比往常还要冷上许多:“身体是你的,你自己不爱惜,难道我还会替你爱惜?”
说到底还只是个孩子,他听到楚暮云这冷冰冰的声音,嫩色的唇颤了颤,眼底划过了一丝不安:“只要你留下来,我……我就不会……”
“凭什么?”楚暮云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小水烟的脸色白了白。
楚暮云转身离开,沈水烟什么都没做,只是呆呆地站在那儿。
冷眼看着这梦境的楚暮云却暗道一声:不该走。
从教导孩子这个角度来说,梦里的楚暮云做的似乎是对的。不能被他要挟,有一就有二,小孩子是非常聪明的,他们知道怎样拿捏住之后,只会变本加厉,做出更多无理取闹的事,提出更加荒唐至极的要求。
快刀斩乱麻地绝了他的念想,这才是对谁都好的事。
可是楚暮云却知道,梦中的自己做错了。
因为这是沈水烟,哪怕还是个孩子,也是个独占欲强到可怕的孩子。
在这样露骨的执念下,他是真的会做出非常偏激的事。
梦里的楚暮云不懂,懂了的楚暮云又没办法制止已经发生的事。
如他所想,在楚暮云离开之后,沈水烟不吃不喝地站在原地,像个风化的小雕像,于孤冷的日夜里,寂寞地空等着。
楚暮云当然是没有离开的,他其实也离不开。
远远的看着,默不作声,只等着他妥协。
看谁能耗过谁,大人总是比孩子多些耐性,尤其是楚暮云,他实在耐性太足。
其实楚暮云觉得这梦中的自己很蠢,简直蠢爆了,嗯……或者不该说是蠢,只是经验不足,对于很多常识都缺乏了解。
比如……他当然能耗过沈水烟,可沈水烟的身体耗得住吗?
正是发育的年纪,这样不吃不喝不动地站在那儿,一天两天三天四天,他的意志越坚强,对身体的损害越大。
耗到最后,只有一个结局,沈水烟昏死过去。
楚暮云终于出现了,把他抱入怀中的时候,那冰凉的小身体似是化作了深冬中的一根冰凌,直直刺进了他的胸腔里。
楚暮云皱着眉给他治疗,但这不是伤口,是身体本源的虚弱无力,根本不是任何治愈术可以缓解的。
法术毫无用处之后,楚暮云有些着急了,他小心翼翼地抱着沈水烟,明知道他不会死,但看着那苍白瘦弱的小脸,也在极度不安着。
这场博弈,是小水烟胜了,他用这种近乎于自虐的手段留下了楚暮云,让楚暮云没办法像舍弃晏沉一样舍弃他。
可这算是成功吗?
不算。
楚暮云和他约法三章:“我可以在你身边,但是你成年后必须离开我。”
懵懵懂懂的沈水烟问道:“为什么一定要分开?”
楚暮云说:“你必须学会一个人的生活。”
沈水烟说:“可是我……”
楚暮云打断了他:“如果你不答应,我会真的离开,再也不出现。”
沈水烟终究是妥协了,他应下来:“好。”
之后的片段竟是越来越清晰了,楚暮云看着这两人相处,能很清楚的感觉到自己很开心。
他是喜欢这孩子的,倾尽全力的去教导他,培养他擅长的、喜欢的,以最完美的方式引导他长大。
若是忽略掉小水烟那眸子里越来越深沉的痴迷,这大概是很成功的一次。
沈水烟乖巧懂事,学东西极快,性子又活泼讨喜,嘴巴特别甜,生了一副娇嫩模样,又爱撒娇粘人。楚暮云对他的纵容是在肉眼可及的速度增长着。
当某一日,沈水烟外出未归时,楚暮云竟感觉到了罕见的寂寞。
而这却像个警钟,当面砸醒了楚暮云。
他在做什么……
十八岁的沈水烟,长得越发精致摄人,那幼年的娇气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少年特有的英气勃发。
楚暮云终于迎来了这一天。
可沈水烟似是忘记了他们的约定。
楚暮云说:“我该离开了。”
沈水烟嘴角的笑容僵硬。
楚暮云恢复了那淡漠冷情的模样,口中说出的话毫无温度:“你已经成年了。”
沈水烟忽然笑了,笑容艳丽如盛开的牡丹:“……你离不开的。”
梦境戛然而止,楚暮云几乎是惊醒在那抹疯狂且残酷的笑容里。
他睁开眼后还有些恍惚,而紧接着,他坐了起来。
会梦到沈水烟,只说明了一个问题,沈水烟来了!
昨晚和晏沉做得太过头,他的身体还有些酸痛,这样起身只觉得整个身体跟散了架似的。
他眯了眯眼睛,发现自己被安放在外间,并未与晏沉同眠。
他拧了拧眉,很快便看到了站在月光下的华衣男子。
果然……沈水烟先一步来了照梅山。
楚暮云未着寸缕,坐起后被子滑落,身上的痕迹与白皙的肌肤成了鲜明的对比。
沈水烟一言不发的走近,视线像是烧起了火焰,点在他身上每一处,恨不能那些碍眼的红点燃成灰烬。
楚暮云微微皱眉,扯过外衣想披在身上。
沈水烟却一把拽开,硬是逼着他赤身lu体。
楚暮云擡头看他。
“你这算什么,床伴?用完了就丢在外头?”
沈水烟嗤笑道:“我是不是对你太好了,所以你才这样作践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