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巢】
接受遗憾和分别,接受事与愿违,是成年人要学的一课。
汪露曦至今为止遇到过的最惨烈的一场离别是高考。
高考结束后,从前低头不见擡头见的好朋友们就要各奔东西。同宿舍的八个女孩子抱在一块嚎啕大哭,汪露曦哭得最惨,第二天早上起来眼睛都肿成一条线。但哭完了,考完了,她们仍约着逛街,看电影,聊各自考上的学校,还约定假期到对方的城市玩,群里始终热闹,消息每天都有好多好多页。
好像也没什么变化啊?
汪露曦后知后觉地拍大腿,为自己当初流的那些眼泪感到可惜
既然如此,那是不是世上所有的离别都是短暂的,都存在后续,都有再次重逢、推翻重来的机会呢?
她想不出答案。
此时群里刚好有一条艾特:[@汪汪汪汪师傅,你今天好安静哦,怎么没给我们返图?逛到哪里了?]
汪露曦擡头看了看周围密集的人头。
汪露曦:[我现在在鸟巢,太多人了,我想拍游客照,但是自拍杆坏了,等下找人帮忙。]
鸟巢是零八年北京奥运会和去年冬奥会的的主场馆,也承办各项演出,汪露曦喜欢的歌手今年在鸟巢就有演唱会计划,她还在期待。今天来主要是闲逛,顺便看看鸟巢开灯的夜景,拍个照。
群里问她:[你一个人啊,你那crush呢?]
汪露曦抿住嘴唇:[他今天有事。]
袁北今天有事,所以没有陪她。
有什么事?是要忙出国留学的准备吗?汪露曦没问,也不想问,甚至今天一整天,她都努力克制着,没有主动找袁北说话。
天黑了,鸟巢亮灯,是变换的七色灯光,透过钢铁骨架溢出,夜幕之下,似有锐利锋芒。
汪露曦草草找路人帮忙拍了张标准游客照,然后坐地铁返回。
地铁一如既往的拥挤。
她寻到个靠车厢连接处的位置,听歌看小说打发时间,可看了没两页,就觉得没意思,怀疑今天作者在水字数。关了app,愣了一会儿,顶着时强时弱的信号,鬼使神差打开了携程。
瑞典真远啊
汪露曦之前只知北欧大概的地理位置,对这个国家的了解也仅限于宜家家居,这是第一次细查,原来北京直飞瑞典也要十个小时,跨越欧洲大陆,经过两个大洋。
机票也好贵啊
她开始惆怅。
这次北京之旅原本令她有所感慨,这世界真小,想去哪里都很方便,但此时看着APP模拟飞行图那漫长的飞行距离,又觉得世界太大,大得让她望而却步,她的那点小勇敢,好像不足以推着她翻山越海
袁北的语音电话打来时,汪露曦刚好出地铁站。
电话那边是用过很多次的对话开头,没什么新意,袁北言简意赅问她:“在哪?”
“刚从鸟巢回来。”
汪露曦垂着肩膀,一步步挪。
今天明明只去了这么一个地方,却好像格外累,累到接起袁北的电话,都要用很大力气。
话筒另一边,袁北默了下,没说什么,只告诉她,旅行社那边有消息了,抢到了明天环球影城的票。
“要去么?”
汪露曦讶异:“这么急??明天???”
“对,暑期票紧张,时间很随机,如果明天不去,就安排下周,你决定。”
“那还是明天吧”
袁北只说他月末就走,谁知道是哪天?下周不就是月末了吗?
汪露曦撇撇嘴:“是不是要早点去排队啊?我研究一下明早路线。”
环球影城暑假人流量有点恐怖,她之前刷到过,据说检票入口都要排一个小时,要是去晚了,一天只能玩一两项,好亏。
“就是想问你这个,你明早坐地铁要转一号线,挺麻烦,”袁北顿了下,“你要是愿意的话,今晚可以住我家,明早早点,一起出发,我开车。”
“啊?”
汪露曦顿住脚,没有预料到话题走向。
“你考虑,都可以。”袁北说。
但他似乎保持了一如既往的细心,已经帮她将顾虑都盘好了,并率先说出口:“我家有客房,偶尔朋友来也会住的,我一会儿收拾一下。”
他态度坦荡。
汪露曦被激起了好胜心,既然袁北坦荡,她好像更没什么可进退两难的。况且那可是环球影城,没什么比多玩几个项目诱惑更大。
此刻的汪露曦又把惆怅搁一边儿了。
“好,那我一会儿就去。”
“我去接你。”
“我要回青旅拿一下洗漱用品!”
“我知道,我就在你楼下。”袁北说,“不急,我等你。”
“”-
袁北接到汪露曦的时候,看到她背着双肩包,手里拿着俩猫罐头。
“见面礼。”她关上车门,“刚刚在隔壁宠物店买的,第一次上门拜访,要礼貌。”
袁北挑挑眉:“你未必能见着。”
“猫不在家吗?”
“在,不过有点怕生,见到陌生人会躲,猫就是这样的。”
“哦,”汪露曦敲了下那罐头,“那算了,不见就不见呗,我不请自来,它们当然有拒绝的权利。”
袁北听了这话,看了她一眼。
车内气压有些低,不知缘由
“袁北,你家装修是什么风格啊?”
汪露曦忽然问了个没头没脑的问题,好像就是为了故意打破这低气压。
“不知道算什么,开发商送的,没改,太麻烦。”
“哦,我猜也是那软装呢?”
软装。
有个p的软装。
袁北回忆了下,好像自从养猫以后,他沙发换了两次,椅子换了三次,都是因为被猫挠得不成样子,窗帘都丝丝缕缕成流苏了。
“家里有点乱,别介意。”
到了家,袁北先进门,弯腰从鞋柜里给她拿一次性拖鞋。
汪露曦草草打量了一下,确实没有见到猫的影子,或许小动物听觉敏锐,能分辨出不属于主人的脚步声,早早躲起来了。
她站在玄关,觉得袁北过于谦虚,家里很大,也挺整洁的,黑灰配色简约风,明亮宽敞,而且目之所及,东西少。这好像也挺符合袁北的风格,低需求的人,家这个地方只要满足生存需要,一只多余的花瓶,一副多余的挂画都没有。
但他有一整面鞋墙。
一整面,超大。
汪露曦看呆了。
她听说过有人收藏鞋,但却是第一次亲眼见。每一双球鞋都用真空袋收纳,端正摆在各自的亚克力鞋柜里,柜里放干燥包,客厅用空调和除湿机保持准确湿度,看上去比珍藏古董文玩还要精细。
她问袁北:“只摆着,不穿吗?”
“对,”袁北说,“主要是收藏,因为大多是限定,错过了很难买到。”
汪露曦仰头望着这一面鞋墙发呆。
她第一次发觉,原来袁北这样看上去对凡事都无所谓的人,也会有执念,也会相信“限定的就是更加珍贵”,从而更加珍惜,和她执着用拍立得拍照没什么两样。只不过,他的执念是球鞋。
是这一整面花花绿绿、不会说话的球鞋
汪露曦看这些球鞋有些不顺眼了。
“你随意。”袁北示意她,“渴的话冰箱有水,自己拿。”
汪露曦才不装,她去了厨房,看到冰箱门上光秃秃的,袁北当然没有搜集冰箱贴的习惯,除了把手处装了一个猫爪形状的开瓶器,就只剩冰箱侧面,用小吸铁石贴了两张相纸。一个是那天在天坛,她偷拍袁北的那张,一个是那天的故宫亮灯,被袁北贴了上去。
她打开冰箱门,里面不仅有水,还有饮料,零食,711的鸭货和果切,都是今天的日期,显然是刚采购的。
掰了一个AD钙奶,插上了吸管,猛吸一大口:“待客这么周到。”
袁北没听见。
他刚从另一间关着的房间里走出来,换了件家里面穿的衣服,也是宽松T恤,典型优衣库风格,舒适简单。
“那是你的衣帽间?”
“对。”
“另几扇门呢?”
“你自己参观。”
汪露曦原本担心不礼貌,但既然得到了许可,她就很自然地挨个屋子闲逛。
除了两间卧室,一个另辟出来的衣帽间,还有一个书房。
汪露曦对这间书房最感兴趣,因为她终于在此处窥见了袁北口中的“小时候”——和刚刚的鞋墙的风格简直太割裂了,这里好像老人家的地方,有书橱,老木头书桌,桌面还有笔架和砚台,墙上挂着裱起来的书画。
“当初从平房搬出来,挺多老物件都处理了,留下的也没地儿放,就摆这了。”袁北说。
汪露曦指着其中一幅字:“你写的吗?”
“是我爷爷的,”袁北笑,“这里没有我的,我那破字儿就别裱起来丢人了。”
这行里有句话,叫书为心画,袁北很小就开始临字帖,学颜鲁公,可怎么也摹不到一星半点。
爷爷说他照猫画虎,只会讨巧,写字不用心,只用手,能写出什么来?
汪露曦挨幅字画欣赏一圈,然后转过头,朝袁北呲牙乐。这么一乐,袁北就明白她的鬼心思了,甩手往外走:“免开尊口吧。”
“别啊!你都把我送你的照片贴冰箱了,写几个字给我看,不过分吧?”汪露曦抓住袁北的衣服后摆,拽出一个啾啾,“袁北”
“”
汪露曦其实就是好奇。
她太想看看袁北写出来的字,更想看看写字时的袁北。
一摞宣纸,一枝笔,一瓶墨,袁北就站在书桌前落笔,汪露曦站在袁北身后,盯着袁北的肩膀,她意识到那衣料底下遮挡着的,是冷硬的机械图案,这样一双臂膀站这写毛笔字,有一种很奇怪的反差。
她还听说过学书法的小孩子都要练悬腕这一关,不然手不稳。
于是目光又落到袁北的手腕上,有点儿清峋又好看的腕骨,好像没怎么费劲儿,几个字就落成。
是一句诗。
等墨干,袁北把字递过来:“送你。”
他的眼神很真诚。
好像不论对视多少次,汪露曦都会在心里夸赞袁北的眼睛,那是一双好看的、清淡的、能隐藏很多情绪的眼睛。
她看了一眼那字,再看一眼袁北,夸赞的角度变了——她觉得这字真是漂亮字,人,真是聪明人。
盯这句诗盯了很久。
犹豫过后,到底还是把这宣纸卷了起来,准备带走。
既然是送她的,那她就留着
“大的卫生间给你用,打扫过了,我用卧室的。”袁北说。
汪露曦走进卫生间,放下自己的洗漱用品。
她还瞄到了一些袁北的东西,原本想看看他用什么香水来着,那次去北海公园袁北身上的气息很好闻,但只出现了那一次
算了,有点冒犯。
她从卫生间探个脑袋出来,看到袁北坐在客厅,时间还早,于是提议:“袁北,我们看电影吧。”
“好,看什么?”
“哈利波特?”明天去环球,她最期待的就是霍格沃茨的城堡区域了,但上次看已经是几年前,“随便挑一部,我要补补课。”
“行。”
袁北买的那些零食就这样派上了用场。
汪露曦坐在沙发上开了罐薯片,袁北调试投影仪。
卧室那边忽然窜过个黑影,一下子就不见了,她呀一声惊呼:“袁北!我看到你家猫了!好圆好胖啊!”
“嗯,它好奇。”袁北淡淡地,“当人面不揭短,猫也听得懂。”
汪露曦双手合十,虚空道歉:“不是胖,是健壮,有福气。”道完歉又傻乐。
她意识到今晚这间屋子里除了她和袁北,还有两个活的小动物,两人两猫,互相偷窥,多有意思啊。
袁北在她身旁坐下,隔了大概能容纳一只猫的距离,丢给她一个抱枕。
汪露曦舒服后仰,发出感慨:“袁北,你不觉得神奇吗?”
“天底下的东西,你都觉得神奇。”
“不是啊,我的意思是,缘分啊,旅行团那么多人,只有我们,只有我们两个成为了朋友,现在还能坐在一起看电影,不是吗?”
袁北慢悠悠的:“谁说只有你的。”
汪露曦:“?”
“团里还有人加了我微信,直到现在还每天给我发消息。”
除了我?还有人?
男的女的啊
汪露曦看着袁北侧脸,觉得他在扯。
“真的?”
“真的。”投影仪的光影落在袁北眼睛里,忽明忽暗,“每天都发。”
袁北的手机就放在手边。
汪露曦跃跃欲试,尝试伸手,胳膊停在半空,观察一下,发现袁北没反应,似默许,于是胆子大起来,直接将手机拿来。
袁北的手机没密码。
所以她轻而易举瞧见了微信
确实是有,一个顶着荷花头像的大姨,每天锲而不舍给袁北发消息,宣传自己代理的保健品。
汪露曦把手机一扔:“你耍我啊你。”
袁北往后靠着,似笑非笑的:“那天团里除了你,平均年龄六十往上。”
“我是图便宜嘛!”汪露曦撇撇嘴,“而且那些大姨也挺可爱的,和我同住的那个奶奶,还请我吃东西呢!”
汪露曦对于这次跟团游的评价其实很高,不仅是因为借此认识了袁北,其他团友人也都很好。
她问袁北:“你怎么会有导游证呢?你又不是学这个的。”
“大学的时候觉得日子难熬,就想着考证,打发时间。”
不仅是导游证,还有演出经纪证之类七七八八的,但凡能考的,袁北都背题,去试,以缓解大三大四夹在学业和工作之间的焦虑,还有对未来的迷茫。即便是袁北,也会有这样的烦恼。
然而还没到行进到那个阶段的汪露曦暂时体会不到。
她回忆起那天在天坛,袁北磕磕绊绊讲解的样子,忍不住笑:“我那时候觉得你肯定是个新手,要么就是临时工,你水平太差了袁导,幸亏大姨们不在意。”
袁北掀眉:“我那时候觉得这小姑娘话真多。”
即便不专业,即便磕绊,他那天也讲解得口干舌燥,好不容易找个清静地儿歇着喝口水,却意外当了偷听贼。一个这么漂亮的小姑娘,张口就伤人,打电话吐槽他。
从袁北的视角,他看到小姑娘一口吞了一个鸡蛋,腮帮子鼓得像个小耗子,先是说他工作能力不济,而后又扇一巴掌给个甜枣,夸他长得真帅。
袁北摸摸鼻梁,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于是他犹豫再三,递出了那罐可乐,认识了一个叫汪露曦的人。
人如其名,那天早上天坛的古树棵棵茂密,叶片上的露水反射出钻石一样的光。
“你这么说,我更觉得是缘分了,虽然你偷听是不对的。”
袁北没有说话。片刻沉默后,悠悠开口:“其实也不止。”
“什么意思?”
“其实这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啊?你见过我?什么时候?”
很多年前。
虽然他也忘记了,那是那一年。
“你给我看过你小时候在天坛拍的照片。”袁北说。
汪露曦将信将疑,她翻开手机相册,将那张照片放大放大再放大,袁北手指了指,在她身后,天坛丹陛桥的另一边,一个男孩子入镜,面无表情比了个剪刀手。
照片上的游客其实密密麻麻的。但只有他们两个,在那一刻,望向了同一个镜头。
那是袁北
汪露曦根本就不相信。
她把那照片放大最大,然后仔细对比袁北的脸好像确实有点像,照片上的男孩子和此刻的袁北神态接近。人的五官会变,但气质和神态,大差不差。
“我都起鸡皮疙瘩了袁北!你别吓我!”汪露曦龇牙咧嘴,“这也太巧了吧?你那天也在天坛?去玩?”
“我忘了。”袁北说。
依稀记得是妈妈那天从国外回来,顺便看看他,只有一天时间,妈妈问他想去哪,其实袁北哪也不想去,但是又看不得妈妈失望眼神,就随便说了个,天坛吧。
那句讲解词怎么说的来着?
天坛,体现了古代中国人的宇宙观。
天圆地方,即便天地浩大,也总有尽头,尽头之处,有缘之人会相逢。
“”汪露曦哑言了。
她呆滞看着那照片,不知道如何形容此时心里波动,如果这会儿给她插上个心电图,一定会监测到她的心跳在巨幅跳动和一条直线间来回更叠。
她还是觉得难以置信。
可袁北的神情又是真真切切的。
他嘴欠,爱开玩笑,但绝对不会是在这种事情上。
因为知道她会在意
汪露曦咬着嘴唇,低着头。
电影播了什么,她完全没有注意,只觉得吵闹,思忖半晌,放下薯片起身,拿来了自己的拍立得。
“好神奇啊袁北,”她期期艾艾看着他,“我们再拍一张吧。留个念。这次你表情好一点。”
“什么叫好?”
“就是笑一笑啊。”
“我拍照不会笑,真的,”袁北说,“我发小说我毕业照像是刚挂了科,工牌上的照片也像是公司快倒闭了。”
汪露曦鼓励他:“没事没事,努努力嘛,来。”
举起拍立得,调转镜头,咔嚓一张。
袁北果然没笑。
表情像是凝固了。
汪露曦回手就是一巴掌,拍在袁北肩膀上:“别浪费我相纸!嘴角提一提好不好!”
说罢伸出手去,捏住了袁北的下巴,手动引导。
袁北倒吸一口气:“你这小姑娘怎么总动手呢?”
他抓住了她的手:“我都说了我拍照不会笑。”
汪露曦看着他们交叠的手指,忽然爆发了:“笑一笑!你以为我很想笑吗袁北!我又没别的要求!只是想跟你拍张照!你笑一笑好不好!”
声线忽然有点扭曲。还有些潮意。
这把袁北吓到了。
他确定自己没听错。
小姑娘眼睛红了,好像蒙了一层水,在电影画面流转的光影之中,格外清澈。
“干什么这是,”他重新正了正坐姿,捏住她的肩膀,把人往身前带了带,自己则在她的身后,“拍吧,我努力。”
汪露曦深吸一口气,再次举起了拍立得。
咔嚓。
取景完全是靠感觉的,也不知道有没有拍得完全。
在等待相纸显像的几秒钟里,汪露曦始终低着头,直到两个人的脸出现在画面里。
她望着镜头,笑出了两排牙。
而袁北在她身后,轻轻弯了弯嘴角。
他的眼睛看向她的方向。
目光似有重量,落在她的身上
心跳终于自悬崖坠落,再无声响。
很久的一段沉默。
汪露曦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扭头便往房间走。
“我困了,你看你挑的电影,无聊死了。”
袁北却叫住了她:“汪露曦。”
声音很平。
不知有无后文。
汪露曦没停,也没回头,只摆了摆手:“睡觉!明早迟到了害我玩不成,我要打人的。”
“晚安。”
她关上了门。
房间很静。
汪露曦背靠着门,大口大口地呼吸。
今晚她在袁北这里收获了两样东西。
千头万绪好像毛线团,她真的不知道怎么理,这归拢线团的滋味,既心酸,又欣慰。
心酸是因为他写给她的那一幅字——莫愁前路无知己。
袁北把这句话送给她。
欣慰,则是因为手里的这张照片,已经被她捏出了褶皱。
在她冲着镜头努力笑得真实时,袁北一直在看着她。
那眼神里温度几何,有无暧昧和情愫,汪露曦都不想深究了。她只知,在照片定格的那一瞬间,袁北的眼里只有她。
至少,她抓住了这一刻,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