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熠鸣从他博士期间为了paper如何夜夜通宵,一直讲到工作后他买了哪几支股票基金。
浪漫就跟个冰雕一样,坐在对面默默听着,完全无动于衷。
二十分钟过去,她简直连“嗯”“啊”的敷衍都免了,一副看新闻频道的表情,还是重播的那一种。
等陆熠鸣讲到他在国外的第三个女朋友的时候,李浪漫已经满脑子回旋的都是出版社的事了。
丁晓玲要当特约编辑这事儿,可比陆熠鸣的前前前女友讨厌多了。
“漫漫,其实这些年……”
陆熠鸣搁下筷子擡起头,猝不及防地突然一本正经起来。
一听到“这些年”这三个字,李浪漫一下又敏感了。
就像“那些年我们一同追的女孩”一样,此去今年,陆熠鸣不会是想说,兜兜转转他还是觉得她李浪漫最好吧?
果然,他幽幽然说道:“我觉得还是跟你最合适。”
合适个P啊!
李浪漫心里暗骂,当初是你要分开,分开就分开!现在又要用谎言把我哄回来……你当自己RMB啊,谁离了你都不行?
如果是几年前,也许浪漫还会为往事心酸一下,然后再礼貌性地陪陆熠鸣唏嘘一番,最后大家握手言和,说一些“这辈子没缘分成为恋人,还是可以做朋友”之类的废话。
但她也不知道现在的自己是怎么了?
好像自从嫁给吴琼以后,她就变得越来越务实。
既然没可能的事,还有啥好说的,说多了无非都是些创造不了任何产值的情绪垃圾。
以前李浪漫也不是这样的,她也常常会因为别人的一句话,甚至一个眼神,纠结许久。
但后来吴琼告诉她,人只有在吃饱了喝足了,身上没有贷款压力的时候,才有资格在乎所谓的自尊。
你在乎“别人”的看法,每个月的月末,这些你在乎的“别人”,会站出来替你还房贷还车贷吗?
既然不能,那你还在乎他们个P啊!
所以,陆熠鸣说这些就是P!
他对自己念念不忘,能为李浪漫解决什么眼前的难题?
是能让丁晓玲不出现在特约编辑的名单里?
还是能让徐老师断了继续催生她的念想?
陆熠鸣这上下嘴皮子一碰,不痛不痒的几句话,啥都解决不了,只能祸乱李浪漫的思想,糜烂李浪漫的心志,干扰李浪漫的生活节奏。
想到这儿,李浪漫不知怎的,突然记起大学时因为陆熠鸣和别的女生暧昧,她在寝室通宵喝酒听歌的名场面。
可笑!
她笑了。
“你笑啥?”陆熠鸣莫名其妙地问。
“没啥。”李浪漫礼貌性地堵住了这个话题,“我笑你刚才说这话的表情,差点我就信了。”
“我是认真的。”
陆熠鸣显然被激到了,急着表白。
李浪漫是真的没时间和他磨蹭了,敛起表情说道:“陆熠鸣,快别开玩笑了。我都结婚一年多了,我和我老公挺好的,我可不想整出啥不好的花边新闻。”
“可他不是不能生吗?”
陆熠鸣直戳李浪漫的“痛处”。
“那都是骗我妈的鬼话,你也信!”说着,浪漫就起身拎包,急着走。
陆熠鸣快她一步,按住她的手:“别走!我话还没说完。”
李浪漫道:“改天再说,我今天单位真有事。微信上说也可以。”
说完,她便往门外冲,走出去几步,又疾步折了回来,扔下一句:“我俩其实也不怎么合适,要合适怎么会分手?别多想了!走啦。”
这一秒,李浪漫真是吴琼附体。
快刀乱麻,飒飒飒地那叫一个漂亮。
可陆熠鸣不是这么想。
其实这些年陆熠鸣过得很不如意,她妈特别强势,对他管得很严,早年逼着他学医,申请国外大学的研究生,后来又逼着他读博、回国、结婚。
这些年,他都在高压之下生活。前后谈了十来个女朋友,最后都无疾而终,不是她妈不满意,就是陆熠鸣嫌她妈太满意了。
他的前半生在他妈这个强势女性的压迫下茍且求生,他可不希望后半生再找一个他妈的2.0升级版逼着他晋升、挣钱、成为名医。
在他满意和她妈满意之间,只有一个折中的选项,那就是李浪漫。
徐老师和李爸在老家名声不错,李浪漫除了性子轴一点儿,样貌标志,出版社的工作体面,最重要他俩好过,对彼此的脾气知根知底。
虽然李浪漫已经结婚了,但她没孩子。陆熠鸣在国外待了几年,思想开放得多,只要没孩子,离一次婚还不是和分回手差不多。
结过一次婚怎么了?有的未婚的,虽说差那张纸,还不知道和几个男人同居过,小孩刮掉过几个呢。
陆熠鸣自认为很了解李浪漫,她看着咋咋呼呼,但其实内心还是挺保守的。
上次同学聚会,陆熠鸣也见识了李浪漫老公的“实力”,他俩要是离了,说不定浪漫还能分到一笔不菲的财产。
他倒不贪浪漫的钱,但谁又会嫌手头宽松呢?
而且,这些年陆熠鸣迟迟不结婚,走马灯似的换女朋友,老家早就有些风言风语在流传,说他这么优秀,老不结婚,不会是gay吧?又或者,和李浪漫老公的理由一样。
只要找回李浪漫,大家说不定就会觉得他重情重义,一心只惦念初恋,兜兜转转,连她结过一次婚都不介意,还是忠于最初的情感。
而且,李浪漫离婚的理由,不是因为她老公“不行”嘛。
他俩重新在一起名正言顺,水到渠成,天作之合。
陆熠鸣内心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
若是李浪漫知道了,肯定会更加坚定她对他“精致的利己主义者”的看法。
陆熠鸣从接到他爸消息的那一刻起,就开始颅内高潮了。可他高估了自己的魅力,几年过去了,他早已消失在李浪漫的世界,连个影子都没剩下。
一下午,李浪漫在社长室门口徘徊了好几次。
她想让社长收回成命,但苦于没有和大领导谈判的筹码。
加上社里现在的缩编工作已经开始,万一把社长惹毛了,现在就可以找个借口让她滚蛋,还什么选题不选题的。
算了,还是先回去和吴琼商量一下再说吧。
晚上,李浪漫缩在被窝里,跟吴琼吐槽丁晓玲想当特约编辑的事。
谁知,这次吴琼一反常态地却劝说李浪漫:“别和社长顶,丁晓玲要当特约编辑,你就让她当,把她的名字排在于老师后面就行了。”
“凭什么?于老师江湖地位那么高,就凭她丁晓玲,还想和于老师媲肩?美得她!”
李浪漫忿忿地说。
吴琼也掀被子上床,把浪漫搂紧自己怀里,一语双关道:“这该低头的时候就得低头。”
浪漫挣扎着竖起身子,犟得要命:“就不!”
吴琼无奈地看了她一眼,重新把她搂过来说道:“你要是有说‘不’的本事,就不会下班回来跟我吐槽了。别闹,在人屋檐下,忍一时风平浪静。”
“不想忍。”
浪漫在吴琼怀里扭捏着。
理智上她知道这事儿无力回天,但情感上,她还是想当个小女人在吴琼怀里作一作的。
“不会忍太久的。”吴琼安慰道。
说着,他顺势轻轻拍了拍李浪漫的粉肩。
“对了!”李浪漫又坐直了身,今天还有个大事没向自己老公汇报,“今天中午陆熠鸣来出版社楼下找我了,说是听研讨会顺路,一起吃了顿饭。”
“吃就吃呗。”
吴琼心头一皱,表面上却装作若无其事。
“我觉得他怪怪的。”浪漫神色飘忽地说道,“是我妈找过他了,还是为了咱生孩子的事儿。这我妈啊,全上海就认识他这么一个医生,力气可不就全用在他这一个地方了嘛。陆熠鸣也是,学会拿着鸡毛当令箭了,今天还催着我提供你的病情呢!那把我给尴尬得……”
“有多尴尬?”吴琼故意逗弄着问她。
李浪漫拿食指抵着下颚,认真想了想,道:“大概就好比,你套都戴上了,我却放了个P那么尴尬!”
“噗~~~”吴琼没忍住,笑出声儿来!
李浪漫很认真,粉拳锤他:“笑啥笑。”
吴琼强行忍住笑,一把拉住她的手,拽进怀里,道:“你最近什么都别管,把郦教授的书做好!其他的事,有我。”
“知道了。”
浪漫缩回手,翻了个身,钻进被窝。
第二天一早,李浪漫用8小时的睡眠,战胜了自己对丁晓玲即将成为特约编辑的不爽。
如果你的生活总体来说是幸福的,那么便不会在一件小事上纠缠许久,身边任意的一点正能量都会治愈你;反之,如果生活中充满了诸多不顺,那么一件令人不爽的小事,都会成为压到你崩溃的最后一根稻草。
浪漫很幸运,属于前者。
她咬着徐老师亲手烙的饼,满血复活,重新意气风发地往出版社出发。
她走后,吴琼收拾桌上的碗筷。
徐老师问道:“小吴,今天你不出去?”
“要出去的。”吴琼随口答。
“去工作?”
“不是。去看病。”
徐老师一听吴琼说要去看病,即刻鬼鬼祟祟地凑了过来,家里有没外人,她还是压低了声音问道:“是不是去小陆那?”
“是的。”
吴琼并不隐瞒,表现得十分坦然。
“这就对了!”徐老师兴奋地拍手,满脸按捺不住的欣喜,“有病就治,何况咱医院里还有熟人,不怕!”
“嗯。”
吴琼点了点头,把碗筷收拾干净,就乖觉地出门了。
徐老师翘首目送,李爸却心情沉重地叹了口气,深深为女婿忧心。
他也是男人,明白这是多么大的奇耻大辱。
一个女婿半个儿。
要不是迫于徐老师往日的淫威,他真想把这傻孩子给拽回来!
李浪漫的白目就是继承了徐老师,待吴琼出门后,她一扫心中的闷气,畅快地让李爸给她倒杯水来。
“自己倒!”
李爸恨声恨气的背着手走开。
“你吃了枪药了?”
“吃了枪药,也比吃错药的好!”
李爸终于雄起了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