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诺 正文 第108章 嗅觉
第108章.嗅觉
孙璐讲完该讲的，问黎桃：“你觉得怎么样？”
桌上的菜没怎么动，酒瓶已快要见底。黎桃叫服务生再上一瓶一样的酒，服务生微笑着说ok，这两瓶酒的价格抵得上这家餐厅平常工作日一晚的生意。
当初离开Xvent，黎桃曾邀请孙璐跟着她走，开出的条件很优厚，但孙璐没同意。按照孙璐今晚的讲法，那时她还没看到季夏和MattRussell较量的结果，她不可能许诺黎桃一个她有一半概率做不到的决定，而现在不一样了，Matt被迫放手P集团，要用哪家agency的主导权又回到了孙璐手上。虽然Xvent赢了，但P集团global采购的脸面必须要照顾妥当，出于集团内部政治平衡的考量，孙璐必须要找一家既愿意听她的、业务能力又接近Xvent的新合作方。
面对孙璐近乎“雪中送炭”般的offer，黎桃并没有立刻答应。她问：“Alicia能让你毫发无损地解约？”
“当然不能。”孙璐说，“为了让她舒服，我额外赔了她一大笔。我在她身上所付出的代价，需要你补偿给我。”
“一大笔”具体指的是什么，孙璐不讲明细，黎桃也不便追究，“你要什么？”
孙璐则说：“取决于你能给什么。”
口腹，美色，金钱，权力，每一样都能打动孙璐。黎桃不知道曾经的季夏究竟给了孙璐什么，又给到了什么程度，才让当时在疫情后的绝境中的Xvent拥有了逆流而进的底气。
黎桃说：“我会看着办。”
对个人利益的补偿，孙璐并不急切，可以给黎桃远超她所需要的思考和实施的时间，“接下来我们谈一谈retainingfee。”
黎桃接过孙璐递过来的报价模板，纸上的数字令她皱眉，“比你给Xvent的合同在对折后还低了百分之二十？这种生意，我没有利润可图。”
孙璐笑了，“Cynthia，我给你生意做，不是为了让你从我这里赚钱的。你现在需要的不是一单的利润，而是需要证明这个圈子里还有人肯给你生意做。”
姜阑在“无畏WUWEI”旗舰店的三楼见黎桃。
该店于2021年8月1日在中国上海正式亮相，是“无畏WUWEI”品牌全球目前最大的概念店，softopening期间仅面向公众开放零售区域，店内的街头艺术与创意空间和WW餐厅目前仍处邀请体验制，预计将在年底的grandopeningevent之后全面开放。
店内有直梯，但黎桃还是选择从一楼走上三楼。作为零诺时尚的数字零售标杆级项目，这家店全面融合了线下零售与数字社交体验，向每一位走进店内的顾客彰显它要为Gen-Z客群打造卓尔不凡的“数字化的沉浸式零售购物体验”的品牌野心。
三楼的女装成衣区，姜阑正在和店内员工交流，询问近日的客流情况和进店新客对品牌体验的反馈，她回身看见黎桃，示意对方去里面的VIP休息区坐下等她。
五分钟后，姜阑拿着两瓶冰水走过来，递给黎桃一瓶。黎桃谢过她。能见姜阑一面很不容易，此前黎桃给姜阑本人发了七八封coldemail，给姜阑的助理打了十来通电话，得到的回复永远是姜阑没有空。直到P集团有意向选择TAP作为旗下数个品牌的新一任整合传播供应商的消息传出后，黎桃才接到姜阑助理的通知，说可以安排两人的面谈。
VIP休息区的矮几不沾尘粒，火焰橘的明亮漆面映出沙发上的两个人形。姜阑把黎桃的名片放在矮几上，开门见山：“你想做‘无畏WUWEI’的全球首秀？”
面对讲话直接的人，黎桃的回应更直接：“如果全球首秀这个项目能够让你满意，TAP希望能够成为‘无畏WUWEI’今后在品牌传播及营销领域的独家合作agency。”
姜阑翻看黎桃带来的mockproposal，从品牌理解和受众定位，到创意概念和传播策略，再到执行团队和报价框架，这份方案诚意满满，专业非常。姜阑问：“你为什么认为我会同意用你？”
姜阑的老板是陈其睿，陈其睿的爱人是季夏。黎桃在背叛季夏、带着前东家的客户和员工出走自立门户、又把前东家的重要客户之一P集团撬走之后，还敢带着她的方案来pitch姜阑，试图签下零诺时尚旗下最核心的品牌，充分证明了黎桃的毫无廉耻和有胆无畏。
黎桃说：“因为我听说你是一个只讲结果的人。我能给你最好的结果。”
姜阑搁下资料。
有些人，只要能在濒死的边缘喘过一口气，就能焕发出蓬勃旺盛的生命力，让人误以为她从未陷入过真正的绝境。姜阑不是这种人，她从不会置自己于濒死的绝境，但她能够识别这种野心伴随着什么样的能力潜质。
黎桃说：“我知道你一直想找Alicia合作，但因为利益冲突，只要Alicia还和Neal在一起一天，零诺时尚就没有和Xvent直接合作的任何可能性。既然你无法和Alicia合作，那么和我合作就是你最好的选择。”
黎桃又说：“Alicia会做什么、能做什么，业内没有人比我更清楚。所有她会做、能做的，我也都会做、能做。”
姜阑说：“你的意思是，TAP是一个翻版的Xvent？”
黎桃不抗拒姜阑的这种理解，“姜阑，你还在VIA的时候曾经和IDIA这种老牌国际活动传播agency合作过，它的优势和弊端你在brandside看得很清楚。Alicia离开IDIA后创立Xvent，对比老东家，她的服务优势是‘Better，Faster，MoreEfficiently’。如今我离开Xvent创立TAP，对比老东家，我的服务优势是‘MoreOpen-minded，MoreInnovative，MoreFlexible’，这是能力，也是承诺。”
黎桃的目标从来不是成为另一个“季夏”，黎桃是要成为一个更年轻、思维更开放、敏捷性更强、更具创新精神、服务更精品的“季夏”。
姜阑问：“你也是这样拿下P集团的吗？”
黎桃说：“她们需要的和你需要的不同。并不是每一家LuxuryGroup的愿景和目标都和你们一样。”
黎桃最后说：“大家都想做年轻人的生意，都想让年轻人爱上自己的品牌，作为品牌方，你是否应该考虑选择离年轻人更近的创始人和公司？代际差异造成的思维差异是客观存在且不可否认的，我承认，Alicia有我现阶段无法企及的行业经验，但是我更年轻，这就是我最大的优势。”
黎桃走后，姜阑写了一封简单的邮件给陈其睿，汇报她今天见了一家各方面都非常不错的agency，很适合做“无畏WUWEI”的全球首秀。按以往，类似工作姜阑完全可以直接做主，不需要向陈其睿请示，但TAP太特殊了，她不得不敏感处理。姜阑把黎桃的名片拍照，作为附件，发出邮件。
大约半小时后，陈其睿回复邮件。他对此事的态度与标准同他对其它类似事情一致：这是姜阑该做的业务决定。
收妥老板的邮件，姜阑继续编辑一条微信发给季夏。微信里，姜阑虚心请教季夏作为行业前辈对“无畏WUWEI”全球首秀的选址看法，并且把黎桃今天带来的那份方案中有关选址的两页拍照发给季夏，说这是一家agency的建议，不知道季夏怎么看？两页方案的右下角都清晰地印着TAP的公司logo。
大约五六分钟，季夏回复姜阑：“我怎么看不重要，重要的是你需要什么。”
姜阑从一楼离开时，迎面碰上刚到店的刘辛辰和宋零诺。刘辛辰和老板问好，宋零诺也和老板的老板问好。姜阑把手里的资料递给刘辛辰，让她去跟进这家新的agency，刘辛辰问要和采购提需求吗，姜阑说一切走流程。
目送老板上车离开，刘辛辰看看时间，问当班的副店经理今天约的探店KOL来了几个？公关公司的人都按要求配合店里的工作了吗？有没有给零售部门的同事增添麻烦？副店说到目前为止来了四个，公关公司的人很配合，刚去吃晚饭，没给我们添麻烦，你们姜阑总前面也问过了。刘辛辰表示感谢，然后亲自带今天的最后一个探店KOL——宋零诺——去拍该拍的视频和照片。
“无畏WUWEI”旗舰店自softopening以来，刘辛辰每周都会安排不同的时尚、穿搭、街头文化、生活方式、娱乐、本地逛街等垂直领域的网红博主来探店发稿，为旗舰店做初步的推广和引流。虽然都是来探店的网红，但宋零诺的性质和别人大不一样：这家店的数字零售项目是她负责跟进实施的。从概念生成到实际落地，宋零诺在施谨的指导和禹力团队的配合下，前后耗时将近九个月，才让那些写在ppt里的点子变成了眼前的现实。
作为零诺时尚数字化创新高级专员，网红宋零诺要产出的不只是到访“无畏WUWEI”旗舰店的顾客体验内容，还要全面总结该店所融合的线下零售与数字体验的行业领先示范内容，在实现推广旗舰店的同时，一并宣传零诺时尚在数字化创新方面的企业成果。
零诺时尚使用宋零诺，从来不需要付钱。内部免费推广，周苏没必要来，只派了摄影摄像跟着宋零诺。从AR虚拟试穿，到单品灵感及街头文化的“ScantoLearn”，到通过完成任务来获得可消费的虚拟社交货币，到数字背景迷你影棚，到创意空间内的数字展品，再到可互动式的数字大屏外立面……宋零诺一个不漏地体验、记录、拍摄。
火速完成后，宋零诺飞快地收拾随身包，准备离开。
刘辛辰拦住她，“我麻烦你敬业一点可以吗？今天你一整个就像是没有感情的行尸走肉，太敷衍了。这个，这个，还有那个，你再重拍一遍。”
宋零诺低头看手机时间，“我来不及。”
刘辛辰知道宋零诺在着什么急。“适应性时尚”的一期服饰即将于九月十日正式上市，宋零诺最近一个月的心思全在这上面。刘辛辰不忍心泼她冷水，但还是要提醒她分清轻重：“刚才见阑总，你看她过问‘适应性时尚’项目了吗？老板们的目光现在全在这家店上，你觉得你的主要精力应该花在哪里？”
宋零诺说：“该做的旗舰店内容我会做好的。”
刘辛辰说：“一个项目的成败不是你一个人能决定的，这个道理你懂吧？”
过去的两个月，“适应性时尚”项目相关的各部门从多角度充分验证了一个对内的政治意味大于战略高度、对外的公关影响大于生意价值的特别胶囊产品系列，是有多么不配得到核心业务团队的重点对待与积极响应。且不提各部门主要放在该项目上的都是最junior的员工，就说新系列上市的各项基本准备工作，也都在推进过程中纷纷缩水。
为了让该项目离“成功”更近一步，宋零诺作为项目的总体协调员，每天在公司楼上楼下地跑，请教完这个请教那个，求完这个求那个。她的很多行为在刘辛辰眼里简直连职场尊严都不要了，比如说培训部门没有人力编写详细的产品FAB介绍，宋零诺就自告奋勇来写，为了写这个培训资料，她又买了礼物去求原先在商品中心的老领导赵悦，请赵悦教她consumer-facing的产品介绍话术；等宋零诺埋头苦干数夜，写完培训资料，发出去给渠道团队后，电商的人一看觉得不错，问宋零诺能不能再做一套给品牌线上客服的Q&A，宋零诺又答应了，继续熬了两个晚上帮电商做好了顾客咨询的客服回答话术；各团队听说后，没时间处理的项目琐碎工作就都来找宋零诺，视觉陈列的人说帮忙改个门店陈列指引，物流中心的人说帮忙追踪一下货品的到店情况，商品分析的人问上市后的每周售罄率和库存周转报表能帮忙做一下吗，就连本部门战略团队的人也来问上市后的projectrecapreport能不能也请宋零诺准备几页。
这些要求，宋零诺统统都答应了。她不是不会在工作中“sayno”，她只是强烈地希望这个项目能够成功。最起码，这些琐碎耗时的工作是宋零诺努力努力、熬一熬，就能做出来的——不像7az的纪录片。
历时几个月，从7az首次踏上赛场，到Union战队在本届全球赛止步十六强，这是一段和电竞爽文毫不沾边的、极具争议的选手职业生涯横截面。拍摄过程几经坎坷，白川不做行活，临近约定好的交片日期还没办法交，Ken急中生智，请白川把原本计划的一部四十五分钟的纪录片改为三集十五分钟的纪录短片，赶在交片日期先交出第一集。然后他又和刘辛辰商量调整原先的宣传投放策略，按照三个波段来做三轮投放，每轮中间隔两周。刘辛辰很不满，说这是追剧呢？追剧也没有两周才看十五分钟的道理吧？然而吐槽归吐槽，该妥协的刘辛辰也只能妥协。白川的拍摄进行到现在，只差最后一个关键部分：7az一直不同意的去她家里采访她妈妈。
刘辛辰的提醒只是提醒，并不能真正阻拦得了宋零诺。她看着宋零诺背起包，“你要去找7az吗？你这次又想了什么招？”
宋零诺不能回答，因为她自己都没什么底气。这是最后一次，如果这次还不行，她就会一起加入劝说白川放弃的队列之中。
到Union基地，宋零诺熟门熟路地先去员工食堂吃饭。面档的阿姨一边煮面，一边和她聊家常，宋零诺现在已经连阿姨的妹妹在老家有多大的宅基地都一清二楚。阿姨煮完她这碗面，又接着煮下一碗面，还和她身后的人打招呼。
宋零诺连头都不用回，她的嗅觉比任何提醒都灵敏。事实上宋零诺也不需要被提醒，因为时间是她计算好的，管宁就该在这个时候出现在面档。
全球赛打完，战队进入休赛期，但管宁不休息，7az也没回家。两人每天的直播背景都还是俱乐部。不忙赛训的管宁比较好沟通，作息也比较正常，宋零诺几次在微信上找他说工作的事情，他都给予了及时且可靠的回复。
但也仅限于此。宋零诺天天看他直播，不再掏钱打赏，在工作以外，她似乎也没什么能和管宁交流的事情。只是稻梗的气味一次比一次浓郁，现在已经发展到宋零诺只是看着管宁直播打游戏、听他直播时说的话，也能闻见若有若无的苦且清香的气味。
这是
第二回，宋零诺抛开逻辑和道理地做出认定：她应当拥有不讲道理地捍卫自我欲望的完整权利。
至于对方是否认同，宋零诺不想思考。
阿姨给碗里舀了两勺汤，把碗递给管宁。管宁看一眼在一旁磨磨蹭蹭地加调料的宋零诺，只能站着等她先加完。宋零诺加完葱花加香菜，加完香油加芝麻，加完辣椒还加豆豉——管宁看不下去了，开口：“你老家吃面不是这样吧。”这面被她搞得还能吃吗？
确实不是。宋零诺“哦”了一声，放下调料勺，“我只是想创新一下。”
管宁说：“嗯。”他总算等到宋零诺让开，能给碗里加辣椒了。
宋零诺说：“有件事很不好意思，我想问问你能帮忙给我堂弟签个名吗？”上上个月宋怀谷带儿子来上海玩，宋零诺她弟扒着她的小红书问她是不是认识Union俱乐部的人，他想求姐姐帮忙要个签名，宋零诺以为她弟是要几个年轻男选手的，没想到她弟说我要WeiS的！
管宁拒绝：“我不给陌生人签名。”他现在又不是职业选手，身为教练一天到晚没事给人签名，有病？
宋零诺说：“是吗？可是你上个月还在微博上搞回馈水友的抽奖活动，奖品是有你签名的战队周边。”
管宁说：“那是水友，不是陌生人。”
宋零诺说：“不对吧，得奖的里面有人根本不认识你是谁，当时你直播的时候还被房管嘲笑了。”
管宁说：“没这回事。”
宋零诺掏出手机，点了几下，给管宁播放一段保存的视频，“这是你那次的直播切片，我自存的。你还要否认吗？”
谁会没事保存他这种东西，有病？然而铁证当前，管宁没办法继续拒绝，“你去楼下买两个周边产品，等你和7az聊完之后我给你签。”
宋零诺抿起嘴唇，“谢谢哦。”
这一个加了语气词的谢谢让管宁又看了宋零诺一眼，他的目光落到她的汤面上，一堆红红绿绿的调料让这碗面怎么看怎么难吃，“你为什么要录存我的直播切片？”
宋零诺收起手机，“闲着没事。”
7az对待宋零诺的态度一如往日：她讨厌她。
宋零诺的心态几经锤炼，如今已经不会再和一个比她小六岁的女生一言不合就打架了——打也打不过。
7az头戴耳机，手打游戏，“你今天来干什么？我说了不让你们去烦我妈妈，我就是不让。”
宋零诺说：“我今天来给你做职业规划。”
7az扭头瞪她，这人有病吧？
宋零诺说：“我知道你粉丝不少，职业是打游戏，但你再怎么样也是一个打工人，打工人是什么意思你懂吗？就是和我一样，要上班，要赚钱，要想办法升职加薪，要搞清楚老板喜欢什么。”
7az说：“我和你不一样。我是靠比赛成绩吃饭的。”
小孩懂的还挺多，宋零诺提醒她：“你的成绩现在好吗？全球赛止步十六强，你看你们队超里面吵成什么样了吗？全球赛打完，各俱乐部转会期被挂牌出售的选手有多少个，你数过吗？”
7az说：“和我有什么关系？”俱乐部又没有要卖她。
宋零诺说：“你以为Union不卖你是因为找不到比你技术和意识更好的选手？还是觉得你是战队无法缺失的主心骨？还是相信你能在今年的秋季赛和战队一起冲击联赛冠军？你们俱乐部之所以不卖你，是因为你是这家俱乐部能被零诺集团成功收购的关键因素之一。”
7az说：“你什么意思？”
宋零诺把刘峥冉接受财经媒体采访的报道打印件递给7az，“这位刘总，是你们经理的老板的老板的老板，也是我老板的老板的老板的老板。”7az退出游戏，拿过纸张看，宋零诺继续说，“你想让妈妈擡得起头对吗？那你就应该好好规划你的职业生涯，不光是在役的阶段，你还要考虑到退役之后，你比我更了解你们这行的职业生命周期，你觉得你能打到几岁？”
7az扭回头，总算没继续反驳宋零诺。
宋零诺说：“‘适应性时尚’是刘总喜欢的项目，特殊障碍人士也是她特别关注的群体，我们一起好好拍摄这次的纪录片，一旦项目成功，你就能赢得在刘总那里的印象分，这对你将来在俱乐部的生存有好处。”
7az不吭声。
宋零诺问：“你觉得好不好呢？”
7az说：“我不喜欢。”
当然，没人会天生喜欢向上钻营，宋零诺也不喜欢。她说：“我也不喜欢，但工作中总有一些我们不喜欢的事情，是我们必须要做的。我和你说实话好吗？我希望这个项目成功，是因为我想要得到公司的奖励，奖金有三十万人民币，有了这笔钱，我就会有多一点的底气给我奶奶提供好一些的物质生活。我很自私，你之前讨厌我是对的。”
7az问：“你爸爸妈妈呢？”
宋零诺说：“我妈在我十三岁的时候失踪了，她赌博欠了一身的债。我爸常年不在家，是我奶奶一直照顾我。”
7az再次扭头，看向宋零诺。
宋零诺说：“我有时候真的很羡慕你，因为你可以努力让你妈妈擡得起头。”
下楼去买战队周边的路上，宋零诺回顾自己短短二十四年的人生，她妈张月对她最大的帮助莫过于今天。如果失踪多年的张月知道今天宋零诺利用她做了什么，不知道会是什么反应。和7az提到张月，宋零诺内心深处一片平静，竟无丝毫波澜，她从来没认清过自己也有冷血的一面。
在基地底楼的周边店里，宋零诺挑了两件印有战队logo的便宜T恤，和管宁身上穿的一模一样。买单时，她用手摸了摸T恤的袖子，想到管宁的两条手臂。他的手臂上没有赘肉，只有青筋，这个画面让宋零诺又闻到了稻梗气味。
她晃了晃脑袋，提过装好T恤的纸袋，往楼上走。快到赛训组的办公区域时，她又回忆了一番今晚在食堂里管宁说的每一句话。
然后宋零诺稍稍愣了一下。
休赛期，办公室里没有其他人。管宁听到门响，擡眼看，是宋零诺。她提着一只纸袋走进来，客气地说：“两件T恤，麻烦你了。”
宋零诺把外包装拆开，再把T恤平铺在管宁的桌上。
管宁从别人的抽屉里翻出一只签字笔，签完一件又签一件，然后示意宋零诺可以收拾东西走了。
宋零诺一边叠T恤，一边问：“你为什么知道我老家在哪里？你没问过我，我也没主动说过。”
管宁稍稍愣了一下。
宋零诺继续问：“你看我小红书了是吗？而且看了很早以前的笔记？你翻了多久才翻到我写过我是哪里人？一年多的笔记，你是不是每一篇都看了？你对我应该很了解是吧？”
管宁一个问题都不回答。
宋零诺眼不眨地看着他，“你看了我那么多笔记，有没有在手机里面保存过我的照片？”面对男人的沉默，她又补充，“就像我闲着没事录存你的直播片段一样。”
管宁盖上签字笔的笔帽，指向办公室的门，“你可以走了。”
时间不算晚，回程的地铁还有，但宋零诺没坐地铁，她叫了车。在车上，她打开直播软件，看管宁今晚的实时直播。
他的声音和语气一切正常，该说话说话，该吐槽吐槽，该骂人骂人。但宋零诺眼前全是他在二十分钟前被她问得发红的耳朵、脸和脖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