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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诺 正文 第103章 容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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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3章.容器

    回完微信,彭甬聪继续收拾家里不要的东西。客厅墙角堆着几只礼盒,是施谨几次陪季夏去完宁波后带回来的。那些礼盒施谨每只都拆过,里面有喜欢的东西她就用了,没喜欢的她就直接扔在彭甬聪这里。彭韬屡屡送礼物给施谨,未必是多喜欢施谨,只因施谨是彭甬聪的女朋友。这一点施谨清楚,彭甬聪更清楚。他对着那堆礼盒拍张照片,发给家政阿姨,让阿姨下次来的时候和其它废品一起扔了。

    施谨和彭韬关系的建立速度远超彭甬聪的预估。他之前有次听见施谨和彭韬打电话,聊什么地方的哪块地要被什么人用来做什么,又聊什么人在新区改建的办公室后面挖了个水塘养黑天鹅,还聊商会里谁谁的独生女在疫情期间创业烧掉了两千万又继续问妈要三千万,等等。还有次他听见施谨和彭韬的司机打电话,说完去宁波的行程安排后顺口问彭韬的现任妻子什么时候过生日,和彭韬的结婚纪念日又是哪一天。

    彭甬聪毫不怀疑照此发展下去,要不了多久,施谨就会把彭甬聪多年来拒绝收取的所有人脉资源据为己有。他一面觉得施谨渗透的速度快得令他感到不适,一面又觉得人际能力强悍的施谨才是他喜欢的样子。

    与之相比,彭甬聪对施谨家里的态度始终不冷不热。上次昆山之行,他临走前加了赵莹的微信,回来后他没主动问候过赵莹,赵莹也没怎么找过他。和赵莹的关系是好是坏,彭甬聪认为不重要,一方面因为无论是赵莹还是施志民,都对他的事业起不到什么助力,另一方面因为他并不想让赵莹产生他会很快和施谨结婚的错误期望。

    女朋友,施谨目前无可挑剔。妻子?彭甬聪需要至少一年的时间进一步评估。

    施玲买婚纱,找施谨帮忙参谋。婚纱店里,施玲换了一套又一套,施谨旁观着,不说好,也不说不好。昆山地方小,婚纱款式有限,施玲试到后面意兴阑珊,连销售的话都不接。

    从这里到上海,一个半小时的车程,但施玲不要去上海买婚纱,因为她预算有限。按男方的意思,婚礼都是给外人看的,婚纱租来穿穿就够了,二十米长拖只要几千块,摆酒席的时候看着气派,也有面子。施玲不愿意,她不要穿租来的婚纱,一定要买来的新纱,宁可自己掏钱也不肯妥协。

    施谨坐在沙发上喝掉三杯水,问施玲:“你在杭州的新工作找到了吗?”施玲辞职跟着男方去杭州,休息了好几个月,时间已经够长了。

    施玲不响。

    施谨说:“我托人帮你找了两个工作,资料发给你了,你看过了吗?”

    施玲说:“你今天来是要帮我选婚纱,还是要来展示你的清醒独立和聪明高贵?我结个婚在你眼里是犯罪吗?”

    施谨明知故问:“那你为什么要叫我来?”

    施玲说:“是你妈让我叫你来的。”为此,赵莹还给施玲赞助了三千块的婚纱预算,希望施玲能够让施谨看一看正常女人的正常选择。

    施谨拿起第四杯水,“你今天晚上看看工作岗位的资料,给我个回复。”

    施谨到家,赵莹已经烧好晚饭。饭桌上,赵莹一边给施谨夹黄鱼肉,一边问:“什么时候和小彭一起回来?”

    施谨说:“等我有空再安排。”

    和男朋友一起回趟家,还要什么“有空”、“安排”?赵莹不满这个回答,但施谨现在总算有个能带回家的男朋友了,她选择见好就收,步步为营。王力闻的妈妈抱第二个孙子了,王力闻一家在酒店订了宝宝满月酒,赵莹叫施谨和她一起去赴宴,目的是让施谨看一看正常家庭都是怎么正常生活的。

    施谨没有拒绝。

    昆山上档次的酒店不多,王力闻订的这家也是很多人会选择的。施谨走进大堂,映目而入长长两列水牌,十几个小厅大厅,在同一天摆满了十几场不同的婚宴和宝宝宴。

    在赵莹眼中,这才是普罗大众会过的正常人生。要不是施谨不肯听劝,赵莹早就该有一个像王力闻这样的女婿,眼下在台上抱着宝宝的就不是王力闻的丈母娘,而是赵莹。

    宴席到尾声,老人、小孩和小孩妈妈都去休息了,王力闻一桌桌地谢过来客,到最后才来施谨这桌。

    赵莹去洗手间,位子上放着纸袋,纸袋里装着施谨准备的礼物。赵莹已经送过一份,是给宝宝的。施谨向王力闻递上礼袋,“听我妈妈讲你提副处了,恭喜。”这份礼物是她送给王力闻的。

    王力闻接过,“有心了。谢谢。”

    今日之前,两人已经整整十一年没联系过。三十四岁的王力闻身材不比当年十八岁,样貌不比当年二十三岁,在体制内摸爬滚打多年的王力闻早已练就一张让人看不出情绪的面孔。

    两人简单寒暄,没有追忆共同的青葱岁月,只交换了彼此的事业和家庭近况。讲完自己的工作,施谨掏出一张名片,递给王力闻,“我听说你们现在也在做数字化转型。近期有新的项目招标吗?”

    王力闻接过名片。名片一面印着英文“FIERCETech”,他翻过去看中文的那面:锐承科技|全球销售及大客户服务副总裁|彭甬聪。

    政府机关招标和普通企业招标不同,王力闻不认为多年在外企和民企工作的施谨能够理解这之间的差距,“这家公司做过政府项目吗?熟悉我们这边的竞标流程吗?”

    施谨说:“没做过,不熟悉。”言下之意,要是做过且熟悉,她还需要来找王力闻吗?

    王力闻问:“和你什么关系?”这将决定这家公司值不值得他给这个面子。

    施谨说:“我男朋友。”

    王力闻把名片顺进裤兜里,“蛮好。我回头电话他。”

    三十四岁的男人不会再像十八岁时那样烧红了耳后根,也不会再像二十三岁时那样痛骂施谨这种女人怎么不去死。

    施谨对他说:“谢谢。”

    喝完别人家宝宝的满月酒回家,赵莹先去洗衣服,洗完衣服进厨房准备烧晚饭,叫施谨进来一起帮忙。

    施谨走进厨房。

    赵莹一边洗菜,一边自顾自地讲,我就喜欢王力闻这样的女婿。她对施谨找的彭甬聪说不上满意,但连不满意三个字赵莹也说不出口,必须通过评价另外的男人来表达。

    赵莹又说,小彭的八字你有吗?我找大师给你们俩看看。小彭家里是不是除了他还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妹妹?这种家庭以后有的好搞了,唉。他年纪也不小了,不和你商量商量什么时候结婚生小孩吗?再晚两年,不光你不好生,他也不好生,到时候又免不了麻烦折腾,唉。我听说现在流行冻卵,你了解过吗,考不考虑?不然以后老了要怎么办?

    ……

    母亲的喋喋不休充斥着整间厨房,如同试图填满荒芜的、无人回应的虚空的白噪音。施谨的灵魂在这片白噪音中不受控地窜到天花板处,俯视正下方的一母一女。它无声地嗤笑着。

    二十一年前,赵莹在这间厨房里重重地扇了施谨一个耳光。挥向女儿的耳光不是休止符,来自丈夫的毒打更不是休止符,赵莹当然不知道,在那之后,施谨仍然清楚赵莹在继续和那个陌生男人幽会,三年后才终止了那段关系。

    一直到赵莹死的那天,施谨都不会让赵莹知道,她的女儿清楚这一切。施谨要让赵莹永远不知道。

    就像赵莹永远不会知道,如果她不在了,施谨的人生会轻松很多。

    就像赵莹永远不会知道,就算施谨怀中酿有如同毒药一般的想法,施谨也没有怪过赵莹一秒。

    因为在施谨看来,她的母亲没有做错。

    施谨周末回昆山,彭甬聪回公司加了两天班。临近月底,施谨要去北京出差,还要去刘峥冉的家宴。彭甬聪受邀一同前往,他在提前处理安排手上的事情。

    加完班,彭甬聪把订票信息发给施谨,离开公司回家。

    过了十几分钟,施谨直接发起视频通话邀请。

    彭甬聪正在开车,他看一眼手机,就近找了个能临停的地方靠边,按下接听,“怎么了?”

    施谨说:“没事,就是想看看你。”

    是想他?还是要看看他在干什么?彭甬聪判断前者最多只占百分之三十,她要看看他是不是真在公司加班才是重点。百分之百因为前者的可能性有吗?有,但它微乎其微。彭甬聪松开安全带,降下车窗,“我刚加完班,正开车回家。你什么时候回来?”

    “晚一点吧。”施谨说,“今天就不去你那里了。”

    彭甬聪没意见。

    施谨又说这次回昆山见了个高中同学,姓王,在当地某局工作,有些项目机会,回头会打电话给彭甬聪。

    彭甬聪说好。

    胡烈要开始做toG的生意,这事彭甬聪只给施谨提过一次,没想到施谨就能帮他找人找项目。是因为喜欢他?还是因为要还他对等的资源?彭甬聪判断前者最多只占百分之二十,她要让自己无缘无故踹掉沸玛的行为看上去没那么利己才是关键。百分之百因为前者的可能性有吗?有,但它微乎其微。

    手机卡在车载支架上,彭甬聪的脸侧对摄像头,他等着施谨说完该说的,看完该看的,然后挂视频。

    施谨坐在家里卧室的床边。

    手机屏幕上是男人的侧脸、脖子和半截肩膀,还有他身后的座椅,有些东西没入镜,但她知道,在他正面左前方的空调出风口处,牢牢地贴着一张朴实无华的浅黄色便利贴。

    回来上了三天班,施谨按照之前承诺陈永叙的,请他吃饭,表达歉意。陈永叙是素食主义者,施谨订了沪上做素食最出名的餐厅,把诚意值和歉意值双双拉满。

    两人并不是第一次见面,之前施谨去过沸玛的公司实地看过,找陈永叙咨询零诺时尚Web3战略的时候和他在咖啡店里也坐过,但正儿八经地吃饭还是头一回。陈永叙为人乐观随和,施谨点什么菜他都说味道很好,聊行业的讯息他不吝分享,也不多嘴问施谨踹了沸玛之后找了哪家新公司合作。总而言之,一顿饭吃得体面惬意。

    正餐用罢,服务生上茶和点心。两人又继续聊工作之外的生活和消遣。陈永叙的普通话不如粤语讲得好,粤语不如英语讲得好,他说小时候家里面没有讲普通话的语言环境,后来读本科的时候和大陆的留学生谈恋爱,谈得能讲一些普通话了,再后来回中国创业,接触的人五花八门什么背景都有,什么地方来的都有,他的普通话就慢慢讲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施谨说:“你应该继续读本科时候的语言提升策略。”

    陈永叙说:“我也是这么计划的,但这个事情要看运气。比如我就没有彭这么好的运气,有你这样的女朋友。”

    施谨微微笑了,没接话。

    陈永叙说:“彭和你的感情看上去很好。他应该告诉过你,我请他和我一起做新公司的事情。”

    施谨点头,“嗯。他说过。”

    陈永叙说:“他说要考虑,但已经考虑了很久,你怎么看他的选择?”

    彭甬聪跟着胡烈白手起家,一路把FIERCETech做到如今的规模,除了外部投资机构、胡烈、董浩和郑川外,就属彭甬聪手里的股权最多。FIERCETech即将上市,彭甬聪没有必要的理由在现在这个时间节点离开公司,另起炉灶。

    施谨说:“这个问题你应该问他。”

    陈永叙说:“Web3创业公司的估值天花板比SaaS公司高出很多很多倍,风口错过就不会再有,彭应该看清楚机遇。做我的co-founder,绝对优于他现在的选择。”

    施谨说:“很遗憾,我对他的影响力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大。我不能在这件事情上帮你劝说他。”

    陈永叙则问:“是你对他的影响力不够大,还是你和他的感情没有看上去的那么好?”

    很难讲陈永叙这句话是无意的,还是有意的。对比他的长相和姓名,他的性格更像那些不知道含蓄为何物的西方人。

    施谨拿起一块点心,咬了一口,又喝了一口茶。她问:“和朋友以及潜在co-founder的女朋友说这种话,是你的社交习惯吗?”

    陈永叙笑,“约男朋友的朋友以及潜在co-founder单独吃晚饭,是你的社交习惯吗?”

    有些话讲十句也不够,而有些话讲半句就够了。再多讲一个字,就会毁掉事情该去往的方向。

    施谨不答,陈永叙也不再问。他伸手拿起施谨咬过的那块点心,“MayI”

    施谨没有阻止他的动作。她看着男人将她吃剩的半块点心放入口中,擡手去摸桌上的手机,“我需要打个电话。”

    彭甬聪刚和美国那边开完会,就接到施谨的电话。明天一早飞北京,彭甬聪家离虹桥近,施谨说好今晚去他那,两人明天可以一起走。彭甬聪知道施谨今晚和陈永叙有饭局,他一边接起电话,一边看了眼时间,这顿饭吃得比他想象得要快,如果施谨已经到他家门口了,他可以远程设置一个访客密码发给她。

    施谨的声音听上去和平常一样,“你开完会了吗?”

    彭甬聪“嗯”了一声,同步已经在操作门锁密码设置,两秒后发给施谨。

    施谨说:“按照你我的合同约定,我打这个电话是为了履行提前告知义务。”

    彭甬聪转身关上办公室的门。他捏着手机,半天没讲话。理智在提醒他,合同中只有一则条款需要甲方履行提前告知义务;而感情在漠视理智的提醒,他从未真正地预期过这一天居然来得这么快。

    彭甬聪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接到这通告知电话,腑内的翻江倒海是必然的,残存的理智让他没有将手机直接摔出去。他问对面:“和谁?陈永叙?”

    施谨说:“是。”

    彭甬聪想要讲什么,但什么都无法讲。在他沉默之时,电话已被施谨挂断。的确,按照合同约定,她只需提前告知他,而不必获得他的同意。

    陈永叙家里有一面落地窗,还有一面酒柜。施谨挑了一支酒,打开,倒了半杯,喝掉后,才一件一件地把衣服穿上。她问还躺在床上的陈永叙,酒要喝吗?

    陈永叙一直看着她。看了半天,他问:“你和彭是ENM关系?他是你的primarypartner?”

    施谨又给自己倒了半杯酒,“他不是我的primarypartner,他是我的男朋友。”

    陈永叙没有judge这句话背后的道德意涵,也不干涉施谨和彭甬聪的感情模式,“我非常喜欢你。我们下一次什么时候见?”

    施谨说:“没有下一次。”

    陈永叙不解,“是因为你有男朋友?”如果是这个原因,那么她为什么要让这一次发生?

    施谨走过去,一手按在床边,一手摸了摸陈永叙的脸,“你误会了。”她说,“如果不是因为我有男朋友,我不会对你产生兴趣,连这一次都不会发生。”

    陈永叙哑然。

    过了会儿,他笑了下,“Vivian,你是不是有心理疾病?如果需要,我可以给你推荐很不错的心理治疗师。”

    彭甬聪一路驱车到陈永叙小区外。车子熄火,他松开安全带,开车门,下车,从兜里掏出极少抽的烟。

    两根烟抽完,彭甬聪冷静下来。他打电话给陈永叙,对面接得很快:“彭?有事吗?”

    彭甬聪说:“我在你家楼下。”

    陈永叙问:“你要上来坐吗?还是我下来?”

    彭甬聪右手握着手机,左手夹着烟,他用夹着烟的左手拇指关节用力顶了一下眉心,“你下来。”

    十分钟后,陈永叙出现在彭甬聪面前。彭甬聪应该直接一拳挥上去,用胳膊肘勒住他的脖子,脚尖从后面狠踹他的膝窝,让他倒地,再将他打得三个月都下不来床。

    但彭甬聪递给陈永叙一根烟,“很久没见了,聊聊。”

    陈永叙接过烟,“我和你说的事情,你考虑好了吗?”

    彭甬聪点头,“考虑好了。我拒绝。”

    陈永叙问:“为什么?”

    彭甬聪把烟头扔到地上,“利益不够。”

    车入地库,熄火。彭甬聪在车上足足坐了一刻钟,才下车上楼。推门入户,玄关处摆着施谨的鞋和她的行李箱。她已经来了,而且用他发的访客密码进了门。

    彭甬聪换鞋进去。他扔下外套,解开衬衫领扣,走到开着灯的卧室门口。施谨躺在双人床上,她洗好了澡也换好了睡衣,正躺着看书。听到声响,她擡眼看过来,“你回来了。晚饭吃过了吗?”

    彭甬聪点头,“吃了。”

    他转身去卫生间洗漱。对着洗手台前的镜子,他不合时宜地回忆起施谨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继而不可控地想到今晚的陈永叙。

    等洗完澡走回卧室,彭甬聪看见施谨已经睡了。床头灯被她关掉,只留着地上的小夜灯。

    彭甬聪想到当初胡烈讲的话。那时他问胡烈:我蠢吗?

    他曾以为那是铿锵有力的反问,而今夜他才知道,那是他的自负与愚蠢为自己打造的一场设问。

    看着床上的施谨,彭甬聪很有冲动撕破她这张平静的面孔,看看她到底是什么情绪,怎么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地躺在这张双人床上?或者割开她的胸膛,看看里面到底有没有心,怎么能如此轻而易举地折磨他?

    但彭甬聪揭开这一侧的被子,躺上床。

    而施谨如往常一样,翻了个身,抱住他的胳膊。就像两人之间毫无罅隙。

    清晨闹钟响,施谨先起来,等她洗漱完换衣服的时候彭甬聪才迟迟起床。一切都和从前没什么不同,两人聊了聊各自的工作,交换对一些事情的看法,然后出门下楼。

    时间很早,高架不堵,不到二十分钟就抵达虹桥机场。

    彭甬聪开车进库,施谨一边帮他留意车位,一边说:“昨晚我和陈永叙吃饭,他希望我劝说你做他的co-founder。”

    车子倒好,停妥,彭甬聪拉起手刹。

    施谨说:“Web3的泡沫有多少,你要想清楚。”

    彭甬聪那点残存的理智被施谨平淡的语气冲成了碎片,磅礴怒意汹涌而起,他把前后车门上锁,问:“为什么是陈永叙?”

    施谨像是感知不到他的情绪,“为什么不能是陈永叙?”她转过脸,目光跳上他的眉头,“不是陈永叙,你就不会问了?换作另一个男人,你就不会像现在这样?”

    头一夜的冲动再一次向彭甬聪袭来,他想撕破她平静的面孔,或者割开她的胸膛。

    施谨说:“接受不了,你可以随时解除合同。”

    一个“好”字已在嘴边,可彭甬聪又听施谨继续讲:“只要你赔够该赔的钱。”按合同约定,在甲方未违反合同约定的情况下,乙方单方面解约需付甲方两倍违约金——乙方最近三年的年平均净收入,乘以二。

    彭甬聪沉默。

    施谨打量彭甬聪的神色,微微笑了,“怎么,你是不是要讲这不公平?还是要讲那份合同很难拿去打正经官司?”她看看手机时间,“还是说,你不要和我一起去北京了,不去刘总的家宴,也不去拓展人脉和资源了?”

    彭甬聪依然沉默。

    施谨擡手摸了摸男人的脸,“这些话,你一句都不会讲。我知道你是个要脸的人,做不出撕合同不认账的事,而我能给你的利益和资源,没有一样是你肯断然舍弃的——更何况,你还喜欢我。”

    彭甬聪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力气极大。施谨没挣扎,也没叫疼。他问:“你每次摸我脸的时候,心里面在想什么?”

    施谨不响。

    彭甬聪说:“你每次摸我脸的时候,是想要扇我耳光。是不是?”

    施谨看向驾驶位前空调出风口。那里贴着一张朴实无华的浅黄色便利贴。她说,“你是不是以为,你和其他男人都不同,你对我而言是最特别的那个?你以为你和我签个合同,我就会觉得新鲜,并且为此改变?我只能说,这是你们男人最天真的幻想。”

    每每看到彭甬聪保留的这张便利贴,施谨就会想到十八岁的王力闻烧红了的耳后根,以及她的每一任前男友对她的喜欢。

    他们的喜欢,是施谨用来存放毒药的容器。没有人会成为她的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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