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47读秒
半山腰上,李大金他们三个匍匐在地,扒拉开面前的野草,监视着下方的春山茶厂。
“怎么样?”大金胳膊肘怼怼宝进。
“打不通,冯哥他不接电话。”宝进苦着脸,“我再打一个试试。”
“别费事了,你看那边。”
顺着大金指的方向,宝进看见茶厂库房的后门开了,一个男人探出头来,东张西望,见四下无人,便旋身朝里面招招手。另两个跟在他后面,擡出一只大纸箱来。
天色昏暗,隔得又远,看不清箱子里装得是什么,只觉着沉重。擡箱的二人使劲抻了几下,才合力将箱子擡进货车的后箱。
“你冯哥怕是这辈子接不了电话了。”
阿仁忽然起身,一脸的狰狞,大金赶忙拖住他的脚。
“上哪去?”
“去宰了他。”
“你自个儿下去只能被人宰!”大金死死勒住他的腰,“我数了圈,里面至少四十个人。”
“那我就一个打四十个!”阿仁挣扎,捶打他胳膊,试图甩开,“廖狗杀了恩哥,铁证如山,我不能坐视不管,你放开我!”
“你等会,我跟你一块儿去。”大金抖落掉身上的草渣,声音也碎得不成个样子,“咱俩去胜算能大些,一人,呃,一人只需要打二十个。”
阿仁愣住,“这是我和他的事,你没必要掺和进来。”
“这也是我的事,他炸了烟花厂,姜川的腿,老周的命,还有那十来号人的前程,他欠我的也不少,这笔账我都记着呢。”
“那我也——”
“不行。”宝进话没说完,就被二人几乎同时掐断。
“你不能去,这他妈又不是什么好事,我们这回去了——”大金捏捏他膀子,“真不一定能回。”
“那你俩呢?”宝进又一次掏出电话,“咱要不报警吧?”
“要报警,但——”大金看了眼阿仁,“但不能现在就报。宝进你听我的,先回村子,最快速度跑回去,拦住你老乡们,千万别熔金子,那里面的东西一透出来,你们可就都没命了。另一个,等我消息,如果十二点之前我俩没有联系你,那你就报警。”
“茶树的事情,对不起,”阿仁低垂着视线,“如果有今后,我一定补偿。”
宝进杵在那,延宕着还想要说什么,被大金用力搡了一把。
“白磨叽了,赶紧的吧,救你老乡要紧。”
宝进嘴巴张了几下,也只颤声吐出句“你俩保重”,转身奔向夜色之中。
支离破碎的恩哥颠簸了大半个夏天,今夜终于得以入土为安。
阿仁在他坟前倾上最后一抔土,跪下身来,端端正正磕了个头。
“恩哥,阿仁无用,没法护您周全。我这就去索廖伯贤的狗命,希望您和阿嬷的在天之灵,保佑我一切顺利。”
他双手合十拜了几拜,抽出随身的匕首细细擦拭。大金扎煞着两手从远处奔过来,在他面前刹住脚。
“你踩到恩哥了,挪开。”
大金越过坟头,叼住阿仁的腕子往边上拖。
“完完完,你快过来看看,好像有人朝这边来了,呜呜泱泱一大片,弄不好咱得一人打四十个了。”
阿仁一面将匕首缠到手上,一面眯眼向下瞧。
“那是楠哥?”他有些诧异,“他怎么来这里了?”
“谁?这又是哪一边的?”
“哪边也不是,他是陈佬的手下,心狠手毒,但为人还算公正。”
大金点点头,嫌弃地看向阿仁手上的匕首。
“你就准备拿着把水果刀跟人家手枪拼命?”
“只有这个了,你也要找件武器,待会可能没人听你讲道理。”
“仁哥,我问你个事,待会——”大金咽了口唾沫,“待会咱要杀人吗?”
阿仁看看手,又看看天上的星,没说话。
“我有个法子,你能听我的吗?”大金上前一步,“咱俩现在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我会尽我所能配合你,我也需要你的掩护。”
阿仁只拿眼看他,没有表态。
“我知道李大金在外面的名声不好,”他定定望住他,“可是,你要信我。”
阿仁退后一步,“你想怎样?”
大金东转西转,寻了个大石头回来,塞进他手里,又指指自己脑袋。
“我先把命借你一会儿。”
贤哥身子贴在门后,侧脸看向大只狗。
“外面怎样?”
大只狗收回脑袋,关紧屋门,“鱼头楠的手下暂时不在。”
贤哥松了口气,抽出办公桌下面的小手提箱。
“没时间了,我在这里耽误太久了。这本来就不是我一个人的项目,是各方朋友卖我的面子,要是这单做不成,不仅搭进去的钱回不来,说不准命也难保,到时候喜福会和老客那边都不会放过我。”
他匆忙将大叠钞票和小金条甩进行李箱,头也不擡,拉开抽屉去寻护照。
“徐天恩的尸体有下落吗?”
“没。”
“罢了,眼下大事要紧。”
廖伯贤一面收拾,一面继续跟大只狗交代。
“事到如今我只信你,你留在这边替我善后。那个厂长留下的炸药我埋在了鹁鸽崖山顶的巨石下面,等我一走,你就点燃,炸平山头,直接埋掉下面的茶厂和鱼头楠的人,全部铲除,不能留下任何活口。要死无对证,明白吗?”
“贤哥,要不要让咱们的弟兄先撤?不然他们也会——”
“不行,那样鱼头楠会怀疑,维持现状。这是我们最后的退路了,务必要保证顺利。”
“可是,“大只狗有些迟疑,“山头下面就是村子,我怕碎石滑坡,到时候失控会连整个村庄一起碾平,会枉死很多村民诶。”
廖伯贤停下塞钱,惊讶地盯住他,就在大只狗擡头的瞬间,他戏谑的笑猛然收住,换上一脸沉重。
“大只狗,做大事总会伴有牺牲,我知道这个决定对你来说很艰难,可是学会舍弃,是我们不得不面对的抉择。我也很心痛,可是如今真的没有更好的办法——”
正说着,门外忽然传来打斗声,紧接着,紧闭的房门洞开,一个膨大的影立在门前。廖伯贤赶忙将箱子藏到身后,大只狗则本能护在他身前。
进来的人脚步有些趔趄,转身关严大门,又用桌椅顶住。他半边膀子是血,疲惫地丢来一个捆成粽子的人,又扔下一只蛇皮口袋,然后背倚桌角,气喘吁吁地看着廖伯贤。
贤哥眼中闪过一瞬的不解,待看清了来人是谁,他瞬间绷直身子,满眼警惕。
“你回来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