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揽流光 正文 第1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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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4章我同意和离。

    殷行止这是明晃晃的威胁。

    可见他是真的生气了。

    耿夫人也没想到他会突然说这么一句,顿时呆愣在那里,表情都僵住了。

    慕容博面色一下子就白了。

    崔云昭看到他的手都跟着哆嗦了。

    殷行止说到这里,顿了顿,擡眸看向耿夫人,倏然又笑了。

    “两家本来就是姻亲,早年也有往来,即便如今做不成亲,我本来是不想闹得太难看的。”

    “可耿夫人先不让我见阿姐,又不叫我带她回家,我心里总觉得忐忑不安,总是不能踏实的。”

    “莫不是慕容氏有什么别的事,要藏着掖着,才这般行事?”

    这话倒也没错。

    若殷行止听到几句糊弄就走,那才不是能考中解元的天才。

    这一瞬间,耿夫人心里是很后悔的。

    后悔为何当时鬼迷心窍,就听从了法师的话,认定了殷素雪的孩子就是福星。

    当时他们什么都想不到,一门心思都是再续荣光,可如今呢?如今殷氏打上门来,他们仿佛才恍然大悟。

    若是事情真的闹大,就不好收场了。

    殷氏可不是寻常人家,如何能坐视女儿被欺辱?

    这一刻,就连精明的耿夫人都犯了难。

    倒是慕容博深吸了口气,擡头看了看母亲,小心翼翼道:“今日雪娘就出月子了,不如……不如让她……”

    他说着,在母亲凌厉的视线里,哆嗦了一下。

    可慕容博还是坚持道:“不如让雪娘出来,不仅能让阿弟放心,也能问一问她的意思?”

    耿夫人眼睛一亮。

    是了。

    殷素雪可比她弟弟好拿捏。

    尤其他们手里还有英姐儿,殷素雪肯定舍不得女儿就离家。

    思及此,耿夫人脸上又露出慈爱的模样来。

    “还是五郎知道心疼人,是了,也是我太操心了,若是殷世侄觉得可以,不如让雪娘出来见一见你们,说几句话,看她意思如何?”

    殷行止看了一眼崔云昭,见崔云昭对他眨了一下眼睛,殷行止身上那股凌厉的气势才消减下来。

    “好。”

    耿夫人大手一挥,催着刘嬷嬷去请人,然后才看向殷行止:“还没来得及恭喜殷世侄高中解元,待你春闱高中,咱们也能跟着沾喜气。”

    此刻殷行止卸去浑身戾气,重新变成了那个病弱温和的年轻书生。

    他轻声细语道:“谢过伯母。”

    兴许是见慕容氏的态度变了,他的称呼也换回了伯母。

    耿夫人心里越发放松,她又看向崔云昭。

    外人都说,这位崔氏女大方温柔,心地善良,在博陵做了许多好事,救了许多人。

    她同霍檀虽非门当户对,却也算是天作之合,尤其如今霍檀青云直上,那个刺史的位置怕是指日可待。

    有时候,出身只是出身,运气却不好掌控。

    崔云昭便是伏鹿和博陵女儿们,最羡慕的人。

    耿夫人垂下眼眸,轻声笑了:“听闻崔侄女的夫婿刚刚高升,也调来伏鹿,以后得了机会,倒是可以一起坐下来吃酒。”

    这也算是对吕继明卖好。

    崔云昭也跟着笑,点头说:“好。”

    耿夫人说了这会儿话,有些口干舌燥,不由瞪了一眼没用的儿子。

    慕容博还惦记着殷素雪,怕她身子不适,走不了这么久的路,不由有些焦躁不安。

    “阿娘,不如让人擡了轿子去接?我心里实在担心。”

    他这模样,可真像是关心妻子的丈夫。

    耿夫人嗔怪地看他一眼,笑骂道:“你这没出息的样子,倒是要让你内弟笑话,我还能不知道雪娘身子?你就莫要操心了。”

    果然,她话音落下,一顶小轿就从出现在了厅堂前。

    崔云昭仔细看了一眼,发现殷素雪身边的丫鬟和管事娘子跟出来大半,看来是准备直接走人。

    一看到轿子,慕容博立即起身,快步来到轿子前,轻声细语说着什么。

    殷行止从那轿子出现的一刻,也跟着站起身来,目光炯炯看向那边,一瞬不瞬。

    耿夫人倒是没有起身,她只看着那边,显得有些气定神闲。

    崔云昭看她一眼,也坐着没有动。

    很快,慕容博就掀起轿帘,露出里面裹着青绸的女子。

    方才殷素雪躺在床上,盖着厚重的被褥,崔云昭看不出来她的身形,现在一看,才知道她瘦得可怜,已经成了一把骨头,身上一点肉都没有。

    她本就是清雅的样貌,这样一瘦,顿时有种弱柳扶风的娇弱,倒是不让人觉得她形销骨立,病入膏肓。

    可崔云昭却知道,她心里早就千疮百孔,病痛交加。

    慕容博伸手要去扶殷素雪,殷素雪也没躲闪,只把手放到了他的胳膊上。

    慕容博脸上一喜,小心翼翼扶着她出了轿子,一步步来到了堂屋里。

    或许许久都未见光,她一直低垂着眉眼,显得平和又柔顺。

    一进堂屋,殷素雪就看到了殷行止。

    姐弟两人已经有年余未见,此刻见面,虽还是眼前人,却也物是人非。

    殷行止上前半步,轻轻扶了一下殷素雪的手:“阿姐。”

    他的声音难得有些颤抖。

    “我来晚了。”

    他这样说着,眼眸也泛起了红来。

    殷素雪却没有哭。

    她轻轻拍了一下殷行止的胳膊,无声安慰他,然后便转身,平静看向了耿夫人。

    她在慕容氏一直都是这样温婉的模样,耿夫人并未起疑,只说:“快别见礼了,你身子不好,坐下说话吧。”

    殷素雪没有说话,她指了一下崔云昭身边的座位,让慕容博送她过去坐下。

    崔云昭偏过头看她,殷素雪也回望崔云昭。

    片刻后,她淡淡笑了。

    西去金乌留下余晖,一丝一缕钻入厅堂,落在殷素雪苍白的脸颊上。

    她身上的病气很浓,可这一刻,她眼眸中的生意更重。

    她想要离开这里,好好活下去。

    不过一个眼神交汇,崔云昭已经明白了殷素雪的决心。

    此刻,耿夫人也是想赶紧打发走这两个瘟神,于是等人一坐定,她立即开口:“雪娘,之前你小产,的的确确是五郎的错,你生气也是应当的。”

    作为婆母,她上来先训斥儿子,看起来很是通情达理。

    “不过夫妻之间本就是打打闹闹的,五郎也不是故意的,我腆着老脸,求你饶过他这一次。”

    殷素雪垂眸坐在那里,没有说话。

    耿夫人也没在意,她继续笑着说:“可如今这些事,让你阿弟着急了,说只要让你同五郎和离,带你回家。”

    “这如何是好?”

    耿夫人声音很温和,如同闲话家常一般,说出来的话却让人遍体生寒。

    “你和离回家,英姐儿怎么办?她那么小,还要阿娘陪伴长大呢。”

    崔云昭听得心中无比恶心。

    当一个人成了伥鬼,那便再也做不回人了。

    耿夫人这是在拿英姐儿威胁殷素雪,让她留在慕容氏,不敢回家。

    听到英姐儿的名字,就连慕容博都低下了头,紧紧攥着拳头。

    更别提殷素雪了。

    殷素雪擡起头,用那双平静如水的眼眸,冷冷看向耿夫人。

    四目相对,耿夫人眼眸一颤,很快就转过了视线,不敢看她。

    殷素雪忽然苦笑一声。

    “我好久没见到英姐儿了,我很想念我的女儿,母亲,若是你能让我见一见英姐儿,哪怕远远看上一面,也是好的。”

    她依旧心存侥幸。

    但耿夫人挪开了目光,她直勾勾盯着手里的茶杯,最终还是道:“英姐儿病了,我怕她害了风,已经许久都不叫人送她出来了,等她好了,再把她送回你身边,可好?”

    殷素雪忽然笑了一声。

    她擡眸看向慕容博,问他:“夫君,你的意思呢?”

    从她问起英姐儿开始,慕容博就一眼都不敢看她了,此刻他低着头,整个人都是逃避的。

    他没有回答殷素雪的话。

    不知是不想骗她,还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显得瑟缩又无能。

    殷素雪惨然一笑。

    她嘴唇苍白,没有一丝血色,眼眸里干干净净的,没有一滴泪。

    该流的泪她已经流给女儿了,此刻,不需要再哭了。

    “行止,我想回家。”

    耿夫人猛然擡起头:“你!”

    殷素雪没有看她,只看殷行止。

    “我嫁来慕容氏三载,诞育儿女,孝敬长辈,没有一丝错处。可慕容博竟在我有孕时动手打我,以至于我小产失去了第二个孩子。”

    “错在慕容氏,在慕容博,不在我。”

    殷素雪脸上无泪,却字字血泪。

    “我要同慕容博和离。”

    这一刻,耿氏是真的坐不住了。

    “殷素雪!”

    她声音拔高,眼睛里都是血丝:“我看你是病昏了头,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

    “姻缘天定,并蒂成双,如何能说散就散?”

    “你不想想英姐儿?也不想想殷世侄的前程?更不想殷氏的面子?”

    “你怎么就这么任性。”

    到了此刻,耿夫人还在拿英姐儿和殷氏来要挟殷素雪。

    若殷素雪真的能被人要挟,真的能忍气吞声,她就不会小产。

    就连腹中的这个孩子,她也决然割舍了。

    长痛不如短痛,与其藕断丝连,不如彻底斩断,彻底和离,离开慕容氏,再也不牵连。

    殷素雪听到这话,擡眸看向耿夫人,倏然笑了。

    “对,我就是要和离。”

    “慕容氏百年氏族,不会苛待我的女儿,慕容博一贯是个好父亲,也会护住她。”

    她说着,看向慕容博,看到他低垂着的头。

    “我同慕容博缘分已尽,早无感情,又因那些事端,故而要求和离。”

    “行止是殷氏的少族长,他就代表殷氏,我要和离,他也支持。”

    “既然如此,我今日就和离离去,以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耿夫人简直气急败坏:“你!”

    殷素雪撑着扶手站起身,平静看向耿夫人。

    “若是慕容氏不同意,那我们就对薄公堂,让观察使、团练使等都来评判,看这桩案子,究竟要怎么判。”

    “耿夫人,你意下如何?”

    这两句话,当场就撕破了耿夫人脸上的笑容。

    耿夫人刚开始还有些气急败坏,听到后面几句,她竟是慢慢平静下来。

    此刻,她也明白殷素雪是要撕破脸了。

    虽然很懊悔,也觉得棘手,但她还是得撑住场子,否则后续的事情就不好办了。

    耿夫人大手一挥,慕容氏的家丁和仆妇们便都出现在院中,把离开的路堵得严严实实。

    “慕容氏虽比不上你们殷氏是百年世家,在中原枝繁叶茂,树大根深,到底也在伏鹿盘桓多年,即便如今慕容氏在朝中无人,备受冷落,却也由不得你们这些小辈肆意欺辱。”

    耿夫人目光锐利,看向殷行止:“我慕容氏可不会同意和离,若雪娘真要走,那只能上衙门,让如今的知府来评判了。”

    “不过在官府还未判下来之前,雪娘依旧是我家的儿媳,可是不能踏出慕容氏一步的。”

    这就是要彻底撕破脸了。

    即便最后殷素雪能跟慕容博和离,却也要拖得殷行止考试不顺,更甚者,殷素雪留在慕容氏这些时日万分凶险。

    殷行止面沉如水,他看向殷素雪,见她定定站在堂中,明明是那么虚弱,却依旧挺直腰背,不被狂风折弯。

    殷行止倏然一笑。

    “行,耿夫人要打官司,那我们就打官司,”殷行止道,“我殷氏那么多人,有的是时间陪你们闹,你们不在乎慕容博的官声,那我们就没什么好说的了,错的又不是殷氏。”

    “不过,若是我阿姐在慕容氏出半分差错,我要慕容博偿命。”

    慕容博一直低着头,此刻听到名字,也一声不吭。

    此刻,他似乎对名声和性命都不在乎了。

    耿夫人冷笑一声,却道:“五郎做错了事,是应该受到惩罚,无论官府如何评判,我们慕容氏都能接受。另外,我家一定好好待雪娘,怎么会让她出事?”

    说到这里,耿夫人直接起身,摆出送客的姿态。

    “既然如此,你们就请回吧。”

    “等到官司出了结果,再来接雪娘回家不迟。”

    但此刻,一直算是局外人的崔云昭忽然开了口。

    “等等,急什么?”

    崔云昭轻轻摸索着手里的厢军腰牌,神情微微变了。

    此刻再看她,哪里还有方才那个不谙世事的世家千金模样。

    现在的崔云昭,才是真正的她。

    她挺直腰背,姿态优雅的坐在椅子上,微微擡眸看向耿夫人。

    “耿夫人是不是忘了,我还在这里呢。”

    此刻,耿夫人心头一紧,她终于意识到今日的事情不能善了了。

    她怎么忘了,这里还有一位崔氏女。

    或许是方才崔云昭的表现太普通,迷惑了她,让她全程只顾着跟殷氏争执,忘记了这位一直没有开口的崔氏女了。

    现在她忽然开口,耿夫人心头狂跳,不知她要如何行事。

    崔云昭完全没有给她思量的机会,直接开口道:“耿夫人,你可能不太了解吕观察使。”

    说到这里,崔云昭淡淡一笑:“吕观察使最是嫉恶如仇,眼里容不得沙,去岁张威事发,吕观察使也是秉公处置,没有任何徇私。”

    “慕容少爷作为伏鹿经历,正八品的官职,若有杀妻杀子之举,一经查证,不光是褫夺官职,还会有牢狱之灾。”

    崔云昭声音很轻灵,说这几句话的时候也是言笑晏晏的,可却让慕容博和耿夫人毛骨悚然。

    “根据《周律疏议》案例,有官王氏,殴打妻子至其伤残,夺官流放一载。有官赵氏,殴打妻儿,至儿子死亡,夺官流放五载。”

    周律疏议采用的是□□的旧例,□□重女子,女子行事生活,比前朝要更便宜。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案例,让人不敢随意轻视女子,反而让家庭和睦,国泰民安。

    “今慕容博犯下此等恶事,耿夫人若是还按以前的老思路行事,就大为不妥了。”

    说到这里,崔云昭竟是笑了一下,言辞很是有些恳切。

    “若是以前,若慕容氏给殷氏赔偿,说不定可以抵消流放之罪,可如今在伏鹿当家的是吕观察使,上头也还有郭节制呢。”

    崔云昭气定神闲:“耿夫人,吕观察使要怎么判,就不好说了。”

    耿夫人的面色惨白,她嘴唇微微哆嗦,方才那股胜利的样子尽数消失不见了。

    世家大族,武将新贵,大家行事都心照不宣。

    慕容博同殷素雪之事,可以说成是夫妻口角,失手所至,并非故意。也可以说慕容博殴打妻子,以至害死腹中孩儿,算是谋害性命。

    以前慕容氏耀武扬威惯了,在伏鹿本来就行事乖张,代辖的武将们也能给三分薄面,不会太过跟他们过不去。

    可现在,崔云昭发话了。

    她这话的意思很明确,既然慕容氏一定要做这不仁不义之事,那她便也不需要给慕容氏脸面。

    便是要用到霍檀的人情,要在吕继明之前恳请,她也不会让慕容氏好过。

    你不仁,我就不义。

    真是一点亏都不吃,睚眦必报得让人胆寒。

    耿夫人喘了好口气,看到儿子求救的眼眸,她努力压下心中的怒火,看向崔云昭。

    “崔娘子,咱们都是姻亲,姻亲之间哪里有世仇,再说,为了咱们家这一桩小事,让霍指挥去惊动吕观察使,实在不值当。”

    崔云昭发现,这位耿夫人是习惯性的拿威胁来办事,到了她这里,竟还要再威胁一次。

    崔云昭倏然一笑。

    “值当不值当,我自己说了算,”崔云昭轻轻抚平百叠裙上的褶皱,声音轻慢,“这不是惊动吕观察使,这是我家夫君明察秋毫,让吕观察使刚到伏鹿就办一桩公正廉明的大案。”

    崔云昭倏然一笑:“我以为,还是好事。”

    威胁,谁不会呢?

    吕继明刚来伏鹿,正是要立威的时候,此刻霍檀把慕容氏送上门前,吕继明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在回到前堂的这一段路上,崔云昭已经把所有事情都想明白了。

    若是慕容氏能放手,那一切都好说,若是不放手,那就不用再给面子了。

    果然,崔云昭这么一说,耿夫人立即就听懂了。

    高手过招就是如此。

    她紧紧攥着帕子,接连喘了好几口气,目光在众人身上游移,最后落到了小儿子身上。

    她不是不知道慕容博喜欢殷素雪,也不是不知道得了两个孩子,他有多欢喜。

    可是没办法,为了家族,他还是忍痛割爱了。

    如今殷素雪要和离,本来就是对慕容博的打击,若是再为了慕容氏的颜面,让慕容博被流放,那她就不配为人母了。

    这刹那间,耿夫人简直是思绪万千。

    从崔云昭态度转变开始,耿夫人心里就是忐忑不安的,她终于明白之前的怪异之处在哪里了。

    崔氏女,没有一个好相与的。

    作为前任族长的嫡长女,作为被低嫁却依旧过得让人羡慕的崔氏女,她又如何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柔弱白兔?

    是个满肚子坏水的小狐貍还差不多。

    耿夫人心里泛起了惊涛骇浪,把之前种种都在脑中过了一遍,最后她确认殷素雪应该不知道家中的其他事后,终于狠狠闭了闭眼睛。

    “我同意和离。”

    这话一说出口,慕容博哽咽一声,竟是落了泪。

    殷素雪坐在她自己的位置上,垂着眼眸看自己左手的伤痕,一语不发。

    耿夫人看向崔云昭,这一次,她用询问的语气说:“你可以保证,和离之后,不会动五郎吗?”

    崔云昭挑了挑眉,当即便道:“夫人,若是两家和平和离,不上公堂,那又如何会使得大人们判罚慕容少爷?”

    她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却好似给耿夫人吃了一颗定心丸。

    她手里紧紧绞着帕子,咬牙道:“今日雪娘就可以跟你们走,回去后还是要好好养病,勿要劳神,至于嫁妆等事,派个管事过来商议便好。”

    “当年雪娘嫁来慕容氏,带来多少,就带走多少,慕容氏分文不取。”

    这是肯定的。

    普通百姓和离,夫家也不能占用妻子分毫。

    不过这耿夫人真是会做人,即便到了此刻,她也依旧称呼殷素雪为雪娘。

    做足了好婆婆的模样。

    一听说能离开,殷素雪闭上眼睛,缓缓喘了口气。

    厅堂里,只有慕容博的抽气声。

    耿夫人没有看向慕容博,她强撑着站起身来,目光下移,看向了殷素雪。

    “雪娘,你回去后好好修养,不用操心英姐儿,有我在,一定好好照顾她。”

    此刻,殷素雪眼睛才泛红。

    她也哽咽一声,末了才道:“还请夫人仔细照顾英姐儿,她夜里容易踢被子,得好好看顾,不让她着凉。”

    耿夫人点点头,答应了下来。

    殷素雪没有再说什么。

    崔云昭起身,扶着她站了起来,此刻才发现她手指冰冷,满手都是冷汗。

    崔云昭握了握她的手,给她支撑和力量,然后才看向耿夫人。

    “耿夫人深明大义,我等佩服,今日便告辞了。”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已经没有可以再挽回的机会,耿夫人索性做个好人。

    “即便做不成亲,也到底是世交,以后得空,常常走动。”

    她没有去看痛哭流涕的儿子,很客气地把三人送到门口。

    “夫人不必远送。”

    崔云昭没有闲心同她说废话,便直接扶着殷素雪上了马车,等三人坐定,崔云昭直接开口:“走吧。”

    马车缓缓前行,车帘随着春风飞舞,扬起一角。

    慕容氏的门楣依旧沉稳恢弘,可金乌已经西去,暖阳藏入晚霞,整个慕容氏慢慢陷入赤红的火烧云里。

    好似它一直都在火中。

    寂静的燃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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