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决了钱泰之后,便跟着他到了漕帮清江浦坛子里。
被官船阻拦的漕船明日便要起行,靳良雄对儿子万般放心不下,今日便在坛子里宴请帮主义子聂霖与帮众翁大成,陪客的是坛主冯天德。
冯天德五十出头,年富力强,与靳良雄兄弟多年,底下谁都有点小算盘,靳良雄心里如何作想,他再清楚不过,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手下太笨了使唤起来不顺手,太精明能干了虽然使唤起来顺手,但是有被架空的危险。
冯天德自与靳良雄搭档以来,这种纠结的心情就一直伴随着他。
靳良雄讲义气,大局面前毫不含糊,碰上别的坛子来争地盘,比如隔壁山阳县的漕帮帮众抡着大刀砍过来,靳良雄从来都是与他并肩子上,万没有扔下老大往后缩的道理。
二人在漕帮坛口里风风雨雨几十年,属于你奈何不了我,我也不能对你怎么着的状态,被人砍过来便兄弟并肩,砍人者走了之后再兄弟阋墙,且阋的热火朝天,人尽皆知。
今日帮主义子在此,又听闻帮主很是看重这义子,比嫡子聂震更要看重许多倍,冯天德与靳良雄皆存了巴结的心思。
因此等靳以鹏带着秦苒一同走进饮酒作乐的坛子里,聂霖正举杯要饮的手便停在了唇边……他纯粹是惊愕的,这姑娘在漕河上打人就算了,居然敢进漕帮坛子里。
漕帮汉子都是粗野鲁莽勇悍过人的,大多数都无家室,在河上挣一口饭吃,况又如狼似虎,见到漂亮姑娘眼珠子都要拔不出来了,一般面秀的姑娘家哪敢往漕帮坛子里闯?
没见到那些汉子们热辣辣恨不得用目光扒光她衣服的眼神吗?
聂霖只不过是用目光对这姑娘的勇气来了一次全面的肯定与赞赏,冯天德便找到了机会上前来踩上一脚顺便恶心一下靳良雄。
“靳二真是有心了,瞧他挑来送给二少的姑娘比外面的庸脂俗粉强多了,二少可一定要收下啊!”瞧那姑娘的装束,就不是靳良雄送给聂霖的礼物。
那时候,冯天德还不知道秦苒是个武技在身的好姑娘,并且誓不与封建腐朽制度低头,决不做人家妾室通房,就算是当人家妻子,也是打着独占的主意,一山不能容两只母老虎,有她一只就足够了。
靳良雄的脸,真心难看了起来。
他有种掐死冯天德的冲动。
秦苒可是他看好的未来儿媳妇,又稳妥又有武技在身,万一哪天他站不住脚,儿子身边既有美人相伴还可护他周全,再好不过了。
这次打着请她来担当靳以鹏护卫的幌子,除了试试看秦苒能不能管住靳以鹏,另外一个想法就是基于一个最开明父亲心底里的慈父愿望,总要两个孩子私下相处的默契了,有情有义了,他才好请人上秦家提亲不是?
卖媳求荣这种谄媚恶心的事情,他靳良雄还做不出来!
征服
几十年互踩下来,靳良雄的应急能力已经被冯天德锻炼的格外敏捷了。
他飞速在聂霖面上扫过,心里核计着,这小子要么是对苒娘动了歪心思,喜怒不形于色,城府极深,要么不过是欣赏了一下小姑娘在一众汉子火辣辣的注视之下坦然自若的勇气……他冒险赌这是后者,在心内组织了一遍最严谨的措辞在不伤害这位二少帮主的自尊的前提下,站起来打哈哈:“大哥最喜欢开玩笑。苒娘这孩子摔摔打打粗野惯了,向来无拘束,哪里能去侍候二少帮主呢?”
这介绍,好囧……秦苒同靳以鹏一脚踏进来便听到靳良雄这句话,心内委屈万分:人家明明文武兼备,入得了厨房上得了厅堂……撑得了船摸得了鱼……多么的全能啊!
有时候她都要感叹一下自己这些年努力生活,最终学得多项技能加身了。
这货只听到了靳良雄的贬低之语,自动忽略了最后一句。
也怨不得秦苒,靳良雄终归觉得这话让秦苒听到不好,是以最后半句话声音压的极低,只有桌上四个男人听到,连站在一边侍候倒酒的汉子都没听到。
翁大成一口干了碗里的酒,对靳良雄的评价表示由衷赞同。
不过对于带着这泼辣的丫头上漕船,他又表示了异议。
他还记恨着这丫头哄骗了他的感情,在他见猎心喜的时候……当着数千人的面展示了她泼辣的一面,令他猎艳的心当时就熄了火。
她怎么能长这样一副柔弱美丽的容貌却生成了个泼辣的性子呢?
这也太具有欺骗性了!
秦苒:这完全是外部环境所决定的啊,想当年姐也是温柔妹纸一枚来着。
当女人顶门立户容易啊?这特么的见鬼的世界!
翁大成可不曾追根溯源去追究美貌佳人进化成终究泼妇的过程,但对于一个需求旺盛但漕船上又严禁带姐儿取乐的壮年男子来说,眼皮子底下放个能看不能吃的美人儿,这过程无疑是折磨人的。
无奈,秦苒没来之前,靳良雄已经与聂霖商量妥当,要靳以鹏带着护卫随漕船北上。
天晓得,这护卫居然是美貌与武力并重的秦苒。
停在清江浦码头的淮安府三桅漕船上,船头设案,案上一溜摆开了九个海碗,倒酒的黑脸汉子颠颠的乐着:“……还从来不曾瞧见过女人过九龙阵……”
周围里三层外三层挤满了看热闹的漕帮帮众与此次运粮的运丁,皆是五大三粗的莽汉,更衬的中间空出来的那块船板上的小姑娘身形纤瘦,不堪一击。
翁大成不情愿让秦苒上船,但碍于聂霖已经答应了靳良雄,这会反口面上实不好看,便提出只要秦苒过得了九龙阵,他即同意秦苒随漕船起行。
依着翁大成的主意,秦苒听得要过九龙阵,必然吓的缩回家去,哪知道小丫头一双大眼睛半点不眨,脆脆应了下来:“翁二当家既然拿我当贵宾,我又岂能不战而退?还请立时起阵!”双手抱拳,行了个漕上汉子的礼。“不过我到底乃是女子,与男子近身肉博终归不雅,刀剑又太伤和气,不如自请用棍,二当家意下如何?”
翁大成只当小丫头年纪轻见识浅,不知九龙阵的厉害,心头一阵窃喜,哪有不答应之理。
聂霖目光大亮,却观事不语。
靳良雄想要圆场,“……这是怎么说的,她一个小丫头家,如何过得九龙阵?”被打趴下受了伤可如何是好?
靳以鹏连连点头附和其父,以期翁大成改变主意。
秦妹妹娇俏美丽,又英姿勃勃,小时候与他闯祸乃是完美搭档,若非这几年他被老爹派出去磨炼,定然知道她武力值如何,此刻干着急却帮不上忙,生怕她吃了大亏。
可惜旁边还有个虎视眈眈唯恐靳良雄不能出丑的冯天德抚掌大乐:“有这样盛事,某自当一观。二弟也不必一意阻拦嘛,年轻人还是要有闯劲……”
靳良雄恨不得将冯天德暴揍一顿……说的这样轻松,不如将你家闺女也交出来过一过这九龙阵,让她闯上一闯,岂非很好?
他疼秦苒,实非虚假敷衍,向来当世侄女看待。
秦苒身为漕家女,九龙阵自来当掌故一样听的,也不知道是哪辈漕上英雄传下来的规矩,据说是漕帮招待贵宾的最高规格。
九龙阵顾名思议,水中漕船以水为载,水中尤以龙王为贵,九龙阵便是九碗烈酒,外加九条铁铮铮的汉子,过阵的贵宾与这九条汉子打一轮架,打赢了便无须喝这九碗酒,继续下一轮,打输了便要喝下去这九碗烈酒……也继续下一轮PK……如是单打独斗九场,若贵宾最后赢了,便能获得漕帮上下的一致礼遇。
秦苒心内默默吐糟:其实这贵宾就跟仇人差不多了吧?不然过一趟九龙阵,中间被打趴下,面上得多不好看呐。
漕上的汉子,向来礼让酒场上的英雄,拳脚上的好汉。能过得了九龙阵的,无不是好勇斗狠的汉子。九名被翁大成从帮众里选出来的汉子们将秦苒围作一圈,瞧着当间那脊背挺的笔直,双目明亮无惧,容色俏丽的少女,一时里都起了怜香惜玉之心,不能想象将这样一个女孩子揍成猪头的情景……
不过他们下不了手,不代表持棍的秦苒下不了手……第一轮PK的结果令众人大跌眼眶。
九名汉子完败……当然是秦苒胜了,棍子舞的虎虎生威,将当间那纤细的身影护的密不透风,九名漕船上的汉子被揍了个鼻青脸肿不能见人。
那九人各执一海碗烈酒灌下去,黯然离场……过程太惨烈,结果太不堪回首,此后数年秦苒都成了这几人的噩梦。
谁能想象得到美丽的少女下起手来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