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晋不是没有怀疑过上次刺杀案是张承徽的手笔,但赵坡奉燕帝之命查了一阵子,还没什么眉目,那些刺客就好像是突然出现,除了留下一地尸体,有关身份证明的东西一件也无。
近来洛阳城中各路人马齐聚,云谲波诡,光是细作都已经抓了好几个,赵坡来探病顺便再次问起当夜详情,眼底还有未褪的青黑色,若非他在御前行走,恐怕早成个胡子拉茬形容潦草的汉子。
“……姑娘再细细回想一下,当时那些人究竟是奔着殿下还是魏太子,还是你去的?”
杜欢已经不厌其烦的回答过赵坡不止一次问话,她自己都有些恍惚了:“就……奔着我们一行人去的啊,有区别吗?”
送走了赵坡,她不无庆幸道:“得亏殿下这次受了重伤,不然最近恐怕要天天在宫里泡着了,跟赵统领似的顶着两只乌青眼,乍一看好像被人给打了。”
封晋:“听起来你好像对本王受伤有点幸灾乐祸?”
杜欢连忙澄清:“哪里哪里?就算是殿下借我俩胆子,我也不敢生出这种心思啊。”她表完忠心又有点忧愁:“只是长宁公主联姻是大好机会,若是殿下能娶了她,也算是给自己增加点筹码。你如今伤重未愈,也不能轻易出府,倒是坐实了病弱之名,难道就眼睁睁看着二皇子娶了长宁公主?”
封晋似笑非笑:“难得杜卿关注本王的终身大事,卿可有良策?”
杜欢总觉得他这口气不大良善,可这称呼却着实让她高兴,这证明端王殿下终于拿自己当幕僚了,便忽略了他的语气,试探道:“要成就一桩姻缘不容易,可是要搅黄了一桩姻缘,似乎也没那么难吧?既然张氏要在外面散播殿下病弱之名,咱们也想想二皇子有什么坏毛病,也往外散一散?”
封晋轻嗤:“这就是杜卿想出来的妙计?值此魏蜀二国使臣齐聚洛阳,大燕内乱频生,皇长子跟次子互相攀咬,家丑外扬,杜卿觉得两国使臣会如何想我燕国?”
“听起来是不太有大局观。”她还不死心:“等我再想想,说不定能想出妙计呢。要不找个机会假装偶遇,与长宁公主攀上关系再做打算?”
封晋简直想敲开她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她倒是说到做到,说了要做幕僚,便“贴心”的操心起他的政治筹码,连他的正妃人选都想好了,竟然连半点不愉都无。
他忍着心中郁闷赶人:“那本王就静候杜卿佳音。”
杜欢离开之后,符炎觑着他的面色,难得安慰自家主子:“杜姑娘也是为了殿下着想,想让殿下多一重保险,才想让殿下娶了长宁公主,免得张氏一族太过得意。”
“派人跟着她。”封晋长出了一口气,苦笑道:“也不知道这丫头哪里来的奇思妙想,不想着依靠男人便算了,竟然还想自己打出一片天下,你说凌子越是怎么教养出这种孤怪性格的?”也不知道他是开解自己还是安慰自己:“也就本王这种宽宏大量的性子才能由着这丫头胡闹。”
符炎见自家主子不用旁人开解,自己便把自己哄好了,心中暗笑,嘴上还得夸了句:“遇上殿下是杜姑娘的福气!”
杜欢为了证明自己有辅佐帝王之能,自然要做出一番成绩给端王,免得他无时无刻要把自己那套大男子主义的观念强加到自己头上。
出得端王府,她一片茫然,既不想去四方馆,就怕碰到凌子越师徒三人,又不知道长宁公主的行踪,只能抱着碰运气的想法呼叫系统:“110,能查到长宁公主的行踪吗?”
系统沉默片刻,居然当真给出了一个坐标,居然是洛阳城中一家酒楼。
杜欢头一回在脑中出现洛阳城中的全景地图,差点感动的热泪盈眶:“110你真好,等我想办法多弄几颗宝石给你。”
系统:“……你不骂我狗系统了”
杜欢差点咬到自己舌头:“你……你从哪听来的?”她吓的捂住了脑袋:“你偷窥我?”
系统幽幽说:“你做梦自己说的。”
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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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乡居里,长宁公主坐在二楼的散客桌上,听大堂里说书先生讲洛阳城中典故,也不知道那说书先生有无见过大燕的端王殿下,但提起端王殿下第一次骑马上街,大约也就十来岁,没想到所到之处引起一阵骚动,但凡所见之人皆争相围观议论:“这是谁家的玉人啊?”
他形容端王殿下如明珠皎洁,朗然照人,又呜呼哀叹:“惜玉人羸弱,天不假年!”
长宁公主露出玩味的笑容:“依照这位先生所讲,难道大燕的端王殿下已经不在人世了?不然容貌如此出众的男子,本宫倒是也想见上一见。”
忽听得身后有人道:“市井之徒,为了一点糊口的银子,什么瞎话编不得?端王咳嗽一声,他能以讹传讹讲成殿下吐了一缸的血命不久矣,;端王府里采买出府一趟,他们能怀疑府里已经搭起了灵堂,只差往外报丧。”
长宁回头,但见一名美貌的少女拾阶而上,沿着楼梯口走了上来,明眸善睐,透着促狭的光:“姑娘若是当了真,那才是傻。”
“原来燕地风俗如此啊?”长宁好像开了眼界:“不如姑娘坐过来,与……我聊聊洛阳城中之事。”
此人正是沿着系统定位寻踪而来的杜欢,她原本就有心结交,打眼一扫二楼几桌客人,便猜到眼前的少女应该便是长宁公主,大大方方坐了过去:“不瞒姑娘说,我来洛阳也没多久,不过觉得这洛阳城中怪有意思。”
长宁公主状似闲聊:“方才我听姑娘口吻,似是认识端王殿下?”
杜欢接过她身边宫人斟来的茶轻啜了一口,打开了话匣子:“当然认识,端王殿下可是救了我一命呢。”于是将端王在舒州赚了山匪去劫杀闻垚之事讲了一遍,中间隐去了两人假凤虚凰之事,直将他往伟光正的方向塑造,还笑道:“姑娘初来乍道,多听几回市井议论大约就会觉得奇怪,怎么各处都传端王殿下身子骨不好,好像命不久矣的样子。可姑娘细想想,若是端王殿下身子骨不好,还能跋山涉水前往舒州剿匪平乱?他的身子骨吃得消?”
长宁公主好似被她说服:“姑娘说的有道理。敢问姑娘高姓大名?”
杜欢:“不敢,姓杜,单名一个欢字。”
长宁公主瞪大了眼睛:“你你……你就是杜欢?”
杜欢疑惑:“姑娘听过我的名字?难道我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长宁心道:惊天动地的大事你没做多少,但死心塌地连性命也奉上的傻事你可没少做。
她见到杜欢,脑中便不由冒出前世之事,魏帝——后来的魏帝谢润后宫美人不少,争风吃醋之事也免不了,但杜欢却是少有的没有攻击性的女人,她短短的一生心里眼里唯有谢润一人,其余后宫女子于她不过是摆件而已,她一生只活一个人,那个人便是谢润。
无论谢润娶了谁,爱着谁,宠幸了谁,都不妨碍她死心塌地爱着他。
后来她为了救谢润而死,也不知道那铁血帝王午夜梦回有没有思念她,不得而知,只知道在她死后封她为贵妃。
不过是虚名而已。
长宁见到真实的活着的她,不免生出几分同病相怜来,连笑容也有了几分真心实意:“我叫何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