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男女的力量本来就差距甚殊,何况封晋已经陷入了狂暴混乱之中,杜欢的急迫的声音好像被隔绝在高墙之外,那点挣扎的力量跟挠痒痒差不多。
杜欢是何人?
当年中二病为了给杜副校长找不痛快,最开始还做的不太离谱,后面两年连打架都学会了,她一个小姑娘力量不足技巧来补,什么抓头发砸鼻梁撩阴腿,可不管打的好不好看,能赢才是王道,打架打的十分接地气。
人在危机关头总是本能占了上风,杜欢挣扎着下半身极力转个方向,膝盖极其熟练的一顶——紧抱着她的双臂松开了……
端王殿下自小模样讨喜,虽然家中有继母,与他过招也都保留了几分贵妇风度,背后下刀子恨不得他死,见面了依旧母慈子孝,不至于派人挠花他的脸,可怜他今日尝到了民间人士毫无章法的格斗术,赤红着眼睛惨叫一声,捂着下腹跪倒在地,只剩大口倒气的功夫了。
符炎听到惨叫冲了进来:“怎么了怎么了?”见到封晋赤瞳,顿时大惊:“殿下又发病了?”
杜欢也顾不得去查看星星,捞起他的手腕打进去一点真气,却好似漂流迎面遇上了乱石滩激流,那股真气在他体内经脉打转,半点无法寸进。
星星已经挣扎着爬了过来,试图挡在杜欢面前,符炎连忙去拦他:“星星别动。”
他吐出一口血,上半身缠的白布都染红了,杜欢已经无暇分神替他检查伤势,因为端王殿下一只手牢牢握住了她的手腕,再擡起头注视她时,唇色发黑,冷汗沿着额头不断滚下来,好像整个人变成了一块吸饱了水的海绵般滴着水,皮肤却白的毫无血色,仍旧固执的盯着她的眼睛,好像突然降智的三岁孩童跟人抢玩具,抱着不撒手一再强调:“你是我的!我的……”
杜欢很暴躁,很想打爆他的手,也毫不犹豫那么做了,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你脑壳有病啊?”
她用的力气不大,更多的只是发泄郁气而已,然后随着她一巴掌拍下去,端王却软软倒了下去,鼻腔里甚至流出了两管黑血。
符炎吓的差点尖叫:“黑……黑血?”
杜欢也被吓到了,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手掌:“拍……拍死了?”她充其量就练了点内功心法,可也没有到开山裂石破人脑袋的地步啊。
符炎到底训练有素,很快唤了外面的侍卫进来把星星擡了出去,如临大敌般厉声吩咐侍卫们在外严守,他自己却很快进来关上房门,跪在了杜欢面前:“求姑娘赶紧救殿下!此前张圣手就说过,若是有一日殿下流出黑色的鼻血,就说明病情恶化,用不了三个月便五识俱丧,到时候就是殿下的死期!”
杜欢心虚不已:“我就……我就轻轻拍了一下,他怎么就恶化了?”
符炎看起来已经乱了方寸,却还要强自镇定:“张圣手曾说过,只要殿下流出黑色的鼻血,他也没办法扼制殿下病情的恶化,姑娘你快瞧瞧啊。”
杜欢按着他的手腕,将所有内息都打入对方体内,一边急呼:“110,救命救命啊!快来看看端王怎么回事?”
关键时刻狗系统居然拿乔:“宿主不是让我省着点能量吗?”
杜欢只恨此地没有核磁共振:“你还想要宝石是不是?如果你能扫描端王头部,我会想办法再给你弄宝石回来!”
狗系统欢快的声音在她脑内响起:“一匣子宝石,帮宿主扫描端王全身。”
杜欢咬牙:“成交!”
她所有内息打入对方经脉,好像泥牛如海,竟然激不起半点涟漪,之前狂暴的暗流好像平静了下来,可是如果按照端王病情恶化的程度也不该平静下来啊?
片刻之后,杜欢脑内光屏之上出现好几张端王全身各个部位的片子,也许是一匣子宝石的功劳,狗系统干活速度奇快,而且还贴心的连病异部位都标出来:“端王的脑部有异物,在这里——”
随着它的声音,脑部的片子放大,再放大,但见那放大的部分赫然是一只赤须完好的虫子,看两张成片的样子,那只虫子居然还是活的,而且在端王脑内改变了姿势,也就是说他脑中活着一只虫子。
“啊——”闭着眼睛按着端王脉息的杜欢忽然恐惧的叫了一声,她急惶惶转头问符炎:“端王他……他脑子里有只虫子,怎么回事?”
前两次内息到了头部便好像被什么东西堵着,她一直以为那是血淤气滞,等多运行几次就好了,谁知道他头部却当真有东西。
“虫子?”符炎好像不解:“什么样的虫子?”
话才出口便觉得自己犯蠢,难道杜姑娘还有透视眼不成?
没想到杜欢却详细描绘那种虫子模样,触须外壳皆有,话未说完符炎便面色铁青,一拳砸在地砖上,从齿缝里挤出三个字:“云梦泽!”悲怆愤慨:“云梦泽巫人,何苦害我家殿下?!”
“云梦泽巫人?”
杜欢对大燕各处风土人情不甚了解,更没听说过云梦泽巫人:“他们是干嘛的?”
“一帮鬼祟小人,外间传言云梦泽巫医天下无敌,无论多少疑难杂症都能破解。但之前殿下在宫里翻阅前朝典籍,说是看到书中记载,云梦泽巫医不止医术厉害,他们养蛊更是一绝。这些年殿下头疼,虽然是张圣手在调理,但殿下自己也暗中查阅医书典籍,想要找到病根,也疑心过是云梦泽的手段,但想着云梦泽一门在魏国,应该也不至于跋涉千里跑来害殿下,没想到……”
杜欢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要冒出来了,对云梦泽的医术只有一个印象——这是个神经病爱玩虫子的门派,最好不要招惹。
“那现在怎么办?”杜欢眼巴巴看着他,期冀符炎能有好的取虫方案。
符炎却把希望全都寄托在了她身上:“姑娘,你一定要救救殿下!张圣手是皇后族人,原也不能指望他尽心尽力,以前也只是替殿下调养身子让他别频繁发病头疼而已,他连殿下头部的病症都没搞清楚,怎么能让人放心?”
杜欢无奈,按着封晋的手腕呼唤系统:“110,快出来!”然后她就发现,只要有宝石,狗系统竟然变的很好使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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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里安静到了极致,符炎神情紧张的护卫在侧,生怕出现什么岔子。
封晋已经昏迷了过去,被平放在床上,倒是方便杜欢施为。
杜欢的内息运转到了极致,冲进封晋的体内,直逼大脑。
狗系统开了挂,在她脑内悬挂一张光屏,直播封晋脑内虫子的活动轨迹,那只虫子好像刚刚醒过来,不紧不慢的准备开始觅食。
杜欢神情凝重,好像准备一场大战:“符大哥,你先出去吧。”
符炎不敢违拗,叮嘱道:“我就在门外面守着。”
房门轻轻关了起来,杜欢拿出医药箱针囊摆了出来,先从药箱里翻出一粒麻醉丸喂进封晋口中,紧跟着拿出最粗的一根金针精准无比的从他头皮扎了进去……
符炎在外面等了足足有一个时辰,听到一声疲倦已极的声音:“符大哥——”他连忙推门进去,但见自家主子安静躺在床上盖着被子好像睡着了,而杜欢就坐在床边脚榻上,唇边下巴胸前都有血迹,看起来吐了不止一口血,面色苍白似鬼,目光幽幽。
她示意符炎:“喏,是这只。”
床边木几上钉着只扎了好几根金针的虫子,是那种硬壳有触须的甲虫似的,又丑又吓人,竟然还没死,凶悍的动着爪子跟触须,可惜被金针死死钉着,好像做的标本一样。
符炎大喜:“取出来了?”
杜欢话都不想说,勉力点点头,一个手指头都不想动,说话的力气都是能省则省:“星星?”
符炎早见识过她对星星的照顾,跟宠自己孩子似的,如果不是他熟知星星来历,都要怀疑毛人跟杜欢有血缘关系,才能让她记挂疼爱:“擡出去就请了大夫,说是不要紧,休养几日便好了。”
杜欢点点头,示意符炎:“盯着他跟虫子,有事叫我。”爬上旁边的榻就闭眼昏睡了过去。
符炎吩咐人找来大一点的瓷瓶,把扎成针囊还活着的虫子塞进瓷瓶塞紧,抱剑坐在床边守着自家主子。
三日之后,封晋终于从深度昏迷之中醒了过来。
他好像忘记了自己发病时候的情形,看到浅色的帐子还有几分怔忡,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出现在杜欢房里,直到符炎欣喜若狂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殿下,你醒了?”
彻底清醒的端王殿下又恢复了他一贯的温雅谦和,对着替他换药的杜欢再三诚恳道谢:“多谢姑娘替本王治病!我发病的时候没伤着姑娘吗?”
“差点捏碎了我的腕骨。”杜欢可没有替他人隐瞒过失的美德,撩起宽袖给他看,那纤细的手腕上有一圈青紫淤痕,远远看好像戴着个青紫的镯子似的:“殿下要么跟我有仇,要么跟我的手腕有仇,您有不满完全可以说出来,咱们凡事好商量,也不必借着犯病下死手吧?”
封晋:“……”
端王殿下已经看过了符炎给他展示的还未死的蛊虫,再摸摸后脑勺的伤口,又是庆幸又是后怕,也不知道她是如何在自己脑袋里取出蛊虫的,但无疑这次替他永绝了后患。
他曾经想要笼络住她,将人留在身边,最开始只是因为不放心张圣手,想要另辟蹊径寻求治病之法,乱世之中年轻漂亮的女孩子便如风中飘萍,他愿意给她一个归宿,只要她能替自己治病,他便保她一世荣华富贵。
——没想到被她拒绝了。
端王殿下的自尊心不允许他做出死缠烂打的事情,但他这一条命也确确实实是杜欢所救,于是他假装不记得自己被拒绝一事,诚恳道歉:“真是对不住!姑娘知道的,本王只要犯病便会失去神智。不过既然蛊虫已经取了出来,往后应当不会再做出这种鲁莽之事了。”
“最好!”她微凉的手指搭上他的手腕,闭上眼睛开始运转内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