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不光是申阳郡主有些措手不及,莫迎岚和母亲康氏更是不知所措。
那莫迎岚都是选世子爷不在府上时,才唤张妈妈进府的。那张妈妈一路都是由婆子引领,见了自己后就走,哪有神通去偷什么玉瓶?
而且世子爷为何会突然出现在戏园子前?难道……是笑娘向世子爷求救,让他来救场的?
想到这,莫迎岚又向那笑娘投去眼刀子。
可是笑娘并没有看热闹,只扶着母亲快速上了马车,压根没功夫接眼刀子,待马车上坐定,便吩咐车夫径直驱车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而世子爷那边要做的便多了去了!
他先是命人将这几个凤城乡里塞嘴捆扎,一并带回府里,然后便是语气不甚恭敬地请康氏先行回去,他要带妾室莫迎岚先回府上。
莫迎岚从来没看过萧月河那般阴沉的脸,一路噤若寒蝉,等回府上,萧月河也不理会母亲召唤,只回了自己的院子里,回身就给了她一记嘴巴。
莫迎岚被打了原地一载,跪爬在了地上。从小娇养的她哪里吃过这等苦头,不由得眼圈冒红,唤着:“世子爷,为何无故打人?”
萧月河打她的理由很多,偏不能一一细说。光是被笑娘拿捏了诽谤圣上的书信就不能提。
是以他叉开腿坐在椅子上道:“我问你,无故召集一群乡人入我郡王府是何意思?”
莫迎岚喏喏道:“不过是些远方亲戚,来京城投奔着我,怎么可以故意冷落,只是略尽地主之谊罢了?”
萧月河都要被自己妾室的蠢气给气乐了,冷笑道:“什么亲戚,这般周到?五服家谱里能不能寻到?方才侍卫已经讯问过那几个,竟然给你们莫家送过一担菜的菜贩子也成了你府上亲眷?你们莫家的门槛子是不是也太低了?”
莫迎岚心知自己这点小心思瞒不过世子爷,索性将心一横,梨花带泪道:“爷,您也知道那胡氏其实是我爹的外室,当初她不顾我爹爹的脸面,带着笑娘改嫁,这等子不守妇道之人,我们莫家想要整治,也是合情合理。你怎可因为这个便责打我呢”
萧月河懒得跟蠢妇废话,只探头用手指点着她的脸道:“你给我听着,你弄来的那些个穷亲戚一个都别想活着回去!从今日起,你也别跟你母亲再见,就在这院子里呆着,半步都不准出去!敢掀起半点子的风浪,别怪我将你沉井!”
在莫迎岚看来,世子爷便是个爱玩的王侯子弟,平日里骄横闲散,都是很平常的。可是如今他张嘴便是几条活生生的人命,只吓得她浑身打了个激灵,觉得世子爷或许是吓唬她。
可当她被押着看那几个人被乱棍活活打死时,只吓得两腿筛糠,当场尿湿了裤子,被侍卫押回房里时,已经吓得快要胡言乱语了。
萧月河这么大的动作,申阳郡主能不知情吗?只叫来萧月河问他为何这般无故动用私刑,岂不是要给谏官留下弹劾的把柄?
萧月河没有跟母亲说实话,可是却到祖父那全盘托出了。
身为萧家的子孙,再怎么风花雪月也不敢拿全族人的性命开玩笑。
可这话也是半真半假,只说这妾室无状,有意捅破褚家的私隐,如此一来,俩家岂不是交恶?褚慎是他的恩人,可他的妾室却要立意坏了恩人名声,这是要陷他萧月河于不仁不义啊!
总而言之,一顿冠冕堂皇后,他希望祖父出面警告莫家康氏不要挑起仇恶才好。
萧衍听了,一双埋在褶皱里的眼转了转。他并不知自己的乖孙给人捏了脖子,只是觉得萧月河倒是变得历练了,不光用功备考,在人情世故上也想得周全。
那个褚慎乃禁军副指挥使,地位身世微妙,的确没有必要交恶。而且拿捏着褚慎妻室的把柄,却隐而不破,那褚慎不光是要领萧家人情,更是要依顺着萧家。
是以老爷子觉得这是稳赚不赔的买卖,倒不妨卖褚慎一个人情。
这几日,正好莫家大房和老太爷都陆续到达京城。
萧衍便使人将莫家老太爷莫龚成请来。
莫龚成没想到老公爷竟然派人来请自己,自然是诚惶诚恐。
待到了萧家,二位老人精各自寒暄了一阵后,萧衍便单刀直入,说了康氏与女儿的算计安排,临了道:“虽则是莫家的家事,然而您的孙女已经是我们萧府的人,她打着我们府上的旗号,排布人手要撞破身世,萧家难免说不清楚,倒要跟褚副指挥使做下怨仇……还望老先生回去之后教育儿女,万事以和为贵,莫要平添是非,横生枝节……”
说完之后,萧衍觉得跟个孙子妾室的家人再无话可说,便径直吩咐小厮送客了。
莫龚成并不知儿媳康氏的幺蛾子,如今听老公爷的一番提点,只觉得一股子闷气直冲天灵盖。
一对无知蠢妇!这是要拿莫家的前程点火啊!
莫龚成回家之后,先是一语不答,只请了家法戒棍当着康氏的面儿,将老二莫致闻抽得满地打滚,然后让他写下休书一封,将康氏休离回家。
康氏一看,自然是哭哭啼啼,质问为何老太爷要儿子无故休妻。
莫龚成兜手将一碗水泼在了康氏脸上:“无知泼妇!那萧家何等家大业大,尚且只做人留一面的道理。你可倒好,竟然要将事情做绝,唆使着迎岚去安排那等子龌蹉事情!你当别人都是瞎子不成?”
康氏狠狠道:“那是因为世子爷心内恋着笑娘贱妇,竟偏帮到这等地步,我又没有诬陷人,她的确做过戏子,做过外室,既然做了,怎么怕人说?”
莫龚成原先只打儿子,是给儿媳留着几分面子,毕竟做公爹的没有直接责打儿媳的道理。
可是现在看康氏还不服管,便直觉让儿子去抽他老婆的脸:“给我打醒这个蠢妇!若不是萧家出手,她差点坏了我莫家的大事!”
莫龚成所说的大事,乃前些日子他在淮山时,朝中有特使去了莫家,打探在莫家寄住几年的褚随风的出身。
莫老太爷刚开始还咬不准脉络,不敢名言。而特使之言,当今圣上欲找老漠北王之遗孤,匡扶漠北王庭正室根本,有线索表明,这褚随风乃漠北王遗孤,是以万岁亲自派人细查。
而就这时,褚慎的书信也送到,只跟老爷子将尽可实盘脱出,供特使参考。
老爷子心领神会,自然说出自己当年受恩老王,特意救助孤儿的经过。
那特使回转不久后,上庭便下达了莫致观调往京城的任命。
莫龚成心知,自己当初奇货可居的押宝,算是成了!
可就在这节骨眼,家里的蠢妇惹出这等子祸端,这是要干什么?万岁刚想匡扶漠北王婷,就有人是要往随风的养母身上泼屎,这是迸溅到万岁身上啊!
如果可以,莫龚成当场掐死康氏的心都有了。
当下,莫龚成陈述了厉害,那康氏听闻自己差点给万岁爷泼一身新鲜的,也是吓得魂不附体,再不敢叫嚣。
而这时大儿子也来劝说父亲息怒,大房里的大女儿莫迎婷也领着二房的莫迎慧和一众弟妹们跪院子里求祖父饶过康氏。
最后莫龚成将那写好的休书压在了祠堂的祖宗牌位下,只要康氏再有不轨,直接领了休书被撵出莫家。
而回府的笑娘,并不知萧莫两家的鸡飞狗跳。
不过戏园子闹剧之后,外面风平浪静,并没有传来关于她娘和她的流言蜚语。
派去盯梢萧家的人说,入夜时,从郡主府门子里擡出了五副蒙着白布的担架。其中一个担架上还掉下了一张灵符。
据说是用来震慑横死之人的魂灵的。一般大户人家戒毙下人,擡出去时都要贴上一张驱散恶灵,免得搅闹了宅院风水。
笑娘隐约猜出了那些死人的身份,忍不住打了个激灵。她原以为萧月河不过会教训一顿那些人,再将他们哄撵回老家。可是他竟然如此干脆,直接将人全都弄死了。
虽然萧月河的歹毒,吴笑笑在原书里已经有了深入的了解,但她与萧月河认识这么久,一直觉得这就是个好色贪玩的纨绔,无法将他与原书里那位心狠手辣的世子爷重叠在一处。
如今再看,反派并不是人人都能当的,萧月河一旦狠戾起来,真是杀人不眨眼呢……
基于这样的认知,当萧月河让小厮传信给她的丫鬟,要私下再见一面,要回他的陈年书信时,笑娘倒是没有推脱的理由了。
毕竟世子爷把脏活累活都干了,他要回书信,应当应分。
吴笑笑叹了一口气,觉得跟萧月河的这场人际关系的公关危机,似乎比娘亲的事件还要挠头。
于是又是洪萍作陪,她与世子爷在巷子里见面。
当她将书信俱是交给了萧月河时,他沉着脸挨个的看,然后问:“怎么还少了一封?”
笑娘表示真的全在这里了,一封都没有留下。她若不是误会了世子爷,也干不来讹索人的勾当,世子爷如此尽心替她和母亲维护的名声,她实在是感激万分,来世结草衔环都报答不完,今世怎么敢再私留信笺要挟世子?
萧月河自然知道这些信都在这了,可他依旧吊儿郎当道:“我说少的那一封,该是小姐您的亲笔致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