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石李村
这是个大村,村里有几千户人家,其中以石姓和李姓人最多,他们也是纯正的本村人,其他姓氏的人都是后来加入。
也因此,石李村的村长一直在石家人和李家人之间轮换。
郡衙除了在城门口张贴告示外,还派小吏去通知各村的村长,让他们务必让所有百姓都知道蒙学的事。
石李村的村长石永得了消息后,立刻召集村民道:“王爷有意在高平设立蒙学,每个村里六岁以上,十四岁以下的孩童必须入蒙学,老夫要将石李村符合要求的孩童名单报给县衙,谁家中有符合要求的孩子记得来找老夫。”
听到这话,村民都惊讶了。
“蒙学?王爷建了书院还不够,还要建蒙学?”
“村长,蒙学是什么?”
石永道:“蒙学是建你们读书识字的地方,上蒙学就可以识字。”
“识字有什么用?还不是要种地?我家小郎已经能帮家里干活,他去蒙学,家里的活谁干?”
“我家也是,我家三郎都跟着他阿爷去城里做工了,家里好不容易能有些存钱,难不成要把三郎叫回来?识字哪有赚钱有用?”
“村长,我家的就不用了吧,我家就只有个女郎符合要求,女郎养几年就要嫁人了,会做女红,懂得照顾郎君就好,读书识字只是浪费时间。”
听着村民们的话,石永扬声道:“符合要求的孩童必须入蒙学,不管有没有其他事做,都必须回村入蒙学。还有,不论是小郎还是女郎,只要在六岁以上十四岁以下,就要入蒙学,嫁了人也一样。”
“这是王府发出的命令,没有人可以例外,你们不要想着蒙混过关,一旦被官府查出来,你们一家人都要被严惩,莫要以为官府是吃素的。”
官府来传信的小吏说得很明白,若是本村有符合要求的人逃避蒙学,一旦查出来,第一个被治罪的就是他这个村长。
哪怕是为了自己着想,他也不会允许村里有人拖后腿。
看到石永强硬的态度,村民们不禁哀呼。
“我家的两个小郎都要入蒙学,家里那么多活谁干?”
“好不容易等女儿长大,可以帮着做些家务,结果一去蒙学,家里活还是我一个人做。”
“”
众人七嘴八舌,总之就是对蒙学的抵触。
这也是第一次云煦泽颁布的命令不被百姓接受。
但这也提醒了百姓,谨王再仁慈也是高平的主人,他掌握着高平的一切,他们身在高平,就要听从王府的一切安排。
他们就是再抵触,再不情愿,蒙学还是得上。
石永让他们发泄了一会儿怨气,道:“因为我们这儿是周围几个村中最大的村,官府决定将蒙学设在我们村,其他几个村的人都会来我们这儿读书。”
“蒙学学堂必须在一个月内弄好,重新建一处学堂已经来不及,老夫决定将祖屋空出来,暂且充当学堂,等新的学堂修好再搬。”
石李村有两处祖屋,分别属于石家和李家,祖屋也是两家正统的证明,每年两家人都会在祖屋祭祀。
也因为祖屋的重要性和神圣感,祖屋并不住人,只派几个仆人守着,时常打扫。
最关键的是祖屋够大,完全可以充当学堂。
石永拿出来的是石家祖屋,其他人自然不会有什么意见,而石永又是如今石家话语权最高的人,其他人即便有意见也阻止不了,更何况是官府要建蒙学,他们若是反对用祖屋,万一得官府定个妨碍公务的罪怎么办?
怀着各种各样的心思,没人出声反对石永的话。
石永看了眼众人,道:“既然大家没意见,那便这么定下来,村里的木匠多打造些桌椅,到时候给蒙学的学生用。”
眼看着村里的几个木匠面带抵触,石永补充道:“具体需要多少桌椅,得等官府那边的消息,不过官府会按照寻常价格买下桌椅,你们不用担心白忙活。”
木匠的脸色立刻发生了变化,渐渐道:“村长放心,我们一定用心,不会给官府机会挑刺。”
他们还以为是要白给官府干活呢,没想到还有报酬,那么大的学堂,学生肯定不少,那么多套桌椅交给他们,这绝对是一笔大生意,对于经常没生意的木匠来说,这无疑是天上掉馅饼的好差事。
石永点头:“你们知道就好。”
随后又说了些要求,石永就让村民们散开。
和石李村类似的情况发生在高平下辖的众多村庄。
高平书院是因为有种种好处,百姓们才想着进高平书院,但现在蒙学也就能识个字,百姓们并不在乎能不能识字。
他们当了一辈子文盲,也没影响他们生活,与其去学堂浪费时间,还不如多赚点钱。
百姓的想法很真实,他们想不到当蒙学开上几年,大多数年轻人都识字,自家孩子却不识字会有多大影响,
他们只知道十几岁的少年已经能帮家里干活,这一去蒙学,一整天都要待在那里,家里的就少一个人干,最后从蒙学出来也不过是认识几个字而已。
根本不划算。
但即便再不划算,他们也必须老老实实地汇报自己家有几个人符合要求。
只因为这是云煦泽下令执行的,连高平城的各家族都不能让云煦泽收回这个命令,百姓怎么可能做到?
因此在云煦泽强势下,各衙门和村庄的配合下,蒙学的进展很快,半个多月便准备好了学堂,到时候蒙学先生一到,他们就可以立刻开学。
因为人力有限,高平和南夷岛一样,都是几个村的百姓集中到一个部落上课,若是人数太多,就分批次上课。
随着蒙学完工,新一批小吏培养课程的学生也要毕业了。
祝云平三人一同给云煦泽上书,详细写了南夷岛的情况,强调他们现在虽然不再任命官员,但想要把郡衙的官署全都搭建起来,还需要不少小吏。
南夷岛当然变不出小吏,只能和云煦泽要人。
时间点卡得很好,正好是这批学生正要毕业的时候。
云煦泽看到奏书后就见了周北驰,把奏书给他看:“去除要派去南夷岛的小吏,剩下的人可还够用?”
周北驰道:“回王爷,够用。第二批学生本就比第一批多,高平也没有那么多人,需要的蒙学先生不多,哪怕大部分人要分去南夷岛,依旧不会影响高平蒙学,甚至还有会一些人无事可做,”
云煦泽道:“南夷岛的蒙学先生还紧缺,若是还有多余的人,便让他们去南夷岛。”
周北驰领命:“下官明白。第三批学生什么时候招收?”
云煦泽道:“等这批学生到了南夷岛,便能填充南夷岛三郡的郡衙,哪怕后续再有移民,郡衙也能够妥善处理,暂时不需要那么多小吏。”
“小吏培养课程暂时停课,今年不再开课,等明年看看再说。”
“其他三门课程的进度如何?”
周北驰道:“墨学的进度最快,因为招收的都是有基础的人,学起来也快,医学课程最慢,他们现在还处于背医学典籍的阶段,一两年内都没资格毕业。至于农学,自从南夷岛平定后,农学的几位先生就带着学生去了南夷岛,好像带着他们在种地,下官看不出来什么进度。”
种地受天时地利影响,而且庄稼收成如何,什么东西影响收成,这都需要长年累月地实验观察,云煦泽很怀疑他们三五年内也毕不了业。
云煦泽不可能一直让他们当学生,他们家里还等着他们毕业后分配工作赚钱呢。
在云煦泽的设想中,高平书院的学生最多在书院中待三年,根据他们毕业时的表现给他们分配活计,可以保证他们每个人都能有活干,但能力不同,工钱自然也不同。
云煦泽道:“书院的每门课程都由各自的先生负责,本王不在乎过程,只要能让本王看到结果就行。你告诉他们,所有学生在入学三年后进行毕业考核,可以提前但不能延后,本王希望他们能学有所成。”
周北驰应声:“下官遵命。”
云煦泽一直没规定学生入学的年限,书院的人不是没有猜测过,如今云煦泽彻底将此事定下,书院的人便要有压力了。
不只是学生有压力,先生也有压力。
云煦泽给教学先生的工钱可是很高,若是教不出来几个优秀的学生,这可说不过去。
云煦泽这时给他们定下年限,也是给他们一些紧迫感,他可不想费了那么多心思,最终出来的都是无用之人。
除去农学外,墨学和医学的学生,云煦泽都有用。
他的清匠司一直都处于缺人状态,但高平有些能力的工匠都已经被招收,剩下的皆是能力一般的,达不到进入清匠司的资格。
云煦泽就等着墨学的人毕业,将他们收入清匠司呢。
还有医学的学生,那就更重要了。南夷岛至今没有一个医馆,南夷岛百姓若是得病只能靠土方子或者熬过去,这种失败的几率太高。
云煦泽对这批医学生早就有了想法,等他们毕业就安排去南夷岛坐馆,由王府出钱建医馆,每个医馆安排一个坐馆大夫,不需要医术多好,只需要会治一些普通病症便可以。
得疑难杂症的终究是少数,大多数都是被小病小灾夺走生命
南夷岛
自从南夷岛对外开放后,这里变得热闹很多,大量的商队来这里赚钱,把从外郡收购的货物卖给南夷岛百姓,又从南夷岛百姓手中收购货物,卖去其他地方。
南夷岛的市场远比众人想象得大,那么多商队来来往往,依旧赚得体满钵满。
这日,周三郎跟着周英再次来到南夷岛,他们已经和之前的几人散伙,这两个多月来,周英来往了南夷岛数次,之前的身家已经翻倍,他不需要再和其他人合作,一个人便可以拉起一个小商队,还雇佣了几个身强体壮的护卫。
老家的人现在见到周英,都要笑得称呼一句周掌柜,很多人都知道周英发达了。
周三郎道:“叔父,如今都十一月底了,南夷岛也没有多冷,那些人想在南夷岛卖炭火,怕是要失望了。”
周英道:“总能卖出去。这两个多月来,不止我们赚钱,南夷岛的部落也在赚钱,手里有了银子自然想过得更舒服些。当初以为这群人好骗,但人家只是看着憨厚,讨价还价时可是一点不含糊,我们赚了他们银子,他们同样赚了我们银子。”
“侄儿已经打听清楚了这件事。在南夷岛开放之前,谨王便派了王府商队到南夷岛,专门让商队的人辨认南夷岛各部落手中东西的价值,他们早就清楚自己手里的东西值多少银子,我们肯定骗不了他们。”
周英抿嘴,感叹道:“我一直在陵州和巴州各郡行商,巴州的两个藩王封地也去过不少次,谨王是我见过最不同的藩王,别的藩王都在绞尽脑汁壮大王府,只有谨王事事都在为百姓着想。”
周三郎道:“要是我们郡也有这样的王爷该多好。”
谁不想自己地方的主政人是个体恤百姓的。
“我们没有那个福分,别想了。”
周三郎扭头看看周围,低声道:“叔父,你说谨王有没有可能当皇帝?”
他们不是高平人,却是大康人,若是谨王成了皇帝,那他们就是他的子民,应该能得到眷顾吧。
周英听言吓得心里一跳,用力拍了下周三郎:“你胡说什么!这等事岂是我们可以说的,管住你的嘴,若是惹了祸,一家人都会被你连累。”
周三郎吓得连忙闭嘴:“叔父,我再也不说了。”
正巧这时,他们到了龟甲部落,周英没心思再教训周三郎,笑着和族长甲打招呼。
“甲族长,我上岛后可是直接来你们部落,这十几车货物都是按照你的要求买的,上次那个透亮的珍珠可得卖给我。”
族长甲看着后面装得满满的十几辆马车,笑道:“没问题。”
周英大喜。
他打听到一个世家子弟正在高价收购珍珠,但对方看不上一般的珍珠,只有品质好的珍珠才能去对方眼。
周英正好在龟甲部落见过一个品质极高的珍珠。只可惜他们当初没那么多钱财,如今周英身家翻倍,已经买得起这个珍珠,虽说买了这个珍珠,他们这次就买不了多少其他货物。
但只是这个珍珠能赚到的银子就足以比得上他来南夷岛两次的收益。
族长甲检查了车上的货物,确实都是部落里需要的。
随着他的检查,一旁的族人正在拿笔记录货物清单。
看着身材高大,仿佛能打倒一头熊的人,拿着细小的毛笔在那儿写字,周英每次见都觉得这画面很违和。
周三郎低声道:“听说南夷岛百姓本来都不识字,是谨王殿下在这里设了蒙学,专门让人教他们识字。”
话语中带着羡慕,他是因为跟着周英走南闯北,才有资格识字,他家中的弟妹都不识字,连自己名字都不会写。
谁都知道南夷岛百姓在多半年来还过着吃不饱穿不暖的生活,别说识字了,他们连自己能不能活下去都不确定。
他们之所以能过上现在的生活,全都是因为谨王。
所有来南夷岛的人,都把这件事看得清清楚楚。
有人羡慕南夷岛百姓的好运道,也有人暗地里讥讽云煦泽傻,花那么多银子只为了一群未经教化的野蛮人。
在他们眼里,这群人存在的作用就是种地,只要会种地能给王府提供粮食就可以,没必要费心思让他们读书识字,白白浪费钱财。
周三郎不清楚其他人的心思,但他很羡慕,自从第一次来南夷岛后,他就很羡慕南夷岛的百姓。
他知道很多人和他一样,因为有些人看向南夷岛百姓的眼神和他一样。
在龟甲部落的人把货物搬进部落时,周三郎在和族长甲闲聊:“上次来时便听说贵部落内有人去应征驿卒,有几人成功了?”
南夷岛的驿站已经全部建好,来自安州的马匹再有半个月便能到高平
但因为云煦泽手中本来就有一千匹驿马,足以给每个驿站分配一匹马,有些负责范围大的驿站还分到了两匹马。
驿马到位,祝云平三人便顺势在南夷岛招募驿卒,最基本的条件就是识字,其次就是要了解驿站负责的各部落所在。
如果这两个要求都满足,就看谁识字多。
周英是商贾,通过和各部落交易,倒也知道驿卒的要求。
族长甲听言,略带几分骄傲道:“族中有五人应征上了驿卒,周边十几个部落中就数我们部落应征上的人多,有几个部落还比龟甲部落大呢,只可惜不如我们。”
虽然蒙学先生总是教他们要谦虚,但他们读书的时间尚短,多数时候都是有什么说什么。
在他们看来,自己部落就是比别的部落离开,本就是该骄傲得意。
周英顺势恭维道:“贵部落当真是厉害。”
族长甲嘿嘿笑了:“都是王爷给我们机会。”
蒙学先生给各部落做的思想教育不是白做的,这几个月下来,南夷岛各部落对云煦泽的认同感直线上升,越是因为识字得到好处的部落越是对云煦泽忠心。
周英跟着一起夸:“我等都很感激谨王殿下。”
等货物交易完,周英把那颗珍珠珍重地放在怀里,他会一直贴身保管,以免旁人把珍珠弄丢了。
只要这颗珍珠在,哪怕那些马车不要了都行。
一行人离开龟甲部落没多久,便看到一队披甲的郡兵经过,他们正在巡逻,因为南夷岛还没有县城,郡兵便不能只待在城里,要在郡内各部落间巡逻。
两千郡兵,每日都会有五百郡兵外出巡逻。因为各部落之间离得远,而且一郡之地并不小,便在各部落间建了几处军营,凡是负责巡逻的郡兵都会住在军营,等轮值结束才会回郡城。
离龟甲部落的不远处便有一个军营,周英每次来龟甲部落都能看到那处军营,看起来很简陋,只是郡兵的临时住所,他们每日都有巡逻任务,也就是晚上这里住而已。
周三郎每次看到军营都会想起老家的郡兵,道:“叔父,我们郡的郡兵只会跟着都尉吃喝玩乐,百姓们受了委屈他们也不会管,哪里会像现在这样巡逻。”
周英叹气道:“都尉不管事,他们就是有心管又能如何?若是做错事,还可能连累家中妻儿。”
郡兵都是服役的役兵,他们只希望安心服完役,不想节外生枝。
在郡兵心里。他们都尉算是好相处的了,只是喜欢玩,并无欺男霸女之举,也不会驱使他们干坏事,最大的错处便是不管事。
这在百姓心里还真不算什么大的错处。
若非见到南夷岛郡兵的样子,周三郎也不会觉得他们郡的郡兵有什么不对。
叔侄二人带着已经空了的车队,并未离开南夷岛,转而去了附近的集市。
这集市本是为了增加部落之间的交流而建,但自从南夷岛对外开放后,这集市便有很多外郡人在这里摆摊,南夷岛本地百姓反而很少有摆摊的。
因为多了很多人,集市变得热闹很多。
周英一进集市便看到一个认识的人,那人也看到周英,笑着打招呼:“周掌柜也来了。”
“刘掌柜,近来生意可好?”
“勉强糊口罢了,比不得周掌柜。”
“刘掌柜谦虚了,我这都是小打小闹,怎么能和您相比。”
两人寒暄几句,才说起近来南夷岛的变化:“我们虽然是第一批到南夷岛交易的商队,但近来越来越多的大商队上岛,已经没了我们的位置,若非之前两个月有了些老顾客,我怕是要空手而归了。”
周英道:“我也是如此。听说有几个陵州世家加入进来,他们的鼻子还真是灵敏,只要有利可图,别管大利小利,都要握在手里。”
刘掌柜看向郡城的方向,道:“郡城已经建好了。周掌柜可进去看过?”
周英还真不知道这个:“还没有。刘掌柜看过?”
刘掌柜感叹道:“我走南闯北这么多年,就没见过这么华丽的城池,城里全是水泥路,房屋全是砖瓦房,规划得错落有致,每个坊的房屋都是一个样子,就跟双生兄弟一般。更离谱的是城里竟然有公厕。周掌柜应该不知道公厕的意思,我也是问了城中郡兵才知道。公厕就是如厕的地方,公厕允许所有人用。”
“听说每个坊都有公厕。也不知道谁想出来的,太特么有才了。”
他听到公厕的解释后,都被秀翻了。
周英也听懵了,但他更在意另一件事:“城里修得那么好,一般人应该住不起吧?”
刘掌柜道:“我还真去问了,里面最普通的房子,我都得倾家荡产才能买得起,而里面的商铺,把我卖了都买不起。”
周英心里一沉:“那里面的房屋就不是为我们准备的。”
刘掌柜嘿了一声:“我之前就在想南夷岛这么大的利润,谨王怎么就舍得分给我们呢,原来人家早就打算好了,南夷岛的名气越大,郡城的房屋卖得就越好,在府里躺着都能赚钱。”
周英道:“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整个南夷岛都是谨王的,我听说有人曾去郡衙打听买地建工坊的事,结果郡衙说不买,我猜郡衙可能觉得现在还不是时候,等过段时间南夷岛地的价格更高。”
“算计得这么精明,也不知道他们是衙门,还是商行。”
“我猜郡衙是得了谨王的命令,遍观谨王就藩高平后的所作所为,他的赚钱能力甚至让商贾都自愧不如。”
刘掌柜感叹道:“到底是皇子,做什么都比我们强。”
高平,谨王府
蒋晟阳正在汇报南夷岛上个月的情况,自从三郡郡衙建起来后,蒋晟阳就回了高平。
“王爷,越来越多的人询问郡城的商铺和房屋,已经有几人交了定金。”
蒋晟阳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人买房子,他可是知道南夷岛的房子有多贵,合昌郡是陵州最繁荣的郡城,那里的房子都没南夷岛的房子贵。
他本以为很难卖出去,没想到郡城才建好,就有人舍得花那么多银子买下。
云煦泽笑道:“倒是有魄力。”
他把南夷岛的房子定得那么贵,是因为他知道南夷岛对海上贸易的重要性,但其他人不知道啊,在不知道的情况下还舍得花那么多钱买房子。
不是冤大头,就是有魄力。
能随意支配这么多银子,是冤大头的可能性不大。
眼看着今年马上要结束,云煦泽觉得该和蒋晟阳说明年回京的事了。
“晟阳,父皇来信让本王回洛京为他祝寿,明年可能要在洛京待几个月,本王不在时,便需要你替本王看好高平和南夷岛。”
蒋晟阳听到这个消息愣了下:“王爷要回京?”
“父皇之命,本王自然要听。”
蒋晟阳心脏不由得加快一瞬,藩王被召回京,这可是了不得的恩宠。
“王爷放心,下官定不会让封地生乱。”
“本王相信晟阳。你夫人是不是快生了?”
云煦泽也没想到赵氏只是在南夷岛待了几日,便有了身孕。
蒋晟阳没少因为这件事被同僚打趣,道:“还早,要到明年三四月份。”
“蒋老夫人总算是如愿了。”
蒋老夫人最大的愿望就是抱孙子,蒋晟阳这般年纪还没有孩子,确实不太正常。
蒋晟阳尴尬地笑笑,他阿娘确实很高兴,也不再念叨乱七八糟的话,专心给赵氏补身体,以求她这胎生得顺顺利利。
赵家主得知女儿有孕,更是各种珍惜补品不停地往蒋家送,让蒋晟阳一时觉得自己好像没什么用。
蒋晟阳主动转移话题:“王爷打算带谁去洛京?”
云煦泽这几个月一直在想这件事:“晟阳有何想法?”
“不如带上李司直。”
他们都记得李家和路家的恩怨,带上李浩成可能会和路家起冲突,但云煦泽一直怀疑路家在他就藩这件事上使绊子了,带上李浩成或许能帮他验证这件事。
“除了三郎外,晟阳还觉得何人合适?”
蒋晟阳道:“既然要带上李司直,那自然不能少了西曹掾。”
“济才?”
云煦泽点头:“那便带他们二人。”
他们两人确实更合适,身为世家之人,礼仪方面不用担心,云煦泽手下也能有可用之人,不至于在洛京连个办事的人都没有。
蒋晟阳问道:“王爷打算带多少亲兵?”
“这个本王已经想好,只带一百骑兵和四百步兵。”
总共五百人。
蒋晟阳觉得这个人数正合适,道:“王爷考虑周到。”
云煦泽笑道:“是先生建议本王带这些人。”
听到是章丰钊的主意,蒋晟阳就更放心了,章丰钊为官多年,没人比他更懂怎么把握分寸。
“只可惜表兄在南夷岛脱不开身,本王还想着让他们和舅父见一见。”
蒋晟阳道:“南夷岛更需要云平。”
云煦泽又想到了无消息的霍幼云等人,苦笑道:“出海一事是本王极力促成,本王也知海上有种种风险,没机会传信,可真当他们一点消息都没有,本王还是忍不住想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若是明年本王回京时,他们还回不来,本王都不知该如何和舅父交代。”
从五月出海但现在已经七个月,云煦泽没收到船队的一点消息,就仿佛他们那么多人都消失了一般。
云煦泽从一开始的淡定到现在已经在做最坏的打算。
他不由得后悔把祝云凌派了出去。
蒋晟阳都不知道怎么安慰,只得道:“祝司马吉人自有天相,得王气庇护,想必不会有事。”
云煦泽向来不信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现在倒是希望他真的有王气,可以庇护船队安全归来
眼看着永昭三十一年结束了,年后祝云平回高平拜年,和云煦泽吃了顿饭,因为少了一个人,两人都有些心不在焉。
祝云平知道祝云凌是为了王府出海,现在连云煦泽都没有他们的消息,他问再多也没有,只能暗暗为祝云凌祈祷。
永昭三十二年
除了又过了一次新年外,封地的变化不算大,高平百姓用了新肥料,去年的甘蔗收成加了一成,制成蔗糖后赚了更多的银子,再加上云煦泽改革了商税,取消了人丁税,此消彼长之下,即便是高平最普通的家庭都攒下一些钱。
这可能是高平百姓过得最开心的一年。
高平的路已经修好,平日里需要半日甚至一日才能到县城,自从修了官路,路好走很多,最关键的是越来越多的商队愿意顺着官路去村里收购一些东西,省得百姓再跑去县城卖。
南夷岛的庄稼已经收成一次,王府在南夷岛修建的粮仓终于派上用场,南夷岛没有田税,收成的庄稼都是自己的,他们只留下自己用的一部分,剩下的都卖给官府。
这时候便体现出南夷岛百姓对官府的认同,庄稼收成时,南夷岛已经开放,有不少商队想收购南夷岛的粮食,但南夷岛各部落都把粮食卖给了官府。
这种做法让南夷岛各部落得到以祝云平三人为首的各官吏认可,开始真的认可他们的身份。
仅一次粮食的收成根本不足以填满粮仓,但粮仓总算有用处了,云煦泽总喜欢提前打算,粮仓平日里无用,只有遇灾时才会用上。
新的一年到来,因为南夷岛吸引来了很多商队,有很多外郡人在南夷岛和高平过年,今年的高平热闹很多。
尤其是上元节,更是往年热闹,凤栖楼的走马灯吸引了众人的目光,一众外郡人想猜中走马灯上的灯谜以得到走马灯。
只可惜那些灯谜都是章丰钊出的,能猜出来的人寥寥无几。
连续两年的上元节过去,凤栖楼的走马灯还是剩下不少。
“先生,您的灯谜太难猜了,可能明年上元节也没人能赢走所有的走马灯。”
章丰钊道:“那继续挂着便是。王爷怎么没出去与民同乐?”
云煦泽叹气:“已经出海多半年,本王都快绝望了,可船队有数百人,若真的出事,怎么会一个人都回不来,想到这儿,本王又觉得还有希望。”
他一直在担心出海的船队。当初想的是出海一年半载很正常,可消失那么长时间,又忍不住会胡思乱想。
章丰钊知道云煦泽这段时间都在对船队担心,但这种事实在不好安慰,正想出言转移话题时,小福子跑进来道:“殿下,南夷岛来信,二郎和五娘子回来了,现在正在南夷岛休整,明日一早便会回高平。”
云煦泽猛地站起来:“真的?”
小福子连忙把手中的信递给云煦泽。
云煦泽连忙打开,刚看了一眼便大笑出来:“是二表兄的字迹。”
章丰钊也跟着松了口气:“这么久才回来,想来他们应该有所收获。”
云煦泽快速浏览完祝云凌的信,笑道:“收获很多。他们这半年多来,发现了十数个岛屿,虽然大多数都没有人影,但还是有几个岛屿上面有人,他们确定其中一个岛屿上有国家。”
“他们带回来不少大康没有的东西,当初带去的货物也卖出去一大半,那些岛屿的人什么都缺,大康的东西很受欢迎。”
云煦泽越说越兴奋:“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那个国家的人跟着表兄他们来到了大康,目前就在南夷岛。”
章丰钊惊讶了:“他们竟然把人带了回来?”
“本王也没想到,竟然第一次出海便能找到海外国家,还把人带了回来,五娘子和表兄这次可是立了大功。”
证实了海外国家的存在,就代表海上贸易的可行性。
云煦泽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他当初掌控高平的时候都没这么激动。
推动海上贸易,对大康的经济和政治都有极其重要的意义。
“本王要去和父皇写信,请父皇下令鼓励大康世家自行组织船队出海探索。”
说完,云煦泽便离开了清云院。
看着云煦泽风风火火的样子,章丰钊摇头笑了笑。
章云低声道:“阿郎,您真的要考虑小娘子和王爷的事,再晚怕是要被别人抢先了。”
海上贸易一旦推动,南夷岛的地位就会飞升,云煦泽是南夷岛的实际掌控者,届时他会成为所有人拉拢讨好的对象。
至于商税改革产生的间隙,只要能证明海上贸易能带来极大的利益,世家们会主动当那件事不存在。
章丰钊神情收敛,沉吟道:“等回到洛京,老夫和囡囡谈谈。”
他说过章慕娆的亲事自主,自然要询问章慕娆的意见。
章云松了口气。
只要章丰钊有这个想法就行,章丰钊在永昭帝那儿还是有几分面子,他要是和永昭帝说想和云煦泽结亲,永昭帝答应的可能性很大。
次日一早,云煦泽便亲自带人在高平码头等着船队返航。
过了没多久,霍幼云的船停在码头,等到他们下了船,看着每个人脸上风尘仆仆的样子,哪怕歇了一晚,也没驱散他们身上的疲惫。
“诸位辛苦了,本王要多谢你们。”
身为大康出海的开拓者,他们很可能会被记录在史书中。
霍幼云依旧带着面纱,道:“多谢王爷派众多护卫保护,我等才能平安归来。”
云煦泽听言便知他们可能遇到了危险,他没有多问,笑道:“本王在王府让人备下了酒菜,尔等都是有功之臣,这是本王为你们准备的庆功宴,人人有份。”
后面的护卫听到还有自己的份,纷纷道:“谢王爷恩典。”
云煦泽这才看向祝云凌身边的那个金发碧眼的中年人。
还是个标准的异邦人呢。
那人还算淡定,虽然耳边都是听不懂的话,但他的目光只落在云煦泽身上,似乎在打量云煦泽,注意到云煦泽看过来的视线,还友好地笑了笑。
单手扶在胸口,微微躬身。
这应该是他们国家的礼节。
霍幼云道:“这便是那个异邦人,似乎在他们国家还是个大官,我们听不懂他们说的话。他们挺大胆的,就来了这个大官和十几个保护他的护卫。”
云煦泽道:“你们在海上待了那么长时间,想必经历了不少,回王府再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