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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为聘 卷四 景宣二年 章六十九 纵马扬疆北

所属书籍: 江山为聘

    清晨鸟儿脆鸣,她一下子就醒了过来。

    因想着昨夜里刘德中曾说那药须得熬热了再敷才有效,她又着实惦念他这伤,便悉悉娑娑地起来穿衣下地。

    谁料刚一起身,他就攥住了她的手腕,“莫走。”

    她回头,轻轻道:“我去给你熬药,就在这帐子里。你昨日领兵出战,又受了伤,多睡睡罢。”

    他这才放心地松开手。

    她一下地就觉得浑身骨头都酸疼,昨日连着两场欢愉,实在是叫她又是担心又是费力,当真不值。她想着,又转身瞥他一眼,就见他眉角舒平,眼眸轻阖的样子极是英俊,当下脸庞又有些发热。

    待将药熬上,她又出帐去打水,回来的时候就见柴哨往中军帐前而来。

    清晨薄雾稀透,柴哨一身轻甲上挂了水露,走来时看见她在帐外,便止了步子,恭声道:“皇后。”

    她知道这年轻将军连日来立功,已被擢为从四品的羽麾将军,在营中有直参面上之权,便轻笑道:“是有何要事来报禀皇上的罢?皇上尚未起身,你且等我进去替你叫。”

    “不敢。”柴哨忙道,“只是今晨收到几封捷报,末将料想皇上看了必会龙心大悦,才急着送来的。皇上既是未起,便由皇后收了去罢。”

    她有些迟疑,昨夜他虽让她代为批复折子,可她却不敢连这军报也替他收了,只是道:“这实是不合规矩,柴将军还是亲自交由皇上为好。”

    柴哨却道:“皇上吩咐过,军务可由皇后代为裁决。”

    她一怔,伸手接过来报,问道:“皇上虽如此,但将军不忌讳我从前做过的那些事儿?”

    这疑惑在她心中已有多日,按理说京畿禁军一向眼里容不得沙子,眼见北境上的狄念大军之前因为她的缘故而吃了闷亏,而她早先位在枢府却与敌军贼寇相勾结,叫这些傲骨铮铮的京畿将校们如何能够真心尊她敬她?

    柴哨眼神有点犹疑,道:“皇后莫非还不知道?皇上领军北上途中,已对末将等人说明了一切,皇后是奉了皇上密诏行此诸事,为避天下人耳目,才没叫二府知晓。末将等人领兵进临淮路时,亲眼目睹寇军重兵西调,如此才叫我等一路从临淮路攻了过来。军中将校无人不为皇后之计折服,倘无皇后这番行事,只怕我大平禁军眼下也不能这么快便攻近舒州城。”

    她听后,半晌无言,只是静望着手中军报,目光飘乎。

    营中远处有号声响起,尖锐清亮之音似是陡然划碎这稀薄雾气,令她眼前忽而清楚了许多。

    柴哨赶着回去,便冲她一笑:“末将先行告退。”

    她点头应允,又望了一眼远处营道上渐多的兵马,这才转身入得帐内。

    将熬热的药取出来,又拿了白棉,回头朝里面探看时,就见他已然自己起来了,随意披了袍子,正靠在榻边望着她。

    这一双眸子是如此深泓淬厉,这一个男人是如此深情不屈,她只觉自己好像从未将他看透过,亦从不知他对她的情究竟有多深。

    他有多爱她,才会如此待她?

    但她又有什么好,可以值得他这样爱她?

    她捧着东西的手指有些发颤,却还是平静地走过去,在他身旁坐下,然后替他宽了袍子右半边,替他换药。

    他看她动作温柔细腻,不由笑道:“有你在,便不必再叫刘德中来了。”

    她不接他这话茬,口中轻道:“方才柴哨送了军报来,说你允我代为裁决军务,可是真的?”

    他扬眉,重重反问:“你倒不乐意?”

    她摇了摇头,抬眼道:“你竟也不怕我包藏祸心,做下什么你无力回天的事儿来?”

    允她参豫政事是一回事,但倘是连这军权都分予她,又实在是过于骇人。

    他伸手捏住她的下巴,“你要是包藏祸心,又岂会落到我手中?当初你若真行奸反之事,必不会再密奏与我,直接让大平禁军以为你是北戬掳劫了岂不更好?你让全天下都知道你是大奸之徒,无非是叫我断了念想,纵是你死了亦不会为你伤心难过。”

    她挣开他的手,继续低头给他敷药包扎,可十根手指却颤得更厉害。

    他又道:“更何况那十万寇军所向之人只有你,倘是令这些人马听我调令,那些中宛遗臣们哪个能依?我又岂能不让你参涉军务?”

    一提到这事儿,她就不由蹙眉,问他道:“你押了那十几个为首遗臣在这儿,到底想要如何处置他们?倘叫他们复领兵权,我怕将来又起反复。”

    他低眼看她,略略一笑道:“将你前朝皇嗣身份与你我议定之约告白于朝中天下,这些寇军欲去者释无罪,欲留者则为你封邑守军亲兵,择将之事由你来决,倘是这些遗臣中有哪个敢反兵,那便是与前朝皇嗣为逆,他们又有何名号煽动军马作乱?”

    她想了想,觉得他言之有理。先前寇军之所以能日日壮大,无非是冲着那皇嗣复国之号而来,兵员多是些易被煽动的故地憨愚之民,此番一旦将她的身份告白于天下,便没人能再打着前朝皇嗣的名号惑民为乱了。到时再鼓策一番,约议攻打北戬立功者可得封秩官衔,这些人马必会与大平禁军合力北上。纵有少数顽固之徒,也实难逆大势而反之。

    如此看来,天下太平之日当不远矣。

    她点头,抿唇微微笑了下,又飞快地将他臂伤包好,走去取了柴哨送来的那几封捷报过来,道:“亏你也忍得住,一直没问是何处又得胜了。”

    他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必是北境狄念又胜,兼之潮安北路那边的京畿禁军又破了寇军兵砦。”

    她拆开来一一阅过,果真与他所说无异,不禁微微惊讶,抬眼瞧见他带笑的脸,便压下眼底诧色,只是道:“倘是这些遗臣们得知潮安那边的寇军又败,必也没什么条件可再讨了,一切依你所计便可。”

    他左手将袍子拢起来,便起身边问:“狄念可有随报而来的请功请赏折子?”

    她一翻,果真见有,再一看,哗啦一道长折上名单甚密,当下大大吃惊,道:“狄念怎的如此大开狮口?”

    “如数依他。”他倒是毫不犹豫,“北境禁军攻城掠地步步为艰,要叫这些将士们看见朝廷肯赏肯封,才肯出死力苦战。你一会儿替我拟诏直发北境军前,再擢狄念品秩。”

    她应了声,又问道:“至于你我之事的札子,何时报往京中二府?可需我来草拟?”

    “不必。”他穿好衣物,往外帐走来,“你册后分封诸事的札子我早已拟定,待一会儿见过那些遗臣们,便着人发往京中。”

    她瞅着他,本欲要那札子来看看,却又想起他那“不必操心”一说,便只是抿抿唇,上前替他系那腰间袍带,没再说什么。

    舒州城既降,城里城外换防的事儿自然少不得一阵忙。皇上御驾负伤,麾下禁军人马便也扎营暂歇,聊作休整。

    天色大亮,外面诸营人马各自操练,呼喝之声不绝于耳。

    他去见那些遗臣们没叫她跟随,她也就依他之言留在中军帐中,横竖他的手段那么多,她一点都不担心他收服不了那些人。

    她去看了一回青云,又去刘德中那边仔细问了问他的伤,待回帐时,见他仍没回来,不由得就动了点心思。

    料想他所有的奏折和札子都该在这大帐中,她便开始一处处地找那封他要报往京中二府的册后札子。

    清晨柴哨的那一番话一直印在她心头,她总是隐隐担心他为了她而做些不叫她知晓的事儿,但她若直问,他必会瞒她,因而也怨不得她动这歪心思。

    怎知她将这大帐中能放东西的地方一处处都翻了个遍,也没见着她想看的那封札子。满头大汗时她微微懊恼,只道他这人实在是手段缜密,连一丝缝隙都不给她留。

    无奈之下她只得回案去拟要发往北境军前的封赏御诏。

    写着时她又想,狄念此番又受封擢,倘是叫在京中的沈知礼闻得,不知会有多么的高兴。

    盼只盼这北面战事快些停止,好让天下有情人都得眷属。

    快近午时,营中各处已开始埋锅造饭,她等来等去还不见他回帐,便索性拿了诏谕去找营中的军前驿官。

    将要发往北境的诏谕吩咐下去,她撇眼就见案上那一叠叠的信件奏折,心中突然一动,问那驿官道:“皇上报往京中二府的札子今日须得发出,可是知晓?”

    驿官老实道:“皇上日前来的时候就吩咐了。”

    她见那札子果真在这儿,便微微笑道:“皇上有一事忘记添注,着我来取回去重拟,待晚些时候再来给你。”

    驿官想了想,不敢不从,遂转身去取了来,恭恭敬敬地呈上来道:“但等皇后拟好后再付小臣。”

    她接过来的时候心跳飞快,一出帐便拆开来看,越走越快,待到回帐落帘,便轻轻一叹,点了长烛将那札子一把烧了。

    早就知道,她的猜测不会错。

    他叫她不必操心,却是叫这朝中天下以为她是奉了他的密诏才做下那种种逆举,一洗她大奸之名,又以他一人刚愎专断之由册她为后,分封这北面诸路与她一人。

    她是前朝皇室遗嗣,他非但不杀她,却予她如许封邑,纵是为了万民百姓免受战火之苦,可谁又能保证这分封之地不会再起祸乱?他信她未藏祸心,可这朝中百官、诸路重吏又有谁敢信她真心?

    倘若此事是他主动册后分封,那便是他专任跋扈、目无朝制、溺于女色而视家国于无物。

    他虽情深如许,但她却绝不能容忍他的英名因此事而受到半点玷污。

    ·

    快到傍晚的时候他才回来。

    一入帐,就见她缩在内帐中的榻上睡觉,长发柔软缠肩,呼吸浅淡,模样香甜。

    他无声而笑,走去里面俯身亲亲她的脸。

    她被扰醒,半晌才张开水蒙蒙的眼,一张小脸懒洋洋的样子,两只手一缠就勾上了他的脖子,直往他怀中偎,口中小声道:“一整日都没吃东西罢?”

    他摇头,单手勾住她的腰,“没吃。”又问:“你呢?”

    她仰起脸望他,“想等你一起吃,谁知从中午一直等到眼下你才回来。”她瘪瘪嘴角,“怎的去了这么久,中间没人知道送些饭食过去么?”

    “那些遗臣们甚是顽固。”他道,“同他们议定兵权一事便已将近正午,又一道道发令与北三路各处的寇军兵砦更是费了好些时间。随后又与他们约以文字,你是前朝皇室唯一留存的血脉。”

    她轻轻挑眉,没想到他考虑得如此周道。

    既如此,那往后就不怕会有人冒名再行反举,更不会有人来疑她的身世。

    他的大掌隔着薄薄的衣衫抚摸她的身子,头压低了些,“回来的时候让人将札子发往京中,听人说你下午去过那边?”

    她有些心虚起来,趴在他肩头支吾道:“你让我拟的封赏诏谕,我叫他们发下北境了。”

    他一见她这模样就知道她心中又藏了事儿,可她不愿意说,他也就不逼她,横竖这也不是头一回了。

    至于她瞒了他什么,定是为他着想之事,而他早晚也都会知道。

    ·

    又过十日,他右臂的伤势才略有好转。

    舒州城被大平禁军所夺、北地寇军受降一事虽已陆续发往北面各营寨让禁军将兵们知晓,但这寇军与禁军合兵北上一事真正统筹起来却是极难。

    先是,北三路上被寇军所占的州县城寨不可数计,尤以偏远小县为甚。此番寇军既降,这选吏重派、分兵驻守等事又多又杂;再加上按照约议,寇军中有不少农户出身的兵员欲弃甲从良,这安置一事亦是颇为费神。

    北境上的战火犹然未止,这边须得一面调集各路兵马拔军向北,又得一面重置三路军民官吏诸事。中军大帐几乎是夜夜烛火通明,国中各处奏折军报通进不休。

    他忙于诸多军政要务日夜不休,她自然也不得好过,经常是陪他陪到后半夜才去榻上寐一会儿。

    她早先在朝中曾掌吏部流内铨,这选吏重派的差遣自然是颇熟,他索性将这一摊子事儿都交由她定夺,自己的精力全投入合军调兵及北面诸战中,一门心思欲将北戬的都城早日攻破,好使这场烽火肆延的的乱战早些结束。

    起先她不肯,原只道按他的意思代为批复奏章已是极僭越了,谁曾想现如今他竟将这些事情都交由她来处断。他人在储位时便早早参豫朝政军务乃得如今这等决策之度,可她虽是擢升飞快,可入朝也只不过四年而已,怎能担得如此重任?但他却不管,只道横竖这北地将来都是她的封邑,选吏这点事儿她还是能当得的。

    她无法,只得顺着他的意,渐次见北三路上的这些州县没出什么差谬,才算是稍稍放了心。

    待诸多事情稍微告一段落,他在舒州这边的麾下禁军亦将拔营北上,与调往北境的诸多兵马汇合,然后便是举兵大肆压境,直扑北戬都城。

    他未问她要不要随大军一同开拔,她也就没主动开口相求。因知兵事为重,她虽是舍不得与他分开,但又不能使他因自己而误了军政大事。

    大军出发前两夜,恰接到京中二府代朝廷所发与天下万民的告谕,她的前朝皇嗣身份及这册后分封一事终是大白于天下。

    小校将二府发来的密奏呈至中军时,他正在案前批复奏折,见了密奏便打开随眼一瞟,可这一瞟之后,身子不由得渐渐僵了。

    密奏中自然附了他那封发往京中的札子的誊本,这誊本乍一看与他之前所写的并无差别,可唯独那最后一句话令他失了神。

    “……孟氏虽与朕约议有定,然觊觎后位已久,至舒州城时,挟寇军重兵以邀后位疆土,朕不豫北地百姓久苦战火,遂应其请,以事出仓促而为权宜之计,然册仪既行,后位不可更矣,卿等可拟诏告谕天下诸事。”

    他僵坐了半晌,转头望向正在内帐中捧卷细阅的人儿。

    她好像察觉到了什么,立马抬眼与他火辣辣的目光相触,又轻轻一咬红唇,拿卷簿遮住半张脸翻了个身。

    他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虽明白她这心思,却又心疼她处处为他着想,许久才收回目光,看向桌上白纸,手中的笔重重一落数字。

    她在榻上装模作样地看书,听见他朝她走来,心口不由砰砰在跳,以为他是来斥责她,谁知他却在身后低声问她道:“可想随我一同拔军北上?”

    她蓦然转过身来,亮晶晶的眼盯住他,“想。”

    他欺身压下来,将她用力箍进怀里,声音微狠:“倘有下次,我再不饶你这胆大包天的行径。”

    她轻喘着,顺着他的力道接纳他包容他满足他,唇角忍不住地微翘。

    夜里她起来喝水,见外帐还有一烛灯苗未掐,就顺便走了过去,将要吹熄摇曳烛苗时,忽见案头白纸上有他飞扬跋扈的十个字,不由细看,随即抿唇而笑——

    纵马扬疆北,缱情怜卿心。

    北地前朝寇军的受降倒戈虽令万民为之惊讶,可却远不及孟廷辉身世大白于天下及被册后分封一事来得令人震撼。

    而大平皇帝亲征、携皇后一同率军北上之举则更是令全天下人为之侧目。

    北境的大平禁军们在听闻帝后同征的消息后大受鼓舞、愈发亢勇,连挫北戬大军数役;北戬大军之前因北三路寇军的倒戈而大大失了先利,此番更是愈战愈颓,大有挡不住这来势汹汹的数十万大军倾兵压境之势。

    从舒州一路北上,到建康路汾州的宣抚司时,已是深秋时节。

    北地的风刮得透骨,军旗猎猎生威,箭鸣嘶啸声随风穿过云霄直入九天,尖锐刺耳。

    她身裹浓紫色的绒氅,目光一直随着闪亮镞尖飞向远处射靶丛间,待看见箭入靶首,这才抿唇一笑,利落地勒马转身,看向身后男子。

    青云在她身下兴奋得昂首抖鬃,左前蹄狠狠刨了几下地上的沙土。

    他雍然纵马过来,薄唇半弯,“这一箭可谓是大有长进。”

    冷风吹得他眉眼像罩了一层凉雾,可那目光却是火热恣意,直看得她慢慢地垂下眼,把玩起手中这张弓。

    他当初从京中率军出征,不但带了她的青云,更带了她的弓,显见是没打算一找到她就放她回去的。

    这一路北上的日子里,只要一有闲空,他便不时地想些法子与她消遣,总说他与她这些年来在京中的拘束太多,二人从没能得隙好好相处,如今好不容易名正言顺地在一起了,不能不趁这远离京中朝堂的时候好好地过个痛快。

    这话听得她直啐他,他每每说要消遣,终归是要消遣到床榻上去,只有这纵马出营做些骑射之类的事儿,他才能老实了。

    之前那些国恨家仇的事儿既是有了个了结,她的心也就渐渐宽起来,知道这一辈子只要能同他在一起,那就不必怕也不必忧,不论何事都会好起来的。

    早先她总觉得自己永远驾驭不了骑射一类的事儿,谁知此番他教得用心,而她乐于依他,这射术竟是一日日精进起来,至今已能在马上握弓射箭了。

    今日见她箭入靶首,他显然心情大好,驭马靠近她身旁,抬臂一拨她被风吹乱的鬓发,笑着道:“军中诸事简陋,委屈你了。等将来回京……”

    她听着他说话,浅浅地笑。

    这一路上随大军疾行,只有在路过州府大城的时候能有机会置办些她的衣物用具,这些东西自然比不得宫中,可她又何尝在乎?

    他总说等将来回京之后要如何如何,就像是欠了她许许多多似的。

    但她此生所图的哪里是那些金银富贵之物,她唯一图的,不过就是他一人而已。如今她得了他的心又得了他的人,还会有什么不知足呢?

    二人笑语间,有士兵从远处策马而来,近驾下马高声禀道:“陛下,柴将军请陛下回营,说是仓州那边将人送来了。”

    他随口一应:“知道了。”又转头冲她道:“先回营罢。”

    她跟在他身侧催马缓行,有些狐疑道:“仓州那边送什么人来?”

    他笑笑,“说起来还是你的旧识。”

    她愈发好奇起来,“谁?”

    可他却故意卖关子不说,吊她的胃口。

    她恼得持弓去勾他的马缰,报复似的狠狠一拽,那黑骏嘶鸣一声,暴躁地猛窜了一下,冲得他差点没控住马势。

    后边来通禀的士兵看见这场景立即冒了一头冷汗。

    但他却只是用力一收缰,斜眉望她,嘴角笑意越深,“我早说过,青云这马儿配你正好。”

    她脸色红了点,紧瞅着他不放,知道他这话是在讽刺她举止泼辣,于是更加羞恼,索性狠抽了一鞭,快马驰去不再理他。

    他望着她在马上飒爽的背影,笑出声来。

    当真是喜欢看她这种不讲体面规矩的样子,她是这世上与他最为般配的女子,她是他此生唯一想要娶做皇后的女子,她本就不该与他有丝毫隔阂,他就是要她这样肆无忌惮胆大包天,才痛快。

    他的女人就该与他,顶天而立,执手同行,比肩而坐,相守以共。

    她一路纵马奔回营中,才近中军帐前,还没来得及勒缰止马,前面就冲过来一个年轻男子,对着她就大叫道:“大人!”

    她愣了一下,定睛去看,来人竟然是黄波!于是慌慌张张地勒住青云,又匆匆忙忙地翻下马来,面露喜色道:“你怎么来了?”

    之前金峡关一别,她最觉对不住的人就是黄波,生怕他因自己所做之事而被连累,今次见他安然无恙,当真是高兴极了。

    黄波显见是极其激动,对着她半晌都说不出话来,好久才磕巴道:“属下,属下之前真怕这辈子都见不到大人了!”他停了停,又猛地一拍脑袋,道:“大人已被册为皇后,属下却还在这儿乱叫,当真该死!”

    她笑着说无碍,又盘问了他是如何来这边的。这才知道在她走后,黄波果真被当作奸徒在狄念营中关了好些日子,待皇上亲征后便由人从北境将其押往南面,欲交由皇上亲自发落,谁知走到仓州时,却陡然听闻她被册后分封一事,这才又慌慌张张地掉头转来了汾州。

    自然也就从奸徒变成了忠臣。

    黄波说罢冲她嘿嘿笑着,笑着笑着脸色突然一变,垂眼低头,朝她身后小声道:“陛下。”

    她回头,就见他脸色不咸不淡的站在她斜后方,当下咬唇轻笑,对黄波道:“行了,你是皇上东宫旧卫,又是才从北境回来,还不赶紧和皇上说说那边的情形?毕竟都是你亲眼所见,总比那些军报上的来得详实。”

    黄波忙道:“北戬大军是越打越不行了!前线将士们一听说皇上皇后一同率军北上,士气顿时大增,宋、岳、韩三位将军已是接连破了北戬七座重城,狄将军压阵在后,收民固城更是功不可没。”

    她光是听在耳中都觉得热血沸腾。皇帝御驾亲征自然是激励士气的一大手段,更何况他对北境攻城陷阵的将兵们不吝擢封,那些禁军将士们又怎可能不奋勇激战?

    北戬大军虽是兵强马壮,但因寇军倒戈对其士气打击过大,以至于不战就已觉得要输给这数十万从南边横压过境的大平军队,又怎能不连战连败?

    黄波又道:“狄将军在前线放言,说是要让皇上御驾未到边境便破了北戬的都城,军中上将下兵皆以此言为志,北戬大军听了更是股粟,或有流言说北戬此番又有求和之意。”

    她听后不禁转头,悄悄打量他的颜色。

    近日来京中二府经常有奏折发来,以北境甚险,皇上若有万一则无嗣可承大统,连番敦促御驾收兵归京,留北面战事与狄念统筹经略。

    自他上回受伤之后,她也时时担心他的安危,毕竟二府老臣们言之有理,倘是他在军前有个意外,这天下江山又该付与何人?

    他率军来此,既已平定前朝遗臣叛乱,已是为北境减轻了七成的压力。倘是此番狄念真能率军纵取北戬都城,那大平军队的士气定当会高涨无比,而他也能放心收兵回京,将余事留给狄念麾下诸将一一扫清。

    但没想到的是,北戬竟会又要求和?

    他眼底淡漠,负手道:“纵是北戬此番真来求和,朕也要让狄念荡平它的都城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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