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先出去。”赵桓熙进了房,见宜苏和明理在,神情有些不大自然道。
宜苏和明理行礼退下,帮两人把房门关上。
“冬姐姐,黛雪托捷哥儿传信过来说大嫂要给她相看人家,她不愿意嫁。怎么办?”赵桓熙凑到徐念安身边,将手中的信递给徐念安看。
徐念安一眼瞟去,见信上好几处字都被晕开了,疑似泪痕,便没接,只道:“这不是很好吗?原本我们的计划就要她等到你我和离,你们才能在一起的啊。”
“我不是说这个。是她现在被大嫂逼婚,除了我没有人能帮她了。”赵桓熙见她不接,讪讪地把信又收了回来。
“那你要如何帮?现在就纳她为妾吗?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咱俩是指定不会有孩子的,你纳了她,必然会先生下庶长女或庶长子,不知将来你再娶的夫人,有没有你母亲那样的宽宏大量?”徐念安擡头瞧着他说。
“我……我不纳她为妾。”赵桓熙在徐念安的对面坐了下来,侧面对着她。
“既如此,便只能让她装病了。只是你要想好了,将来你我和离之后是否一定会娶她?别到头来蹉跎了她的青春,害她落个有疾的名声,你却又爱上了旁人。”徐念安继续悠闲翻书。
赵桓熙转过脸瞧着徐念安一脸的风淡云轻,真真是半点没把此事放在心上,心中不免置了气,果断道:“我会娶她的。”说完捏着信纸起身就走。
“你做什么去?”徐念安唤住他。
“反正你眼里只有宅子铺子银子,管我做什么。”赵桓熙头也不回地负气道,却停住了脚步。
“我给你出主意,劝你想清楚,你倒还气上了。你和我说说,你在气什么?”徐念安站起身来,转到他面前仰头问道。
“不要你管。”赵桓熙再次转身背对她,就是不肯看她。
“是在气我态度不好?”徐念安伸出食指戳了戳他的胳膊。
他把胳膊往前一甩,不说话。
“虽是假的,但咱俩现在毕竟是夫妻。捷哥儿来传信,你又大剌剌地拿着信来找我,全院的丫鬟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便是装,我也得装出吃醋的样子来不是?”徐念安小声道。
赵桓熙长睫颤了几颤,转过身来甚是好奇道:“你方才那样子……是在吃醋?”
“装吃醋。”徐念安强调。
赵桓熙偷看她一眼,垂下眼睫,双颊又开始隐隐泛红。
“你方才是想做什么去?”徐念安问他。
“去写信让捷哥儿带给黛雪,教她装病之事。”赵桓熙道。
“你是不是傻?这样的信能写?万一落在你大嫂手中,她闹到你母亲那儿去,你不纳黛雪也得纳了她了。”
赵桓熙张口结舌:“啊,我不曾想到这一点。”
“以后凡是有关黛雪姑娘的事,你不许擅作主张,一定要与我商量着来。”徐念安瞪他一眼,“你先去让捷哥儿帮你带个口信,告诉黛雪姑娘别着急,你会替她想办法。再有就是,告诉捷哥儿最近没有要紧事别再来找你了,来得频繁了没得把母亲的目光也吸引过来了。”
赵桓熙点头答应。
“你这几日专心练字,有进益了就拿去给母亲看,让母亲高兴高兴,然后我就带你去见黛雪姑娘。”徐念安叮嘱道。
赵桓熙顿时苦了脸:“还要练字有进益了才能去啊,练字哪有那么容易?”
徐念安绷着脸道:“相夫教子,是这世道对已婚妇人的要求。如今你我没有孩子可以教养,我可不就得把重心放在‘相夫’上吗?你若练字有进益了,我带你去园子里逛,母亲只会说是你用功得累了,去散散心而已。你若毫无长进,我带你去园子里逛,母亲便会觉着我不知劝你上进,就知道和你一道吃喝玩乐偷懒耍滑。纵然你心里只有黛雪姑娘,也不能全然不顾我吧!让我遭了母亲厌弃,以后我还怎么帮你?”
赵桓熙见她生气,顿时急了,分辩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唉,我去练字了。”
打发走了他,徐念安回到窗下,继续优哉游哉地看书。
入夜,两人去殷夫人房里用饭。
今日饭菜很丰盛,松鼠桂鱼,鸡汁豆腐,芹菜虾仁,狮子头,翡翠佛手鸡,还有一道桂圆枸杞鸽蛋汤。
“怎么手上还沾着墨?芊荷,快打水来让三爷洗手。”殷夫人欢喜地把赵桓熙赶到一旁去洗手,笑容满面地问徐念安:“念安啊,听闻你弟弟与陆郎中家的公子是同窗,你可知那位公子是何等样人?”
“因不曾留意,所以并不知晓。”徐念安恭敬答道。
“日后若有机会,问问你弟弟。”殷夫人道。
“是。”
赵桓熙洗完手走过来,听到两人说话问道:“打听他做什么?”
殷夫人面色微尬。
徐念安笑道:“你不是说陆公子与五房的姝娴堂妹有婚约么,母亲这做大伯母的,就不能关心一下未来堂侄女婿的人品了?”
赵桓熙道:“关心她作甚?她自有她的亲娘操心。好赖都扯不到母亲身上来。”
殷夫人见他颇有些忿忿,忍不住笑问:“哟,何时对你姝娴堂妹有如此大的意见了?”
“若不是她去告黑状,祖母怎会在大婚头一日就罚念安去祠堂抄什么劳什子的《女诫》?好在祖父公道,不然念安受罪不说,母亲您也丢脸。”赵桓熙道。
殷夫人愈发惊讶了,“哟!现在都能想到这一层了,到底是成了婚的人了!”
一句话让赵桓熙涨红了脸:“娘——”
“好好,不说了,来,吃菜。”殷夫人拿起筷子道。
三人说说笑笑,饭吃到一半,殷夫人借着用帕子掖嘴角的机会朝一旁的苏妈妈打了个眼色。
苏妈妈悄无声息地出去,过了一会儿便掀帘子进来道:“夫人,大奶奶使人来问,能不能将庞姑娘从芙蓉轩放出来。”
殷夫人将筷子往桌上一拍,对面赵桓熙惊得一擡头。
殷夫人再次用帕子掖了掖唇角,慢条斯理道:“放出来做什么?她不是正在给庞姑娘相看人家吗?关到她出嫁得了,省得节外生枝。她若心疼她表侄女,尽早将她嫁出去便是。”
赵桓熙面上一急,要开口说话。
徐念安一只手伸过去扯了扯他腰间的衣服,对他微微摇头。
赵桓熙憋了回去。
殷夫人打发了苏妈妈,又对徐念安说:“明日桓熙的三个姐姐来家里看你,你不要乱走,就在慎徽院等着,她们来了我就使人去叫你。”
“知道了,母亲。”徐念安乖顺道。
用过饭,小夫妻俩离开了嘉祥居。
“你刚才为何拦着我说话?我都成亲了,黛雪还要被一直关着,也太可怜了!”赵桓熙照例打发走了随行丫鬟,和徐念安站在嘉祥居的后墙根道。
“你看不出来刚才那是母亲故意试探你么?”徐念安颇为无语道。
赵桓熙呆住,“故意试探我?”
“纵你没有发现母亲给苏妈妈使眼色,你也该想想,大嫂在母亲面前是什么身份?她想要母亲放了她表侄女,随便派个下人来说?即便她真的就派个下人来说,也不该在你我和母亲一起吃饭的时候来说,这不是火上浇油么?”
赵桓熙仔细一想,“对哦。”
徐念安懒得理他,转身继续往慎徽院的方向去。
“你怎么那么聪明?好在你方才拦住了我,不然我又惹母亲生气,黛雪肯定也会跟着受罪。”赵桓熙追着她道。
徐念安悠悠道:“是啊,你不用惹母亲生气,黛雪姑娘也不必跟着受罪。你们都有好处,独我没有好处,非但没有好处,还要倒贴许多。你说我图什么呀?”
赵桓熙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徐念安侧眼看他,一脸的心如死灰:“说罢,你的三个姐姐统共有几个孩子,我好准备下见面礼。”
赵桓熙反应过来,忍不住噗嗤一声,指着她道:“原来是财迷在心疼银子。”
“哼!”徐念安扭身走。
“诶?你别生气呀,你跟我来。”赵桓熙过来拽着她的腕子,拉着她一路跑回了慎徽院的房里,一通翻箱倒柜,最后在亮格柜中抱出一只一尺半见方、画着松鹤同春的小叶紫檀官皮箱来。
赵桓熙费劲吧啦地将箱子抱到床上,一看傻眼了,箱子上还上着双鱼大锁呢。
“我倒忘了,这钥匙还在我奶娘侯妈妈那儿。”他去外间叫晓薇找侯妈妈拿钥匙,不一会儿侯妈妈亲自送来了。
“以后这钥匙就交给念安保管,我自会和母亲说的,你去吧。”赵桓熙赏了侯妈妈两只带骨鲍螺,侯妈妈欢天喜地地捧着去了。
赵桓熙拉着徐念安来到床侧,分坐在官皮箱两旁,他用钥匙打开官皮箱箱盖上的大锁,下头两扇小门上还有一把小锁,也一并打开了。
掀开箱盖,最上面一层放了许多黄金打制的马蹄铁和大小不一憨态可掬的小马驹,有些马蹄铁上还镶着珠玉。
徐念安擡头看他:“你属马?”
赵桓熙:“是啊。”算算年纪,“你属龙?”
徐念安点点头。
他灿然一笑,唇间一线雪,眸弯两道月,“那咱俩的生肖可以组成一个很好的词。”
徐念安故意道:“车水马龙?”
“这算什么好词?”赵桓熙笑得差点滚到床上去,“是龙马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