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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枭图 正文 第81章 年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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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olo世巡“良夜难明”就像一场烟火,迅速燃烧过后,进入了漫长冷寂的休整期,姜逐接近一年的时间毫无所出,一时间“江郎才尽”、“团队散伙”的传闻此起彼伏。

    而被董事长找去谈话是唱衰风向的开端,在零八年的一次演出时,升降机出现故障,伴舞与工作人员急忙扑过去拉人,但没能拽住,姜逐一步踩在空洞边缘,从舞台中央掉入突然开启的地下升降设备。

    灯光变暗,场下嘈杂,尖叫与哭泣不绝于耳,好在麦芒的科小丰在现场,上台救场。十分钟后姜逐再度登台,安抚歌迷,因为换了长袖的演出服,从表面看不出有什么伤,但事后粉丝贴图,证实姜逐演出结束后是被救护车拉走的。

    演出结束已有五个小时,官方都还未给出正式回复,粉丝情绪在凌晨时终于爆了油。

    “升降机为什么没闭合?演出前的安全性检查做了吗?现场指导为什么对异状没有反应?主办方能不能长点心。”

    “不敢想象,如果姜哥不是踩到边缘,而是一脚踏空怎么办,那样真的一点缓冲时间都没有,太危险了,头可能直接磕到升降台的钢化板。”

    “怀钧这是我他妈最后的警告,以后舞台安全给我把控住,不想做生意那就别做了。”

    “贵公司做个人吧。”

    这一次怀钧的表现有些反常,没甩锅,也没申辩,对外通稿中规中矩,显得过于沉默。后来有传言说内部整肃,是上头发了话:“叫你们好好做人呢。”

    事过不久,姜逐借“出道十年”的强劲东风,携专辑《清月之日》回归,第一批发售的典藏版中存有一首重制版的solo《为我向夜》,掀起一阵九十年代的情怀风。

    那一句“眼盲,心荒,一切皆为我”像是唱进了骨髓里。

    新旧版本对照,十年前还是激烈甜蜜的抒情,重制版已经变作了暗无天日的呼喊。

    怀钧翻修过的东楼新增了近一半的场地,姜逐在四楼拍完《清月》的写真集,妆还未卸,桌上传真机一张张吐纸,他点清页数,装入档案袋封好,肩上夹着电话:“就这些了?”

    “这个没有备份。”

    “好,我知道了。”

    电话那头的褚沙白声调略高,背景里皮革厂子的机器嗡鸣让他的声音也夹杂了碎絮的质感:“等等你先别挂,你那专辑名是什么意思?这事得说清楚。”

    清月之日。

    褚沙白可没忘,这俩人的蜜月就是在清月山,那里的日出与月落是一绝。

    “这都要唱遍七大洲八大洋了,别人听不出来,我还能装聋作哑?”

    姜逐思索了一下,纠正:“四大洋。”

    褚沙白登时噎住,这时候他还半冷不冷地着眼细枝末节,他咂了咂嘴皮,单手叉腰,喉咙里“嗬”出声,给他气笑了。

    “褚哥。”姜逐空出手,把夹肩上的电话贴到耳边,“有件事你得明确一下,你们一直在催促我,萧大丞老师是因为顾导与陈西源的离去,你是因为小丁老郑,还有某些与你交接的人,都有正当的理由,就像一个包围圈,这是一次有组织的进攻,可我不是它的指挥官,那是谁?你想过么。”

    褚沙白起先不以为意,等到慢慢反刍,才站直身体,声音渐渐凝重:“钓我们?”

    “不是。我之前一直在想这件事,最有可能的是原纪,但最后我……我。”姜逐顿了顿,还是没说下去,只道,“不干净的多如牛毛,为什么只有她恶名昭著。”

    褚沙白道:“你去翻旧闻,这类东西多得是,盛传最广的一个,赵伏波接手怀钧前后,控股的副董事跳楼自杀,那年,她十五岁。”

    听筒中的声线隐隐的低沉而抗拒,“我只知道,我十五岁,杀鸡都不敢。”

    姜逐没有答话,他垂着眼,摩挲着拇指与食指间的U盘,这里面拷贝了一段电话留言。

    魏璠,傲峰一姐“魏南墙”的大名人尽皆知,在此之前,他与当代影后还未有一字一言的交集。而在某个深夜,寥寥数语的讯息隔了一个大洋飘来,魏璠在转机的过程中终于醒来,她没有立即睁眼,而是装作翻身,默不作声摸到还未收走看管的手机,在上机之前她往通讯人名单里存了姜逐的电话,非常时期,去他的谆谆教导,只能长话短说了。

    她与赵伏波的话没有录音,匆匆将长篇大论浓缩成几句精华转述给姜逐,距离太远信号不佳,盲打的消息好几次发送失败,但该说的基本都到位。

    等到这通讯息被打开,已是五个小时后。

    姜逐一看就看出不对味来。

    与赵伏波开诚布公的对话,魏璠没觉得不得劲,只因为快节奏的冲击让她忘记了一件事。

    她一生戏中。

    戏中人,做的是七分真三分假,真的是欲望,假的是她的坦诚,三言两语,一举一动,让你以为她精心策划了一起“多米诺骨牌”,实际上却是“抛硬币”。

    魏璠的思维重点被诱导在“罪证流通”上,一旦泄露,她料定这二人必定水火不相容。

    或许是赵伏波的色彩太浓烈,覆盖了姜逐的本色。导致魏璠把目光注重在死的东西上,忽视了活的人,她不了解姜逐,被赵伏波稳操胜券的姿态影响,潜意识认为他极大可能循着这条铺好的道路往前走,而自己没有把握说服他,所以只能寄托于封锁资料。这种过激表现必然会引起她父亲的警觉,在魏隆东的观念里,保护爱女的级别永远高于女儿的小要求,阻断魏璠的代价远远小于放任她自由。

    魏璠出众的身份与家世,注定她涉世不深,尽管大出赵伏波九岁,但心计远不能及。刚捋过皮毛,就以为看透了她的想法、摸清了她的路数。

    一个人自认为将另一个人刨根问底了,实际已经入套。

    “赵伏波是演员,是观影人,但从来不是编剧。”

    看似规划好的命运,其实都是表象,就像宾云赌场里的小技巧,抓到好牌后表现出强烈的自信心——这是心理战,为了争取更大的赢面。

    为什么需要赢面?

    因为——“她还是在赌。”

    赵伏波,二十年来无一败绩,这个时代最伟大的赌徒,生由赌来,死亦赌去。

    押注的是什么?

    人心。

    “我们之间,要有一个人更自私。”

    电话线在手指上绕成圈,褚沙白一头雾水:“你在说什么?”

    “我成全她,或者她成全我。”姜逐的声线轻而稳,“我们的希望是冲突的,那么必然会有人牺牲。”

    她从不质疑爱,十岁不质疑,十八岁也不。

    她是如此轻蔑于“仇恨与背叛”,又怎么会把它们熔成刀剑,她只借这世俗做一出戏的背景板,赌他的爱——是选择焚毁我的躯体,还是我的精神?

    不管你选择哪样,我都知道你爱我。

    ——多傲慢。

    真正能摧毁她的、真正被她允许摧毁自我的,也只有爱。

    她为他制造动机、为他装备兵马,为他误导吏民,这是独属于她的黎明之战。

    这也是独属于他的劫数。

    “她想让我从始至终留在白天,所以对我透了底,却又不逼得太紧,只要我处于你们的立场,她就是需要被更正的错误。”

    最后一层保险,是我。

    是我自己。

    非道德、非原则、非底线,而是与朱定锦八年的光明岁月。

    究竟是选择弃牌,实现她灰飞烟灭的愿望,留自己在无望的乐土度过终生;还是抓住私心的希望,即便违背道义,以爱为枷锁,也要绊住她在这世界上最后的游魂。

    佛与魔,光与夜。

    一念间。

    “褚哥,你不需要懂,这是我的劫。”

    《清月之日》发售已逾月,天王阵势如火如荼铺展,除此并无别的动静。

    日子平静,姐姐在家,赵访风就止不住的高兴,晚饭都抢着做,但赵伏波连续几日食欲不振,挑了几筷子就放下,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几号来着?”

    赵访风以汇报工作的严谨语气道:“十九。”

    好半天,她才听到姐姐似乎笑了一声:

    “长进了,会磨人了。”

    秋天的尾风还没过,怀钧集团名下大小公司的年会陆陆续续开遍了天,作为娱乐业龙头老大,最隆重的一次年会还是集团本部举办的,未及资格夺得邀请函的艺人们卯足了劲参与演出选拔与彩排,张灯结彩,分外热闹。

    日子定在月头,业界稍有名头的都到了场,一眼望去,含金量极高,金龟遍地爬。

    唯一的意外是主座还孤零零空缺着,这次集团主事的人来得略晚了,以赵访风对时间的恪守程度,很少犯这样的错。

    司仪们焦灼地在幕布后看表,负责人在窗边打电话,少许,远处隐隐骚动,接待员掀开帷幕一溜小跑,双眼是烧了炭的火亮,呼吸急促,咬字不清:“不是赵总!不是赵总,来得是……赵董!”

    尾音已被外面掀翻的浪潮淹没,怀钧的人马几乎全体起立,成群结队迎向门边,人潮的簇拥下,记者们的□□短炮紧随而至,闪成白花花的一片。

    少许混乱之后,那个在殷切环绕中的身影才一步踏出,露出庐山真面目,似笑非笑地挂着一副深玫色墨镜,西装翩翩。与每次都正经严谨扣上衣扣的赵总经理不同,她是披着外套入场的。

    衬衣也非寻常款式,半黑半白,一侧领口绘以金线雕龙纹,袖口拉至小臂,腕上挂着一块鳄鱼皮手工表,倒像是来参加一个非正式的私人趴,浑身散发着浓浓的迷人挑衅。

    十一年前赵伏波授权赵访风,逐渐淡出了众人视线,此次是几年来赵伏波第一次正式出席官方场合。

    赵伏波朝四面八方各式各样的镜头笑笑,举步走向主座,没有人拦在她的前方,众人簇拥着她一同移动。

    直至落座,原本预留给公司协同人员的左右位置立刻被当红的年轻艺人霸占——艺人们对待赵家两位主事人的态度截然不同。他们不怕赵访风,但始终保持距离,没有攀附心思;畏惧赵伏波,却极力亲近邀宠。老牌艺人碍于身份不敢太明目张胆,新晋小生就不管不顾了,向日葵一样凑上去抢座。

    此时赵伏波左吴鎏、右韩费文,都是上季度刚捧的新人,平均身价八千万。韩费文走高冷狂野路线,演唱会一曲《狼血》rap获封“狼王”美誉,不过在赵伏波身侧片刻功夫,人设全崩,有问必答,乖巧如绵羊。

    姜逐被引进场,见的就是赵董事长游刃有余招惹来铺天盖地的狂蜂浪蝶,吴鎏双肘都架在一侧扶手上,侧过身子与她说话,几乎要倒过去,手指尖也在西装裤不到半寸的上方来回晃。韩费文与之明争暗斗,不少艺人上前搭话,话题三秒之内一度从死海飘到珠峰。

    科小丰看见他,吹了声口哨。姜逐与她打过招呼,科小丰双手插袋过来,压低声音:“不上去?”

    姜逐笑:“上去做什么?”

    “抢热度啊。”科小丰比个手势,“谁坐那,谁就是明日头版,你上我就上,你左我右,我俩咖位镇着,没有宵小来犯。”

    姜逐道:“谢谢。”

    科小丰斜眼瞪他半天,掉头就走。

    大佬赏脸,气氛空前。

    可直到年会开完,曾经负距离的人仍是“路归路,桥归桥”,赵伏波滴酒未沾,让几个有心“送赵董回去”的艺人没了借口,心不甘情不愿地送至电梯,试图再博取几分印象。

    乘坐专人电梯下到负一层,侯二刚要取车,赵伏波从他手中顺走车钥匙,示意他原地待命。

    出了电梯间,左拐处车灯亮了亮,赵伏波侧身坐进驾驶座,手指还搭在安全带上,车窗外就冒出一个守株待兔的人影轮廓。

    “赵董。”

    一个清亮的青涩少年音。

    赵伏波略微侧头,看见一个攥着衣角的大男生,十九二十的模样,大概是刚出道的歌手,气质没完全放开,咬着嘴唇,未经雕琢的荷尔蒙乱飞。

    “我很……很仰慕赵董。”

    他好似鼓足了半辈子的勇气,手轻微发抖从裤兜里捏出一张房卡,试探地搁在车窗上,手指用力地摁了一下,房卡陷入窗沿的橡胶中。赵伏波低了一下眼扫过,又擡眼看向他。

    男生紧张又兴奋,低着头,睫毛扑闪,鞠了一躬,转身跑了。

    他步子跑得太急,眼睛只盯着足前三寸,跑出十步差点撞到一个逆光的身影,擡头竟然是怀钧一哥,男生惊喜且胆怯,连连鞠躬:“姜哥。”

    姜逐垂着眼睛,看也没看他一眼,只嘴角礼貌性地一弯。

    地下灯光暗得暧昧,二人碰头正好,加至三人,便变作一段诡异的情节,流年不利,思及刚才的大胆举动,男生红着脸讪讪走了,姜逐还站在那里。

    赵伏波坐在车里,透过车窗看见他,羽绒大衣滚着毛边,表情隐藏在逆光的影中,晕着朦胧。

    她扭动钥匙发动引擎,可车子迟迟没从车位开出来,过了一会,姜逐挪动步子,慢慢走到了车窗前,伸出手指,轻轻叩了叩。

    赵伏波开窗,房卡登时啪得一声掉到地上。姜逐弯腰捡起来,像是要递给她,手指却攥得死紧。赵伏波笑了笑,伸手要接过房卡,拽了一下没拽动,姜逐的手往回缩了一些,赵伏波第二次用劲方向是往下,清脆地一声,给它掰断了。

    姜逐全身的力气都在手上,突然一个反震,身形不稳,右脚往后踩了一步稳固重心,赵伏波放开半张残卡,掉落在地“啪嗒”一声,她转过头:“上车。”

    姜逐弯腰把半张卡拾起来,多走了几步把两片卡扔进电梯间的垃圾箱,随后绕到另一侧,打开车门坐进副驾驶:“去哪里?”

    赵伏波一踩油门,猛打方向盘:“回家。”

    车体线型流畅,顺溜爬上停车场的斜坡,赵伏波降下窗,往外递停车卡。

    保安低头登记,她手肘斜靠在车窗边,五指轻敲烤漆的车体,玫红色的镜片映着外界霓虹灯的彩光,眉眼染上温度。

    一旁蹲守的新人鼓起勇气上前,跨过栏杆期期艾艾的递上粉色信封:“赵董,这是我下周演唱会的v票,您……”

    赵伏波未接,只笑了笑:“有空就去。”

    停车票检递出,赵伏波两指接过往副驾一扔,车窗升起,新人还想说什么,瞟了副驾方向一眼,顿时五雷轰顶,呆如木鸡,任凭其一骑绝尘。

    等跑车混入滚滚车流,同伴小步跑来,戳着他腰,一脸坏笑:“成了没,成了没?你说了没有啊?急死人了。”

    “那是……那那是姜哥!”

    同伴“啧”了一声:“脑子烧坏了,什么姜哥?”

    “姜逐!”新人回过神,仍不可置信,“赵董带走了姜逐!”

    一言激起千层浪,三四人爆出小小的骚动,同伴怀疑道:“不会吧……姜哥一晚上都没赵董搭上话啊,风头不都被吴、韩那俩头妖精抢了吗?”

    “是真的……”

    颤抖的声线拉长,拉成了丝儿,寒风中新人们面面相觑,到最后眼神变了味,脸色中渐渐冒出点意味深长。

    “姜哥真人不露相啊……”

    作者有话要说:给你们爱的修罗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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