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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上一只鬼大腿 正文 第41章 局面会打开的

所属书籍: 抱上一只鬼大腿

    清晨醒来后,陈姜赖了一会儿床。她在回忆昨夜的梦,忆着忆着就感觉哪儿不对劲。

    前世今生第一回,她梦见了师先生。

    师先生,名建国,外表看起来二十几岁模样,但从名字风格判断,陈姜觉得他没有六十也该有五十多了。性喜黑暗,总在夜间出没;少言寡语,与她交流寥寥;道法高深,收鬼连个架势都不需摆,弹指间作恶者灰飞烟灭。

    陈姜被黑鬼引诱而去的时候碰见他,他灭了鬼救了她,两人就此相识。虽不曾互相留过联系方式,但每当陈姜遇到棘手问题时他都会出现。

    陈姜当然不会自恋地认为师先生是在刻意追逐她的踪迹。不管人修鬼修,只要修道就讲究缘法,他俩都与鬼有缘,常常碰见也不稀奇。

    后有一次撞厉鬼,陈姜被它的无差别打击吓得抱头鼠窜,师先生又来了。摆平后送给她三根短香,前一秒贴心地说:“点香我会现身。”后一秒又嫌弃地说:“你怎么这么没用?”

    陈姜自动过滤了废话,只记得贴心的,珍而重之将短香贴身收藏。她知道师先生的厉害,那香可就是保命利器,必须妥善存放。

    她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会死在大绿手里。那个和她共度十五年时光的朋友,闺蜜,甚至可说是亲人的鬼。她不知它几时练成了触摸实体的神功,也不知自己为何会成为它的试验品。

    摔下二十层楼的时候,她听见身后大绿在疯狂地叫。是高兴吗?终于可以去找替身了,终于可以摆脱她这个看腻了的人。

    来不及点香,也不想点香,那一刻,心如死灰。

    听见院子里影子嘻嘻哈哈跟赵媞说老宅的笑话,陈姜叹了口气。三年五载或许无事,时日久了鬼心都会变的,还是扒出执念,早些送走得好。

    思绪拐了个弯,又飘回师先生身上。昨夜梦中相见,他没说只言片语,居高临下俯看着她,目光里带了点欣慰,带了点宠爱,还带了点仿佛久别重逢般的喜悦。他似乎比初见时更年轻了,那张脸,啧啧,怎么说呢?要不是“建国”时时刻刻提醒她这位是个老头子,只是修道法修出来的假年轻,她真怕自己见他一次就忍不住上手掐他脸蛋一次。

    师家的基因是有多好,修道是有多提升颜值,这等天人之姿倾世之貌也是凡人配欣赏的?

    这么说吧,师建国若是个人,那就是人间绝色,若是个鬼,那就是鬼中花魁…呸,天香…呸,姝丽…哎反正就是美。

    想到这里,陈姜终于发现不对劲在哪儿了,师先生不是进化了吗?在她面前从未洒放光芒过,昨夜梦里,他怎会笼在一片金黄之中?莫非自己潜意识里把他和师老祖宗联系在了一起,所以才会梦见他的脸配上师焱的光?

    长吁短叹一阵,陈姜彻底清醒。梦见了也没用,前世已无她,今生也无他,回忆徒增伤悲,还是想想怎么找机会把纸扎推广出去吧。

    这个机会来得很快,刚吃过早饭就来了。

    老宅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陈碧云的事还没闹出个结论,陈恩淮和陈百安两人突然从书院跑回了家。

    昨晚大郎陈百年因伤人被镇卫所抓走了,伤者家属不接受调停,要告上公堂。陈恩淮认识的唯一一个卫所熟人家里老娘去世,没来当值,现在连大郎面也见不上,更不知道伤人内情。

    万氏这下真的晕过去了。陈碧云是心头肉老闺女,陈百年就是她的心肝宝贝大长孙,因为是男娃,中间还隔着媳妇,平时疼得不那么显眼。但给他花钱从来没犹豫过,称得上是要啥给啥,比陈碧云还高一个级别。

    秦氏面无血色,陈恩举慌不能抑,大房哪里还顾得上陈碧云的事,连晕倒的万氏也顾不得了,一家子火烧火燎地往镇上冲去。

    于是一夜未睡的廖氏又要伺候万氏,又要给老爷子做饭,而三房一家说是熬夜熬迷糊了,须得补个觉。

    陈恩淮跟着回去镇上,陈百安却转去家看妹妹,说了回家的原因并关心她近来可好。

    读书没几日,陈百安就与从前的闷丧少年模样有了区别,肩膀不塌了,背也挺起来了,发揪扎得整齐,看起来精神许多。

    陈姜夸他,他便道:“夫子的戒尺打人可真疼。”

    陈姜开心地笑起来,搭上他肩膀道:“走,去把娘叫回来睡觉,我送你回书院,正好也去卫所看看大郎哥。”

    陈大郎被抓不抓的她可不关心,她只听到卫所有人家办丧事,这才来了力气。

    这时代的卫所和陈姜熟知的明朝卫所制不同,级别较低,大多设于基层乡镇,隶属县衙,是公署派出机构。负责管理城乡治安,有执法权,无判罪权,就是和派出所同样性质的存在。

    卫所里设卫长一人,卫差六人,多是本地土著。平日巡巡街值值夜,遇上居民纠纷调解调解,肢体冲突吓唬吓唬,有海捕的时候就盘查盘查外地商旅,活计也算清闲。

    凤来镇民风淳朴,少见恶性案件,卫所里的小拘室很久没有派上用场了。若不是伤者家属报官态度坚决,陈大郎也享受不到单间待遇。

    陈姜赶到卫所外的时候,秦氏娘仨儿抱着哭作一团,大伯愁容满面蹲在门口与四叔说话,百顺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一脸茫然。

    既然照了面,不问不像话,于是陈姜问大伯:“大郎哥咋样,见着人了吗?”

    陈恩举还没回答,谷儿转脸就是斥骂:“你来干啥?来看俺家笑话啊,死远点,不要你假好心。”

    陈姜耸耸肩,既然被你看出来了,那我就不客气了。

    她把陈恩淮拉到一边,悄声道:“四叔,你认识的那个卫差叫啥名字?”

    “何虎,咋了?他在家守灵,不好上门去搅扰人家。”陈恩淮以为她是关心大郎的事,还摸摸她脑袋,“回去吧,这事儿你一孩子也帮不上啥,回去劝劝你奶,就说我们都在这儿想办法呢,让她别揪心。”

    四叔人挺好的,读过几年圣贤书就是不一样。可大郎也读书,怎么就犯上事了?

    陈姜在众目下走进卫所,见两名头戴黑色方帽,身穿青衣薄甲的年轻男子倚着一张桌子闲聊。上去就露出甜甜微笑:“大哥,我想跟你打听个事儿。”

    卫差见了她在门口跟那一家人说话,不耐烦地摆摆手:“去去去,没啥说的,等押去县里,上堂慢慢说吧。”

    “请问何虎大哥家在哪儿啊?”

    卫差一愣:“哟,认识何虎?认识他也没用啊,别说他不在,他就是在,这事儿他的情面可顶不住。”

    陈姜装作听不懂的样子:“大哥,你在说什么呀?我是去给何虎大哥送纸扎的,忘了他家住哪条巷子了,只知道他是卫所的人,这才来问问。”

    “纸扎?啥纸扎?”

    “办白事用的,”陈姜斜过竹筐,从毛青布下面拿出个纸元宝:“你瞧,就是这样的,何虎大哥孝心可鉴,怕亲娘下了地府缺衣少食,从我这儿定了多多的元宝,大娘这一路必然走得富贵,走得舒心,也必然会保佑阳间儿孙的。”

    卫差:“这这不就是草纸折的?”

    陈姜抓紧一切机会推销:“哪能烧真元宝啊?何虎大哥愿意,大娘也舍不得啊。阴界阳间自然不同,烧不下去的宝贝就没用,别看草纸在我们这儿价廉,地府认这个啊。不管是做成元宝,铜钱,还是扎成衣食住行物件,先人统统带得下去。”

    卫差:“呵呵,挺有意思,好吧小丫头,何虎家在东边四福巷,你去吧。”

    陈姜与卫差说话,一副相谈甚欢的样子,引得大房一家人探头探脑。见她出来,秦氏忙扯住她:“你在里头说啥了?能让我们进去见见大郎吗?”

    陈姜摇头:“说是要押上堂过审,现在指定不给见。”

    秦氏又拍着大腿痛哭:“哎呀我的大郎啊”

    陈姜背着竹筐走开,走了几步又回头,看着那愁眉苦脸的一家人:“与其在这儿守着,不如先去找找苦主,问问人家为啥非得告大郎哥。要真把别人打出个好歹来,咱家态度就得好点儿,到苦主面前哭一哭,积极带人看伤赔钱,求人家放咱们一马,在这儿哭没用。”

    秦氏的哭声噎了一下:“赔钱?”

    陈姜无语,一大段话她就听见这俩字儿了,“那不然呢?打了人不赔钱,那就赔上前程呗,进大牢里蹲个一年半载的,有了案底,大郎哥以后怕是无缘科举了。”

    陈恩淮一凛:“姜儿说得是,大楚律延前朝律,有犯科史者不得科举。”

    谷儿想骂她,但听了四叔的话后又生生憋下,愤愤瞪她一眼。

    踩着秦氏有节奏的哭喊声,陈姜离开,没多久便到了四福巷。巷子里人挺多,扎孝布的戴白花的走来走去,有一户人家里正传来女子的隐隐哭泣。

    何虎家门开着,院子里香灰飘洒处处挑白,正对大门的堂屋内搁着棺材,棺材前火盆烧着,几个披麻戴孝的男女跪在一边。

    开门就是迎祭客的,谁都能来,谁都能拜,只要是诚心来送老人,家人一般不拦。

    陈姜走进堂屋,在棺材牌位前取香作了三揖,上香。专迎女客的一个中年女子就走过来,递给她一朵白花:“多谢小姑娘,你是哪家来客?”

    陈姜道:“我是大槐树村陈家的,我四叔与何虎大哥相识,今日他有事不能来送大娘,便让我来代他送上一份心意。”

    说罢她放下竹筐,从筐里掏出大把大把纸元宝并一个小布包。元宝叠得很好,胖乎乎圆敦敦,摆在地上十分可爱,除了没有真元宝的光泽度外,形状与真的一模一样。

    灵堂里的人都被她的动作吸引了目光,看着满地纸元宝不明所以。

    她蹲下来,擡头望望中年女子:“婶子,我能给大娘烧钱吗?这是我四叔特意定的,说给大娘带着路上花。”

    中年女子结舌:“你你烧吧。”祭客烧两刀纸钱也正常,不过看这姑娘要烧的恐怕是那些东西。

    陈姜把元宝一个一个送入火盆,配合着动作说起话来:“今生行善,来世有福,大娘,您辛苦一辈子,生儿育女省吃俭用,把儿女们养大成人有了出息,终于可以歇歇了。”

    刚说完这一句话,旁边就有个跪着的女子忍不住哭出声来。

    “晚辈不认识您别的子孙,只从四叔口中得知您儿何虎,是个心性赤诚,品德高尚,乐于助人,光明磊落的人,他常说人生得交此友足矣,可见何虎大哥品行。这都是您的功劳,没有娘亲费心教导,哪得儿孙出类拔萃。四叔闻听大娘逝去,怆然泪下,惋惜您不能多享几年儿孙福,嘱晚辈定要使出家传绝艺,为大娘奉上百枚金元宝,风光入阴曹,尽可撒钱开路驱散小鬼,不必再节俭清省苦了自己。”

    在她说话时,门外围来许多人,有何家亲戚,有朋友,有邻居。一个个看着陈姜烧完元宝,展开布包,又拿出一副淡黄色首饰,包括一支钗,一支发梳,两只耳坠,一只手镯。芦杆材质轻飘飘的,可刻得精致,水滴耳坠鹤头钗,不拿在手里掂量掂量,就和真的没两样。

    “再送大娘一副首饰,富贵老太太下去了,阎王也得让三分。”

    丢进火盆,火苗窜高几分,芦杆子好烧,不消片刻就化成灰烬。

    一彪形大汉默立门口听了许久,此时嚎啕一声:“娘啊!儿对不起您!”扑进灵堂痛哭失声,随即一家子都狂哭起来。

    棺材盖上坐着的白光老太太,正惊喜得不知如何是好。不住摸着自己耳朵手腕,看着身周漂浮的金元宝,一个劲地说着:“拿到了,戴上了,真的戴上了,我老婆子一辈子也没戴过这么精贵的首饰,一辈子也没见过元宝啥样,死了倒如了愿。这丫头真厉害啊!我的虎儿可不能慢待了人家。”

    陈姜垂眼暗暗一笑,喜欢就好,看您慈眉善目,口口声声念挂着儿孙就知是个好老太太了。

    彪形大汉眼通红地把陈姜送出门外:“你不愿吃饭我就不留你了,替我谢谢你四叔,他有心了。没想到你家还有这门手艺,挺好,让咱们做儿女的心里也能好受些,咋从没听你四叔说过呢。”

    “这不是陈家家传,是从我姥姥那儿学来的,毕竟是白业,许多人忌讳,不便提起。”陈姜突然来了恶趣味:“对了何大哥,说了半天,你知道我四叔是谁吗?”

    何虎道:“不是白水书院的陈恩淮吗?我认识的读书人可不多,他就是大槐树村的,脾气好,实在人。”

    陈姜心想今天这些东西没白送,老的少的都是好的。

    送是不可能白送的,送一回就要有一回的效用才行,在院子里陈姜就已经收获了一拨咨询者,出了门又有邻居来问纸元宝的价钱。

    她不厌其烦一遍遍跟人推广纸扎种类,解释并不是只有办丧才能烧,三节扫墓时一样可以;吹嘘这门手艺从前都是专供京城贵人的,然后介绍价格,留地址,总算有了点开张的苗头。

    屏着沉重脸一直走出四福巷,陈姜才情不自禁露了个笑容,再接再厉,局面一定会打开的。

    “咦,陈姑娘?”

    陈姜听唤擡眼,赫然见那棺材铺的病少年正抱着一摞草纸朝她走来。

    “呃,周周周小掌柜……”

    说了短时间不能上镇,最近也来的太频繁了,果然撞见不想见的人了吧!

    那天师焱突然现身,她情急扑上去挡,还喊了一声不要,周望元可是眼睁睁看见了之后才吓晕过去的。陈姜此时唯一的想法是如果他大喊抓妖怪,自己该怎么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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