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啦——”
玉色枷锁晃动得厉害,整个石窟亦是地动山摇。
原本只想当第一师徒狂恋背景板的龙皇都忍不住大叫,“魔尊,老龙知道你很激动,但你能不能克制一下,这里都要塌了!”它造了什么孽,上面有人打架要打穿龙渊,里面有人激动,还是要震破龙渊!
石扶春着魔一般注视着绯红,他语气疯狂,“塌了更好,弟子就能跟师尊缠绵至死到最后一刻!”
龙皇一噎。
不是,你缠绵到死老龙没意见,但你考虑一下我巢穴的感受好吗!
碎屑四溅,天昏地暗,石扶春不顾一切吻了上去。
但他却吻到一片掌心。
“我的好徒儿,别急。”师尊往后仰着细颈,她深青色的鹤衣盘绕着一股浓烈的血气,指如青盐,封住了他躁动的唇舌,“在此之前,帮师尊做一件事好吗?”
她低笑,“可能会让你丢命的事,你敢做吗?”
石扶春深深望她。
“弟子为师尊,万死不辞!”
琴银夜把甘香儿抱回了珠珑璁。
两人血迹斑斑,很是凄惨,哪里还有三十三重天贵人的模样。
仙姬仙君们踌躇不前。
狱山这一血战是他们始料未及的,原本他们是琴皇拨给甘香儿,回香狐族撑场面的,当然,他们还有另一个任务,就是祭拜战死在狱山尸骨无存的琴后。
现在别说是祭拜琴后了,他们都差点被琴后祭拜了。
诸仙不敢参战,怕被琴银夜责罚,一时之间俱是沉默,无人开口。
果然,琴银夜带着怒意道,“方才要你们助战,为何不去?”
诸仙委屈不已。
他们敢去吗?
难道银夜仙皇没听见吗?
琴后可是放了话,谁敢参战,全家遭殃!他们虽然从人族里飞升成仙,是人族千年难得一见的翘楚,但放在仙庭帝台中,也不过是一个小人物罢了,他们是可以悍不畏死,但他们的族人怎么办?他们是凡人之躯,可承受不住仙劫,顷刻就会魂飞魄散再无来世的!
要是族人死绝,连传承都断了,他们辛辛苦苦修到仙界也没什么意思的啊!
反而是甘香儿咳出一口血,虚弱道,“二哥哥,你别责怪他们,姐姐开口就要屠族,他们也是身不由己。”
琴银夜恼怒,“你休要提她!”
众人恭顺听训,心里却道,这只小狐貍也是真有本事,借着天真无辜之名,吃了琴后的道珠,人家找上门来,她不但得佛子相救,人家哥哥也护着她!长寿仙族难道都这般善心?要是换做他们睚眦必报的人族,怕是抽筋拔骨做狐貍裘还不够!
哎,人族如今都不能成一界,难道就是因为太执着了,以致于心胸狭窄,所以在这个地方比不过仙界?
一名娇美蚕姬壮着胆子问,“银夜仙皇,我们还要去香阴山祝寿吗?”
琴银夜皱眉,“先回三十三重天!”
他担心迟则生变!
“不!”
甘香儿挣扎起来,莫名恐惧,“我不回去!我会被杀的!”
那三十三重天有一个上清宫,也就是琴后宫,都是琴后的亲徒弟子,要是这一战传了出去,她吞了琴后的道珠的事情也会被宣得沸沸扬扬,虽然他们之前对她很好,还带她去宫里玩,谁知道这回会不会翻脸呢?
就像玉楼哥一样,还不是说不理她就不理她了。
甘香儿想起往日的欢喜日子,眼泪抑制不住。
“不会的!”琴银夜安慰她,“有我在,他们不敢对你如何。”
甘香儿吸了吸鼻子,“那也不要,我,我拿了姐姐的珠子,琴叔叔和琴娘娘会骂我的,说不定还要打屁股,不要,好丢脸。”
琴银夜被她的稚嫩之语逗得一笑。
男人勾了下她的鼻梁,“你做错了事,不该骂?别人的道珠,是你能吞的?”琴银夜不愿提及那个名姓,转了话锋,“放心,也就是骂一顿,他们还想你当他们的干女儿呢,怎么会舍得打你的呢?我们好好说,他们一定会理解的。”
琴银夜说得轻松,实则也有些忐忑,但他知道在小狐貍面前,他要表现得强势,免得她一个害怕就跑了。
之前也是,她被一个弟子骂了,说她鸠占鹊巢,她鼻子红红哭了一夜,第二天偷偷地跑了,还是他们三个人发动了无数朋友,才把这只爱偷跑的小狐貍给逮回来。
“会吗?”
小狐貍睁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我,我都这样了,他们还认我吗?呜呜呜,我错了,早知道那是姐姐的道珠,我一定不会那么迷糊那么馋……”
诸仙在旁边站着,神色凛然,心想:你俩演我们?用来钓出琴后?我可不上当!我闭嘴!
道珠啊,那可是仙皇的道珠!
不是什么小孩爱吃的甜丸!
他们修行了千年,位列仙班,到现在只是一片道水,还未凝结成丹珠,你倒好,把这么个稀罕玩意当糖丸吞了呢?还说不会迷糊?道珠有天生威压,又不是街边便宜小珠花,就算喝了仙界最烈的瓮头春,也不会醉得认不出啊!
否则那一定是喝了假酒!
他们再馋也不敢吞这种东西!
仙姬仙君们不禁感叹,这头小狐貍出身虽然不好,但显然是个有大气运的,换做他们这样做,早就被仙界捆回诛仙台万劫不复了。
甘香儿拽住琴银夜,“二哥哥,先去香阴山好不好?我已经三百年没有见过姥姥了!”
主要是她心虚又心慌,姥姥那么聪明,肯定能有办法帮她的!
琴银夜迟疑了,“但是你的伤……”
甘香儿黯然道,“不要紧的,是,是我做错了事,姐姐罚我也是应当,那七尾就当是给姐姐赔罪了。”看到男人心疼的神色,她趁机央求,“二哥哥,求求你,我真想看一看我姥姥,若是哪一天,我回不去了……”
“不会的!”琴银夜强硬道,“你会长命万年的!”
甘香儿稍稍宽慰,露出笑颜,“什么呀,我就是个蠢狐貍,又不爱修行,能活千年,养一窝崽崽就心满意足了。”
说着,两人之间蔓延了一股旖旎的氛围。
甘香儿被男人的炙热目光看得心热,悄悄低下头,待她的目光触到自己的小胸脯,又想到那个女人的本钱,她下意识挺了挺腰。
琴银夜拉着她的手,哑着声音,“小狐妹妹,我会对你好的。”
甘香儿羞怯点头。
此时诸仙在内部疯狂传音。
骑鹅道人:‘我的天啊!这小狐貍之前说不懂得暖床,现在又能生崽崽了!她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扛山道人:‘这,这,这比谭道友的聪明猪还要厉害!’
养猪道人:‘辱猪了,我的猪聪明是聪明,但是天真是真的!’
藏海道人:‘本道长的海都没她能游!’
逍遥道人:‘诸位,我想跑路了,我总觉得跟着他们没什么好事啊,万一琴后又杀回来,我就完了!’
扛山道人:‘逍遥子,你完个屁,你就是个孤寡老人,没了也就没了,我们拖家带口的,才是真正的灭顶之灾!’
骑鹅道人:‘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逍遥子,你跑知会我一声,我的鹅跑得更快一点!’
养猪道人:‘你是在瞧不起我会飞的仙猪吗?’
群仙竭力表现自己的爱宠。
正在这时,琴银夜发了声,“好了,别发怔了,去香阴山!快点!”
众仙各归各位,驱动珠珑璁。
“轰隆——”
一道雷符炸开,珠船四分五裂,众人慌忙逃命。
一头大白鹅率先飞了出来,随后又是一座山、一片海、一头小粉猪等。
“我就知道琴后没那么简单放过我们!”骑鹅道人抱着自己的大白鹅,神色凄苦,“幸亏我的大白鹅跑得快。”
众人没好气地说,“是是是,你的大白鹅跑得最快,衣角都没碰到,你哭个什么惨!最惨的是——”
他们戛然而止。
最惨的是甘香儿,虽然雷符是在银夜仙皇的后背爆开的,可小狐貍又不是仙皇,没有道珠护体,法力又低微,哪怕有着琴银夜的防护,依然被炸得满脸漆黑,摇摇欲坠。他们赶紧闭上了嘴,以免银夜仙皇迁怒他们。
到香阴山时,甘香儿还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这与她想象的风光回家根本不一样。
“那不是甘香儿吗?她怎么伤成这样?”
“难道是被赶出来了?”
“啊?不会吧,那么我们得罪仙族,岂不是完了?!”
“七尾都断了,我的天,她干啥了?”
“怎么就银夜仙皇来了?我还想看寒山剑仙呢!”
听到族人的窃窃私语,甘香儿眼睛都红了。
这是她能选择的吗?
“香儿,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香狐族的族长甘媚儿出来迎她,连忙扶住了奄奄一息的小狐貍。
“姥姥!”
甘香儿扑进她的怀里,似乎要将那滔天委屈哭诉出来。
“你是说,那琴后没死,还找上门来,剜走了道珠?”甘媚儿披着一袭红衫,酥软半露,风情撩人,“她要你死,真的那样说?”
“是真的!”
甘香儿哭着喊,“她说,不管是仙妖魔佛,只要是挡她报仇的,通通都给收拾!”
“姥姥,那个女人已经疯了,我,我肯定会被她戳死的!姥姥,你救救我,快想想办法,我不想死啊!”
“若是在一开始,那琴家三兄弟能杀掉琴后便好了,如此一来,死无对证,你亦可安心。”甘媚儿叹息道,“谁料到琴后如此厉害,重伤在身,竟能辖制三位仙皇!事到如今,姥姥也救不了你啊。”
哪怕甘媚儿对甘香儿另眼相看,但作为族长,也不能为了她牵连全族,她道,“香儿,你放心,你对我族有功,姥姥定不忘你功劳。这样,你这边住下养伤,再与那银夜仙皇成就好事,趁他们没反应过来,快快生下血脉,姥姥也好照拂你后代。”
甘香儿被这交代后事的语气吓得眼泪弹飞。
生下后代又怎样?
她会死的啊!后代又不是她!
甘香儿低下头,抽抽噎噎地说,“姥姥,此事,不是我一人之事,我,我三百年前送你的那琴,是,是那女人的道琴,万一她回三十三重天,找琴找不到,一定会牵连香狐族的!姥姥,你快想想办法,你帮我才是帮全族啊!”
“什么?!”
甘媚儿霍然站起,一巴掌甩向甘香儿,“你疯了!你,你怎么能把她的琴送来?亏姥姥还以为,那是谁坏了,不要的,结果,你,你真是要气死姥姥!”
甘香儿捂着扇红的脸颊,抿着唇,委屈不已。
她有一日追着一只青蚨,无意间跑进了琴后宫的内殿,看那坏了弦的琴摆在暗处,反正也是没有用,又想着自家姥姥最擅长修法器,若是自己能修好这把道琴,琴家人想必也会更加善待她。
甘香儿美滋滋把琴取出来,瞒着他们,托人带去了香狐族,很快姥姥便来信,说这琴与她有缘,问她主人能不能割爱。
这是姥姥第一次恳求她!
甘香儿是左右为难,不知如何回复,郁郁在心好些天,被琴家哥哥看出来,带她去人间看花灯吃兔子糕,甘香儿玩得不亦乐乎,只想着吃吃喝喝,迅速把这件事丢到脑后。
谁料这一丢就是三百年,甘媚儿早就把道琴纳为己用了,现在道琴与她相连,还助她突破境界,成就尊位,要她归还,她怎么肯?
香狐族当年因为犯下大错,被狐族流放,如今好不容易得了仙家的清眼,封了太阴香狐,万一甘香儿盗琴一事东窗事发,她们整个香狐族就完了!
而且论说她自己,难得能遇到一把上好的道琴,未来成就狐皇狐帝未尝不可!
她怎么能在此功亏一篑?
甘媚儿自然也是有城府的,她盘算过后,立即道,“既然如此,姥姥就再帮你一回!姥姥这儿,你不能待了,你快快回去,向琴家认错!”她咬牙,“你要在他们当前,自断一臂请罪,越是凄惨越好!无论他们是打你骂你,你都要缠着他们,直到他们心软为止!”
“你之前来信,不是跟姥姥说,他们想要认你做干女儿吗?”
“你就趁这个时机,说自己不懂事铸下大错!愿意一辈子侍奉他们赎罪!最好哄得他们为你请来梵宫的老和尚,他们最擅长宽解因果!”
甘媚儿厘清之后,长松一口气,“只要三十三重天跟二十四诸天都站在你身边,琴后再想动你,也无计可施!她难道还能同自己的亲族、两界为敌?”
甘香儿泪涕涟涟,她只听懂了一件事,“真、真要断臂啊?好,好疼的!”
她才刚刚断尾,被那女人剜心,现在还要自断一臂!
她简直把下半辈子的苦跟痛全吃了!
不过是吃了半颗道珠,她这霉也倒得太大了吧!
“傻孩子。”甘媚儿摸她脑袋,“这只是一时的,琴族最是良善,他们怎么会眼睁睁看着你断臂呢?放心好了,肯定能再接上的!”
“那我,那我听姥姥的。”
当甘香儿回到香阴山与姥姥商议,石窟龙渊也迎来了一位熟悉的客人。
“龙皇陛下,多日未见,风采依旧啊。”女子柔媚地笑,“真是让妾身想念得紧呢。”
龙母发出冷哼声。
魔后不以为意,拐着弯儿探听前些时日发生的事,“听说琴族三位仙皇经过此地,不知遭遇了何人,竟然纷纷重伤,连太古凤凰琴都毁了。”他们是策反了魔族,但也不敢在狱山多做手脚,免得惹了仙族的猜疑,那龙族这一颗棋子就废了。
龙皇则是有些吃惊。
之前闹得这么大,它都听见动静了,是琴后为了寻自己的道珠,生生与自家兄弟反目成仇,怎么那么多日过去了,竟然一点消息都没透露出来?
魔后一看这老龙的神色,就知道事情有异,声音愈发温柔似水。
“龙皇陛下真不厚道,咱们都是一家人了,有什么不好说的?妾身还需要根据各方动向,来做好对仙族的部署呢。”龙皇正欲开口,石崖上的女人冰冷道,“叛徒,人人得而诛之!”
魔后转过目光。
乌暗的发凌乱缠绕在肩头,女子衣襟松垮,颈肩露出大片青紫之色,她眼睛含着浓烈的恨意,整个人靡艳到了极致。
魔后脸色颇为奇异,“琴后,你真跟你徒弟双修了?”
是龙皇给她通风报信的。
说是那个小兔崽子终于忍不住了,借着喂生辰兽糖的借口,喂的竟是情性大发的蛊酒。那小兔崽子对自己的师尊下了毒手,在龙渊里坠火了三天三夜,事后琴后清醒过来,几欲发狂,甚至有自戕行为,龙皇怕人想不开,这才给她通了一口气。
魔后是个谨慎的,来之前已经遣暗探打听过了,那少年魔尊离开石窟后,返回不死山,就关在自己的青乌宫,不再踏出一步。
而琴后披着一袭青鹤羽衣,魔后同为女性,很快注意到她的交领细节。
她暗想,连领缘都别错了,想必是那小子清醒之后,给人胡乱套上,慌乱逃走了。
魔后心有遗憾,她本想把这上清宫的首徒做自己的裙下之臣,为她驱策,谁想到他贪慕至此,生生坏了她的好事。
魔后拈酸了几句,“琴后可真是会管教弟子,便是被关着,这弟子也不忘侍奉一番。”
石扶春是千年以来最快速度晋升仙皇的绝世天才,四百年前,就被四界誉为仙帝之下第一人,他是不死仙种,天生不祥,这样的人本该出生在魔界,可偏偏做了仙家弟子。好在她窥得了对方心魔,也总算让他入了魔界阵营。
“……滚!”
琴后仿佛想起了不堪的回忆,乌发乱舞,发出了嘶哑的怒吼。
龙血池骤然涌动,冲她飞来。
“哗啦!”
魔后以衣袖击溃了沸火。
魔后眼波流转,暧昧道,“琴后何必生气,我魔尊年少,又是初通情世,你贵为师尊,自当好好教导他!”话音未落,整个石窟都在震动,魔后目露精光,伸手钻入女子胸膛,捏住一颗道珠。
她本来打算再蕴养这道珠一千年的,但琴后被那小兔崽子得手了,她又是个烈性女子,说不定要玉石俱焚,还是趁早拿出来为好,到手的东西才是真的!
岂料魔后一探,继而狂喜。
竟然是完整的道珠!
她转念一想,又觉得理所应当,这三百年都是石扶春看管琴绯红,送她一些天材地宝滋养道体,是再正常不过了!魔后嘴上还刺激着人,“这道珠恢复得这般快,也有我魔尊一份的心意罢?说不得是双修的功劳呢,妾身可真羡慕姐姐能有此佳徒!”
“是么?那我送妹妹如何?”
魔后僵住。
不知何时,她的后背贴上了女子的胸脯,几缕发丝顺着气息吹拂过来。绯红极其缠绵悱恻搂住了魔后的腰,一只手则是穿过腋下,按在她的心口,柔声道,“妹妹怎么跳得这么快?是在欢迎姐姐么?”
一对青莲足下燃起了暗火,顺着魔后的衣袍爬上来,三千道纹紧紧囚住她。
“姐姐动手会有点疼,妹妹,你多担待。”
魔后动弹不得,面露绝望。
龙皇通风报信是假,引她入局是真!
既然她身后的是琴绯红,那她面前的“琴后”又是谁?……是魔尊?他疯了不成,自己被穿了琵琶骨,还帮人来诓她?!
魔后发狠,“你敢动我道珠,我就捏碎这一颗!”
两败俱伤同归于尽谁不会?
魔界可没有孬种!
魔后正等着对方迟疑的时机,她知道如何该跟人谈判,用软肋要挟,动摇他们的意志,然而她听到了什么?那女人竟然说,“你捏啊,你这颗万年道珠,比千岁道珠要值钱多了。”
“琴后”也笑着回应,“师尊,逆徒死了之后,您答应过我的,要日日抚摸我的骨头!”
魔后不寒而栗。
全是疯子!
琴皇和琴母也觉得甘香儿疯了。
从香阴山回来之后,这孩子哭哭啼啼说自己做错了事,当场斩了自己一条手臂,那血肉横飞的场面,把二老吓了一跳。琴银夜也没想到这样的事态,悲痛不已,“小狐妹妹,够了,够了,你已经偿还了!”
二老面面相觑。
“这、这是怎么回事?”
他们实在是一头雾水啊。
甘香儿捂着断臂处,一把鼻涕一把泪说了。
琴皇猛地站起来,“你说什么?我儿还活着?”
琴母也是欣喜无比,“那她现下在何处?为何不归来?”
甘香儿缩着肩膀,带着哭腔,“姐姐生气极了!她断了我七尾,剜了道珠之后,又看见佛子前来救我,于是她一气之下就跑了!呜呜呜,琴娘娘,你最是仁善,你帮帮我,我已经知错了,能付出的都付出了,可姐姐还是要杀我!说他日归来,必了结我!”
琴母已经很多年都没有参与道争厮杀了,心肠慈软,她犹豫不已。
甘香儿跪在她脚边祈求,“娘娘,娘娘,我知道我罪孽深重,不求姐姐原谅我,只希望能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我喝姐姐的洗脚水也成的!”
“你,唉……”琴母被她哭得无可奈何,“罢了,等她回来,我替你求一求情。”
“娘娘!谢谢娘娘!”
甘香儿嘭嘭磕着头,脑门全是血迹,二老再大的火气也消了。
于是他们等了又等,三百年转瞬而过。
琴皇派人去狱山查探过了,并没有女儿的踪迹,谁也不知道她去了何方。
本来他想要发布诏令寻人,可是一看甘香儿那瘦了一圈的小脸,惊恐得难以入眠,想想还是作罢,小姑娘脸皮薄,她都已经惨成这副模样了,想必也知错了,又何必在她伤口下盐?
到底是真心疼爱过了三百年的小丫头,二老也不忍心逼她。
反而是他们的小女儿,戾气实在太重,再怎么说,也不能对哥哥对动手啊!现在一个伤两个废的,他们心疼得无以复加!
偏偏仙帝带太子出游,又不在三十三重天。
在甘香儿做小伏低的三百年里,绯红去搞风搞雨了。
她光顾了一趟欢喜妖窟。
剧情里眉目含情、放荡邪气的小妖皇还是男童的模样,眉心一点红痣,他捧着不知从哪里捡回来的绣花球,欢喜踢着玩儿。玩累了,他就爬到合欢树上,抱着绣花球睡熟了。
大人的谈话声由远而近,他惯来受宠,小脾气发作,丢下一句,“睡觉呢!别吵吵!”
他一个翻身,绣花球跌落下去。
小妖皇没有听见绣花球落地的脆响,他揉着困涩眼皮,睁开了眼珠。
那花球落在了一个女人的怀中。
蝉紫衫,灵蛇髻。
那合欢花落在她半扇锁骨上,印染一片淡紫色的烟雾。
妖后笑道,“还在发什么愣?别怠慢贵客!”
小男童跳下树来,主动走到她面前,女人只漫不经心地撩开眼皮,看了他一眼,就把绣花球还给他。
女人冲妖后颔首,与妖帝一同进殿。
小男童拉着妖后的衣摆,悄声问,“阿娘,这是谁啊?”
妖后抱起他,“你忘了?你见过她的,就在四百年前那次灯节,你贪玩跑出去,被大妖掳走,还好琴后寻了你回来。你还哭哭啼啼说要做人家的新娘子呢,也不知羞!”
她们妖族的孩儿同其他界域不一样,除非动了要嫁娶的念头,才会慢慢长成青年的模样,否则千万年来都会是妖童。
小男童以为自己千万年都要做妖童,直到见了那个女人,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他手脚发热又发疼,夜里睡不着爬起来,发现自己竟然高了不少!
“阿娘!我高高了!”
他惊喜不已,光着脚跑过宫殿长廊,要去给父母报喜。
今夜光照皎洁,一头银蟾坠在合欢树里。小男童笑得弯起了月牙儿,他敞开胸肺,深深呼吸一口夜里的香气。随着他咚咚跑动,那纤细臂腕上的缠臂金也叮叮当当清凉地响动,随后,戛然而止——
那青荷锦鲤的屏风溅上了血光。
他呆滞跌坐在地。
怀里的绣花球骤然滚落,跑远了。
一袭蝉紫色薄衫从后头走出来,剑尖淌着朱砂。
她剑尖挑起了男童的下巴,意味不明地笑了。
三百年后,三十三重天开了一场特殊的宴席,甘香儿终于被琴族接纳,正式收做干女儿。
琴皇大手笔,遍请四界生灵,仙、魔、妖、佛,都到场了,特别是佛界的梵宫,他们本不想参与,但因为牵扯到了优昙佛牌一事,梵宫还是决定走上一趟,做最后的了结。
这一天简直是甘香儿最有脸面的时刻,四界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这个主人翁的身上,那可是姥姥也没有的待遇!
做小伏低那么多日,她终于能扬眉吐气,挺直腰板了。
只要她被琴族正式认可,那琴绯红就是她“姐姐”,哪有姐姐杀妹妹的?
甘香儿现在巴不得她回来,看她还敢不敢动自己!姥姥什么都想到了,果然是最聪明的狐!
这日,仙帝也带着小太子回来观礼了。
“小媳妇儿!”
小太子是少年俊俏模样,头戴玉冠,“我跟父亲找了好久,才找到一头万年的照夜清,送给你!祝你年年有今日,岁岁得长明!”
说着小太子把萤灯亲手交给了甘香儿。
“什,什么媳妇儿,你别胡说。”甘香儿悄悄看了仙帝一眼,将耳边的碎发灵巧别到耳后,吐了吐鲜红的小舌头,“不过以后别送这些小女孩儿的玩意了,我更喜欢防身的法器呢!”
“有我在,你需要什么防身的法器呀?”小太子满不在乎地摆手,“谁也不敢伤害你!”
青霄中响起了一道很轻的笑声。
“是吗。”
那朱衣宛如一簇降世明火,煌煌烨烨,燃烧了整个天阙。对方指尖如雪,旋转着一柄清薄灵动的水月观音蝉翼扇。
扇面之下,掩着温柔翘唇。
“你娘我偏不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