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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极人臣 正文 第405章 可怜身是眼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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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她不甘心,她宁死也不甘心!

    贞筠宁愿放弃回到含章身边的机会,也要救他的命。尽管内心惭愧,谢丕却无法否认,他心中的的确确是有欣喜的。她对含章的不惜一切、保护照料,竟有一日也能照到他的身上。这是他连想都不敢想的事,叫他怎能不为之动容?

    而从宁波至广州这一路的同甘苦、共患难,也让他们更为熟悉亲近。他原以为自己已经很了解她,毕竟他已经默默地看着她很久很久了。可直到真正相处后,他才发现自己对她的认识有多浅薄。

    在他眼中,她开朗豪爽,大大咧咧,甚至连男女之防都不顾及。可在同行之后,他才发觉,她堪称心细如发,观人于微。几次探子的追踪,都是她率先发现。云弟往往还没回过神,就被她安排一路狂奔。

    他的傻弟弟百思不得其解:“你是怎么发现的?”

    她只是笑:“去看去听去闻去想。打猎的猎户,手上怎会没有伤痕。当地顽皮的孩童,说话怎会是这种口音。步履蹒跚的老太太,身上怎会没有多少老人味。”

    云弟听得一愣一愣,他道:“你、你以前也是探子?”

    她一下就笑出声来:“这么久人没长进,倒是会瞎想。噢,只有探子才知道这些?”

    云弟颇为羞惭,但仍然嘴硬:“可哪家夫人会对这些了如指掌。只有如履薄冰的人,才会这么警惕。”

    云弟是在试探,他打破脑袋都想不出,眼前这个李夫人会是李越之妻,所以始终防备。

    谢丕连忙阻止,可气氛已经僵了。他只能先教训弟弟,再去向她致歉。她却很是大度:“按我往日的脾气,非骂得他狗血淋头不可,可既然你已经教训过了,那我就勉强忍上一忍,待到了安全的地方,再新账旧账一起算。”

    他听了只得苦笑,而她又开始忙前忙后。谁能想到,一位诰命夫人,会常年携带银器,时时都在验食验水。

    他忍不住问道:“这么多年,你都是这样过的吗?”她只有在含章身边才能安心,可含章的身份与责任就决定他们永远不能放松安宁。

    她一怔,回头看向他。四目相对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又越界了,忙赔不是。

    她却摆摆手:“行了,哪那么多繁文缛节。要是你在逃命时,能有你守礼时一半小心谨慎,我也不用这么累了。”

    他的脸涨得通红,身为男子,非但不能帮忙,还要拖累一个弱女子。这叫他怎能不难为情。

    她又道:“我知道,那年的事,是我做得不周密,让那起子小人逮住机会诬陷你,让你平白无故遭了牢狱之灾。可能正是因那段前情,你才会被那个人盯上,差点和我绑在一块。可你要明白,这并不是我们的错。”

    他愕然抬头,难掩震动。

    她丝毫不回避他的视线:“没人应该像牲口一样被锁在家里。男女之间正常的说话、交往也并不可耻。可耻的是,那些把女子当牲口,用污糟眼光去看人的人。我们为什么要因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

    她的眼睛清亮,仿佛要看进他的心底。可他却像害怕灼烧一样,慌乱地别过头去。

    她的声音透出失望:“我一直以为你和那些人不一样……所以,才一直没那么注意。不过,事情闹到这个地步,你有所顾及,也是人之常情。”

    他的心念数转,心头突也泛起一阵酸涩,他想出言解释,可喉咙却似塞了一团棉花,只听她道:“你放心,只要到了安全的地方,我们就桥归桥、路归路,再不见面。但如果你碰到难处,也请你别瞻前顾后,尽管向我们求援。我希望你能记住,你是阿越的兄弟,也是我认可的朋友。”

    她的脚步声远去了。他知道,她说到做到。从今以后,她会尽力回避他,就如他避嫌时一样。他们会彻底形同陌路。这本是他一直想要的,他时时刻刻都在告诫自己,含章和她才是一对,不要去打扰他们的生活。他不能一边不齿圣上的作为,一边却和圣上做同样的无耻行径。可当这一天快要来临时,他却觉全身的血液都已凝结。

    他听见自己的心跳疯狂地跳动,他的声音连自己都觉陌生:“可、可至少在这一路上,我们、我们还能像之前一样。”

    她的脚步顿住了。她回眸打量着他,难掩新奇:“真的?”

    他终于抬起了头:“真的。”

    她的眼睛眯成了月牙:“我就知道,我不会看错人!”

    她笑得眉眼弯弯:“来,重新认识一下。幸会,我是方贞筠。”

    他直到今天才知道她的名字。他又一次垂眸:“幸会,在下谢丕。”

    他刚刚做了违背良知之事,可比起惭愧,却是欣喜更多。从这日起,他们说得话也越来越多。

    她非常勤勉好学,每日都会温习课业,对新鲜事物也充满好奇。而他则很乐意和她交流探讨。他们从琴瑟聊到笙箫,从《水经注》谈到《梦溪笔谈》。他甚至在路上看到一只的叫声清越的鸟,都会想画给她看看。

    这样的特殊,早就引起了谢云的关注。用餐时不动声色把她喜欢的菜放到她面前,睡觉时一有风吹草动就挣扎向她那边,身上所有的饰物都想拿去给她换东西,以上种种都尚能用报恩、来解释。可待画画的事一出来,谢云都无法再自欺欺人。

    谢云质问他的兄长:“你以前一口一个弟妹,这会儿怎么不叫了?”

    谢丕的脸霎时苍白如纸。谢云却不愿轻易放过他:“你为什么一直不告诉我,她究竟是你哪个弟弟的妻子?”

    “是说着不方便,还是想着不方便?”

    这样犀利的言辞,如利刃一样刺破谢丕的心房。他的手指微微颤动,仍在粉饰太平:“如今正在赶路,为了掩藏身份,才不得已为之。等到了广东,一切就会回归正轨。”

    谢云意有所指:“是吗?能回归自然是最好的。就怕越轨太久,想回去都找不到路了。”

    谢丕垂眸,半晌方道:“不会的。你应该看得出,她从来都问心无愧。”

    谢云真想问问他,她是问心无愧了,可你呢?但他到最后,仍选择装傻,捅破窗户纸的后果,他承担不起。堂兄素来端方自持,这次也一定能走回正道。

    事实证明,谢云的信任并未错付。

    越接近广州,贞筠就越激动。待到了军营前时,她几乎已是坐立难安。谢丕递给她的水和干粮,她都随手放在一边。她的眼睛就像黏在那个方向一样。谢云和她说了几次话,她都恍恍惚惚听不真切。

    谢云撇撇嘴:“至于吗,好歹同路这么久,这会子就把我们都撂到一边了?”

    谢丕没有作声。不多时,时春就出来了。他看着贞筠奔了过去,她的裙摆在风中舞动,如归巢乳燕一般。她们紧紧地抱在一起。

    谢云正暗自咋舌,就见谢丕已经转身离开。他一愣:“哥,咱们就这么走了?”好歹打个招呼吧。

    谢丕没有回头,不走还能怎样呢?一段路再长,也有走到尽头的时候。

    至此,他们就再也没单独见过面,偶尔碰见时,谢丕亦是口称弟妹,努力避嫌。只有终于得知贞筠身份的谢云,还久久回不过神。他有心再问问谢丕,可又怕惹出事端,就只能硬憋着。

    后来随着心学大盛,心学与理学之间,论辩日益激烈,他们也全身心地投入到论道和讲学之中。两年后的谢云回首这一路的逃亡,都觉如隔云烟,已茫茫看不清了。

    就在这时,时春却找上门来。谢云对这位巾帼英雄,颇有敬意,始终以礼相待。谁知,她一进门,和谢丕待了没多久,两人就吵了起来。

    时春根本不按常理出牌。面对谢丕的客气询问,她道:“我是个直脾气的人,不喜欢绕弯子。你为什么逃来广东,贞筠都跟我说了。她说,你是个正人君子,难得是心正却并不迂腐,帮忙是出于朋友之义。可我不这么想。”

    谢丕一愣,只听她道:“我不知你的心思,却知皇上的作风。这样排除异己的大事,他不可能随便选一个人。”

    她的目光如苍鹰般锐利。谢丕不动声色道:“当年因着送梨之事,不少人都心生误会。这也在情理之中。”

    时春道:“是吗?”

    谢丕想反客为主:“您这次上门,就是为了问这些早已分明的陈年旧事?”

    时春却不入套:“既然早已分明,你就该没有利用价值。他为何还肯让你继续留在这里。连我都碰到了几个来诉衷情的异邦男子,贞筠却没招到一只狂蜂浪蝶,你不觉得奇怪吗?”

    谢丕的嘴唇紧紧抿成了一条线,只听时春道:“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他觉得贞筠的离开已是板上钉钉。是谁给他的底气,是你,还是你弟弟?”

    谢丕心乱如麻:“天心难测,我等凡人岂能揣度……”

    时春摆手:“不用拿这些话来敷衍我。您是朝廷命官,我最多只能派人在暗地里盯着你,却不能光明正大地审你。要不,我把她叫来,我们一起谈谈。”

    话音未落,谢丕已惊怒至极,他几乎是脱口而出:“不行!”

    此刻,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时春的目光扫过谢丕,他眼角的肌肉不住地跳动。

    时春道:“看来,你是真起了非分之想。”

    愧疚、恼怒、疑惑交织了一处。屋内变得更加闷热,飞蛾在灯罩中盘旋,发出碰撞声。谢丕恨不得也变成一只小虫子,也跳进火光中一了百了,可他不能。剧烈的情绪被强压下去,冷静重新占了上峰。时春早就知情,却到了此刻方来试探,其中必有原由。与其问她是怎么发现的,不如想办法叫她保守秘密。

    谢丕:“您如有需要效劳之处,不妨直言。”

    晚风送来虫语蝉鸣,叫人更加心浮气躁。时春眼中闪过欣赏:“真厉害啊,这么快就反应过来了。”

    她颜色稍霁:“你明明可以去四川大展宏图,为何甘心自困于此。有天子为后盾,你本可官位美人兼得,现在却落得个鸡飞蛋打。你就不后悔吗?”

    谢丕苦笑:“如说全无妄念,连我自个儿都不信。然而,行止无亏,只会心浮一时;行差踏错,却要懊悔一生。我虽不贤,也知轻重。”

    时春道:“所以,为了不让贞筠知晓,你甚至甘愿帮我做事?”

    谢丕深吸一口气:“是。”

    时春道:“什么事都行?”

    谢丕颌首:“我虽不知夫人的性情,却知含章的品性。您不会去做坏事,所以,还请直言。”

    时春一哂,她道:“你是既像张彩,又不像他。”

    谢丕听得一愣,只见她端起茶一饮而尽,如喝酒一样豪爽,接着轻描淡写道:“我想托你,带贞筠去四川。”

    谁也没想到,她会有这样的神来之笔。适才还自如的谢丕,已是呆若木鸡。

    时春静静地凝视他,等待着他的答案。

    他半晌方问:“为什么?皇爷只是容不下她在京都,可她已经到了广东。”

    时春道:“你觉得,广东就是她的乐土吗?”

    这样一个帝国,革新的前沿,也是压榨的前沿。织场的悲剧,只会是一个开始,接下来就是窑场、茶场、漆器场、香料厂……垄断以公权力为依托,只会无限膨胀。凡是能换来大笔银子的产业,都要收归朝廷,而庶民不论男女,都要被敲骨吸髓。这样的局势下,她能做的也只是撑起一把伞,挡住一方人。

    可四川不一样,那里崇山峻岭,道路崎岖,中央和海外对那里的影响都十分有限。贞筠完全可以换一个身份,继续她的事业。有她们的襄助,有谢丕就近的照顾,她必能立稳脚跟,真正慈济一方。

    谢丕缄默良久:“你和含章明知她不想当逃兵,却一次又一次把她甩开,逼她做逃兵。这真是为她好么?”

    时春有些惊讶,她淡淡道:“这只是你们儒生的想法。我是武人,行军打仗,只有一个准则,那就是以最小的牺牲,换取最大的胜利。她留在这里,换来的只是无谓的牺牲和消耗。天长日久,她该何去何从,你有想过吗?”

    阿越的身子一直不好,而她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没命。与其两个人都困在此地,沦为失意人。还不如趁着她们都在时,帮贞筠另辟一片天地。

    谢丕一时语塞,时春道:“你不顺上意,就要做好一辈子出不了头的准备。谁都能取代你的位置。谢阁老不止你一个儿子,谢家也不止你一个子弟。这又是何必呢?你们大可维持现在的距离,一起前往四川。到了那儿,你能得到皇爷的赏赐和李越的扶持,主政一方,大有作为,而贞筠也能得到真正的自由,找到生活的意义。她的安全和用度,不用你操心,我自会遣人好好打理。”

    谢丕铁石般的意志已在动摇:“可我们……这到底违礼。”

    时春讥诮道:“违礼的不是你,而是那个把我们挤兑到无路可走的人。并且你如能靠真心打动她,我们也都会祝福你们。”

    谢丕一时瞠目结舌:“这怎么可能?含章……”

    时春道:“为什么不可能。正是因为付出真心,才更盼她获得幸福。你不也一样吗?”

    时春披星戴月归来时,贞筠仍未安枕。时春一眼就看出,她在装睡。她不动声色地坐到她身侧,替她掖了掖了被子。到底还是贞筠先沉不住气,她睁开眼:“你去哪儿了?”

    时春道:“何必明知故问。”

    贞筠霍然起身:“他怎么说?”

    时春笑而不语,贞筠一脸不敢置信:“他真的答应了……这怎么可能!”

    时春道:“为什么不可能,他能空手夺白刃,能宁死不答应皇上的要挟,能千里迢迢和你来广东,当然也能答应和你一起去四川。”

    她开始掰开揉碎给贞筠分析:“我派给你的人都是一等一的好手,庇护你的安全不成问题,可如要做成事,离不开地头蛇帮忙。而他,有人品,有官职,有亲族门楣之累,更对你有非同寻常的好感,要拿捏他易如反掌。有这么一个人,在西部边陲做你的保护伞,我们才能放心。”

    可她说了这么多,贞筠仍只有一句话:“我一定要走吗?”

    时春难掩感伤,她还是说了出来:“对,因为,我就要出征了。”

    好比一石激起千层浪,贞筠一窒:“去哪儿?不是已经在通商了吗?为什么又要打仗?”

    时春长叹一声:“佛朗机人不会眼睁睁看着我们垄断整个亚细亚的贸易,他们也要来分一杯羹。他们无法登上大明的本土,就去侵扰大明的藩属。我已经躲了两年,不能一直躲下去。”

    她摸摸贞筠的头发:“阿贞,在哪儿都一样,有军功、有能力,说话才有人听。”

    贞筠的眼圈发红,她当然明白时春这么拼命是为了什么。只有利益,才能换来利益。她的两个姐姐都必须拿命去拼,才能争得一席之地,才能保护更多人。这一去,生死难料,时春放心不下她,所以才会想为她找个出路。

    她想说,她不需要出路。她宁愿和她们在这里熬到最后一刻,可话到唇边,她却什么都没说出来。她终于答应了。

    时春很是高兴,她马不停蹄地为贞筠收拾行装,打点好一切。贞筠心知肚明,这是想赶在出征前,将她远远送走。

    很快,贞筠便又一次坐上马车。她掀开车帘回望,时春的身影,在漫天烟尘中慢慢缩小、模糊,直至化作一个小点。她再也没有像京郊分别时那样,流着泪诉说着希望。她突然意识到,这一去千里万里,或许她们三个永远都不会有重聚的希望。只是一想,她就心如刀绞。她明明不想哭,可眼泪仍不争气地落下。随行的护卫队对她言听计从,谢丕虽对她避而不见,但也时时遣人来慰问。可她需要的,从来就不是一队人马,一把保护伞。望着车外越来越陌生的风景,贞筠不由问自己,难道只有这一条路可走吗?难道漂泊在外的旅人就找不到半点救赎的期盼吗?

    不,她不甘心,她宁死也不甘心!她再次掀开车帘,故乡正在远去。留在东南,还有挣扎求生的可能,可要是一走了之,就再也没有盼头了。

    车队被骤然叫停,谢丕闻讯一惊,他道:“怎么了?”

    贞筠的护卫面露难色:“还请您移步,我家夫人想与您面谈。”

    时春和谢丕其实都早有预料,贞筠不可能老老实实地离开。让谢丕吃惊的是,她的后悔竟来得如此之快。他们选择在一家客栈落脚恳谈。谢丕终于又见到她了,可此时的她,眉目间却笼罩了焦急忧郁之色,再无过去的神采飞扬。

    她性情直率,在信任的人面前,只会更加坦白。他们刚刚落座,连茶点都没上,她就直截了当道:“我不去四川了。”

    谢丕暗叹一声,他依然温和:“我能问问原因吗?”

    贞筠道:“我不能再忍受离别了。”

    她的眼圈有些发红,谢丕心中生出同情,却不得不戳破她的妄念:“可你留在这里,面临的依然是别离。”

    她短时间内不可能见到含章。在明面上,李越之妻已经重病缠身,命悬一线。她这样活蹦乱跳地回去,还未靠近京都,就会被当作冒充者下狱。至于时春,若非她出征在即,又岂会急急忙忙地把贞筠送走。

    贞筠固执得像个孩子:“那我也可以在这里等她们。”

    谢丕道:“你在四川,一样能等他们。”

    贞筠一愣:“这不一样!”

    谢丕道:“哪里不一样?不一样的是,你在这里,囿于障碍重重,只能空等。在四川,你却能做更多有意义的事。”

    贞筠怔住了,只听他道:“世上多得是痴心女子,所谓‘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听起来很是动人,可在下不才,却觉这并非是第一等深情。两情相悦,既是佳话,既比金坚,那么带来的不该只有自毁。情谊当使人更坚毅,而非更软弱。”

    贞筠心口发涩,他的声音既轻且缓,却直击人心:“你扪心自问,含章和时将军眼看你如此,是欣喜更多,还是担忧更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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